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苦行万里 第一百一十一章 袁家喜帖
江清敷好止血散后拉上衣领，一转眼就瞧见被扎中麻筋，浑身无力跪坐在地上，那双眼睛却还是凶狠盯着自己的燕筝儿。从她狐魅精小脸上可以看出因为生气而隐隐的抽搐，刚刚咬过江清肩膀，还沾染着鲜血的红润嘴唇紧紧闭合，显然是在尽全力咬牙切齿。
燕玉珍查看了一番燕筝儿的情况，起身对背刀少年歉意道：“对不起啊江兄弟，筝儿性子火爆鲁莽，你肩膀的伤没事吧？”
“没事儿，不算什么。这个......”江清摆手，左手抓着银鞭递给燕玉珍：“还请劳烦送还给燕筝儿姑娘。”
“嗯。”燕玉珍接过银鞭。江清才想着终于能清净一会儿了，俞山又冒了出来，搂着他的肩膀激动问道：“江兄弟，刚才，就是你们打斗的时候，把燕丫头拉倒还抢走银鞭的是什么东西？”他在江清身上到处翻看着：“我看就是有两条黑线从你身上飞出来的，在哪儿啊，你藏起来了？”
“没有。”江清无奈的回答，抬起两只小臂上的袖筒，说道：“是这两只袖筒。”
“袖筒？”俞山抓过背刀少年的小臂，前前后后翻看了个遍，始终没看出古怪和头绪，语气都有些急不可耐：“这袖筒有什么古怪吗？”
“哎......”
江清叹一口气，左臂袖筒抬起，“咔”的一声射出飞刀，又是“咔”的一声射出绳线倒勾把飞刀拉了回来。俞山舌桥不下，目瞪口呆，激动道：“好宝贝，好宝贝！”他有些语无伦次：“江兄弟，你到底是谁啊？怎么身上稀奇古怪的宝贝这么多啊，又是背上的古刀，又是后腰的双刀，弓弩袋的十字弓，现在居然又有这两样鬼斧神工的袖筒，你......”
江清只好把屡试不爽的借口再次拿出：“是我老家怀远城一个老匠人打造的，他不仅是铁匠，也是位巧夺天工的巧匠，远近闻名。”他挠挠头：“嘿嘿，我与他颇有些交情，呃......是和他孙子有交情，他这才答应帮我鼓捣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的。”
“怀远城怀远城。”俞山喃喃念叨两遍，已经把这个城池的名字记在心中。他再问：“那个老匠人叫什么名字啊，参星阁结束后，我立马动身前往，求他为我打造几幅！”
“这......”江清一时愣住，在目光扫过忍俊不禁的沈澈后脑中灵光一闪，装作一副黯然神伤的莫言，左手抚着额头，语气低沉：“哎，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老先生他......”
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俞山其实已经猜出大概，但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的判断，顺着背刀少年的语气继续问：“他怎么了？”
江清悲不自胜：“哎，在三年前除夕岁尽的腊月十七，走了......”这是孙伯伯的忌日，背刀少年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和导致孙伯伯郁郁而终的那伙丧尽天良的人。他们的嘴脸在孙伯伯走后，日日夜夜出现在少年脑中，睡觉时、吃饭时、挑水时、劈柴时、逢年过节时、孤苦无依时......
