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在春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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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崭新的毛大庆

    其实说到这儿,刘伟光和秦卫明的心里都已经很清楚了,这事儿也不完全是展鹏飞的工作没做好,眼前这五位下岗职工自身也存在着问题。

    但是既然这些女工都闹到这儿了,当然是不能把问题一股脑都推回到她们头上,那问题最终还是解决不了。而且接下来还得继续闹……

    刘伟光看着在座的五名下岗女职工,除了董建芳和陈瑞珍还好点,其他三个已经开始哭哭啼啼了起来。

    做工会工作的,不怕苦,不怕累,就怕女职工流眼泪啊。

    刘伟光也是头疼啊!

    “咳咳,小展啊,事实情况呢,我和你们秦主任也了解了。但是我们杭三棉厂既然愿意自费为下岗职工办培训谋出路,那我们还是希望每一个下岗的杭三棉人,都能个个有出路,人人有资开。再说了,大家都参加培训了,总不能一部分人重新上了岗,另外一部分人却终日闲置在家,这也影响气势,更影响团结。”

    刘伟光颇有几分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样,你刚才也说这个礼拜都在外面跑他们再就业的事儿。我想多多少少总有些眉目了。不如你给她们一个大概其的时间,尚需要等多久,也好让她们心里有个数,好安心,是不?”

    “这……刘主席,能不能再就业成功的这个包票,我真没办法给您打!”

    展鹏飞这回没敢托大,据实答道,“用工单位和雇主要挑选谁,这是市场行为,我们完全没法去干涉。我们能做的,只能是给她们提供尽可能优质的培训老师,优质的家政平台和公司。至于家政公司到底签不签她们,或者说签了他们之后,雇主到底满不满意她们,就不是我们能够左右了的。”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又说道:“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们换个角度想想,培训都是一样的培训,但是为什么有的人第一时间就能跟家政公司顺利签约成为了月嫂,拿到了不菲的高薪。更有甚者,因为母婴护理水平的出色,短短时间就被平台方作为金牌梯队重点培养。我觉得,还是要从多自己身上找找原因。这就好比大家去菜市场买菜,肯定会挑好的买,孬得自然不会往框里挑,是不是这个道理?”

    嘭!

    “姓展的,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骂谁呢?你说谁孬呢?”

    童建芳第一个拍案怒斥,如果不是领导在场,她恐怕就差撸起袖子跟展鹏飞干起来了。

    陈瑞珍也痛斥道:“我们是孬菜,你是好菜?睁开你的狗眼瞅瞅,我们几个哪个不是三棉厂的劳动标兵,模范职工?我们搞比拼抢生产,一个顶俩那会儿,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穿开裆裤玩泥巴呢。”

    “哈哈哈哈……”

    “就是就是,瑞珍大姐骂得好!”

    几名女职工纷纷附和着,鄙夷唾弃着展鹏飞,显然好菜孬菜的话,严重伤害到几位职工的感情。

    展鹏飞尽管被几个下岗女工奚落,心里也窝火,但领导跟前,他还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也不再看她们几个,而是淡淡地自顾说道:“我只是有事说事,不跟你们胡搅蛮缠逞口舌之利。”

    “你说谁胡搅蛮缠,现在是你工作没做好,倒成了我们胡搅蛮缠了?”

    童建芳这回真要撸起袖子,跑过去要和展鹏飞撕吧撕吧了!

    “好了!这里是厂办大楼,不是菜市场,更不是田头菜地,这么吵闹像怎么回事?”

    刘伟光一声喝叱,让展鹏飞微微寒颤,也让童建芳她们再次消停了下来。

    随后,他声音稍稍缓和了一下,对着童建芳她们说道:“五位工友,你们也也别急,凡事都是有个过程的。虽然小展工作没做到位,但你们也要体谅他嘛,安置工作本来就是千头万绪,他又参加工作不久,要负责这么大一摊子的事,难免有疏忽的地方。你们急不得,越急越催,越催越急,就更容易出纰漏了。给他多一些时间,我相信事情还是会圆满得到解决的!”

    虽然这话是当着她们的面批评了展鹏飞工作没做好,但也没给她们一句准话,这就是老油条的说话方式。

    童建芳说道:“刘主席,我们也不愿意急,也不愿意催,可一直这么等下去,啥时候是个头?我们也要挣工资,也要吃饭啊!”

