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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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无名冢02

    fri feb 06 12:00:00 cst 2015

    陶家父子均系溺死,时间大概是两天前,仵作从头至尾地检查唱报。两人身上均无打斗痕迹,却有几处瘀斑,陶永是在腰背侧,陶万在前胸,应该是被放进水缸时弄的。丁泉查看了陶万锁骨下的瘀痕确实与水缸边缘相吻合。

    “这是什么?”丁泉看着陶永紧握的拳头,手和指缝间似乎有些黑的东西。

    “难道是灰?”声音有些闷闷的,丁泉看向身后的人皱了下眉头。陆恒慢条斯理地继续道:“听闻半马村有个传说,很久以前有位高人将两只厉鬼封印在无名冢内。近来无名冢为陶家人所毁,鬼怪作祟乡间。据说陶家父子之死就与这两只鬼大有关联,或许是陶永在死前抓破了鬼怪的皮肉。鬼无肉身,其形化作黑灰残留于指缝间。”虽然捂着口鼻,但依旧能看清他眉眼间的笑意。

    丁泉冷哼一声,目光凌厉地沉声喝道:“无稽之谈!”旁边的张捕头怯怯的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附上前去悄声道:“大人,或许这也并非无稽之谈。”他一本正经显然不是在说笑,“那位就是市井传言中能掐会算的活神仙,冥修先生。”

    是他?丁泉神色复杂地又打量了一眼身后的少年。不久前江阴来了一位卜卦奇准的算命人。据说此人能够洞烛先机,预知祸福,于是世人争相求卦。这件事就连丁泉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甚在意。没想到他此刻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说他是个秀才么?”丁大人在心里犯着嘀咕。

    “那个……”仵作在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三遍之后才不置可否地开了口,“依小人之见,那些黑色东西恐怕不是灰,而是泥。”

    “泥?”竟然是泥。丁泉的视线猛地转向陆恒,后者却没有给他任何解释,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别过头去看着院子里的一只老母鸡。

    仵作绕到陶家儿子的尸体旁,毕恭毕敬的回应道:“是的,大人,那些应该是泥。老人的手是握着的,看得不清晰。而这具就明显多了,您看他掌纹中还粘附了一些细碎的泥土。”丁泉凑过去看果然如此,上面还有一条淡淡的暗色痕迹。

    仵作又指着水缸那边的一堆东西道:“此外还有他的衣服上,鞋上都带了一些泥土。不过那个老人的衣服和鞋就要干净得多。”

    “如果是在水缸溺死,应该不会带有泥土吧?”

    仵作摇头,“那倒未必。大人也见过了,这口水缸常年不用,已有多年未经清洗,泥沙积于其底。若死者在缸中挣扎,搅混了缸里的水,带上了泥沙也是可能的。加之乡下人农作而归,身上难免会有田间地里的土,或许就是那时候弄的也不一定。”

    “嗯,有这可能的。”还不待丁大人说话,身在三尺外的少年倒是先开了口。丁泉此刻的脸色不用想都能知道一定是差到了极处,张捕头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心下哀叹:这个陆秀才怎么就这么不懂得察言观色呢?

    未待他多想,张捕头就看到了更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陆秀才坐在石头上正用一根木棍扒拉着旁边的一堆东西,然后从中挑起了一件湿淋淋的蓝色衣服。张捕头顿时一阵惊呼:“动不得,动不得。这些都是死者身上的衣物,是证物呀!”

    本来井然有序的后院因为张捕头这一嗓子包括丁大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怔怔地看着他,之后又看向那个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全然未觉的的白衣少年。陆恒满不在乎的回应道:“我知道啊。正因为这些东西不干净,所以我才找来了这根棍子,没有直接用手去碰。张捕头不用为我担心。”

    完全不是这回事。张捕头欲哭无泪,语不能言,支吾了半天。丁泉见怪不怪的冲陆恒扬了扬下巴,将张捕头没说清楚的话说了出来:“你现在坐着的就是当初压在水缸上的石头,也算证物。”

    “什么?!”陆恒一蹦三尺,冲着那块石头“呸”了三声,双手合十地向那两具尸体所在的方向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道:“罪过,罪过。小儿无知冒犯了两位鬼爷爷,您大人大量,切莫计较,切莫刁难。罪过,罪过。”

    丁泉看着心下觉得有趣:不是说他是被请来捉鬼的吗,怎么反倒怕起鬼来了?

    张捕头为人心善的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没发烧啊。“陆秀才,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这种事为什么不早说。”他的表情好像天塌下来一样,张捕头顿时惊慌得手足无措,“你知不知道枉死的冤魂怨念很深,万一冒犯了他们,要报复我怎么办,你负责吗?”

    “这,这个……”张捕头憋着一肚子委屈,这好像不是我的错吧。

    很快陆恒又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好在是我陆冥修。待我之后起坛作个法事,超度一下亡者,一两个鬼魂倒也不足为惧。你呀,唉――”他看着张捕头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了一声,后者只觉得让他如此失望真不应该,还好冥修先生宽宏大量,不与自己计较。丁大人紧紧地抿着嘴,眼前的人不但与杨越一般好逸恶劳,更如杨越一般巧言令色,难怪会有那么多人被他装神弄鬼的伎俩骗着。

    “丁大人,”陆恒移步至丁泉跟前神色愈发的恭敬谦和。“在下忽而想起杨老先前还以它事嘱咐了学生,如此便不打扰丁大人办案了。”说罢一揖到底,丁泉微笑着还了半礼。

    所谓“它事”不过是个借口,大家都心知肚明,你不想待在这儿,我还不想留你呢。丁泉看着那道白色身影步履轻快的甩着衣袖走出院子长舒了一口气,杨越你个老匹夫,去哪儿找了这般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