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猪大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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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县城首富

    夜半时分,熟睡中的朱达常突然打个激灵,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几乎没有什么转换时间,脑子格外的清醒。

    紧接着他听到猪棚里传来嘈杂的人声还有猪的嚎叫声。

    是金角王!

    朱达常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趿拉着拖鞋,只穿着一个大裤衩迅速推开房门朝猪棚跑去。

    此时偌大的猪棚里已经灯火通明,一处猪舍前围了一堆人。

    这个猪舍比其它的猪舍更加干净,里面只养了两头猪。

    一头猪的耳朵上长着黄毛,朱达常给它起名叫“金角王”;另一头猪头上疙里疙瘩的长着六个鼓包,朱达常给它起名叫“六头槌”。

    这两头猪被朱达常伺弄的毛色炳耀,粗蹄阔耳,两百多斤的体重健壮而不臃肿。

    为此猪场的二把手张铁柱经常以这两头猪为榜样不少地训斥工人:“你们瞧瞧小常是怎么养猪的,再瞧瞧你们,饲料不一样还是场地不一样?一个个的跟它们一样肥头大耳的就知道偷懒。”

    工人们就轰轰的讪笑,还嘟囔着发泄着不满:“你说的倒好听,让我们天天就伺候两头猪也不比他差……”

    张铁柱又喝:“告诉你们,就一句话,对待它们就像伺候自己的亲爹亲妈一样就行了,亲爹亲妈还不一定赏你一口饭吃呢。”

    他说这话是有原因的,他自小父母离异,谁也不要他,就跟着一个瞎眼的奶奶苦熬日子,差点没活下来。奶奶走后,他进了朱耀的猪场干活,一心一意勤勤恳恳,后来翻新了房子,娶了媳妇。朱耀对他也像自己家人一样。

    朱达常扒拉开人群,见张铁柱在几个工人的帮助下,死劲按着金角王的身子,它似乎极是痛苦,拼命的想要翻腾,张大嘴巴嚎叫着。

    “爹,怎么回事?”朱达常吃惊的问站在一旁同样满脸惊异的朱耀。

    朱耀摇摇头,很是担心的说:“不知道啊,突然间就成这样了,要是什么传染病可就坏了。”

    六头槌此时正忽闪着有些恐慌的小眼睛看着金角王。

    朱达常突然有些心痛,他还记得在它们还是猪宝宝的时候同母亲一起给它们洗澡时的样子,如今母亲已经走了五年了,可它们还在。

    “噫?这里硬邦邦的,是什么东西?”张铁柱死劲揉搓着金角王的肚子,突然说道。

    他话音刚落,就见金角王嘴巴一张,“噗呲”吐出一块巴掌大小粘着着黏糊糊胃液的物事。它随即安静下来,头软绵绵的耷拉着,眼睛憋的通红,嘴角提溜出一道长长的血丝。

    看来只是吃坏肚子了!

    朱耀长出一口气,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但他还是有点紧张,毕竟这两头猪是儿子的专属宠物,于是又督促道:“铁柱,赶紧检查一下金角王伤的厉害不厉害。”

    众人也都不好说什么,因为它的饲料只由朱达常一个人添加。

    朱达常骂了一句:“你妹的,真随了你祖宗啊,吃人参果都不待嚼的,这么硬的东西都能吃进肚子里。”

    他又捡起那块硬物,狠狠的朝地下摔去,那硬物应声而裂,灯光下极不明显的升起一团透明的漂浮物,左右呼摆一下,“突”地自他嘴中蹿入。

    谁都没有注意到……

    朱达常身子打了个冷战,一股嗳气从腹中涌了上来,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冷嗝。

    他现在只想着是不是白天喂得饲料有问题了?

    想到这里,朱达常转身跑去饲料仓查看。

    翻腾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毛病,他正要离去,转眼看见墙头上有一个豁口,地上还掉着几块碎的四棱八瓣的砖头。

    也许是吃了摔碎的砖头吧,明天叫工人们好好再加固一下。

    朱达常突然感觉身体莫名的发烫,他回去屋子,对着风扇吹了半天还是热得不行,又冲了冷水澡才感觉舒服一些。

    好不容易迷瞪一会儿,临明的时候又被热醒,浑身好似泡在热水池里一样。折折腾腾捱到天亮,再也没有睡着。

    朱耀一大早进来,看见儿子脱得赤条条的吹着风扇吃了一惊。

    “你怎么啦?”

    “不知道,就是感觉身体像火烤一样,其它的也没感觉不舒服。”

    “是不是昨晚上感冒了?”

    朱达常没理会爹关心的问话,但注意到爹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一惊,就预感到什么。

    “爹,是不是金角王没救过来?”

    朱耀点点头:“你看是咋弄,是埋了还是卖肉?”

