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操丢失的骨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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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痛

    必须再重复一遍,这个声音,是布鲁和悲催男人加起来两辈子都未曾听见过的,世间最动听的声音。

    该怎么去形容这个美妙至极的声音呢?

    高贵中夹杂着一点酥酥的懒意,明明如春风一般柔顺却又好似能感受到凛冬的寒意,圣洁空灵的同时却蕴含着直击灵魂的穿透力,在布鲁的灵魂深处泛起了一片温和的涟漪。

    简直如同天女下凡向世间传达神谕一般。

    如果布鲁有皮肤,那么他现在全身的皮肤一定会遍布鸡皮疙瘩。

    太舒服了。

    仅仅是这么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就好像把他带到了天堂一般,天籁般的话语一遍又一遍地来回在他脑海中回荡:“喂,骨头,听得懂我说话吗……喂,骨头,听得懂……喂,骨头……”

    当然听得懂了。

    尽管布鲁不能说话,但为了回应声音,他的头不受控制地以平均每秒十次的频率疯狂地点头,似乎恨不得将头颅从身体甩出去。

    布鲁这种迷乱的状态一直持续了足足有半分钟,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等等,刚刚,这声音是从哪来的?

    布鲁目光终于凝聚在眼前,再一次注视在了卧在大床上的少女。

    此时,那个原本如面瘫一般毫无表情的少女,嘴角轻轻地勾起了轻蔑和嘲笑的角度。

    布鲁迷茫地看着少女,他的脑袋仍旧还保留着惯性,缓慢地向着少女一次又一次地点头。

    少女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伸出一根手指凌空对着布鲁轻轻地点了一下。

    下一刻,布鲁便忽然有了一种感觉——他似乎可以说话了!

    “啊。”他试着张开嘴巴。

    “咦?”他好像还可以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

    “哇!!?”终于,他被自己突然出现的说话能力和听力震惊到了。

    “我x!!!”或许是因为过于震惊,一句经典的国骂从他口中毫无保留地喷了出来。

    “淡定,淡定,淡定。”布鲁终于把又惊又喜的心情安定了下来。

    他看向少女,心里很明白,必然是这少女赐予了他说和听的能力。

    这一刻,双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尽管布鲁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但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再次张开嘴巴。

    少女嘴角勾起的角度比起之前更加上扬了一点。

    随后,少女的声音响起,然而这一次,再不像之前那般如天籁般动听,仅仅是普通的少女声音。

    “既然你听得懂我说话,那就好办了。那么现在,我要问你三个问题。如果但凡有任何一个问题的回答不能让我满意,那么,相信我,我将会让你体验到这世间最极致的痛苦。”

    很奇怪,少女的声音音色明明和之前传达到他灵魂深处的那个天籁声音一模一样,但偏偏就再也没有之前的那般令人无限神往。

    布鲁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示意少女可以开始问了。

    “第一个问题,你,是谁?”

    布鲁很想只以“我是布鲁”这几个字当作回答,但显然,他对少女口中所谓的“极致痛苦”还是多少有所忌惮的。

    “请问,您可以先解开在下身上的绳子吗?”

    “当然。”少女毫不犹豫地挥了挥手,缠在布鲁身上的绳索便随之解开来了。

    少女似乎完全不在乎布鲁是否处于无法行动的状态,显然她对自己的绝对掌控力充满信心。

    但同时,她眼中的冷意变得更深,似乎在警告着布鲁如果不能交出让她满意的回答,她就会履行自己的承诺。

    布鲁有模有样地整了整并不存在的衣领,又轻轻地撩了撩并不存在的发梢,最后再郑重其事地咳了一声,开始了他的表演。

    是的,表演。

    曾经,在那个鬼地方漫长的时间里,为了能像此时此刻这般,向他人解释自己身为亡灵骷髅却拥有人类灵魂的事实,他曾经苦思冥想,绞尽脑汁,终于编造出了一个他自认为天衣无缝的故事,这个故事可以让他完美地解释自己如何从一个人类一步步变成亡灵,既能体现出他曾经作为人类的英勇伟大,又能展现他在变成骷髅后的顽强不屈,在不偏离现实的同时还不会暴露他穿越的事实。

    这是布鲁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自认为创造出的最完美的一篇故事,完美得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赞叹连连。

    我真是牛鼻得连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呢。这是他在完成这篇故事的创作后的自我感慨。

    “首先,让我回答小姐您的问题:我,是谁?”完美,开头先重复对方的问题,让对方进入聆听状态。

    “咳咳。小姐,您真是问了个好问题呢。这个问题可以有广义的一面,亦可以用狭义的一面来回答。”布鲁正在卖弄自己自认为还算博学的知识储备。

    “首先,请容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做布鲁,曾经作为人类在人类世界里生活了数十年,如今不幸落难,变作一具亡灵骷髅,而在这之中,曾经发生了一段可歌可泣的伟大故事。如果小姐您有兴趣的话,请容许我向您慢慢道来。”