“啊！”俞山大失所望，捶胸顿足：“可惜啊，可惜啊！这样一位技艺出神入化，巧夺天工的匠人走了，真是......”他忽的想到什么，抓住江清手臂急问：“那么，他的技艺呢，应该留下来了吧？对了，他的孙子还在，那老匠人的手艺一定全都传承给他了，他在哪里啊？”
背刀少年没想到俞山会这般追根究底，乐此不疲，可想而知自己身上的装备如果金针俞家人各一份的话，那么他们的武力会有多么巨大的增加，难怪他会这般急切的要寻问老匠人孙子的下落。江清不忍心告诉他事实，也不敢，毕竟是自己撒谎骗了人家，但长方木匣的秘密他绝不会透露给第二个人知道，因为这比他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不论是谁，就是他亲生父母在场，也不会泄露半句。
当然，他有些白日做梦了，从小孤苦无依的他，早就接受了没有父母的事实，哪里敢奢侈血缘之亲的幸福啊。江清摇了摇头，说道：“老匠人死后，他的孙子就不见了，我也想找到他，可四处打听了两年有余也没有半点踪迹线索。”
俞山垂头丧气，喝下一口酒后摆了摆手：“哎呀算了算了，找不到也不必强求，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好气魄！”江清一声喝彩，反过来一拍俞山的肩膀，从腰间摘下葫芦和他的酒囊碰了碰，笑道：“不愧是我大哥，气度如海，胸怀宽广，真乃人杰也！”
“哈哈，江兄弟，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说啊？不过你夸的大哥我是心花怒放啊，哈哈哈哈。”俞山羡慕道：“江兄弟啊，莫非你真的是天选之人？这许多偌大的机缘都降在你一人
头上，着实令人又妒又贪，羡煞旁人呐。”
江清摇头：“还......还好啦。”
俞山认真嘱咐：“不过你要记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显耀实力，显耀家世背景，显耀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可显耀奇遇与宝物，这两样东西都是最能勾起人的贪恋欲望，别大意，这就是属于它们的魔力，让人着魔并失去理智的魔力。”
“嗯。”江清刚刚点头，另有一道声音从连接演武台的三楼廊道上传来：“是啊，侄儿说的不错，财不露白的道理一定要谨记，因为贪恋是无穷无尽的，不然怎么说贪得无厌呢？”
众人转头看去，说话的是燕羽林，在他身后还跟着燕雄，两人主动前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两人走近后，燕羽林看了一眼软坐在地上的女儿，笑了笑，隔空点出一指，淡蓝色光华顺着他两根手指透入燕筝儿体内。她浑身一震，酥麻无力的感觉消除，气力也渐渐回来。
回复过来后的燕筝儿第一件事就是抬起头怒视江清，这家伙害得自己当众出丑，这个仇她不能不报！猛地跳将起来，就要再冲上去，却叫燕羽林扣住肩膀，只是轻轻一扣，一股雄浑大力便将她罩住，动弹不得。这一手便显示出了他高昌国四大世家家主的高强修为，无怪数百年来四大家不曾未曾没落，甚至愈发壮大，将手都伸到高昌临近几国，势力极大。
“爹！”燕筝儿身不能动，口中大叫：“你放开我，我今天一定要和这混蛋拼个你死我活！”
燕羽林看了后退两步的背刀少年一眼，笑道：“好了，到此为止吧，别再闹了。”
燕筝儿气的暴跳如雷：“爹爹你偏心，明明是这家伙冒犯我在先，你居然还说我胡闹！”
“若不是江小兄弟刻意忍让，凭你的武艺，如何能过那许多招？只怕不出五招就得缴械投降。”他禁锢之力未手，松开搭在燕筝儿肩膀上的手，轻轻一拍她的脑袋，笑道：“行了，分明是你约战在先，江小兄弟一让再让，你却得势不饶人，怪不得他。你若当真不服，平日里就多三分刻苦修炼，少七分贪玩调皮，待日后修炼有成，再找江小兄弟一决高低不迟。”
燕筝儿委委屈屈：“爹，你到底帮谁呀？女儿都给人这么欺负了，你居然还替他说话！”她泫然欲泣，大声道：“回去后我一定要跟娘亲告状，看你怎么跟她交代！”
“哎呀！”燕羽林眉头一皱，捏了捏女儿的脸蛋，骂道：“你个丫头，爹爹平日白疼你了啊，什么事你就要跟你娘亲汇报啊。这次错在你，江小兄弟只是无辜受累，都得赔礼道歉请吃宵夜才是应该的了，你还想跟他拼个你死我活，没规矩。”
“可是，爹......”