    “这样,你们到四楼,找厂工会办公室的小王干事,让她给你们登记一下这个事情。登记完之后,这个事情厂工会就会跟进督促他们改革办去安置的。今天呢,你们就先回去,有厂工会替你们督促着,你们放宽心,肯定会给你们一个答复的。”刘伟光想了想一下,说道。

    “这……”

    陈瑞珍、童建芳他们彼此对望一眼,犹豫了,毕竟事情还没彻底得到解决,就这么走了,实在有些不甘心。

    “放心吧,这个事情厂工会会跟进,就一定跟进到底。如果他们改革办不给结果,我就替你们去向书记,让向书记给你们一个说法。你们先去四楼登记。”

    刘伟光鼓着眼睛,看着童建芳她们,官威十足地问道:“你们不相信厂工会,不相信我刘伟光,难道还不相信向书记?”

    “不…不是这个意思…”

    童建芳一听刘伟光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哪里还敢讨价还价,连忙摆手道:“我们相信厂工会,更相信刘主席。我们这就去四楼登记,让工会和刘主席替我们作这个主。”

    “嗯,先去吧!都把心放宽了。”

    刘伟光目送着童建芳等五名下岗职工走出会议室后,才看向展鹏飞,问道:“小展,第一期、第二期的家政培训都培训完了,那么多人的再就业问题都解决了,怎么偏偏就她们几个解决不了呢?我看你不一直挺顺利的吗?”

    “诶,刘主席,我也是有那个心,却使不上劲儿啊。她们几个的整体素质,的确是太低了。文化程度不高不说,思想观念都陈旧固执,而且对新生事物和新生思想都极为抵触抗拒。培训的时候,就有老师反映,在婴幼儿养护的课程上,童建芳还总是跟老师争吵,说什么她们老家都是这么带小孩的,还说老师没生过娃,凭什么资格教她们带娃……呃,教她们母婴护理。您说,就这样的人,哪家雇主敢用?”展鹏飞也是诉苦道。

    “嗯,咱们厂大多数女同志的确存在思想陈旧、观念落后的问题。但这个是可以慢慢改变,慢慢进步嘛。小展啊,你该迎难而上,去攻克它,解决它!”

    “刘主席。”

    展鹏飞据理力争,“市场化本来就是一个优胜劣汰的过程,既然有拿高薪的月嫂,那自然也有被淘汰掉的。而且我也没说不给解决,但是现在工作确实不好找,就业压力也大,要不然还有那么多大学生找不到工作呢!”

    “小展啊!你这样找客观理由可不行啊!当初你的方案在厂党委会上,厂里领导都是看过的。你在方案上说,按照你的方案来做培训,高端月嫂和母婴护理将会是解决我厂下岗再就业压力的一剂良药。现在倒好了,你和陆远的方案都还没最终胜出呢,你这边就说没有办法解决部分人的就业。秦主任,这叫什么?叫自食其言吗?”

    秦卫明轻嗯一声,心里对展鹏飞今天的表现也有些失望,不过嘴上还是提醒道:“小展,为什么之前要做试点?就是让你们去试验,去试错。发现问题,遇到困难并不可怕,攻克困难,解决问题,让方案最终完美施行,才是最终目的。”

    听他俩这么一提醒,展鹏飞心里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暗忖道,对啊,我真傻逼,这个时候越是抗拒解决,不是越暴露我的方案有问题,有错误吗?这不是告诉所有人,我展鹏飞的方案不如陆远的方案,我的方案是不能作为厂里长期指导下岗再就业的最终方案的吗?

    旋即,他抬起了头,重重地点了头致意了一下,说道,“请刘主席、秦主任放心,今天这个小插曲是个误会,还是沟通上出了问题而已。我会尽快把她们的工作安置好的,保证达到百分百就业率。”

    “好嘛,要得就是这个决心!”

    刘伟光满意地笑了笑,抚掌赞许了一句,道:“小展啊,今天这事你也看到了,我算是帮你扛下来了,你要尽快解决好才行。不然,那几位工友可真要跟我没完了!”

