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篇
mon mar 30 08:43:17 cst 2015
34 大槐树
我居住的七堡村与相邻的八堡村之间曾有过一棵怪异的大槐树，相传：大槐树枝叶繁茂之时，人们不可在它的树阴下乘凉避暑，即使是从树下走过也要低下头匆匆而行，不可驻足，更不可开口说话，否则将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这种言论并非妖言惑众之谈，只因此大槐树确有古怪：人们低着头从树下快步行过时会清晰地听到树顶传出刷锅一样的声响。
有那么一天的下午，七、八堡两个村子的不少人都远远地看着大槐树的方向，原因是树下有一个身影已经站立多时了，那是一个十六七岁、身材瘦弱的男孩儿。男孩儿目光呆滞，他面对着大槐树，纹丝不动。
“那是谁？”“是杨家小子杨千。”人群中的问答道出了树下之人的身份。“他是不是疯了？”有人提出的这一问题却无人能给出确切答案。
杨千这些日子在生病，他发了高烧，一直高烧不退。杨千何以来到了怪异的大槐树下？当真是匪夷所思！
杨千的父亲杨北风闻讯急步而来，他见到儿子的诡异举止，当下一愣。只是片刻，杨北风便冲上前伸手向呆若木鸡的杨千拉去。这时，杨北风听到儿子在低声说着话。儿子在和大槐树说话吗？说的什么？杨北风一个字都没能辨出！
转天，杨北风一大早就疯了似的寻找起来。很快，一个消息不胫而走：杨千在夜里失踪了。
有村民相继加入到寻找阵营。两日之后，寻找依旧无果。
人们一个统一的说法是：杨千被怪异的大槐树迷乱了神志，出了家门就不再认识回家的路了。
数日后发生了一件事，这使得刚刚平息下的杨千失踪事件再度升温。
大文是我奶奶辈分的人，如今已达八十高龄。那时候，大文还是一个中年妇女。
这天，大文和几个孩子吃罢晚饭，她并没有马上收拾饭桌――她的男人振坡外出还没有归来。
时间越发晚了，振坡还不回，几个孩子皆已睡下，大文心里焦躁不安。
房子是土坯房，没有院墙。若是平日，门闩早已插好，可今天……
大文迈步到了外间屋，他想着：自己是否先插上门闩呢？待振坡回来叫门，再将门打开……
门外微有声响，大文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振坡回来了。伸手把门拉开一道缝隙，借着星月昏暗的光，大文第一眼就断定：门外之人绝非自己男人――振坡身材高大，而此人瘦弱异常。
缝隙出现的一刻，门外之人一个跨步，他的用意很明确：他要进屋。
间不容发之际，大文膝盖前顶，整个身躯都扑在了门上。
尽管大文速度够快，尽管她已经使上了全力，门还是没能如她希望的那般关上。门外之人挤在门缝，他的眼睛里没有表情――那是一双死鱼一样的眼睛。双方在僵持，门缝保持在一巴掌的宽度好几秒钟――如此漫长！
“谁？”一声喊喝在最是时候的时候出现了。
瘦弱身形闻声撤步，迅速闪身消失。
喊话之人正是振坡。快步到达门口，推开门，振坡看到大文已瘫坐在地，如同一堆烂泥。
大文许久才恢复过来，她一口咬定：“是杨千，那人是杨千！”
天明，在村支书老尚家里，大文绘声绘色地一番讲述之后，老尚不敢怠慢，立刻通知了杨千的父亲杨北风。一群人便第二次展开了对杨千的寻找。
众人搜寻了整整一个白天，始终不见杨千的影子，谁都没想到：夜幕刚刚降临，杨千就鬼魅一样现了身。
金秋拉肚子，他已记不清自己去了多少次茅厕了，此时的他全身无力，走路都不得不扶着墙。本来一条人高马大的汉子衰弱至此，当真应了那一句俗语：“好汉架不住三泡稀！”
就要到达家门了，金秋停住了脚步――他看到一个人影从自家房后转了过来。来人迈着诡异的步子，他的身形瘦弱并且显得僵硬。金秋认出了来人，是杨千。金秋身躯贴在一座土坯房的墙壁处，他大气儿都不敢出――他深知：凭自己此时的体力绝不是杨千的对手。谁能保证这时的杨千不会冲上前杀人呢？
