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诗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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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8章 占领火星的五个少年(一)

    人之所以脆弱,不是因为身体会受伤,而是灵魂会迷茫。

    2019年8月2日周五,我进入新公司的第一周。原以为会拥有一个正常的周末时光,但生活,往往不会依人所愿。

    大清早7点整,搭乘公司专用的剧组外拍车,一刻钟后准时从门口出发,去往轮渡码头。

    我们一行人要用三天的时间,完成一场海岛戏份的拍摄。

    普通的七人座面包车,虽然只坐了一位司机、一个后勤、我和两个摄像总共五个人,但摄像师的块头大,后座还摆着灯光箱摄影器材之类,显得十分拥挤。

    一路驰骋,我没有心思看外边,只想安安静静的睡一会儿,依着车窗,拉下遮阳帽沿,闭着眼。连续四五天熬夜修改剧本,现在脑海里一片混沌。

    穿过跨江大桥时,我听见前座女后勤叫着“快看快看”,不自觉地睁眼往外瞧。滚滚涌动的黄色潮面,冲击抚摸近处的岸礁,那海不像海,更似是雨后泥淖,浊得不行。

    周五出发是个正确的决定,渡口没有多少登船客,后勤收了我们的身份证去窗口买票自然不用排队,轻轻松松的等到10:15登船,地点衢山岛。

    船体很新纯白,双层,底下用来装车,上层用来载人。最顶部其实有个看台,插着国旗,一般旅客禁止上去,但我们的老司机跟船长客套了几句,就答应让一个摄像偷溜上去拍下航景。

    我本以为自己会晕船,一直藏在二层最中间的座位上,尽量减少活动。曾经去过三亚,那次坐了回快船,内脏都快吐出来。这次感觉不到不适,大概是因为这船的空间大,行驶的速度又慢。

    我之所以忽然有了工作,自然和mask那天说的话有关联。

    上个月28号,也就是见完陆言加之后第二天,中午12点果真如mask所言,来了一通电话。对方正是我周一要去面试的地方,那女生打电话问了我薪资需求、社保缴费、兴趣爱好之后,即刻通知我周一立刻上岗。

    如果说入职迅速靠的是我自己的本事,不是不可能,但我认为一定是神通广大的mask做了另外的沟通。

    要验证其实也简单,就看8月27日,这个本该上班的日子,人事是否会予我假期。

    这家公司开始不在我的投递范围,只是长久面试都失败很受打击,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新目标,不想就这么萎靡下去。在首页推荐看见有急招的标识,没看清楚具体盲投了一圈。

    它并不是影视行业,也不是高大上的4a广告公司,只是个普通的自媒体团队。成立三年多,规模大约是30多人,主要做短视频内容和在线图文。

    我所在的部门是新建也是临时的,跟随独立电影制片人(老板),完成一部名叫《占领火星的五个少年》低成本电影。

    制片人甚至没想过要上映,她纯粹只是想拍出来送去海外参展,最好能获个奖出点小名,最后归隐家庭,放弃一身骄傲自强,一心一意做全职太太。

    上面那些都是周一晨会上听她说的,毕竟已然三十有六,还没谈过一场婚恋,对她和家人都不负责。

    我和另一个女孩的职责是临时编剧,她负责情感和台词,我把握情节和节奏。全程无事先创作的剧本,都是当天写台本,当天拍摄,也是当天审片。

    前四天替其他小组编写短视频内容,没有涉及《占领》项目,周四才被通知,新导演已经谈下来,周五就得去海岛外拍。

    老板制片人焦颖提前一天,带着临时编剧黄敏敏、几个演员、灯光师等等一行人先上了岛。我忙完其他组的工作,现在才出发与他们汇合。

    下午12:40下船,在旅店办完入住随意吃了顿午饭。黄敏敏他们已经去了海滩,踩点取景似乎已经定下。

    下午两点抵达集合点,那是个面积不大,被两面平方环抱的海滩。游玩的人不多,基本是家人单位,个人或团体来的少。

    夏天的烈日照射后的沙滩,不能光脚过去,会被烫到,穿个凉拖是最好的选择。其他人脱完鞋直接跑了上去,后勤妹子烫的受不了,躲到堤坝下的阴凉处安抚五六分熟的脚底板。

    我穿着凉鞋,看见沙滩也忘记脱不脱鞋,扛着个三脚架往搁浅处走。

    我知道这时候不该想起陆言加,但她和麦食客的开端,也是一片海滩。和这的应该不一样,可能会大一点,或者凉一些,她当时去海滩的心情是如何的?如果没有拾起那张藏宝图,那片海是不是平常得跟此刻一样?

    “谁要听你讲人生哲学,谁要看你家长里短,吻戏、床戏,劲爆的都安排上,懂不懂?”我不认识说这句的人,那个男人看上去至少四五十岁,头发很短,远看以为秃着一般。戴着墨镜,留着包住下巴的胡须,穿着淡橘色短袖t恤,棕色沙滩裤。

    后勤妹子说那是新导演的经纪人,但为人比较傲慢,自诩有过执导经验,对《占领》这部低成本独立电影指手画脚。

    他之所以说上面那番话,是因为看了我的联合编剧黄敏敏的临时剧本。一直指责她不懂行,不懂市场,写的台词文艺得让人骂街。

    我不反对电影里加这些元素,个人表示接受并喜欢,可这些话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场景。

    “指教我们接受,指责,对不起,”我把三脚架往他眼前一摆:“您是哪位?”表情尽量客气,我还不想间接和素未谋面的新导演结梁子。

    黄敏敏挺秀气的姑娘,刚从戏剧学院出来一年多,成名作在她看来谈不上,只写过一些营销软文。她为人比较朴实,不争不抢,言听计从那类,说话带着浓厚的乡音,咬字不清,但那也成了她的特色。

    现在黄敏敏委屈的低着头,我知道她一定很难过,谁都没那么激动的说过她。我挡在面前不单纯是为了她,也算是替自己争取点创作自由的权力。

    两个摄像师随后走到我的身后,经纪人看架势完全怂了下去,不敢吱声。

    后勤妹子冲过来解围:“灿哥别生气,我是跟你联系的梅子,这几位是咱们剧组的其他朋友。”

    “哎哟自己人,大家好,我是那个,导演啊,p姐的经纪人灿哥。”

    象征性来了个和解的握手,梅子见形势缓和领着黄敏敏去了休息喝水的地方,灿哥圆滑的给我和摄像师们发烟。

    “我不抽烟。”

    “哟,小兄弟健康啊,酒呢?”

    “不常喝。”

    “这可不行啊,电影杀青的时候给我个面子,一定要多喝点,行不行?”

    之后聊了起来,都是关于《占领》的,什么power(p姐)接手的第一部边写边拍的作品,什么焦颖的归隐之作噱头十足等等。这才知道灿哥的年龄,才三十多,只是臃肿发福的身材和脱发,显得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多岁。

    听名字power如果不是艺名的话,我想大约是个外国人,既然称“姐”,至少也是资历尚深的女性导演。

    直到要重写大纲台词,我才算正式被引荐,power的形象有点出乎我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