    “一定!尽快!”展鹏飞道。

    ……

    被童建芳她们几个这么一闹,展鹏飞的神经免不得又紧绷了一些。随后两天,跑外勤走访家政公司,替他们解决工作的次数也越发频繁了起来。

    以至于他一直念叨着要跟林俪道歉,挽回自己和林俪的感情这个事,一拖再拖,拖到了周五结束,还没去做这个事。

    展鹏飞也明白,道歉也趁早,要趁热,越往后道歉,付出的代价会越大。

    本来周四周五道歉,买束花散个步,也许就能恢复如初了。

    但是到了周末,就要出血了……

    鲜花,少不了。

    逛街,少不了。

    大餐…电影…礼物,统统少不了。

    虽然他最终挽回了林俪的芳心,但是付出的代价,也足足用了他一个月的工资。

    当然,这笔账他咬牙切齿地记在了陆远身上。

    ……

    同样是周六,不过陆远就比展鹏飞要过得舒心。

    因为今天,他老友重聚。

    他和毛大庆约在了垃圾街的农夫烤鱼。

    这是徐璀璀推荐的地方,不过陆远已经三刷了。

    他本以为毛大庆会一个人来,没想到还带了他弟二毛子,还有二毛子的女朋友,人事一科的小丽。

    一问之下,才知道今天周末,二毛子带着小丽去了四季青他哥那边转悠。

    毛大庆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薄羽绒服、大嘴猴卫衣、牛仔裤。酒红色的头发快要被剃没了,只留下顶端的一小茬还带点枯黄色。

    趁着等上菜的空隙,二毛子和小丽在一头撒起狗粮,陆远直接无视,和毛大庆闲聊攀谈了起来。

    陆远指着他的羽绒服,打趣道:“你这穿衣风格转变很大啊,我可是对你那骚气的花格子衬衫印象深刻!”

    “有眼光,哥们现在不是做服装生意嘛?身上这件,正宗外贸尾单!”毛大庆指了指身上的羽绒服和卫衣,“你穿什么码?回头我给你搞几件穿穿,便宜!”

    “好嘞!摸着手感还真不错啊!”

    “当然不错啊!”

    毛大庆笑笑,“大牌同厂出的。货真价实的尾单。差的也就是那个牌子,有牌子那是大牌,剪了牌子就是尾单。反正穿起来是一样的,谁知道你穿的是不是真的,对吧?”

    “啧,还有这么个说头,长见识了。”

    陆远砸吧了一下嘴,笑道,“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真是隔行如隔山啊。”

    的确是隔行如隔山,杭三棉厂虽然也算纺织业,跟服装原料搭边,但这半座山的距离,也足以让他对很多事一无所知了。

    “你要真想了解啊,改天你挑个日子,来四季青我档口坐坐,我领你也转转。”毛大庆双手比划着,说道,“远子,你是没看到过凌晨四五点的四季青,那乌乌泱泱来四季青进货拉货的人,我告你,看了那个场面,保准你热血沸腾,一天都不想呆在国营厂里混吃等死!”

    “哈哈哈。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陆远表示不信。

    毛大庆说道:“你去了就知道!”

    “咳咳咳,哥,怎么说话呢?在国营厂里怎么就混吃等死了?”

    二毛子一听毛大庆的话,不乐意了,“我跟小丽也在三棉厂上班呢,你还是吃三棉厂的食堂长大的呢。你这话忘本了,我可不乐意听。”

    毛大庆白了弟弟一眼,不屑道:“你爱死死去,你乐意听,我还不乐意说呢。咱家就属你没出息!”

    “靠,谁没出息了?”二毛被哥哥当着女朋友的面奚落,脸上自然挂不住。

    陆远见状不妙,别一会儿哥俩在烤鱼店里干起来,赶紧岔开话题道:“二毛,我听说一科的科长周大成栽了,正被厂纪委调查?这事真的假的?”

    “我也说不准啊!”

    二毛子挠了挠他秃得就剩几根毛的大前额,说道:“我们科里也有传,不过没见咱郑科长出来说不让瞎传。我估摸着八成是真的,而且我听一科的人说,他们周科长好几天都没来上班了。”

    “应该是真的。”

    小丽轻轻地说道,“昨天我们科里也在聊这个事,我们戴科长就在边上。如果是没影的事儿,她早出来制止不让我们议论了。”

    “看来十有是真有其事啊。”陆远微微点头。

    “周大成?就你们厂销售科的科长?因为什么事儿栽了?”毛大庆的注意力成功被吸引了,他一边拆着筷子,一边问道。

    “二毛子道:“说是吃外面单位的回扣!”

