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军官不好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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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一笑山河明媚,一啼草木含悲

    陆拾贰:一笑山河明媚,一啼草木含悲

    这一天过去的很快,苏州略略回忆了一下先生教自己的东西,由于是第一节课,因而内容也不多,只讲了一些历史古事,苏州觉得这些东西倒也不是那么枯燥,起码张承山请来的这位先生,不会教他觉得乏味。

    不过这仍不能阻挡他的顽性。

    只乖乖地坐着听讲多么浪费他身为一个小孩子的好动天性啊,等先生明天来的时候,一定要与先生进行些有趣的互动……

    苏州的唇角不觉漾开一丝狡黠,这狡黠恰被推门进来的张承山一丝不落地看进眼中去。

    张承山很是好奇苏州这两天到底在冥想何事,不知不觉就将那一抹带些邪祟的笑挂在脸上,看起来很有几分妖冶。

    今日先生对苏州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苏州也算听话,没有教先生难堪,这也算是给了自己面子吧,得好好奖励苏州一下。

    张承山如此想着,开口道,“心情看起来不错。”

    苏州来不及收敛表情,扯着嘴角看着他,“还行。”

    “先生都教了什么?”

    这是要检查学习情况了?

    苏州很想吐槽张承山如此古板的教育方式,一抬眼却正对上他那一双含笑的眼。

    “……啊,就讲了些历史。”苏州心虚地移开视线。

    “先生说……”张承山故意停顿了一下,惹得苏州立刻抬头,很是紧张地盯着他。

    “先生说什么?”

    张承山笑了一声,“先生说苏州很伶俐,可以教也。”

    苏州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没什么。”

    “嗯,我有东西要送给苏州。”张承山道。

    苏州有些惊诧地看着他,“送我东西?”

    “对,”张承山摸了摸苏州的头,“聊作心意。”言罢,自衣袋中摸出一块璧来。

    苏州讷讷地看着躺在张承山掌心中的玉,那玉颜色青碧,通透而亮,看起来煞是好看。

    他想不去看那玉,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只将目光钉在玉上出神。

    张承山将璧挂在他脖子上,微屈了身,“苏州好好带着这玉,不许随意丢弃了。”

    “若是丢弃了又怎么样?”苏州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丢弃可以,”张承山深邃的眼中涌动着温柔,“丢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苏州愣住,痴痴地望着他那双墨色温柔似要滴出的眼,良久才出声道,“张承山……”

    “怎么?”张承山笑着看他。

    “没什么,”苏州微侧了眸,“只想问问,这什么玉?”

    “南阳玉。”

    “什么?”苏州没听懂。

    “这种玉产自河南南阳的独山,”张承山道,“因而叫做南阳玉,也叫独山玉。”

    苏州点头,“看起来好像翡翠啊。”

    张承山忍不住笑出声,“苏州说的不错,是像翡翠,这种玉,也被称为南阳翡翠。”

    苏州自顾自摩挲着那玉,低了头问道,“你对玉也有研究么?”

    “那倒没有,”张承山笑叹了一声,“只是有些耳闻罢了。”

    苏州玩弄着玉,又蓦地想起今日在张承山书房中见到的牡丹亭,便开口道,“你也看台本么?”

    “台本?”张承山有些困惑,“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突然想到就问了。”苏州脸不红心不跳地道。

    “看的。”张承山回答地很干脆。

    “哦。”

    “没什么事就早些歇着吧。”张承山叮嘱了一句,转身便要离开。

    “你又要去书房么?”苏州问了一句。

    “不是,想出去走走。”

    “可是都上灯了,而且还下着雨。”

    “无妨,”张承山道,“你不必担心。”

    “我……”苏州欲言又止。

    张承山挑眉,“苏州别告诉我,不敢一个人在家。”

    “谁…谁不敢了!”苏州涨红了脸。

    “不用害怕,”张承山柔声道,“我很快就回来。你将房门锁好,若是生人来敲,休要开门,知道吗?”

    “知道了。”苏州闷声道。

    张承山拍拍他的肩,径直带上房门出去了。

    苏州一人在房中,盯着那门出神,他那么盯了一会儿,困意有些涌涨上来,他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不要乏困。

    房中未开灯,苏州脑袋昏昏沉沉的,陡然一声惊雷,紫色的闪电撕裂苍穹,室中被照亮那一刹,他蓦地一个激灵,从凳上起身。

    鬼使神差的,他又朝着书房去了。

    手持烛灯,苏州顺着回廊,绕了几绕,蹑手蹑脚地推开书房的门进了去。

    烛光满室,他悄然靠近那个紫檀木的书架,将烛灯放在一侧,抽出了那本牡丹亭,被一种神秘的力量驱使着,他翻到了那夹着杏笺的一页,再次取出它来,借着烛火的光亮,眯起微翘的眼,细细打量着笺上刚劲的钢笔字。

    风卷落花愁。

    张承山,为什么要写下这几行话?