燕羽林摆手笑道：“好啦好啦，这次参星阁征选后回去，你跟爹爹说想要什么，买了补偿你便是。”他转头看见背刀少年愧疚的神情，经验老道眼光毒辣的四大世家之主，察言观色是家常便饭，若没有这本领，不知亏损多少生意，不知吃下多少暗亏，只怕还在冷呵呵的给人家数钱票。
精明的头脑和毒辣的眼光是一个上位置不可或缺的本质，也是基础中的基础，否则当不长久。他一眼就看出江清心中所想，笑道：“江小兄弟不必放在心上，一切都是这丫头自己无理取闹，与你半点干系没有，不必自责。”
“嘿嘿，这......多谢前辈大量。”尽管燕羽林已经这么说了，江清还是不可避免的尴尬，毕竟把人家女人给打了，其实也不算打，就是扯的摔了一跤，并夺走银鞭而已，根本不算打，而且这也是被迫自保之下的无耐措施。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燕止问道：“爹，你们怎么上来了，是听见动静上来看看的吗？”
“去，你以为我们跟你们这帮无所事事的小辈一样啊，整日只知道享福玩耍，全然不把正事放在心上？”燕雄是抓到机会就损人，然后才开始回到正题：“让大庄主说吧。”
燕羽林扬了扬手里的两张金漆红帖，燕玉珍问道：“这是.....喜帖？谁家的啊？”
“哈哈。”燕羽林笑道：“这是惠恒城袁家的请柬。”
燕雄接下去说：“袁家大少爷要成婚了，明日就举办婚宴酒礼，他特地选了个最最风云热闹的日子，就是为了邀请我们四大世界大驾光临。”他胸有成竹的摸了摸胡子，趾高气昂道：“哈哈，能有我们四大世家到场参加婚宴，他大儿子这场亲事可不比世子亲王成亲时少了排场面子，这袁家老头如意算盘打的真是响亮，倒有几分小聪明。”
燕玉珍问：“那......大伯二伯
的意思是？”
“去，有免费的酒菜吃干嘛不去？”燕雄大咧咧说着：“再说了，人家盛情邀请，也说明咱们燕门世家在高昌的地位之重，若我们不去，只怕会落得个摆架子，眼高于顶的骂名。虽然咱们不怕啊，和袁家也无甚交，但既然都到了惠恒城，既然同处一城，人家又送来喜帖请柬，于情于理不该冷面拒绝，应不吝参宴。”
“嗯，说得有理。”燕羽林认同点头，说道：“明日午时中旬，迎亲队伍从袁府乾丰路到告成路，你们可别睡晚了，全都跟我们去看看热闹。”
一旁的燕戈若有所思，低着头喃喃念道：“袁家，袁家......”忽然他眼睛一亮，抬头不可思议道：“袁家大少爷？就是那个小时候尿尿被公鸡追着啄，掏鸟蛋被树杈砸晕，钓鱼被鱼线缠住，洗衣裳打水调到井里去的那个袁家傻子袁世康？”
燕雄训道：“啧，怎么说人家呢，什么袁家傻子袁家傻子的，还有没有规矩了，怎么也学会以貌取人了？”
燕戈委屈低头，小声嘟囔一句：“切，还不是您前几年从惠恒城回来后告诉给我们听的......”
燕止也好奇道：“爹，小弟话粗理不粗，袁世康......的确是先天障碍，袁家在高昌国也算大家，家财万贯，可就是找不着一个称心如意的媳妇。倒也有为了锦衣玉食，富贵一生的女子牺牲幸福甘愿嫁入袁家，可齐心不纯，持身不良，全都被赶出府门。如今袁世康也有二十六七了吧，居然在这个时候要成亲了？”
燕雄道：“你懂个什么？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他虽然是脑......嗯哼，先天缺憾，但终究是有人愿意用下半生来照顾他的，这是人家的幸福和幸运，老天爷已经夺走他的智慧了，反过来就会给他一个幸福美满的家，这不奇怪。”
“那是谁愿意用下半生来照顾这个傻人有傻福的袁世康啊？”燕戈问。
燕羽林回答：“是他的表妹，杜丽娟。”
