上指三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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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竹桥书斋

    次日一早,孟掌柜一大早就吩咐伙房开火,做了一大桌子好酒好菜为两位贵客送行。

    江清望着一大桌山珍海味,先是眼花缭乱的感慨一番,然后苦笑道:“孟掌柜,准备这许多酒菜,吃完只怕也要晌午了吧?”

    “呃…”孟掌柜挠挠头,笑道:“能吃多少吃多少吧,二位贵客来的快去的也快,小店生意又忙,难免照顾不周,备下些酒菜权当赔罪了。”

    江清咧嘴笑道:“客气客气,孟掌柜生意忙,我们自然不会添麻烦的。”

    “嘿嘿,快吃快吃,江公子快坐,那个…姑娘,你也请坐。”

    “多谢孟掌柜。”江清行了一礼,偏头笑道:“师姐,孟掌柜也是一番好意,盛情难却呀。”

    程玉林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淡淡嗯了一声,也坐了下来。

    “小佳,你个丫头死哪儿去了,还不快点下来?”孟掌柜忽然直着肥胖的脖子喊了一嗓子。

    “来啦。”孟佳没有从楼梯上下来,而是掀开伙房帘子,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清蒸鲈鱼。

    江清忙迎了上去,从她手中接过鲈鱼,笑道:“快坐下吃吧。”

    “嗯,谢谢。”孟佳抿嘴一笑,坐了下来。

    “好啦,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随便吃啊。”孟掌柜放下筷子,为自己和江清还有程玉林倒满酒,然后举杯笑道:“江清公子,这一碗先敬你,感谢你当初的仗义援手。若不是江清公子侠义心肠,我和小佳恐怕早已找了毒手,万劫不复,此恩此情永生不忘。”

    “客气了客气了。”江清回了一礼,举碗一饮而尽。

    孟掌柜又将酒水倒满,一抹嘴巴说道:“江清公子,这一碗还敬你,多谢你再次仗义援手,愿意引荐小佳入临城金针俞家修行。对你来说虽是举手之劳,却彻颠覆了小佳的命运,让她脱离凡胎,从此前途无量。”

    “那就更不用谢了,我和孟佳也算是相识一场,朋友有什么需求,我一般都是能帮则帮。像引荐入金针俞家这种事,我还是很乐意搭把手的。至于是不是前途无量,这就得看孟佳自己的造化和天赋了,我也帮不了她。”

    “这个我知道,虽然修士什么远如浮云,但我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远了不说,就咱们庆城青泥村,哦对,江清少侠还是那件事情中的关键人物呢。”孟掌柜又喝下一口酒,啪地一声将酒碗按在桌面上,“那日江清公子救助青泥村上下,外界传闻说是神秘人出手相助,我却知道是江清公子的功劳。在那之后,码头严府一夜之间被屠杀干净,鸡犬不留,一家三十二口无一生还。”

    “我听说啊,是青泥村里藏着一个高手,那

    高手就是引发这场青泥村屠杀的原因,因为那些不速之客就是冲着他去的。虽得公子鼎力相助,但青泥村也毁了大半啊,那高手的孩子也不幸逝世。他一怒之下,就把出卖他行踪的严府上下屠了个干干净净,真是不得了,听了就让人牙根发酸。”

    江清点了点头,说道:“哎,那人年轻时也是作恶多端,现如今想过上安稳的日子是不容易了,对了,他还在青泥村吗?”

    孟掌柜摇头,“好像是搬走了吧,毕竟这件事过后,村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些原因,自然是对这个把灾祸带来的人不待见。他们夫妇二人便收拾行李离开了青泥村,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有道是父债子偿,他也得到了应有的教训。说起来他的确不值得可怜,想想当初他杀死过的人,不也是不分是非黑白,善恶对错的吗?又有多少人因为他家破人亡呢?所以啊,不论能力有多大,一定要坚定自己的本心,绝不可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江清认真说道,将目光看向了孟佳。

    孟佳点点头,“嗯,我记住了。”

    江清咧嘴一笑,“偶尔做几件坏事也没什么,毕竟人一生下来都不是圣人,即便是圣人也会犯错误,”

    孟佳愕然。

    程玉林插嘴道:“一派胡言。”并瞪了他一眼。

    江清悻悻住嘴,咧嘴说道:“开玩笑开玩笑,孟佳你千万不要以我为榜样啊。”

    “嗯嗯。”孟佳抿嘴轻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江清二人离席而起,孟掌柜亲自去马厩把两匹马牵来,依依不舍道:“江公子,程姑娘,山高水远,多磨多难,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江清接过缰绳,点了点头,“孟掌柜放心,我们会小心在意的。”然后翻身上马,对站在孟掌柜身后的孟佳道:“孟佳,你好好做好心理准备,成为修士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你准备准备,等着我来带你走。”

    “嗯。”孟佳重重点头。

    “好了,路途遥远,孟掌柜,你们回去吧,不用送了,生意还要照顾。”江清拱手轻笑。

    程玉林一甩缰绳,当先拐出巷子。

    江清撇了撇嘴,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然后笑道:“好了,我走了,再见啦。”

    “再见。”孟佳挥手道别,并开始期待着那少年再次来临,然后接自己离开。

    江清追上程玉林的马儿,疑惑道:“师姐怎么走的这么着急啊?”