    朱达常没有说话,眼睛望向窗外,思绪飘了出去。

    他心里真的挺难过的,平日里几乎没什么朋友玩,也没什么爱好,十八九岁愣头青的年龄,钱够花,觉够睡,真没什么可干的,好像每天与金角王和六头槌互动是最大的乐趣了。

    而那两头猪也挺懂事的。

    金角王似乎莽撞一些,每次见到他就一头钻到朱达常胯下,它就好似小主人抱它一样不费力,驮着他一溜奔出,平稳而快速……毕竟驮了多少年了,练也练出来了,再说不得靠本事活命嘛!猪也需要励志不是?

    相比之下六头槌性格就比较稳重多了,但这个时候它也紧随其后,毫不示弱,它也许明白,跑在最后那个可能离屠刀越近。

    它们几乎跑出了骏马的风范,这也许是朱达常唯一与它们互动的方式了,他只感觉耳边有风呼呼作响,两旁的建筑物簌簌地从眼角闪过。

    这时工人们就停下手中的活计,起哄大呼:“八戒,快收了神通吧……”

    ……

    朱耀提心吊胆的等着儿子决定金角王肉身的去向。

    一般除非特别大的原则上的事情他都尊重儿子的意思,不单单是因为心疼儿子幼年丧母,这家伙驴脾气上来自己都怕他三分。

    仅管是一个养猪的不卖猪肉却要给猪立冢这么荒唐的事,这要传出去,儿子可真是……真是更加有名了……

    朱耀是时丰县的首富。虽说县城并不大,几乎抬脚就能迈进别人家大门。

    多年以来,这个勤劳敦实的汉子凭借质量和价格使得他养的猪肉深得人心,不论市场如何变幻一路走到今天的规模,硬生生的撑起了时丰县十分之一的gdp。

    但他却没有儿子有名,因为儿子叫朱达常!

    而朱达常虽说贵为首富之子,但他有个心结,即便财富都不能将它掩盖。

    那就是自己的名字!朱达常—猪大肠!这可能就是自己很有名的原因吧。

    而且他能在几分钟之内扑倒一头两百多斤重的大猪,随后像系鞋带一样麻利的将它捆成粽子,然后拦腰抱起“咣当”一声扔进一人多高的拉猪车上。

    因此没有人敢当面嘲笑他,不仅仅是因为他家里有钱。

    这个伴随着自己一路嘲笑成长起来的诅咒啊!难道自己命中注定就是个养猪的?甚至自己都快忘了还有个小名——小常。

    小常?小肠?你妹的!

    为此朱达常不少埋怨那个傻爹。

    朱耀就解释说:“这事不能怪我啊,你满月的时候抓阄起名字,摆了那么多好东西你不抓,偏偏抓起一根猪大肠,哭的快要缺氧了,拦都拦不住。”

    临了还劝他道:“小常,这是命中注定的,好好跟爹养猪吧,你将来一定比爹做的更大。”

    那还不是个养猪的吗?朱达常憋屈地无可无不可,又反问他:“我就算了,你呢,你抓了猪腰子吗?”

    这时朱耀就长吸口气,望着远方若有所思道:“那倒不是,你爷爷希望我光耀门庭,所以起了一个耀字……”

    朱达常一脸黑线,别的到也罢了,关键在对象蓝怡婷面前总感觉抬不起头来,再说人家都大二了,这差距!

    还好我家里有钱!

    朱达常不免有些窃慰,又瞧了瞧爹的神情,看他那样子显然并不觉得靠养猪发家致富就是光耀门庭了。

    再埋怨下去难免他会像往常一样回敬自己一句:“你看你,咱家现在也不缺钱,这么好的条件你连初三都不想念,整天纠结这个名字有什么用,没有文化还怕人家说你是个养猪的?”

    自从娘五年前患病去世之后,爹好像唯一继承了她的这种脾性,就是不论自己说什么,他们总能最后绕到学习上来教育和反驳自己。

    每次一听到这些话,朱达常就窝了一肚子火,怎么在这一点上,大家的先人都是一个德行,随性一点活着不好吗?

    可转念又一想,噢,他们可能要是有点文化就不会给自己起这样的名字了!

    谁能想到,朱达常曾经学习挺用功就是因为这个念头。

    但这个只想着养猪的爹却不知道,娘去世之后,自己就再没有心思学习了。

    ……

    朱达常想了一阵,收回视线,终于吐出一句:“猪么,人的肚子才是它最好的归宿,再说人们一直不是想尝尝我养的猪肉吗,正好证明一下我养的是最好的。更何况我是你儿子,儿子只给爹立冢。”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

    不过朱耀还是颇感欣慰,他一颗悬着的心掉进肚子里,虽然儿子说话不中听,平常不中听的话也多了,但这句话明显透着成人的是非观,儿子长大了。

    朱耀临出门的时候又回头担心的问儿子:“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不碍事,儿子的体质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般的小病根本不在话下。”

    朱达常揉搓着右手的虎口安慰爹道。那里有一个伤疤,是被金角王咬的,那次差点宰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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