“啊！”众人齐齐惊呼，燕玉珍也微张着小嘴，许久后磕磕巴巴说道：“这......他们可是表兄妹啊，可是有血缘关系的，怎么......怎么能？”
燕羽林道：“你们有所不知，老袁的妹妹其实是他爹年轻时在小都城武祠庙捡到的，他心地善良，想着凑个龙凤胎也好，说不定将来还能喝自家儿子相知相爱，结成连理。”
燕雄接下去说：“可是他们有缘无分，终究还是以兄妹相称，并无半点儿私情。后来杜丽娟的娘亲爱上景明城里最大的盐商家大少爷，两人一见钟情，结成良缘，并生下了杜丽娟，如今应该也有二十三四岁了吧。”
“至于杜丽娟为什么会看上老袁家大儿子，着我们就不清楚了。或许前一代人没能白头偕老，厮守终生的遗憾就由他们来弥补。说来也怪，我们燕家的生意遍布天下，和景名城的盐商大家也有来往，我曾见过杜丽娟的女儿，生的颇好，不输书香门第，名门深宅的大家闺秀，温婉柔弱，十足十的贤惠人儿。袁老头的儿子虽然五官生的端正，人也长的高大，可先天缺憾的毛病终归是在那里，想不清楚怎么会看上他，或许这应了一句老话：千里有缘一线牵。”
燕止点头：“我也见过杜丽娟，的确颇是恬静、端庄、秀丽。哈哈，袁世康倒是挺有福气的，得此一人相伴终老，这一生虽然浑浑噩噩，但有好有坏，至少他不会因为那些烦心事牵肠挂肚，傻傻乐乐过一辈子，再得一知己，此生无憾。”
俞山眉头一挑，多看了燕止一眼，起初还以为这家伙是个有些气魄，不学无术的花瓶少爷。想不到能有这般感悟，说出这番大道理来，真是小看他了，至少不像当初自己想的那样不堪。
燕雄骂道：“混账！简直是胡说八道，身为世家子弟，更是我燕雄的儿子，怎能说出这般苟且偷生，没有志气的话来？你要记住，服软就会被人踩下去，委曲求全只会让人变本加厉，想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以后就别说出这样的丧气话，也别这么做，听到没有！”
“是，孩儿谨记。”
燕止方才也只是有感而发，感慨几句罢了，这也是他从游侠传记里看那些叱咤风云，闯荡江湖多年的大人物口中听来的陈腔滥调，无非就是些可呼风唤雨的人厌倦争斗，向往平凡生活时说的话。他刚才被俞山认为是感悟颇深的一番话，其实就是从一本名叫《侠客风云录》的游侠传记中看来的，说这句话的是一位名叫萧别情的剑客，在经历无数尸山血海，江湖的明争暗斗，兄弟朋友的背叛出卖之后方才黯然神伤，意归隐山林，避世而居，再不过问江湖之事。
（本章完）
燕玉珍查看了一番燕筝儿的情况，起身对背刀少年歉意道：“对不起啊江兄弟，筝儿性子火爆鲁莽，你肩膀的伤没事吧？”
“没事儿，不算什么。这个......”江清摆手，左手抓着银鞭递给燕玉珍：“还请劳烦送还给燕筝儿姑娘。”
“嗯。”燕玉珍接过银鞭。江清才想着终于能清净一会儿了，俞山又冒了出来，搂着他的肩膀激动问道：“江兄弟，刚才，就是你们打斗的时候，把燕丫头拉倒还抢走银鞭的是什么东西？”他在江清身上到处翻看着：“我看就是有两条黑线从你身上飞出来的，在哪儿啊，你藏起来了？”
“没有。”江清无奈的回答，抬起两只小臂上的袖筒，说道：“是这两只袖筒。”
“袖筒？”俞山抓过背刀少年的小臂，前前后后翻看了个遍，始终没看出古怪和头绪，语气都有些急不可耐：“这袖筒有什么古怪吗？”
“哎......”
江清叹一口气，左臂袖筒抬起，“咔”的一声射出飞刀，又是“咔”的一声射出绳线倒勾把飞刀拉了回来。俞山舌桥不下，目瞪口呆，激动道：“好宝贝，好宝贝！”他有些语无伦次：“江兄弟，你到底是谁啊？怎么身上稀奇古怪的宝贝这么多啊，又是背上的古刀，又是后腰的双刀，弓弩袋的十字弓，现在居然又有这两样鬼斧神工的袖筒，你......”