    程玉林目不转睛,淡淡回答,“我们是下山来完成任务的,不是来送行客套浪费时间的,江清,你也要适可而止才是。”

    江清沉默点头,虽然有些委屈,但也无可奈何

    。

    二人离开庆城,接下里往南虽然也有江清曾路过的地方,比如金稻镇,但都没有驻足停留,夜深就直接在山林中胡乱过一夜,白日赶路,遇到客栈酒楼便歇歇脚,然后继续赶路。

    这般又过了几日,终于来到了洛城。

    这洛城与江清想象的有些不一样,他本以为这样偏远的一座城池应该繁华不到哪儿去,可是来到了这里才发现是自己见识短浅了。

    并不是所有离惠恒城近的城池都是繁华的,也不是所有离都城远的城池就是偏僻的。这洛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是一座古城,虽然是古城,但却大气磅礴,破旧的城楼也难掩其气势恢宏。

    当年这洛城也曾被定为都城,可惜当时皇帝喜欢玩弄权术,不思强军强国,导致后来临国侵犯,占据数州,连破数关。

    高昌皇帝无奈,只要迁都惠恒。后来击退入侵者,护卫住高昌江山,皇帝退位让贤,便定了惠恒城为帝都。而曾经历了数个朝代的洛城虽然经过战火侵袭,当年的风貌犹在。

    经过几十上百年的修复和发展,站在城楼下,似乎又可以瞧见当年的辉煌气派。

    洛城人口极多,四通八达,是最最繁华的城池之一,各国来往客商络绎不绝,江湖势力也横插一手,可谓是鱼龙混杂,又是最有机会能让无名之辈出人头地的地方。

    江清仰着头,从上望到下,赞叹道:“哇,好高的城墙啊。”

    程玉林瞥了他一眼,“少见多怪。”

    江清早就对她的热嘲热讽有了免疫力,一笑置之,说道:“师姐,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进城吧?”

    “好。”程玉林点了点头,二人牵马入城。

    出示身份玉牌后,二人再守卫恭敬又羡慕的眼神走入城中。洛城内的街道异常宽敞,虽然也是一地的青石地砖,却不难找出曾经修缮过的痕迹,可见当年这里发生了怎样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与屠杀,隐约还能闻见从地砖深处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儿。

    江清抽了抽鼻子,皱眉道:“不是好地方。”

    “那这世上的好地方可就没多少了。”程玉林依旧毫不留情的打击着他。

    “世外桃源总是有的吧?”江清这次却不肯退让。

    程玉林看他一眼,“少废话,去竹桥书斋吧。”

    “师姐知道往哪儿走?”江清笑问。

    “不知道。”程玉林回答的理所当然。

    “那你...”

    “你去问。”程玉林直接了断的打断他。

    “呃...好吧。”江清气的咬牙切齿,但也只好牵着来到一间茶棚下,要了一壶茶,然后随口攀谈几句,最后问道:“

    老板娘,可知道竹桥书斋怎么走啊?”

    年过六旬的老妇看了背刀少年一眼,抬手一指东边,“顺着主街往东走,自然就可以瞧见竹桥书斋了。”

    “多谢。”江清丢下一枚银币,牵着马来到程玉林面前,说道:“师姐,我刚刚问过了,顺着主街往东走,咱们就可以看见竹桥书斋了。”

    “嗯。”程玉林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师姐。”江清叫住了她。

    “怎么?”程玉林回过头来看他。

    “那里是西边儿,东边在这里。”江清抬手一指身后。

    “呵...”程玉林冷笑。

    江清闭嘴。

    不多时两人就来到了城东,江清眼睛尖,一眼就瞧见了竹桥书斋四个字,他抬手一指,喜道:“师姐,竹桥书斋。”

    程玉林扭头看去,只见那书斋外高高挂着一个纸糊的白灯笼,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奠字,正随风晃荡,看起来是那样孤苦寂寥。

    “进去吧。”二人走过竹桥,临近院落就听见一个断断续续的啼哭声传来,似远似近,肝肠寸断。

    二人循着啼哭声的方向走去,只见一间灵堂内,一位披麻戴孝的妇人正跪坐在蒲团上抹着眼泪。

    江清和程玉林对视一眼,将马儿缰绳系在栅栏处,然后缓步走了过去。

    江清小声道:“师姐,她哭的伤心至极,一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咱们是要现在就过去吗?”

