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翌日清晨，青白镇不远的山道上，飘洒了一夜的大雨将停未停，那些个若有若无的雨点仍旧有一下没一下的落着，两道单薄的身影缓缓前行。
由于刚下过雨，地上十分湿滑，走在前面的少女，身形消瘦，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她斜挎着一个破旧的包袱，走的极慢，她的身子微微偏着，伸出唯一的独臂拉住后面男孩的小手。
男孩也是干干瘦瘦的，他每走一步都要用脚略微试探一下地面，然后缓缓迈出，他头上一块扎着一条黑色布条，紧紧的盖着他的眼睛。
不过真正让他无法视物的不是这布条，而是他那空荡荡的眼眶里，他的眼珠一片死白，白瞳，天生的瞎子，带着布条也不过是怕吓着路人罢了。
山间雾气弥漫，有着一股湿冷的气息，随着微风吹拂，在这山岭间流转徘徊，使人感觉清晰又迷离。
少女忽然一怔，一只飞虫扑腾着翅膀闯进她的眼帘，那虫通体漆黑，不过米粒大小，背部生有两对薄翼，却是十分巨大，比它那身体足足长了三倍。
那虫胡乱的在空中扑腾着，似乎每一次扇动翅膀都使劲了全身力气，但是身体比例的不协调使得它摇摇欲坠，少女刚想伸手接住它。
忽的她眼眸睁得老大，眼中全是震撼，在眼前的天空中，一只、两只、千百、无数只飞虫在天空中飞舞，朦胧的雾气里它们不知道方向，只是拼尽全力的飞舞着，用自己的力量演绎着生命的顽强与壮阔，少女站在原地，眼神迷茫的看着这雾蒙蒙的天地和那漫天飞舞的生命，她嘴角微微抿着，一滴泪水从眼角无声滑落。
………………
小镇离山林很近，此时镇里也是烟岚一片，白茫茫的。
李雨霁今日依旧起得早早的，他没有急着上山，而是从屋中拎出一把小竹凳走进院中。
院子不大，种了好些花草，有些是李雨霁他爹生前种的，有些则是李雨霁从山间挖来的，配上院子里的海棠，倒是十分应景。
他家一共三间房子，正中央的堂屋大门两边依旧贴着几年前的那副春联，对联是李雨霁他爹写的，写的什么已经是看不清了，原本的喜庆的红色早已褪去，只剩下破烂不堪的惨白纸张，乍一看去却是像极了挽联。
他将板凳轻轻的放在海棠树下，静静坐着，仰头看着上方，海棠已经开花，昨夜的大雨也并未击落几瓣花叶，此时雾气游移，倒是有几分，“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烟雨中”的味道，清风拂来，他微微闭上眼睛，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谁说话：“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
…………
过得不久刘小海从床上摇摇晃晃的爬起来，像梦游一般推开了屋门，便看见李雨霁像神经病一样在那自言自语，连忙一翻白眼：“大清早的发什么神经，有吃的没，好饿啊”
李雨霁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没有。”
刘小海一把扯过屋里的背篓，有些气愤的说道：“你就会骗我，你看这是啥，那么多好东西，你居然给我说没有。”
刘小海把背篓一偏，果然那个背篓里面装着一大堆吃食。糕点，水果，还有两碗数指宽的肥腻白肉，少年把手在屁股上擦了擦，捻起一块糕点就要送去嘴中。
李雨霁扶眉看了刘小海一眼：“那是祭祀用的东西，不能吃。”
刘小海一楞，糕点啪嗒一声掉落在第，连忙又捡起来重新放入盘中，像是刚想起什么一般，有些垂头丧气说道：“不是吧，我爹又叫我一个人去?”