江清只好把屡试不爽的借口再次拿出：“是我老家怀远城一个老匠人打造的，他不仅是铁匠，也是位巧夺天工的巧匠，远近闻名。”他挠挠头：“嘿嘿，我与他颇有些交情，呃......是和他孙子有交情，他这才答应帮我鼓捣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的。”
“怀远城怀远城。”俞山喃喃念叨两遍，已经把这个城池的名字记在心中。他再问：“那个老匠人叫什么名字啊，参星阁结束后，我立马动身前往，求他为我打造几幅！”
“这......”江清一时愣住，在目光扫过忍俊不禁的沈澈后脑中灵光一闪，装作一副黯然神伤的莫言，左手抚着额头，语气低沉：“哎，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老先生他......”
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俞山其实已经猜出大概，但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的判断，顺着背刀少年的语气继续问：“他怎么了？”
江清悲不自胜：“哎，在三年前除夕岁尽的腊月十七，走了......”这是孙伯伯的忌日，背刀少年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和导致孙伯伯郁郁而终的那伙丧尽天良的人。他们的嘴脸在孙伯伯走后，日日夜夜出现在少年脑中，睡觉时、吃饭时、挑水时、劈柴时、逢年过节时、孤苦无依时......
“啊！”俞山大失所望，捶胸顿足：“可惜啊，可惜啊！这样一位技艺出神入化，巧夺天工的匠人走了，真是......”他忽的想到什么，抓住江清手臂急问：“那么，他的技艺呢，应该留下来了吧？对了，他的孙子还在，那老匠人的手艺一定全都传承给他了，他在哪里啊？”
背刀少年没想到俞山会这般追根究底，乐此不疲，可想而知自己身上的装备如果金针俞家人各一份的话，那么他们的武力会有多么巨大的增加，难怪他会这般急切的要寻问老匠人孙子的下落。江清不忍心告诉他事实，也不敢，毕竟是自己撒谎骗了人家，但长方木匣的秘密他绝不会透露给第二个人知道，因为这比他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不论是谁，就是他亲生父母在场，也不会泄露半句。
当然，他有些白日做梦了，从小孤苦无依的他，早就接受了没有父母的事实，哪里敢奢侈血缘之亲的幸福啊。江清摇了摇头，说道：“老匠人死后，他的孙子就不见了，我也想找到他，可四处打听了两年有余也没有半点踪迹线索。”
俞山垂头丧气，喝下一口酒后摆了摆手：“哎呀算了算了，找不到也不必强求，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好气魄！”江清一声喝彩，反过来一拍俞山的肩膀，从腰间摘下葫芦和他的酒囊碰了碰，笑道：“不愧是我大哥，气度如海，胸怀宽广，真乃人杰也！”
“哈哈，江兄弟，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说啊？不过你夸的大哥我是心花怒放啊，哈哈哈哈。”俞山羡慕道：“江兄弟啊，莫非你真的是天选之人？这许多偌大的机缘都降在你一人
头上，着实令人又妒又贪，羡煞旁人呐。”
江清摇头：“还......还好啦。”
俞山认真嘱咐：“不过你要记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显耀实力，显耀家世背景，显耀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可显耀奇遇与宝物，这两样东西都是最能勾起人的贪恋欲望，别大意，这就是属于它们的魔力，让人着魔并失去理智的魔力。”
“嗯。”江清刚刚点头，另有一道声音从连接演武台的三楼廊道上传来：“是啊，侄儿说的不错，财不露白的道理一定要谨记，因为贪恋是无穷无尽的，不然怎么说贪得无厌呢？”
众人转头看去，说话的是燕羽林，在他身后还跟着燕雄，两人主动前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两人走近后，燕羽林看了一眼软坐在地上的女儿，笑了笑，隔空点出一指，淡蓝色光华顺着他两根手指透入燕筝儿体内。她浑身一震，酥麻无力的感觉消除，气力也渐渐回来。