    程玉林点头,“过去吧,早些为她解了心结,她也早一日快活。”

    “嗯。”

    二人快步走入灵堂,程玉林眼神示意,江清点点头,拱手作揖道:“在下参星阁武修山江清。”

    “啊!”妇人正哭的伤心至极,心中回想着和丈夫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根本没察觉到家里头进了外人。她吓了一跳,浑身一哆嗦,惊呼一声站了起来。

    “呃...您别激动,我们是来帮助你的。”江清试图安抚他。

    程玉林翻了个白眼儿,伸手将江清拉开,上前拱手道:“在下程玉林,乃丹山山主顾冬亲传弟子。”

    那披麻戴孝的妇人一听顾冬两个字,充满悲伤和惊恐的眼中立马焕发神采,喜道:“你们...你们是顾长老派来帮助我的吗?”

    “是是是。”江清从程玉林身后站了出来,笑道:“对不住啊,刚才看你哭的太投入,没好意思打扰啊,有唐突冒昧的地方,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妇人见江清的确面带歉意,说话也和和气气,自然不会计较。摆了摆手,指尖擦掉眼角的泪珠,破涕为笑道:“是我的问题,因为伤心至极,居然大意到连有人进

    来都不知道,呵,相公他九泉之下怎么放心的下啊?怎么...怎么就舍得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呢?”

    说到伤心处,潸然泪下。

    江清不知该如何劝说,只要将目光转向程玉林。

    程玉林却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截了当的问道:“不知如何称呼?”

    江清翻了个白眼。

    那美貌妇人许久才平息哀痛,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你们叫我一声陶夫人就是。”

    “嗯。”程玉林点点头,“这次师傅派我下山,是因为陶夫人对你相公的死因有所怀疑,可惜求告无路,所以才飞鸽传书于我师傅。但不知为何陶夫人这般肯定你的相公是死于非命呢?”

    陶夫人又抹了抹眼泪,激动道:“一定不是病死的,相公的身子一向很好,他是习武之人,自小体格健硕,从不害病。可忽然半个月前吃酒回来,第二天他就受了风寒卧病在床,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也只说是受了风寒。”

    “继续。”

    “可我不相信,他那症状哪里是受了风寒啊?于是趁他昏睡的时候,请了大夫来查看,可是大夫也说脉象并无异常,只是受了风寒之状,并无大碍。”陶夫人修长的食指将散落在脸颊的发丝撂到耳后,继续说道:“可是...可是药吃了一幅又一幅,有名的大夫请了一位有一位,相公的风寒之症就是不见好转,反而日益恶化。到后来浑身冰冷僵直,气血不畅,嘴唇紫黑,双目失明,双耳失聪,然后...然后就在那天夜里去了,呜呜呜。”

    说着又抽泣起来,泪如雨下,可见他们夫妇二人的感情有多好。挚爱之人的忽然离去,换了谁都接受不了,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陶夫人切莫太过伤心。”江清安慰了一句。

    程玉林依旧公事公办,追问道:“陶夫人在信中说过,你的丈夫是在和一个姓徐的人谈过生意后才开始出现异常的,他是谁?”

    陶夫人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相公生意上的事情我从来都不过问,他跟谁谈生意也只会交代我一声,然后直接出门。我只知道那个人姓徐,其他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程玉林柳眉一皱,心想这可难办了。

    江清也一脸严肃,如果只有一个姓氏的话,没有线索可追寻,那这件事情真就难办了。他紧抿嘴唇,左手按着下巴漫无目的的来回走了几步,忽然抬起头,两手一拍,“没关系,陶夫人,你知不知道你相公生前做生意的得力助手有谁?或者他和谁走的比较近,有可能跟谁吐露心声?你知道吗?”

    程玉林柳眉一挑。

    陶夫人咬着指甲苦思

    冥想,片刻之后眼睛一亮,急急忙忙说道:“贺峰,对,就是贺峰。丈夫生前一直说这个贺峰精明过人,是个做生意的料子,几乎每次有什么要紧事都会带上他,是丈夫的左膀右臂,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这个贺峰,现在何处?”程玉林追问。

    “城西,和平当铺。”

    江清和程玉林对视一眼,转身离去。

    陶夫人目送二人离开,忍不住又落下泪来,跪趴在蒲团上,喃喃道:“相公...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白死的。”

    江清二人离开竹桥书斋,立刻顺着主街折转向西,问过几个人之后,终于瞧见了和平当铺的牌匾。

    二人进入当铺,案台后立马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出现,他细细打量二人,忽然“咔”地一声打开一道暗门走了出来。

    江清眉毛一挑,此人面目端正,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

    “贺峰在哪。”程玉林还是那样干脆利落。

    那男子站在原地,点头说道:“我就是贺峰,二位一定是参星阁的高人吧?”

    江清又挑了挑眉毛,低头看了一眼腰上挂着的身份玉牌,心想这贺峰果然有些本事,观察力明锐,难怪可以成为陶夫人相公的左膀右臂。

    “是,看来你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可以告诉我们吗?”江清笑问。

    “当然,我之所以不告诉陶夫人,就是怕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引火烧身,所以才一直装傻充愣,只等参星阁的高手前来援助,才敢坦诚布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