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师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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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一夜桥

    前言:

    “有人说:‘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我虽然活着,但是心已经死了,她的心虽然死了,但肉体总算还是活着的。”他说。

    “如果有来生,我想我会更加理智一些,不再因为爱情而接近她,而是因为太爱她而选择放弃。”他含着眼泪向蛊说道。

    正文:

    在日暮时分,蛊在一处房屋前看到一位奇怪的女子,她一直观望着落幕时分的阳光,不眨一下眼睛,面无表情,像极了失了魂魄的样子,一动不动地坐在房前的石板上。不仔细观察,胆小的人会认为在这晴天白日里活见鬼。

    “喂,请问你可以提供我一杯水吗?旅途劳顿,天气炎热,自己的水已经喝完了,所以才麻烦你。”蛊发声问道。

    女子坐在那里,无动于衷。好像根本没有听见的样子。

    “喂,我是旅途之人,想讨一碗水喝。”蛊放大音量再次说道。

    女子仍旧像一个木偶一样,呆滞地坐在那里。

    “喂……”蛊还想继续说,结果被屋内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你是干什么的?!为何在我们家门前大呼小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我家女儿清静,你难道有什么企图吗?!”一个苍劲浑厚的中年男子之声传进蛊的耳朵。随着话语的说完,屋内的人走到了屋外,蛊可以看到一位面露愤怒之色,年龄在五旬之间的中年人,眼神犀利地望向蛊。

    蛊连忙解释,说明原因。

    “没有水!你走吧,少在我家门前转!”中年男子厉声说道。

    蛊心中暗忖,这户人家貌似不待见他,他也必须识趣一些,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蛊拱拱手,走开。

    蛊离开了那座村子,进入山林之中寻找水源,这时候,天幕已经暗下来,即使山中有水,但比找水更重要的任务,便是生火和搭建营地。因为森林中,多有野兽出没,生火可以有效防止危险生物的袭击;而搭建营地是为了更好的休息,以便补充白日消耗的能量,更重要的,是为了防止脱水。

    蛊左转右转,没有找到一处可以安营扎寨的地方,住所都寻不到,生火就更不可能进行了。

    “没料到这座山,竟然没有相对平坦的地方,这样,我连搭建帐篷的空间都没有,啊呀,这可真够麻烦的。”蛊抱怨起来。

    蓦然间,蛊听到了砍柴的声音,蛊以为是幻觉,侧耳倾听一番,确实是真真切切现实存在的声音。

    蛊心里一面好奇一面欣喜,于是,寻着声音的方向,一探究竟。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蛊在朦胧的视线里,看到一个男子劈柴的轮廓,再往上一些,有一处房屋,屋内灯光从小窗台上照耀出来,闪现在蛊的视线里。

    “哎呀,这样的地方都有人居住啊。”蛊说出声音。

    砍柴的声音停下了,随之而来的是男子的发问。“是谁?”

    “一个旅途之人,本想在山上找地方搭建营地,结果找了许久不曾找到,正发愁的当,便听见你的砍柴之声了,于是寻声到此,如有打扰,还请见谅。”蛊说了一大套客气话。

    “既是旅行之人,那请到我家中来吧,虽然是粗茶淡饭,但眼下山中除我之外,再无他人,所以,还是在我家中稍微休息一晚吧。”男子在黑暗中大方地邀请蛊。

    蛊自然爽朗的答应。

    待来到房屋内,两人坐席畅谈之时,蛊问道:“你是因为工作需要而在此地居住,还是因为家就在这里。”

    “并非如此,我的家在山下的村庄里,你所见的这间屋子,是我亲手搭建起来的。而且,我没有工作,只是砍些柴,到遥远的市镇换一点足够可以养活自己的食物以及钱财罢了。”

    “在这寂寥甚至可怖的森林深处生活,多么令人窒息,为什么要搬到这种地方来,在山下的家中和父母一起生活不是很好吗?”蛊继续问。

    “谈何容易……”他说了四个字,深深叹了一口气,拿起桌前的茶水杯,抿了抿干干的嘴唇。

    “之所以如同一个野人一样生活于此,是因为我是一个罪人,不可饶恕的罪人,即便她还活着,即便,别人原谅了我,但是,我始终无法原谅自己。”说到此处,他的声音发颤,能感受到他内心情绪的波动。

    ?(回忆场景)“景,你的父母不喜欢我,但是,你是深爱着我的,你知道,我现在无论如何也离不开你,所以,你跟我走吧,我们一起逃到一个没有任何亲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在那里定居下来,永远地生活下去。”