那年头儿，我们村儿的房屋并不像如今这般拥挤，有的是一座房屋独立，有的则是两座挨在一起。金秋的住处和大多数人一样，也是土坯房。
杨千围着金秋的家绕了两个圈子后离去了。
待安全一些时，金秋敲门唤出了还没有睡下的邻居。
向着杨千离开的方向追去，几个人追了一场空。夜色越来越深，仿佛要将一切生命吞噬。杨千从哪里来？他又回了哪里呢？
夏季是热的，夜里也不例外，即使手中扇子一个劲儿地挥舞，人还是会汗流浃背。可这几天不同了，温度再高，人们总觉得阵阵冷意袭上心头，总是不由自主全身一颤，这叫作“毛骨悚然”。一个说法不知出自何人之口，很快，这一说法传开，并且人们对此深信不疑：杨千白天会钻进七、八堡两个村子之间的那棵大槐树里，夜晚，他就钻出树来，他是七堡村人，对自己村子当然熟悉，他进七堡村有目的地走着，他寻找着机会试图进入某家某户的屋里……杨千早已失去了人的理智，他成为了大槐树的傀儡，他要为大槐树杀人，夺取很多很多人类的魂魄以滋养大槐树的生息。
“人岂能被一棵树吓住！”村支书老尚手拍桌案一声怒喝。老尚一声令下，民兵队长张义开带人出发了。
锯子逐渐深入到大槐树的树身，并没有恐怖画面出现，如鲜血流出……估计差不多了，张义开几人站到大槐树下了锯子的一侧，合力推动之下，大槐树应声而倒。树倒之时，一具尸体被从树顶抛出。不少人远远看着，见这一幕如此真实地发生，众人皆目瞪口呆。
尸体正是杨千。杨千是怎么死的？被大槐树杀了吗？后来从赤脚医生桑胜青嘴里道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真相：凭桑胜青多年的经验认定杨千已死亡多日了！那么，夜里出没在村子里的难道是一具尸体吗？
多年之后，如今一条南北走向的公路将七、八堡两个村子一隔两边，大槐树的所在之地已被路基完全覆盖。怪异的大槐树、诡异的杨千渐渐被时间封存。
34 大槐树
我居住的七堡村与相邻的八堡村之间曾有过一棵怪异的大槐树，相传：大槐树枝叶繁茂之时，人们不可在它的树阴下乘凉避暑，即使是从树下走过也要低下头匆匆而行，不可驻足，更不可开口说话，否则将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这种言论并非妖言惑众之谈，只因此大槐树确有古怪：人们低着头从树下快步行过时会清晰地听到树顶传出刷锅一样的声响。
有那么一天的下午，七、八堡两个村子的不少人都远远地看着大槐树的方向，原因是树下有一个身影已经站立多时了，那是一个十六七岁、身材瘦弱的男孩儿。男孩儿目光呆滞，他面对着大槐树，纹丝不动。
“那是谁？”“是杨家小子杨千。”人群中的问答道出了树下之人的身份。“他是不是疯了？”有人提出的这一问题却无人能给出确切答案。
杨千这些日子在生病，他发了高烧，一直高烧不退。杨千何以来到了怪异的大槐树下？当真是匪夷所思！
杨千的父亲杨北风闻讯急步而来，他见到儿子的诡异举止，当下一愣。只是片刻，杨北风便冲上前伸手向呆若木鸡的杨千拉去。这时，杨北风听到儿子在低声说着话。儿子在和大槐树说话吗？说的什么？杨北风一个字都没能辨出！
转天，杨北风一大早就疯了似的寻找起来。很快，一个消息不胫而走：杨千在夜里失踪了。
有村民相继加入到寻找阵营。两日之后，寻找依旧无果。
人们一个统一的说法是：杨千被怪异的大槐树迷乱了神志，出了家门就不再认识回家的路了。
数日后发生了一件事，这使得刚刚平息下的杨千失踪事件再度升温。
大文是我奶奶辈分的人，如今已达八十高龄。那时候，大文还是一个中年妇女。
这天，大文和几个孩子吃罢晚饭，她并没有马上收拾饭桌――她的男人振坡外出还没有归来。
时间越发晚了，振坡还不回，几个孩子皆已睡下，大文心里焦躁不安。
房子是土坯房，没有院墙。若是平日，门闩早已插好，可今天……
