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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严一平的主意

    “身契在哪儿?”严一平抓着媚娘的头发问道。

    媚娘脸上露出那种绝望之人才会有的漠然。她胸腹间隐隐作痛,正是被眼前的严一平所打。抬起头看了严一平一眼,媚娘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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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人都有身籍,成丁或是嫁人后便可去官府受领,寻常人可能一生都不用去在乎这个,旁人拿了一般也没有用处,然而对有的来说,这份东西却关乎性命。

    例如媚娘。

    媚娘原本是个妓子,她的身籍便被归在奴籍。当她被买卖之时,奴籍上都会记下何年何月卖与谁人,随后官府还留有底档。严一平要将她卖掉,都不用经她同意,带着身契去去官府过下户便是。

    所以,她是严一品的“财货”。

    当年严一品还宠她时,将身契给了她,容她自己保管。可今天想要将她卖了,便只好问她将文书拿来。

    媚娘不肯。

    她当年岁然是妓子,可涉世不久便被严一平买了回来。虽然她依旧是奴籍,可心中却将自己当做良家。她也本以为能这样永远做“良家”的。这也是为何无论严一平如何恶待母女俩,她却不敢合离的缘故——她只是严一平的财货。

    “娘、娘!”叶儿瘫倒到墙边一边哭着一边喊着,严一平刚才踢了她一脚,不知伤到了哪里,却让她再也站不起来。

    “叶儿……”媚娘听见了女儿的呼唤,原本已经绝望的脸上露出几分生气,仿佛死人活了过来。她忽然用力,挣扎着想要去抱她的女儿,然而头发却被严一平死死拽住。除了喊着女儿的名字,她什么都做不了。

    叶儿没有大名也没有姓,因为她没有父母,于是便由着媚娘起了个小名——叶儿。

    因为她就像片落叶一般,随风落在了媚娘面前,被她捡了起来。

    此时的叶儿觉得腰间很疼,全身上下都动不了,她想去抓娘亲的手,可手不停指挥捕获严一品还挡在了两人之间。叶儿大声哭了起来,眼前的一切都让她心中感到绝望——虽然她连什么是绝望都不知道。

    铺子外面站着不少人,不过严一平合上了门,他们瞧不见内中的情形,只能听着里边传出的动静,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高壮的汉子忽然挤开人群,走到了成衣铺子的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哭喊,壮汉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人便是那“荡魔刀”铺子里的铁匠。此时他裸着上身,只挂了件皮做的围裙用以挡火星,露着黝黑油亮的皮肤和一身腱子肉。

    “这畜生今日又做什么妖?”高壮汉子随意问道。

    有人看见这个面露不善的汉子,不由避到一边,可也有相熟的先是点了点头,随后道:“问媚娘要身契。”

    “身契?”

    “唉,媚娘怕是挂着奴籍呢,亏得她这么些年也没和人说过,”那相熟的摇了摇头,“严一品定是输急了,想将媚娘拿去卖了。”

    铁匠手上握着锤子,闻言不由紧紧握住锤子。旁边那人见他这模样,赶紧道:“铁匠你想作甚?”

    “我……”铁匠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那人凑近了,小声对铁匠道:“知道你一直看中媚娘,可你若真是想买也该等他将媚娘卖给赌坊,你再寻赌坊商量。此时他输急了眼,回头给你狮子大开口怎办?”

    “何况,你从赌坊手上买,他们总是赚一道,可你直接从严一品手上买便是拦他们挣钱,”那人说着小心看了四周一眼,“那群人可不是善类。”

    妇人、孩子的哭喊和熟人的相劝一起涌进了耳中,铁匠愣愣看着地面,谁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

    “身契在哪儿?你倒是说不说?”严一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随之而来还有一声闷响和东西打翻在地的动静。

    外边人顿时喧嚣起来,有骂娘的有叹息的,可就是没有上去破门的。严一品打自家女人,旁人终归是没法管,何况那女人还挂着个奴籍,她是货不是人。

    更重要的是,听说里面那畜生是军仙的亲戚……

    听着耳中的叱骂和叹息,铁匠终于眼睛一红。

    说着他提着打铁用的锤子就向铺子走去。

    “快看,有好汉出手!”围观之人有人惊呼了一声。众人都看到了高壮的汉子,见状便知道这人是要携怒出手了。多数人不由瞪大眼睛半张着嘴,他们没有出手的胆儿,可却敢为出手的人加油。更有那胆大的见状往前走了起来,似乎想要跟着铁匠做些什么。

    铁匠走到铺子跟前,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只见他举起了铁锤……

    就在此时一阵狂风从人群中扫过,众人眨眼之际一名少年忽然出现在场间。

    一只手顶住了铁匠的锤柄,铁匠挣扎了几下没有甩脱对方,他一脸怒容看了过去,随即一愣:“高娃子?”