    “岚(男子名),能不能容我想一想,好吗?”女子说道。

    “景,你是不是爱上那个你父母为你介绍的有钱的男人了?!”男子吼道。

    “不是这样的,岚,我只是……只是觉得这样做对我的父母而言太不负责任了,总感觉这样做是不对的。”

    “景,你到底在犹豫什么?!”男子抓住女子的肩膀,奋力摇晃起她来,似乎是在让女子清醒起来。

    “你难道甘愿让自己嫁给一个根本不爱的男人吗?!你难道想让自己的后半生永远生活在不幸福的圈子里吗?!醒醒吧!景!你是我的女人,现在是,以后是,几生几世都会一直是,我爱你啊!求求你,跟我远走高飞,不要再在这种破坏我们感情的地方生活下去了。请相信我,我会努力挣钱的,我会好好让你幸福的。”

    听到这一番话,女子景,同意了岚的决定。于是,在临近午夜之时,他们决定逃跑出去。

    然而,他们在村前的一座山的山后,困住了。因为,山后有处断崖,这处断崖阻挡了他们二人翻越过去,顺利逃跑。

    “岚,我们走大路吧?”景征求岚的同意。

    岚摇摇头说:“不可以,决不能那样做,在大路上走,太惹人耳目了。我们再沿断崖找找,看一下能不能找到可以通过的地方。”

    景没有再反驳,而是听从岚的建议,沿断崖往上寻找出路。

    令他们二人又惊又喜的是,他们竟然找到了一座桥。

    “以前这里就有这座桥吗?不,没有的吧,一个月前,我来过这处地方,丝毫没有见过有修桥的工匠,也没有发现这座桥,真奇怪,这座桥是怎么来的?”景若有所思地询问岚。

    岚摇摇头,也有些疑惑:“村里修建桥,一般材质都是木制的,这座桥怎么完全是藤蔓构造而成,而且,桥的底部,没有完完全全地封闭好。到处都是肉眼可见的空隙,还有,桥的左右两侧不对称,与其说是人工桥,不如说是天然形成的桥。”

    景好奇地发问:“真的有这样神奇的事情吗?”

    “有的,或许上天在刻意帮助你我逃出去,在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见到一座桥这难道不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吗?”岚说道。

    “景,我们走过去吧。”

    “岚,我……我……有点……害怕。太黑了,太阴森了。”景抓住岚的一处衣袖。

    “别怕,有我在呢,我先走,你抓住我的手,在后,这样你就不会害怕了。”

    听到这番话,景欣慰地笑了笑。

    那座藤蔓制成的桥,还算结实,岚顺利地走到了桥的中间,景看到桥特别结实,心里不再害怕,她的手离开了岚的手,而且有说有笑地走到了岚的前面。

    突然的,这座桥连接的对岸藤蔓快速消失,那些藤蔓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纷纷后退。

    “快跑!岚,快回去!桥要消失了!快回去!”话音刚落,景掉下了悬崖。而岚又退回了起点。岚惊魂未定地注视着黑暗的崖底,口中不停地喘着粗气,待稍稍安定下来,他才想起,景跌落进了谷底。

    听完男子的讲述,蛊问道:“她还活着吗?”

    “崖顶到崖底的距离有三百多米,按常理来说,景早应该丧命了,然而,庆幸的是,景竟然活了下来。但是,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便是,她不再认识我,和她碰面她总是以冷漠的姿态来看我,听别人说,她对待任何人都是如此,无论别人怎样问她,说她,和她交流,她好像没有了思考的灵魂一般,一句话都不说,而且,时常坐在房前的石板上面无表情望着太阳。”

    “她不理我,也难怪,在她有危险的时候,我的第一反映,竟然不是去救她,而是选择自己逃跑保命,我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胆小鬼,一个猪狗不如的畜牲!说什么要保护她,要一生一世给她幸福,全是屁话!说到底,我终究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自私自利的人。我是一个永远无法还清这份感情债的浑蛋!”这个名叫岚的男子说到此处,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有人说:‘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我虽然活着,但是心已经死了,她的心虽然死了,但肉体总算还是活着的。”他说。??