回复过来后的燕筝儿第一件事就是抬起头怒视江清，这家伙害得自己当众出丑，这个仇她不能不报！猛地跳将起来，就要再冲上去，却叫燕羽林扣住肩膀，只是轻轻一扣，一股雄浑大力便将她罩住，动弹不得。这一手便显示出了他高昌国四大世家家主的高强修为，无怪数百年来四大家不曾未曾没落，甚至愈发壮大，将手都伸到高昌临近几国，势力极大。
“爹！”燕筝儿身不能动，口中大叫：“你放开我，我今天一定要和这混蛋拼个你死我活！”
燕羽林看了后退两步的背刀少年一眼，笑道：“好了，到此为止吧，别再闹了。”
燕筝儿气的暴跳如雷：“爹爹你偏心，明明是这家伙冒犯我在先，你居然还说我胡闹！”
“若不是江小兄弟刻意忍让，凭你的武艺，如何能过那许多招？只怕不出五招就得缴械投降。”他禁锢之力未手，松开搭在燕筝儿肩膀上的手，轻轻一拍她的脑袋，笑道：“行了，分明是你约战在先，江小兄弟一让再让，你却得势不饶人，怪不得他。你若当真不服，平日里就多三分刻苦修炼，少七分贪玩调皮，待日后修炼有成，再找江小兄弟一决高低不迟。”
燕筝儿委委屈屈：“爹，你到底帮谁呀？女儿都给人这么欺负了，你居然还替他说话！”她泫然欲泣，大声道：“回去后我一定要跟娘亲告状，看你怎么跟她交代！”
“哎呀！”燕羽林眉头一皱，捏了捏女儿的脸蛋，骂道：“你个丫头，爹爹平日白疼你了啊，什么事你就要跟你娘亲汇报啊。这次错在你，江小兄弟只是无辜受累，都得赔礼道歉请吃宵夜才是应该的了，你还想跟他拼个你死我活，没规矩。”
“可是，爹......”
燕羽林摆手笑道：“好啦好啦，这次参星阁征选后回去，你跟爹爹说想要什么，买了补偿你便是。”他转头看见背刀少年愧疚的神情，经验老道眼光毒辣的四大世家之主，察言观色是家常便饭，若没有这本领，不知亏损多少生意，不知吃下多少暗亏，只怕还在冷呵呵的给人家数钱票。
精明的头脑和毒辣的眼光是一个上位置不可或缺的本质，也是基础中的基础，否则当不长久。他一眼就看出江清心中所想，笑道：“江小兄弟不必放在心上，一切都是这丫头自己无理取闹，与你半点干系没有，不必自责。”
“嘿嘿，这......多谢前辈大量。”尽管燕羽林已经这么说了，江清还是不可避免的尴尬，毕竟把人家女人给打了，其实也不算打，就是扯的摔了一跤，并夺走银鞭而已，根本不算打，而且这也是被迫自保之下的无耐措施。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燕止问道：“爹，你们怎么上来了，是听见动静上来看看的吗？”
“去，你以为我们跟你们这帮无所事事的小辈一样啊，整日只知道享福玩耍，全然不把正事放在心上？”燕雄是抓到机会就损人，然后才开始回到正题：“让大庄主说吧。”
燕羽林扬了扬手里的两张金漆红帖，燕玉珍问道：“这是.....喜帖？谁家的啊？”
“哈哈。”燕羽林笑道：“这是惠恒城袁家的请柬。”
燕雄接下去说：“袁家大少爷要成婚了，明日就举办婚宴酒礼，他特地选了个最最风云热闹的日子，就是为了邀请我们四大世界大驾光临。”他胸有成竹的摸了摸胡子，趾高气昂道：“哈哈，能有我们四大世家到场参加婚宴，他大儿子这场亲事可不比世子亲王成亲时少了排场面子，这袁家老头如意算盘打的真是响亮，倒有几分小聪明。”
燕玉珍问：“那......大伯二伯
的意思是？”
“去，有免费的酒菜吃干嘛不去？”燕雄大咧咧说着：“再说了，人家盛情邀请，也说明咱们燕门世家在高昌的地位之重，若我们不去，只怕会落得个摆架子，眼高于顶的骂名。虽然咱们不怕啊，和袁家也无甚交，但既然都到了惠恒城，既然同处一城，人家又送来喜帖请柬，于情于理不该冷面拒绝，应不吝参宴。”
“嗯，说得有理。”燕羽林认同点头，说道：“明日午时中旬，迎亲队伍从袁府乾丰路到告成路，你们可别睡晚了，全都跟我们去看看热闹。”
一旁的燕戈若有所思，低着头喃喃念道：“袁家，袁家......”忽然他眼睛一亮，抬头不可思议道：“袁家大少爷？就是那个小时候尿尿被公鸡追着啄，掏鸟蛋被树杈砸晕，钓鱼被鱼线缠住，洗衣裳打水调到井里去的那个袁家傻子袁世康？”
燕雄训道：“啧，怎么说人家呢，什么袁家傻子袁家傻子的，还有没有规矩了，怎么也学会以貌取人了？”
燕戈委屈低头，小声嘟囔一句：“切，还不是您前几年从惠恒城回来后告诉给我们听的......”
