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鬼道怪话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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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篇

    fri mar 27 08:20:21 cst 2015

    27 东北大娘

    我们村子有不少落户在此的外乡人,有的是因为经济,有的是因为情感……总结起来,终属命运。

    一个时常来我家串门的大娘姓兰,名叫“兰荣”,东北人,长相算不上漂亮却透着朴实。

    大娘的故事是从大兴安岭的一个小山村开始的……

    简单的木头院门被人一脚踢开,一群人如狼似虎地闯入,大喊大叫一番后不甘心地离去了。

    一个中年女人坐在炕边,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依在她的怀里,三人的身体都在发着抖。女人便是兰荣,两个孩子是她的一儿一女虎儿和燕儿。

    刚才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话语在兰荣耳畔回荡不绝:“袁海儿藏哪了?”“躲起来就完事了吗?”“把他媳妇――这娘们儿给卖喽!”“别废话了――看这女人长的,也值不了几个钱啊!”“这俩娃儿还行!”……兰荣怕了,她好怕好怕,如果那群人真的上前抢两个孩子,兰荣不知自己该如何招架,幸好他们只是光动了动嘴。下一次呢?下一次这些人再来到还会只动嘴吗?兰荣不敢想象。

    布帘子被挑起,一个身影走进屋门。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材显得瘦小。一张窄脸上透出得意之色,男人笑道:“真是一群笨蛋!我就躲在院中草垛后面,可他们就是发现不了!”

    兰荣语声颤抖道:“孩儿他爸呀,你以后能不能不赌了啊?你看咱家还有啥?你再赌,两个孩子恐怕都保不住了啊!”

    袁海儿一脸认真:“啥?不赌了?那输的岂不是白输了吗?是北村的几个小子不仗义,明明给他们打了欠条的,还追家里来闹,真他妈不是东西!我去南村,等赢了就还他们,以后我再不和他们来往!”

    袁海儿说罢,转身出门而去,耳听兰荣重重的叹息声,他头都没有回。

    这一夜,兰荣无眠,每当就要睡着时,她总能听到有人脚踢院门发出精心的一声响。兰荣知道:自己出了幻觉,这是吓出来的!

    某些不好的事情不会因为担忧而永远不发生。赌徒们找了袁海儿两天,无果后再次登门,尽管兰荣拼尽了全力,两个孩子还是被抢了去。

    出村子不远的山坡上有一棵歪脖子老树,兰荣搬了两块石头码在了树下,她要吊死在此处。

    绳套系好时,兰荣流着眼泪道出了一双儿女的名字:“虎儿、燕儿,妈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头探入绳套之中,兰荣很快窒息了。

    苏醒时,兰荣躺在地上,她睁开双眼看到身边正蹲着一个小个子老头儿。

    老头儿身穿黄毛皮衣,一张小脸上长了大把的白胡子。

    “什么事情逼的你非死不可啊?”老头儿轻声问道。

    “您救我干嘛呢?我还要再吊第二次的!”兰荣绝望道。

    在老头儿的追问下,兰荣简明扼要讲述了经过。

    “远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啊!”老头儿说道,“两个孩子可以夺回来;你的男人靠不住,那就别和他过了!”站起身,老头儿迈步而去,边走边叮嘱道:“在这儿等我,可千万别再寻死,最晚到明天天光亮起,我必会把两个孩子带到!”

    暮色渐浓,老头儿的身影消失了。看着老头儿离去的方向,兰荣在想:他说的是真的吗?凭他一个瘦小枯干的老人如何能够夺回自己的两个孩子呢?

    初春的夜还是很冷的。兰荣背靠歪脖树坐着,表情显得僵硬。虫声啁啾,远山寂静,村子里偶尔会传来一两声狗吠。

    一夜里最黑暗的时刻是在天明之前,在这种黑暗延续下,如何强盛的希望之火也终将熄灭,幸好这种黑暗是短暂的,天明就要到来!兰荣在天明到来的第一刻看到了向自己走来的三道身影。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小个子老头儿,老头儿身后并肩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兰荣迅速起身,喊叫着儿女的名字冲了过去。

    兰荣跪在老头儿身前,口称“恩公”。

    “别这样叫,这样叫就显得太生了!”老头儿笑着说道,“我大把年纪了,也没有个后辈,你若是愿意就叫我一声‘爹’吧!咱们认个干亲,如何?”

    兰荣立刻改口:“干爹在上,女儿给您磕头了!”

    磕罢头后,老头儿扶兰荣起身。

    说到“归宿”,兰荣紧锁愁眉。兰荣父母早亡,娘家唯有一个同胞哥哥,这位大兰荣十多岁的大哥听同村一个叫“袁海儿”的小子几句好话就把妹妹稀里糊涂地嫁了。数年前,兰荣大哥上山摘松子,一去无回,最大的可能是遇到了熊瞎子,那之后,兰荣嫂子带着幼小的孩子改了嫁,娘家就此没人了。

    老头儿望了一眼歪脖子老树,说道:“我的居处实在狭小,很难容下你们三个人啊!”伸出右手一番掐算,老头儿再次开口:“我懂得些许八卦之术,算上一算,你们一路向南,定有生路!”