    “如果有来生,我想我会更加理智一些,不再因为爱情而接近她,而是因为太爱她而选择放弃。”他含着眼泪向蛊说道。

    “我想说得是,她已经死了。”

    男子听到蛊的这句话,吃惊地挣大了眼睛。

    “你不必惊讶,她已经死了,你说的女子,或者说你喜欢的人,我今天见过她,她现在只不过被一种灵种所操纵,所以才看上去又活了这些岁月。”

    “你到底在说什么?!”男子突然激动起来,他伸出胳膊攥紧了蛊的衣领,咬牙切齿随时都有冲动的趋势。

    “我是一名灵师,你和她逃跑的那一晚所见到的桥,被灵师称为‘一夜桥’,这种桥在普通人眼中会误认为是由藤蔓做成的,其实,那些看上去貌似藤蔓的东西是一种叫‘阳青’的灵,它们以吸收阳光为养料,未成形的‘阳青’,肉眼无法看到,大多数时候它们寄生在树木内部,并与树木内部的经脉连接,以此与树木同步接受树木光合作用而产生的能量,但是,它们也可以寄生在刚刚死去的生物体身上,让它们死而复生,不过,死而复生的生物体不再保留原来的意识,俨然成为一种临界于植物与动物之间的事物。但,不管是寄生在植物上,还是寄生在已经死亡的生物体上,‘阳青’总会驱使寄生体努力吸收阳光,来达到自身成长的目的。一般而言,‘阳青’成熟的时间是三年,三年过后,它们会离开寄主,在午夜时分会以成千上万的聚集姿态,在接近灵河(产生灵的最基本来源)的位置组成一夜桥,产出下一代的灵种,完成一生的使命。”

    不知从什么时候,岚已经把手放了下来,他的嘴唇在发抖。

    “那么,那……么,一旦这种灵离开了宿主,宿主会怎么样?”他急切地问。

    “死亡,理所应当地死去。”蛊直截了当地说。

    “为什么会这样?”男子用双手掩住面孔,失声落泪。

    “难道已经三年了吗?”蛊如梦初醒地追问。

    “明天便是整整第三年。”男子痛苦地啜泣。

    “你该醒醒了,你打算一辈子都呆在这处地方,你打算一生都生活在这样自己压迫自己的痛苦之中?人,是渺小的,对于已经犯下的过错,永远不可能再加以更正,你现在应当记下的仅仅只有:曾经,你爱过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也曾深深爱过你。对于你来说,明天晚上,是一个机会,因为村里人因为你曾经的事情,都不接受你,所以,你只能呆在这里,明天午夜的一夜桥,会打开你通往外面世界的大道,你可以通过它,活出新的自我。但是,那座桥从出现到消失,只有二十分钟,错过了时间,也就意味着失去了机会。”

    男子,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他只是说:“明天,我想见她最后一面,远远地见她一眼就好,然后,我跟你一起离开这里。”

    蛊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之后便睡下了。在凌晨的时刻,蛊被闷热弄醒一次,但见那个男子还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一动不动,或许,他在挣扎又或许在眷恋这什么。

    第二天早晨,蛊醒来的时候,男子已经不见了,直到临近傍晚,他才回来。

    “割断羁绊了吗?”蛊问他。

    他含笑着点一下头。

    “那就好。”蛊极其简短地回应。

    午夜十二点,他们准时出发,果然,在悬崖的两侧,有黄亮的东西在汇集闪动,它们汇集的越来越多,颜色由原来的黄亮色变成了类似于藤蔓的暗青色,过了一会儿,两侧的暗青色“阳青”,同时建桥,能清楚地看到它们行动的身姿,活像真正的幽灵一样,蜿蜒地快速地建构成一座“一夜桥”。

    “整整三年,整整三年啊!我等待了三年,终于又等到了它。”男子既激动又惜叹地说。

    “走吧!走过一夜桥,你的人生已经发生了转折。”蛊紧紧木匣子,率先走上桥,约五分钟左右,蛊来到了对面。

    蛊转过身,却发现男子站在桥中间,不再行走,而是侧身看着黑黑的崖底。

    “喂!你在干什么!快点过来!桥很快会消失的!你疯了吗!”蛊大声训斥。

    “我不想再做一个无情无义的胆小鬼了,我不想再成为心口不一的懦夫了!我怎么可能忘记她呢!我不能!今天,在我远远观望她的时候,她木讷的神色,她即将结束的生命深深地刺痛了我,这都是我的过失啊!除了用我的生命来弥补,还能用什么来换取她的原谅呢!今晚,就让我体会一下从崖上跌入崖底的滋味吧!”

    他的话刚刚说完,一夜桥开始消失。

    “你疯了吗!就算你失去……”蛊的话音未落,名叫岚的男子早已跌入崖底……

    ?后来,蛊在路途中听到传闻,说一个男子掉入几百米深的崖底竟得不死,只是性格跟之前判若两人,仿佛没有了意识一样。

    “你终归成为了灵的寄生体啊。”蛊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