大文迈步到了外间屋，他想着：自己是否先插上门闩呢？待振坡回来叫门，再将门打开……
门外微有声响，大文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振坡回来了。伸手把门拉开一道缝隙，借着星月昏暗的光，大文第一眼就断定：门外之人绝非自己男人――振坡身材高大，而此人瘦弱异常。
缝隙出现的一刻，门外之人一个跨步，他的用意很明确：他要进屋。
间不容发之际，大文膝盖前顶，整个身躯都扑在了门上。
尽管大文速度够快，尽管她已经使上了全力，门还是没能如她希望的那般关上。门外之人挤在门缝，他的眼睛里没有表情――那是一双死鱼一样的眼睛。双方在僵持，门缝保持在一巴掌的宽度好几秒钟――如此漫长！
“谁？”一声喊喝在最是时候的时候出现了。
瘦弱身形闻声撤步，迅速闪身消失。
喊话之人正是振坡。快步到达门口，推开门，振坡看到大文已瘫坐在地，如同一堆烂泥。
大文许久才恢复过来，她一口咬定：“是杨千，那人是杨千！”
天明，在村支书老尚家里，大文绘声绘色地一番讲述之后，老尚不敢怠慢，立刻通知了杨千的父亲杨北风。一群人便第二次展开了对杨千的寻找。
众人搜寻了整整一个白天，始终不见杨千的影子，谁都没想到：夜幕刚刚降临，杨千就鬼魅一样现了身。
金秋拉肚子，他已记不清自己去了多少次茅厕了，此时的他全身无力，走路都不得不扶着墙。本来一条人高马大的汉子衰弱至此，当真应了那一句俗语：“好汉架不住三泡稀！”
就要到达家门了，金秋停住了脚步――他看到一个人影从自家房后转了过来。来人迈着诡异的步子，他的身形瘦弱并且显得僵硬。金秋认出了来人，是杨千。金秋身躯贴在一座土坯房的墙壁处，他大气儿都不敢出――他深知：凭自己此时的体力绝不是杨千的对手。谁能保证这时的杨千不会冲上前杀人呢？
那年头儿，我们村儿的房屋并不像如今这般拥挤，有的是一座房屋独立，有的则是两座挨在一起。金秋的住处和大多数人一样，也是土坯房。
杨千围着金秋的家绕了两个圈子后离去了。
待安全一些时，金秋敲门唤出了还没有睡下的邻居。
向着杨千离开的方向追去，几个人追了一场空。夜色越来越深，仿佛要将一切生命吞噬。杨千从哪里来？他又回了哪里呢？
夏季是热的，夜里也不例外，即使手中扇子一个劲儿地挥舞，人还是会汗流浃背。可这几天不同了，温度再高，人们总觉得阵阵冷意袭上心头，总是不由自主全身一颤，这叫作“毛骨悚然”。一个说法不知出自何人之口，很快，这一说法传开，并且人们对此深信不疑：杨千白天会钻进七、八堡两个村子之间的那棵大槐树里，夜晚，他就钻出树来，他是七堡村人，对自己村子当然熟悉，他进七堡村有目的地走着，他寻找着机会试图进入某家某户的屋里……杨千早已失去了人的理智，他成为了大槐树的傀儡，他要为大槐树杀人，夺取很多很多人类的魂魄以滋养大槐树的生息。
“人岂能被一棵树吓住！”村支书老尚手拍桌案一声怒喝。老尚一声令下，民兵队长张义开带人出发了。
锯子逐渐深入到大槐树的树身，并没有恐怖画面出现，如鲜血流出……估计差不多了，张义开几人站到大槐树下了锯子的一侧，合力推动之下，大槐树应声而倒。树倒之时，一具尸体被从树顶抛出。不少人远远看着，见这一幕如此真实地发生，众人皆目瞪口呆。
尸体正是杨千。杨千是怎么死的？被大槐树杀了吗？后来从赤脚医生桑胜青嘴里道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真相：凭桑胜青多年的经验认定杨千已死亡多日了！那么，夜里出没在村子里的难道是一具尸体吗？
多年之后，如今一条南北走向的公路将七、八堡两个村子一隔两边，大槐树的所在之地已被路基完全覆盖。怪异的大槐树、诡异的杨千渐渐被时间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