    “向南去到什么地方呢?”兰荣不解地问。

    “人不留人天留人!去吧!”老头儿一幅高深莫测的表情,再不多说了。

    那是哪一天呢?兰荣带着儿女走过了山海关。那又是哪一天呢?兰荣三人到达了天津城。他们一路乞讨,终于有了落足之地,是一处市场上的一座简陋的棚子。棚子原本属于一对外来夫妻,两口人以烙大饼为业,不知老家出了什么变故,两口人匆匆离去了。棚子隔为里外两间,里间有张木床,外间摆放着成套的锅碗。

    兰荣总会在市场上捡些菜叶之类;虎儿、燕儿兄妹便随在兰荣身侧跑来跑去。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着,天冷了,一位好心的老太太给兰荣三人送来了一床棉被。

    夜里,雪花飘飘洒洒。转过天来,兰荣去往老太太的家。她要去看上一看老太太家里有什么活,自己可以帮忙干上一些。

    兰荣只知道老太太家大概的位置。在楼群里见到一家小卖部,兰荣便进门打听。开小卖部的是老两口儿,老两口儿对兰荣打听的老太太还真熟悉。

    老头儿说:“昨天傍晚,她大闺女来把她接走了!那老姐姐是信佛的,心眼儿好。你赶紧回去照顾两个孩子吧,那老姐姐家就是有活也不会让你干的!”

    往回走的路上正逢过一座桥,兰荣对面一辆面包车开了过来。面包车司机的眼睛使得兰荣全身一颤,那双眼睛的光芒让兰荣直接想到了抢夺孩子那为首的赌徒。身不由己向旁躲避,兰荣身体失衡跌下桥栏,落入了冰冷的月牙河水。

    市场上,人不多,一些商贩还是出摊儿了。一处水果摊位前,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黑衣男人正看着两个孩子呵呵地笑。

    虎儿、燕儿则是看着男人身前摊位上的水果。

    男人伸手扯下两个香蕉,笑道:“叫我一声‘爸爸’,我给你们香蕉吃!”

    虎儿、燕儿的嘴唇都动了动,但最终也没有一个字出口。虎儿拉着燕儿的手走开了。

    天色渐暗,虎儿快步来在水果摊位处。看着正在收摊儿的男人,虎儿急道:“求求你救救我妈!我以后一直叫你‘爸’,我当你儿子,给你养老……”

    不待虎儿说完,男人打断,道:“你妈怎么了?”

    “我妈掉河里了,被人救了起来,现在正发着高烧,都烧糊涂了!”

    虎儿话音未落,男人已顾不上没有收拾完的摊位,冲了出去。

    男人背起兰荣出了棚子,虎儿、燕儿跟在身后。男人大步流星到了公路。由于昨夜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公路上车辆少了很多,放眼之下不见出租车的身影,男人背着兰荣小跑起来。医院并不太远,不多时,几个人便进了医院大门。

    医院里的灯光白得刺目,兰荣正在输液。兰荣恢复了几分神志时看到床边坐着一个身材略胖的圆脸男人,她认出:男人是市场上卖水果的老江。两个孩子站在病床边,脸上残留有泪痕。

    老江是单身汉,快五十岁了,从来没结过婚,当然也不会有儿女。是命运把兰荣和老江连在了一起。兰荣此后又回了一趟东北,彻底和袁海儿离婚后随老江落户在了老江的原籍――我们村子。

    兰荣的亲身经历里当属那位干爹最为神秘。三十多年后的一天,兰荣的家门被敲响了。开门时,兰荣惊呆了,她没有想到那位干爹还会再次现身,这些年过去了,老头儿的模样丝毫没有变。此时的老江已经去世,虎儿、燕儿都已成家多年,兰荣和虎儿住前后院儿,生活倒也平静。老头儿进屋后盘膝坐到了炕上。兰荣垂手站立,一幅很恭敬的样子。老头儿一番讲述,兰荣才知详情,原来老头儿并非凡人,他乃是一位黄大仙,兰荣寻短见的歪脖子老树便是这位黄大仙的家。兰荣知道了:仙家有仙家的规矩,不能插手太多人间之事,否则会打乱了人间的秩序,干爹让自己一路向南,其用意是让自己有生的信念。当兰荣提出要去给老头儿做饭时,老头儿摇头道:“我已经太多年不食人间烟火啦!”老头儿并不多留,起身离去时,兰荣向外送,一脚前一脚后,出门的瞬间,老头儿踪迹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