李雨霁哭笑不得的瞪了他一眼：“怕啥，还有我呢”
刘小海立马哭丧着脸，仰天长叹“你们这些外乡人也就一两处要去的，哪像我，十来个坟头等着我去祭祀呢，今天是要走断腿喽。”
李雨霁一个板栗敲在刘小海头上，“行了，快走，东西都我来背，你空手带路就成。”
计谋得逞的刘小海连忙龇牙咧嘴的摸了摸头，嘿嘿笑道：“成，就这么说定了。”
李雨霁背上背篓，又拿了把柴刀，两人慢悠悠的出了门，在案板街的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就顺着紫竹巷这边往山上走。
按照两人预算的线路，从紫竹巷出发，先去白岩坡那边，李雨霁的父亲就葬在那个坡脚，然后顺着大岩板去王二田那边，绕上一大圈，最后在六里坪折回。
山路上人很多，有回老家祭祖的外地人，更多的则是本地人，而本地人中多是以刘小海这种情况居多，都是指使个能跑腿的孩子去一趟，所以路上山野间到处都是三个一群，五个一党的少年，也有独行侠，背着大背篓在山上来回奔波，神色匆匆，用刘小海的话说叫任重而道远。
两人一路来到白岩坡，由于昨夜下了雨，地上泞泥不堪，两人走的不快，白岩坡这边是没有什么庄稼地的，是名副其实的荒山，却是不少打柴樵夫青睐之地。
在山路边的山坳中，一个黄土包就孤零零的立在那，没有墓碑，周边打整的干净，虽没有多少杂草，李雨霁还是拿着柴刀将周遭那些有苗头往坟头爬去的藤蔓砍掉，又将那些像是要垮掉的石头重新码好。
做完这些，李雨霁缓缓蹲下身，取下背篓，将那些祭祀的东西一一摆好，又点上三柱香，烧了些纸钱，将酒壶打开，轻轻的撒在身前，最后闭上眼睛双手合时，与他爹说了好些心里话。
刘小海从头到尾都静静地看着，待李雨霁做完起身，他也点上三柱香，诚心诚意的拜了三拜，最后拿起纸钱同李雨霁一同烧了一点，口中念叨着：“李先生啊，你可要保佑李雨霁讨到一个好老婆啊，你是没看到啊，现在李雨霁长得又黑又瘦，作为学生啊我也替你着急啊，你说他要是长得有我一半周正自然也不至于如此，不过，这都是造化……啊！”
李雨霁面无表情的就是一板栗敲在刘小海头上，刘小海则连忙站起身拔腿就跑，嘴中还喊着：“先生你看，这厮一点都没有君子之风，动不动就打我，学生现在老凄惨了。”
李雨霁也提起背篓在后面追着，一片杀猪般的惨叫声不时响起。
一路向西，两人又祭拜了许多坟，在王二田那边，是一片很大的山坳，里边多是坟地，这时极为热闹，许多外乡人的祖坟都在这边，这时那些在外发达的大户人家都喜欢祭拜完毕后放几封爆竹热闹热闹，此时正传来噼里啪啦的爆响声，跟过年似的，两人也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热闹。
突然一阵吵闹声传来，前方的人流一阵涌动，李雨霁只感觉自己胸口被狠狠一撞，他不由得一侧身，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他眼前跑了过去，那身影只有一只手臂，却是丝毫不影响脚下的动作，看着踉踉跄跄却是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一大群家丁打扮的人流又从那边挤了过来，气势汹汹，一阵推搡，李雨霁连忙侧身站在一旁，给他们让路。
最后面一个衣着华贵的富家子弟气喘如牛的也跟了上来，嘴中却骂着与身份毫不相配的脏话：“我操，祭祀的东西都抢去吃，你妈的是要饿死了吗?快把她抓住，我爹知道了还不骂死我。”
刘小海听着这华衣公子说的话，皱了皱眉，“那灰衣身影确实做的太过出格，哪有抢祭祀的东西吃的。”
突然他又看了看李雨霁，发现这家伙在身上摸来摸去，他连忙问道：“咋啦，落东西了?”
