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仙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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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滚

    夜色已深,麻梯城通往帝都的官道,一辆周身蒙着黑布的马车疾驰而过,马车前后戒备森严。

    跟在最后的灰布车厢,窗帘的缝隙透出点点火光,坤使坐在车厢里,信鸽扑扇着翅膀往里闯,两侧随行的白武挑起帘子的一角,信鸽麻溜儿地钻进去。

    坤使展开捆在信鸽腿上的纸条,上面是首辅——孙广恭的字迹,却没有署名:主危,万急,速回。

    自己已经无法掌控乾坤袋这种地灵法器,不然用不着这么运送青鸟。

    帝都实行严格的宵禁,除外禁卫军,日落后凡是外出走动,无论官阶、出身,一律按忤逆处置。

    高墙围起来的皇宫,大多数宫殿已经吹蜡熄火,唯独赵武帝居住的长乐宫,却是灯火通明,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神色匆匆。

    靠墙的床塌前摆了扇屏风,宫女、太监止步于此,谁也没有胆量窥探屏风后的情况。

    王皇后端坐在正对屏风的椅子上,苏贵妃、温贵妃分坐两侧,三人已经僵持五六个时辰,谁也不肯退让。

    “刘太医不是说皇上只是偶感风寒吗?二位还要坐到什么时候?”王皇后端起瓷杯抿茶,神色从容。

    等到姐姐肯让我们见皇上为止,”两位贵妃难得意见一致,态度十分强硬。

    “妹妹们若要守,那就守着吧,”王皇后站起身,迈步走向屏风,“我去伺候皇上饮水。”

    “我们可以不进去,总能隔着屏风向皇上道声吉祥吧?”温贵妃耐不住性子,起身追两步。

    “太医嘱咐皇上不能说话,”王皇后在屏风前止住脚步,回头看一眼,越过屏风走进去。

    屏风后的床榻上,躺着一具极度消瘦的躯体,脸颊颧骨突出、眼窝内陷,松弛的皮肤布满灰褐色斑点,眼睛浑浊不堪,此人正是赵武帝。

    一旁伺候的刘太医,把太监秘密送来的鲜血,用棉布沾在赵武帝的嘴角,鲜血渗入唇齿,喉结上下剧烈蠕动。

    “刘太医,皇上怎么样?”王皇后立在床榻前,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用例行公事的口气询问。

    刘太医放下手里的棉布,转身行礼,声音特别洪亮,“皇上只是偶感风寒,假以时日定可痊愈。”

    屏风外的两个贵妃相互对视,谁都没挪地方,为防止关键时刻缺席,俩人茶水没喝一滴,晚饭只是稍微尝了两块糕点。

    王皇后取来一张信纸,提笔留墨:几个了?

    刘太医左右环顾,接过笔写了个“六”字。

    这么下去不是长久之计,药引还要多久能到?王皇后搁笔,纸张所剩的空间不多。

    三天。写完这两个字,当着王皇后的面,刘太医把写满字的信纸扔进火盆里,碳火并不旺,纸张燃烧时冒出缕缕白烟。

    “二位贵妃还在外面等着吗?”刘太医拾起染血的棉布,继续自己的工作。

    “皇上平时待她们不薄,她们要等就等吧。”

    说完,王皇后冷冷看了眼床榻上的赵武帝,走出屏风,吩咐宫女换壶新茶。

    最近几天,易歌觉得脑袋愈发沉重,记性也越来越差,白天频频犯困,术法更是无法施展,整个成了废人。

    赶了一夜的路,天蒙蒙亮的时候,陈靖下令原地休息。

    肖小白没想到坐马车也这么累,征用的车厢特别简陋,一路上来回晃悠,寒风从木板间的缝隙灌进来,堵都堵不住。

    走出车厢活动筋骨,肖小白原地站定,正要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感觉有人撞了自己。

    回头看见易歌跪坐在地上干呕,由于没有进食,除了一些酸水,也吐不出什么。

    易歌的脸色蜡白,不住地出冷汗,嘴唇没有丝毫血色,整个人借助膝盖支撑,双手撑着地面。

    尽管看不惯这个人,总不能看着她暴尸荒野吧?肖小白觉得易歌性命堪忧。

    瞅着眼前的景象,肖小白大发慈悲要扶起易歌,被虾蟆抢先一步。

    “虾蟆,你是怎么照顾易姑娘的?”陈靖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迈步走过来,语气透着责怪。

    虾蟆非常委屈,双手扶住易歌的肩膀,帮着往下压了压帽檐。

    虾蟆正要为自己辩驳几句,陈靖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肖姑娘闲着没事,今后由她照顾易姑娘。”

    肖小白非常震惊:谁告诉你我闲着没事的?!

    自己好像游手好闲似的,肖小白老大不愿意:又不是我爱慕这只妖精,干嘛拿我献殷勤。

    “当然,”陈靖注意到肖小白脸色不对,赶忙补充道,“劳烦人善心美的肖姑娘,我也于心不忍,肖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肖小白被捧上道德的神坛,仔细想想,这件事也有利可图。

    “我要大师的祝福咒,”肖小白把魔爪伸向王志。

    王志吓的虎躯一震,表情僵硬,回忆起可怕的往事,扭头要走。

    “大师,有问题吗?”陈靖及时捕捉王志的背影,探着身子询问。

    王志奄奄一息之际,是被陈靖从荒野拾回来的,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王志很难拒绝陈靖的请求。

    对上肖小白诡异的眼神,王志感到绝望,“我能说不吗?”

    陈靖乐了,指着王志对肖小白说,“他答应了。”

    虾蟆很不甘心,紧拽易歌的胳膊不愿放手,陈靖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虾蟆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天色未亮,寒气还未散去,陈靖解下披风搭在易歌肩头,在煮饭的干柴前坐下。

    跳动的火光映在脸上,粥米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陈靖歪头盯住易歌遮挡的侧脸,“真想看看这顶帽子下,是怎么一张精美绝伦的面容。”

    陈靖的语气轻柔,透漏出莫名的暧昧。

    易歌没有回话,只是默默裹紧身上的披风。

    “怎么样?暖和些吗?”陈靖冲易歌微笑,稍微拉进俩人的距离,从怀里掏出一包桂花糕,解开包装伸到易歌面前,“饿了吧,你先吃点儿。”

    易歌还真就伸手捏了一块,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这般田地,竟要依仗凡人的照顾。

    肖小白目睹陈靖撩骚的场面,啧啧称奇:这手段也是绝了。

    陈默以为肖小白春心荡漾,暗地里动小心思,模仿陈靖的手法,把啃了一半的牛肉干递过去,语气拽拽的,“饿了吧?要不你先啃几口?”

    肖小白下瞥眼白,瞅见一只油腻的爪子,表情冷漠,“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