    他是知道师父为自己起的艺名所含真意么?

    修长的指轻拈起那方杏笺,苏州将它贴到眼前,眸中有些许的迷醉,笺纸透了光,隐约露出背面的一些痕迹来,苏州的心动了动,他将那张笺翻了过来,只一眼,眸中瞬间灌入浓烈墨色。

    笺的背面,是一模一样的刚劲的钢笔字,只是那内容,却足以让所有年华瞬间失色。

    一笑山河明媚,一啼草木含悲。

    苏州。

    苏州的手剧烈抖动起来,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跌在杏笺上,“哒”地一声,将钢笔字晕染开来。

    他失神地看着那被泪滴打花的“啼”字,有什么情绪在心底逐渐生长,势必在某一天,破体而出。

    他那么站着,不知过了多久,雨水敲打房顶瓦片的声音大了起来,他这才不再痴立,回过神后,将那张杏笺收进衣袋,放好书后,伸手去拿烛灯时,却不小心碰翻了它,滚烫的烛油溅了他一手,他也顾不得查看,只慌忙将烛台扶正,然而那古案上搁着的木质摆件,还是有一部分被烛火烧成了黑色。

    他很有惶恐地看着那黑色的部分,手足无措。

    雨水绵绵不绝。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推开,有一声温柔的试探飘了进来,“苏州?”

    ……张承山?!

    苏州的心瞬间冰凉,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进到张承山的书房,灯也不开,还烧坏了他桌上的摆件,他会怎么想他?

    张承山打开灯,明亮的灯光顷刻间洒满一室。

    苏州却仍立着,背对着他。

    张承山有些奇怪,“怎么不开灯?”

    “我……”苏州艰涩道,“我拿了烛灯……”

    “坐啊,站着干什么?”张承山随便招呼了一句,又道,“书房窗子也不开,都不嫌闷得慌么?”说着,挪动步子去开窗了。

    苏州垂下眼,“张承山,我弄坏了你的东西。”

    “什么东西?”张承山不太在意。

    “烛台翻了,你桌上的摆件被烧坏了。”

    “烧就烧了,你人没事吧?”张承山有些莫名的紧张,立即走了过去,屈下身就要察看。

    “我没事。”苏州避开他的目光。

    张承山点头,却还是不放心地看着他,苏州双手背在身后,“真的没事。”

    “没事就好,”张承山道,“这摆件我早就想换了,你不必在意。”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么?”苏州低垂着眼睑。

    “这有什么好问的?”张承山哭笑不得道,“这里不就是你自己的家吗?你在自己的家中活动,还要我来问个理由?”

    “……是没有什么好问的。”苏州低声自语。

    “行了,”张承山一拍他单薄的肩,“这么晚了,赶紧回去睡觉去。”

    苏州立即转了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道,“单手李怎么还没有回来?从昨天开始就不见了,今天也一直都不见踪影。”

    张承山沉默了须臾,道,“或许是有什么事情吧,不用操心,睡去吧,明天也许就回来了。”

    苏州薄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立在原地,眼神固执地看着张承山。

    张承山成功地读懂他的意思,“苏州不用替我担心,我也放心单手李,不会过分担忧的。”

    苏州这才点点头,幽灵一样飘了出去。

    树叶被雨水打得刷刷作响,他一个人走在长长的回廊里,脚步声极为轻细,似乎是怕惊醒了什么东西一样。

    他一边走着,一边将手伸入衣袋中,指尖触到那张纸,他的眼中忽地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山河明媚,草木含悲。

    真的……是这样?

    在张承山眼中,他是这样?

    他稚嫩的心充斥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些欢喜,有些悲戚。

    很多年后,当他一个人遥望遥远岁月之时,也许只有这张纸,只有纸上那刚劲的钢笔字,才是他所有的慰藉。

    而这慰藉,足以教他走过那段漫长的等待。

    足以教他梦一段期颐白头,在雨水不绝的古老苏州。

    房门轻轻推开了,烛灯再次点亮了,他趴在床上,借着烛火,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张杏笺上的字。

    夜渐深,他床头的灯亮了一整晚。

    他在想一个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张承山这么好。

    为什么他还这么小。

    他多么想一霎长大,再也不用被人当作小孩子。

    懵懂蒙昧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