李雨霁一摊手，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钱袋好像被刚才那人摸走了。”
刘小海立马急眼：“那还等啥，我们快去追啊。”说完扭头就要跑出去。
李雨霁一把拉住了他，低声道：“算了。”
刘小海气笑出声：“哟，你啥时候这么大方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视钱如命，抠门小气的李雨霁吗，早上叫你多买几个包子都扣扣搜搜的。”
李雨霁立马原形毕露，一脸烦恼的说道：“我是真的穷啊，真不是小气，昨天卖的药材钱，都拿来买东西了，今早又买了包子……，那个钱袋一个子都没有，我现在就希望那个人打开钱袋别骂我就成”
刘小海一脸恍然，对了，这才是他认识的李雨霁。
由于刚下过雨，地上十分湿滑，走在前面的少女，身形消瘦，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她斜挎着一个破旧的包袱，走的极慢，她的身子微微偏着，伸出唯一的独臂拉住后面男孩的小手。
男孩也是干干瘦瘦的，他每走一步都要用脚略微试探一下地面，然后缓缓迈出，他头上一块扎着一条黑色布条，紧紧的盖着他的眼睛。
不过真正让他无法视物的不是这布条，而是他那空荡荡的眼眶里，他的眼珠一片死白，白瞳，天生的瞎子，带着布条也不过是怕吓着路人罢了。
山间雾气弥漫，有着一股湿冷的气息，随着微风吹拂，在这山岭间流转徘徊，使人感觉清晰又迷离。
少女忽然一怔，一只飞虫扑腾着翅膀闯进她的眼帘，那虫通体漆黑，不过米粒大小，背部生有两对薄翼，却是十分巨大，比它那身体足足长了三倍。
那虫胡乱的在空中扑腾着，似乎每一次扇动翅膀都使劲了全身力气，但是身体比例的不协调使得它摇摇欲坠，少女刚想伸手接住它。
忽的她眼眸睁得老大，眼中全是震撼，在眼前的天空中，一只、两只、千百、无数只飞虫在天空中飞舞，朦胧的雾气里它们不知道方向，只是拼尽全力的飞舞着，用自己的力量演绎着生命的顽强与壮阔，少女站在原地，眼神迷茫的看着这雾蒙蒙的天地和那漫天飞舞的生命，她嘴角微微抿着，一滴泪水从眼角无声滑落。
………………
小镇离山林很近，此时镇里也是烟岚一片，白茫茫的。
李雨霁今日依旧起得早早的，他没有急着上山，而是从屋中拎出一把小竹凳走进院中。
院子不大，种了好些花草，有些是李雨霁他爹生前种的，有些则是李雨霁从山间挖来的，配上院子里的海棠，倒是十分应景。
他家一共三间房子，正中央的堂屋大门两边依旧贴着几年前的那副春联，对联是李雨霁他爹写的，写的什么已经是看不清了，原本的喜庆的红色早已褪去，只剩下破烂不堪的惨白纸张，乍一看去却是像极了挽联。
他将板凳轻轻的放在海棠树下，静静坐着，仰头看着上方，海棠已经开花，昨夜的大雨也并未击落几瓣花叶，此时雾气游移，倒是有几分，“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烟雨中”的味道，清风拂来，他微微闭上眼睛，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谁说话：“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
…………
过得不久刘小海从床上摇摇晃晃的爬起来，像梦游一般推开了屋门，便看见李雨霁像神经病一样在那自言自语，连忙一翻白眼：“大清早的发什么神经，有吃的没，好饿啊”
李雨霁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没有。”
刘小海一把扯过屋里的背篓，有些气愤的说道：“你就会骗我，你看这是啥，那么多好东西，你居然给我说没有。”
刘小海把背篓一偏，果然那个背篓里面装着一大堆吃食。糕点，水果，还有两碗数指宽的肥腻白肉，少年把手在屁股上擦了擦，捻起一块糕点就要送去嘴中。
李雨霁扶眉看了刘小海一眼：“那是祭祀用的东西，不能吃。”
刘小海一楞，糕点啪嗒一声掉落在第，连忙又捡起来重新放入盘中，像是刚想起什么一般，有些垂头丧气说道：“不是吧，我爹又叫我一个人去?”