    布鲁一边用着缓慢而平和的语调述说着,一边装模作样地做出了在他记忆中只有最高贵的贵族绅士才会做出的礼仪动作,而后抬眼看向了少女。

    在他认为,自己这番得体而又绅士的表现,必定能赢得少女的青睐。

    然而,和布鲁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同,他清楚地看到,少女的眼中并未出现任何的兴致,相反,她眼中蕴含的寒意愈发浓烈,甚至逐渐转化出了丝丝杀意。

    这不对啊?凭什么她就一点好奇也没啊?他如今可是一个能说会道,既有礼貌又有智慧的骷髅,这样的人设应当很吸引人才对的啊!布鲁开始有点心慌了。

    眼见不妙,布鲁也不等少女同意,赶紧自顾自地开始解说。

    “故事开始的时候,我还只是个十四岁的青涩少年。那一年,我十七,她,也十七。

    在我的家乡,有一首歌谣,里面有一句歌词是这么唱的:‘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是的,那一年,正值十四岁的雨季,我和她相遇在了某个屋檐下。啊!原来这世间所有的相遇,都不过是久别重逢啊!”

    布鲁稍稍停顿了下,他感觉自己已经完全进入了最佳的演讲状态,一度让他有种自己是位大演说家的错觉。

    然而,正当他想继续述说口中的故事时,灾难忽如其来地降临了。

    只见少女额间那枚青色的印记发出了淡淡光芒,同时,她仅向着布鲁伸出了一根手指,随之口中轻声念出了一个字:“痛。”

    这个“痛”字如同天音降临于世一般,化为了世间最为严厉的制裁,钻进了布鲁的脑袋中。

    布鲁瞬间便陷入了恍惚中,在他的心神里,他仿佛见到了好似拥有了实质一般的巨大疼痛感,如巨浪般向他袭来,将他的心神与灵魂全部包裹并淹没在内。

    在这一瞬间,他仿佛同时体会到了有一亿根针穿透了他的灵魂、全身被泡在滚烫的热油中、最后还有一股让他的神魂近乎碎裂的超强扭曲感,这三种疼痛此起彼伏,互相交错地贯穿了他的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尽管原本他全身上下不存在任何的神经来感受疼痛,但可怕的是,这股多重的疼痛来自于灵魂最深处,他无法阻挡,也无法抑制,只能任由其在灵魂四处横行。

    这极致的疼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仅仅是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布鲁就感觉自己已经在从人间开往地狱的直通车里坐了好几个来回了。

    好歹,他还是挺了过来,但同时地,他崩溃了。

    “我说了,如果你的答案不能让我满意,你会为之付出代价的,这次仅是教训,如果还有下一次,你将会体会到十倍以上的痛楚。”少女的声音冰冷得近乎能把布鲁的灵魂冻住。

    布鲁心里很清楚这个少女为何突然下这么狠的手。

    毕竟他这么一个会走路会思考的骷髅,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别人的城堡里,而且口中没句真话,试问谁不生气呢?

    “呜呜,呜呜!姐!我错了,大姐大!我不该编故事骗您的!呜呜呜呜!”

    这次布鲁没有骗人,尽管没有眼泪,但他是确确实实在撕心裂肺地哭泣,一方面是因为那太过于可怕的疼痛,另一方面是他那个自认为绝妙的故事大概再也无法登场了。

    不是布鲁孬,实在是那股地狱般的疼痛着实太过可怕,布鲁宁愿死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这种级别的痛苦了。

    这女人似乎可以一眼就能识破他的谎言,如果他再在这女人面前编造故事,那么下一次迎接他的,估计就会是永恒的死亡了吧。

    因此,很无奈的,已然崩溃了的布鲁只能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前世今生,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了少女。

    包括他曾经生活在一个名为地球的世界,如何在祖国的庇护下茁壮成长,然后不知为何穿越到这个世界,变成了一具骷髅,再然后公鸭系统的出现以及他所告知的,属于悲催男人的短暂一生,最后他又如何借助系统的帮助逃离了那个鬼地方来到这个城堡。

    光说这些布鲁觉得可能还不够,甚至,他连他家几口人,平时吃饭爱吃什么菜,喜欢哪个颜色,对异性的择偶标准等等等等,他作为人类的全部,毫无保留地向着少女全盘托出。

    “呜呜呜,大姐,您看,我这个回答,您,您满意吗?呜呜呜呜!”

    布鲁觉得自己此刻哭哭啼啼的样子,在别人眼里一定显得很丢人吧,但再丢人也没关系,布鲁现在唯一的念头就只有一个:

    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不管哭得多么丑陋,说得如何不堪,跪得如何耻辱,通通都无所谓,一切只是为了能够活下去。

    这是布鲁此时此刻内心唯一能够用来说服和安慰自己的借口了。

    于是,他如此老实的全盘交代换来的结果就是,少女眼里的寒意和杀意通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笑意与好奇的兴致。

    “呵呵,还算不赖。”

    这是布鲁从进入这个房间后第一次地,听到了少女的笑声。

    看来,对她而言,现实中发生的故事远比凭空幻想出来的故事精彩有趣的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