燕止也好奇道：“爹，小弟话粗理不粗，袁世康......的确是先天障碍，袁家在高昌国也算大家，家财万贯，可就是找不着一个称心如意的媳妇。倒也有为了锦衣玉食，富贵一生的女子牺牲幸福甘愿嫁入袁家，可齐心不纯，持身不良，全都被赶出府门。如今袁世康也有二十六七了吧，居然在这个时候要成亲了？”
燕雄道：“你懂个什么？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他虽然是脑......嗯哼，先天缺憾，但终究是有人愿意用下半生来照顾他的，这是人家的幸福和幸运，老天爷已经夺走他的智慧了，反过来就会给他一个幸福美满的家，这不奇怪。”
“那是谁愿意用下半生来照顾这个傻人有傻福的袁世康啊？”燕戈问。
燕羽林回答：“是他的表妹，杜丽娟。”
“啊！”众人齐齐惊呼，燕玉珍也微张着小嘴，许久后磕磕巴巴说道：“这......他们可是表兄妹啊，可是有血缘关系的，怎么......怎么能？”
燕羽林道：“你们有所不知，老袁的妹妹其实是他爹年轻时在小都城武祠庙捡到的，他心地善良，想着凑个龙凤胎也好，说不定将来还能喝自家儿子相知相爱，结成连理。”
燕雄接下去说：“可是他们有缘无分，终究还是以兄妹相称，并无半点儿私情。后来杜丽娟的娘亲爱上景明城里最大的盐商家大少爷，两人一见钟情，结成良缘，并生下了杜丽娟，如今应该也有二十三四岁了吧。”
“至于杜丽娟为什么会看上老袁家大儿子，着我们就不清楚了。或许前一代人没能白头偕老，厮守终生的遗憾就由他们来弥补。说来也怪，我们燕家的生意遍布天下，和景名城的盐商大家也有来往，我曾见过杜丽娟的女儿，生的颇好，不输书香门第，名门深宅的大家闺秀，温婉柔弱，十足十的贤惠人儿。袁老头的儿子虽然五官生的端正，人也长的高大，可先天缺憾的毛病终归是在那里，想不清楚怎么会看上他，或许这应了一句老话：千里有缘一线牵。”
燕止点头：“我也见过杜丽娟，的确颇是恬静、端庄、秀丽。哈哈，袁世康倒是挺有福气的，得此一人相伴终老，这一生虽然浑浑噩噩，但有好有坏，至少他不会因为那些烦心事牵肠挂肚，傻傻乐乐过一辈子，再得一知己，此生无憾。”
俞山眉头一挑，多看了燕止一眼，起初还以为这家伙是个有些气魄，不学无术的花瓶少爷。想不到能有这般感悟，说出这番大道理来，真是小看他了，至少不像当初自己想的那样不堪。
燕雄骂道：“混账！简直是胡说八道，身为世家子弟，更是我燕雄的儿子，怎能说出这般苟且偷生，没有志气的话来？你要记住，服软就会被人踩下去，委曲求全只会让人变本加厉，想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以后就别说出这样的丧气话，也别这么做，听到没有！”
“是，孩儿谨记。”
燕止方才也只是有感而发，感慨几句罢了，这也是他从游侠传记里看那些叱咤风云，闯荡江湖多年的大人物口中听来的陈腔滥调，无非就是些可呼风唤雨的人厌倦争斗，向往平凡生活时说的话。他刚才被俞山认为是感悟颇深的一番话，其实就是从一本名叫《侠客风云录》的游侠传记中看来的，说这句话的是一位名叫萧别情的剑客，在经历无数尸山血海，江湖的明争暗斗，兄弟朋友的背叛出卖之后方才黯然神伤，意归隐山林，避世而居，再不过问江湖之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