    “此事不劳铁叔了,”严高点了点头,只是他面皮抖动,谁都能看出他此时心中所想,“毕竟是我严家之事。”

    严高松开手,铁匠收回锤子倒退到一边。严高是他看着长大,所以根本不担心严高会帮着严一平——他认识的严高,不会那么畜生。

    “咦,那少年是谁,他何时走过去的?”路边有人好奇道,他和别人一样都没看到严高是如何出现的。

    “嘘,莫出声。”有那见识广的路人提醒道,光看严高出现的如此诡异,心中已是有了猜测铺子的门是数张挨个摆放的木板,木板宽一尺厚板寸,此时门被从里边合上,严一平还插上了门杠。严高推了推门没有打开,他拍着门喊道:“叔叔,叔叔,是我严高,你开门啊!”

    “高儿?你可是带钱来了?”严一平隔着门问道。

    “高少爷……”媚娘猛地抬起头,她忽然向着门边爬去,可头发却被严一平拽在手里,“高少爷,快救救叶儿啊!”

    她的挣扎换来了严一平重重的一脚,他顾及一会还要将这女人卖了便没有打脸,只是一脚踹在媚娘腰间,疼得她说不出话来。

    “别以为有人来了你就没事儿了,身契呢?”严一平低头冷冷问道。

    听见里面传来的动静,严高二话不说一拳打穿了半寸后的门板,随后扯到了门杠。儿臂粗的门杠“咣当”一声落在地上,严一平听见动静回过头来,正好看见一只不大的拳头缩了回去。随即那被打穿的门板被一脚踢开,一个眼熟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严高看见媚娘跪坐在地上,他叔叔一只手抓着媚娘的头发,让这妇人只好抬起了头。那张以往温柔的脸上,全是被泪水模糊的铅华和血痕。

    “叔叔,你在做什么?”严高说着双眼一黑,体内的灵元忽然燥乱起来,他只觉得喉头一甜,不过那口血却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他全身微微颤抖,深吸了口气后才说道:“还请叔叔放开婶娘。”

    看着面前肤色苍白的少年,严一平裂开嘴笑了:“是高儿啊,来的正好,身上可有银钱?快拿来给我!”

    严高压制着体内渐渐平缓的灵元,慢慢伸手从怀里掏出两个银饼。这些加起来不下十两,原本是他想请施瑜等人吃饭所用,他走过去将银饼递给严一平。

    “可是还藏了钱?”严一平一只手抓着媚娘的头发,另一只手颠了颠银饼不满道,他抬头看着严高,眼神中居然透出几分威严:“为何才这点?”

    “叔叔说笑了,上月我连同袍的钱都借来一并给了叔叔,还有叔叔上次便说以后不再赌的,为何……”

    严高话刚说了一半,便被严一平一拳打在了脸上,将他后面的话打了回去。严一平手上握着十两银饼,那拳头一下就将严高嘴角打出血来。

    “当了几年的兵居然还敢还嘴了?”严一平一边甩着手一边说道,显然刚才那下他自己疼得也不轻。不过看着严高脸上的神情,他倒是越发肃然起来,仿佛只要站在严高面前,他便能多上几分自信和长辈模样:“这点不够,再去弄点回来。”

    “侄儿只有这点了。”严高低着头答道,他没有去管嘴角的血,任由血滴落在地上。

    严一平眉头一皱,也觉得他似乎有些强人所难了,毕竟严高的月饷是有定数的,想起他之前给的数目,应是没有藏钱。

    想到“定数”二字,他忽然灵机一动。

    “这样,不如你跟我去次赌坊。”严一平脸上忽然带着喜色道。

    严高低着头:“不知叔叔让侄儿去做什么?”

    严一平放开手边的媚娘,拉着严高往外走:“签下文书,把你将来的饷钱抵给赌坊,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