    “你们厂,现在查得这么严了吗?吃回扣这种事,又不是三棉厂一家这么干。而且,查销售科的人吃回扣,还让人怎么好好做业务?与其查销售科,还不如去查采购办的人吃回扣呢,他们才是吃得最凶的,好吗?”毛大庆有些意外地问道。

    说起来他也是跟杭三棉厂有过业务往来的人。

    二毛子怎么会不知道他哥在想什么?

    他直接说道:“我听说不是咱厂纪委主动查的,也不是咱们厂有人举报他,而是外面单位的人被查了,然后在供出名单里扯到了周科长。然后对方向我们厂纪委提供了相关材料,这才查了他。我听郑科长说,自从有了我们二科,周大成就四处活动。”

    “这跟头栽得真冤!”毛大庆惋惜地摇了摇头。

    陆远也是同情地点了点头,“嗯,没有栽在对手身上,而是栽在队友手里,的确是衰!”

    不过他听二毛子后边的话,听起来像是话里有话。不过看他不想往下细说,估计也是有什么不能说道的地方吧,也就没有继续催问。

    掐好这时候,他们点的烤鱼端了上来。

    “谢了啊,美女!”

    毛大庆冲着上菜的服务员道了句谢,突然眼前一亮,笑问道,“美女怎么称呼啊?”

    陆远他们这才注意到,给自己这桌上菜的服务员,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美女,穿着大毛衣、牛仔裤,面上不施粉黛,但五官却清丽无比,身材娇小玲珑,看着就很招人疼,难怪之前搬着沉重的烤鱼锅还有点吃力的样子。

    “叫我倩倩吧!”女孩的声音不大,但是很清脆。

    毛大庆一脸惋惜地摇头道:“诶,要我说啊,长得像你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应该去做模特,干什么服务员?简直,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小时候是有做过这个梦啦,不过我的身高不够……”

    “身高不够颜值补啊,谁说身高是限制你追逐梦想的枷锁啊?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不该庸庸碌碌在这烟熏火燎的跑堂里……”

    毛大庆居然跟这个叫倩倩的服务员攀聊了起来,明明上完了烤鱼,妹纸被毛大庆撩的竟然舍不得走,直到另外一桌客人在喊服务员,她才应声离去。

    “行你,大毛,你这泡妞的手段简直出神入化,说得那些肉麻的话,差点没让我当场给吐了。”陆远乐道。

    “哥,不是我说你,你也该正正经经谈个女朋友了,别见着漂亮的女孩就去招惹。”二毛子接茬道,“回头我跟小丽都结婚了,你这个做哥的还单着,不合适。”

    “你管我啊!”毛大庆直接用筷子轻轻敲了一下二毛的大脑门。

    “谁跟你结婚!”小丽也用筷子打了一下二毛子,害羞地啐道。

    “你不跟我结婚,你跟谁结婚?”二毛子一脸认真的看着小丽。

    “草,你俩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撒狗粮的机会啊!”

    陆远本来差点被毛大庆恶心吐,现在又被二毛子小俩口肉麻到吐,这烤鱼真吃不下去了!

    “别动手动脚的,你们干嘛呀?”

    突然,烤鱼店进门的位置传来尖叫,紧接着一阵骚动。

    引得店里所有顾客都循声望去,只见那个漂亮的服务员倩倩,此刻正被几个染着黄毛的小青年围在了中间。

    小美女眼圈通红掉着泪儿,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那个带头的黄毛,肆无忌惮地伸着手,想要去摸倩倩的脸蛋,几次都被她用力推开!

    嚯!

    毛大庆直接站了起来。

    陆远轻笑一声,道:“大毛,你这是要英雄救美啊!”

    不过陆远觉得,黄毛那边人有点多,毛大庆铁定打不过他们,要挨揍!

    “哥,你别多管闲事!”二毛看着对方人多势众,赶紧也劝起了他哥。

    毛大庆龇牙一笑,乐道:“这个妹子,我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