李雨霁哭笑不得的瞪了他一眼：“怕啥，还有我呢”
刘小海立马哭丧着脸，仰天长叹“你们这些外乡人也就一两处要去的，哪像我，十来个坟头等着我去祭祀呢，今天是要走断腿喽。”
李雨霁一个板栗敲在刘小海头上，“行了，快走，东西都我来背，你空手带路就成。”
计谋得逞的刘小海连忙龇牙咧嘴的摸了摸头，嘿嘿笑道：“成，就这么说定了。”
李雨霁背上背篓，又拿了把柴刀，两人慢悠悠的出了门，在案板街的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就顺着紫竹巷这边往山上走。
按照两人预算的线路，从紫竹巷出发，先去白岩坡那边，李雨霁的父亲就葬在那个坡脚，然后顺着大岩板去王二田那边，绕上一大圈，最后在六里坪折回。
山路上人很多，有回老家祭祖的外地人，更多的则是本地人，而本地人中多是以刘小海这种情况居多，都是指使个能跑腿的孩子去一趟，所以路上山野间到处都是三个一群，五个一党的少年，也有独行侠，背着大背篓在山上来回奔波，神色匆匆，用刘小海的话说叫任重而道远。
两人一路来到白岩坡，由于昨夜下了雨，地上泞泥不堪，两人走的不快，白岩坡这边是没有什么庄稼地的，是名副其实的荒山，却是不少打柴樵夫青睐之地。
在山路边的山坳中，一个黄土包就孤零零的立在那，没有墓碑，周边打整的干净，虽没有多少杂草，李雨霁还是拿着柴刀将周遭那些有苗头往坟头爬去的藤蔓砍掉，又将那些像是要垮掉的石头重新码好。
做完这些，李雨霁缓缓蹲下身，取下背篓，将那些祭祀的东西一一摆好，又点上三柱香，烧了些纸钱，将酒壶打开，轻轻的撒在身前，最后闭上眼睛双手合时，与他爹说了好些心里话。
刘小海从头到尾都静静地看着，待李雨霁做完起身，他也点上三柱香，诚心诚意的拜了三拜，最后拿起纸钱同李雨霁一同烧了一点，口中念叨着：“李先生啊，你可要保佑李雨霁讨到一个好老婆啊，你是没看到啊，现在李雨霁长得又黑又瘦，作为学生啊我也替你着急啊，你说他要是长得有我一半周正自然也不至于如此，不过，这都是造化……啊！”
李雨霁面无表情的就是一板栗敲在刘小海头上，刘小海则连忙站起身拔腿就跑，嘴中还喊着：“先生你看，这厮一点都没有君子之风，动不动就打我，学生现在老凄惨了。”
李雨霁也提起背篓在后面追着，一片杀猪般的惨叫声不时响起。
一路向西，两人又祭拜了许多坟，在王二田那边，是一片很大的山坳，里边多是坟地，这时极为热闹，许多外乡人的祖坟都在这边，这时那些在外发达的大户人家都喜欢祭拜完毕后放几封爆竹热闹热闹，此时正传来噼里啪啦的爆响声，跟过年似的，两人也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热闹。
突然一阵吵闹声传来，前方的人流一阵涌动，李雨霁只感觉自己胸口被狠狠一撞，他不由得一侧身，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他眼前跑了过去，那身影只有一只手臂，却是丝毫不影响脚下的动作，看着踉踉跄跄却是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一大群家丁打扮的人流又从那边挤了过来，气势汹汹，一阵推搡，李雨霁连忙侧身站在一旁，给他们让路。
最后面一个衣着华贵的富家子弟气喘如牛的也跟了上来，嘴中却骂着与身份毫不相配的脏话：“我操，祭祀的东西都抢去吃，你妈的是要饿死了吗?快把她抓住，我爹知道了还不骂死我。”
刘小海听着这华衣公子说的话，皱了皱眉，“那灰衣身影确实做的太过出格，哪有抢祭祀的东西吃的。”
突然他又看了看李雨霁，发现这家伙在身上摸来摸去，他连忙问道：“咋啦，落东西了?”
李雨霁一摊手，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钱袋好像被刚才那人摸走了。”
刘小海立马急眼：“那还等啥，我们快去追啊。”说完扭头就要跑出去。
李雨霁一把拉住了他，低声道：“算了。”
刘小海气笑出声：“哟，你啥时候这么大方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视钱如命，抠门小气的李雨霁吗，早上叫你多买几个包子都扣扣搜搜的。”
李雨霁立马原形毕露，一脸烦恼的说道：“我是真的穷啊，真不是小气，昨天卖的药材钱，都拿来买东西了，今早又买了包子……，那个钱袋一个子都没有，我现在就希望那个人打开钱袋别骂我就成”
刘小海一脸恍然，对了，这才是他认识的李雨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