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章 亡国的达尔肯(下)
将赫利欧斯唤醒的，是喉间一闪而过的冰冷——那如同利刃抹过脖子一样的痛楚，毫无疑问，就是梦中那个骑士的记忆。
他的亡魂，如今也徘徊在这黑暗之中的某一处吗？
骑士不禁这样想到，对于被强加在自己身上，来自他人的悲惨命运，他已经开始感到习惯了，那终究不是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当你能够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作为旁观者的立场时，原本那种沉重的感觉就不在可怕。
就算缠绕着自己的痛觉依然残留，但是心中清楚那不是自己所受的伤，自然也就豁然开朗。
赫利欧斯抬头看了下上方，望不到顶的高度，自己家究竟坠落到了多深的地方呢？没有受伤也算是一个奇迹。
然后……
他深吸一口气，望向了前方。
名为达尔肯的古代巨兽就匍匐在他眼前——风格奇异的建筑，坑坑洼洼的街道，虽然都已经被时间摧残殆尽，不过任谁一眼看去，都能明白，沉睡于此的是一个古老的文明。
但是，有些不该留下的东西被留下来了。
尸体——或者说，失去灵魂的躯壳执着地将自己扎根在大地之上，那一个个已经扭曲，腐朽，溶解，破损，看不清模样的身体，无一不是伸长了自己的双手，向着已经被大地遮蔽的天空。
大街上，小巷中，房屋里，高塔顶，广场内，数不胜数的死者之躯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他们看不清表情的脸像是在咆哮，像是在痛苦，又像是在祈求。
达尔肯王国仅仅存在了二十年，它在最后一刻……他们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究竟经历了什么！？
不，我不想知道！
赫利欧斯本能地拒绝着，究竟是怎样一种超然的力量能让整个国家的生命在瞬间同时在绝望中溺死，甚至连这片土地都被重压深深地践踏进泥土。
“不！你需要知道！”
“解放者需要知道！”
“解放者必须了解！”
“只有你，无论如何……”
“我们的绝望……你不能逃离！”
亡灵催命的声音在耳边轰炸，一道道灰色的幽光从“躯壳”中蠕动着钻出来，发出此起彼伏的刺耳尖叫声，这整个国家的人，竟然都沦落成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被遗弃的世间的亡灵！
“消灭我们！”
“杀死我们！”
“让真正的毁灭降临吧！”
“解放者——！！！”
骑士不再为此而动摇，原来如此……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想要放声嘶吼的冲动，却又提不起丝毫气力——对于它们来说，毁灭，竟然已经算是救赎了吗！
灵魂是没有理智与记忆的，从死去的那时起，人就应该与自身的灵魂再无瓜葛。但是，深切的怨念会绊住灵魂，它们没有记忆，凭借本能述说着“哀痛”，它们没有理智，倚靠本能祈祷着“拯救”。
何等可悲的世界……
骑士哀叹着，梦中的记忆依旧不完全，他尚不清楚，最终的结局，不过，想必在终点等待着他的“那个”，会告诉他答案。
“肃静！”
不知是谁的怒喝，声浪如疾风扫过整座遗迹，卷起一片残渣。
“其人之道，双目在而失明，双耳在而失聪，首脑齐而无思想，四体全而不作为。”
低沉的声音铿锵有力地批判着，他在证明，这腐朽的王国理应遭到此等磨难。
“毁灭达尔肯的，正是达尔肯自身！”
“不……”赫利欧斯轻声说到，他已经提不起太多力气，但骑士自身的执着燃烧着，让他绝不能低头，“毁灭达尔肯的是你。”
他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坚定地说到，这是骑士与骑士间灵魂与信念的角逐。而他赫利欧斯绝不能败北，因为，他是活生生的站在此处的骑士！
“异国的骑士哟，我没有与你争论的理由。”终于，漆黑的空间被黑色的火焰照亮，巨大的独臂骑士竖起了手中如高塔般的巨剑，“我唯一要做的便是守护那些孩子。”
那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骑士，他的身躯由无数武器熔铸而成，宛若一尊钢铁的巨人，空洞的双眼中只有一颗隐隐发光的红色结晶体……对了，他没有右臂，这样看来，他的身份已经不用多猜。
“我从未否定你对弱者执着的守护。”《千年冰封》已经展开，赫利欧斯吐息之时，唇齿之间尽是飞舞的白雪，“但是，你不识众人而未见天下，怎能信口开河，说这偌大的土地再无一人无辜。”
赫利欧斯霜白的长发已经变成了澄澈的冰之白，他还从未试过如此压榨自己血脉中力量，冰的元素却像是火焰一般炽热，灼烤着他的身躯。
“没有人能洞悉每个人的内心……”老骑士那已经不存在的右臂中流淌出渗人的黑色火焰，逐渐变成了手臂的形状，“更何况，在那样的国家，他们终究会惨死。”
“骑士的职责不就在于此吗？”赫利欧斯说着，突然没由来地笑了起来，“这样啊，你根本不知道，那个年轻的笨蛋他本应该为取你首级而来。”
最后一刻，自尽的年轻骑士终于超越了自己心中的大山，只有赫利欧斯清楚，他回到那座敞开的大门时，想要用自己的生命祈求老人最后的安宁……而最终，他没有因为憎恨而拔剑杀死每一个无动于衷的愚者，只是哀叹自己的无力与弱小。
赫利欧斯瞪大的双眼变成了一片纯白，眼瞳闪耀着玄冰般坚定的蓝光。
“那满地的白骨与尸骸，他们何罪之有？那生活在新的土地上的人们，他们何罪之有？那些刚出世的幼童，他们何罪只有？”
冰雪的骑士一步一步走向前方，冷漠地质问着。
“你，有罪！”
——————————
“赫利！赫利！赫利——”
阿格莱亚向着被砂石堵塞的洞开呼喊着，不过，她并没有等到骑士的回应。
“看样子，本体还在更深处啊。”珀尔修斯故弄玄虚地说到。
“什么本体？”
阿格莱亚脑袋一歪，并不能听懂珀尔修斯自以为是的风趣。
“嘛……名为达尔肯的亡者，它的尸体还沉睡在更深的地下，我们现在的所在，只是它漏出来的冰山一角罢了。”
他还是坚持着自己诗人一样的语调，只能希望少女对于文字的敏感能够满足他的期待。
“难道说，这下面，就是那个国家的遗迹吗？”
这下，阿格莱亚确实听懂了珀尔修斯的话，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位天真的少女眼中忽闪忽闪的……似乎是求知若渴的光芒。
“咳……既然没有回应，那么说明底下应该有着一片相当开阔的空间，不过现在重要的是……”他指了指在方才因为阿格莱亚和赫利欧斯粗暴的攻击而陷入衰弱状态的亡灵，“在这冰山一角中，可是藏了一个大boss啊。”
仿佛就是为了顺应珀尔修斯的“夸赞”一样，在蠕动着的亡灵身边，出现了两个灰白色的圆球，随着一阵像是破乱而出般的挣扎，它们逐渐变成了两个少女的模样——两个完好的少女。
“这是……”阿格莱亚惊呼到，她能够察觉到，这是两个不同寻常的亡灵，随着她们的出现，黑暗的腐臭味再度变得浓烈。
“是揭晓谜底的时间了呢。”珀尔修斯依旧悠哉地说着不找头脑的鬼话，没有丝毫帮忙的意思，“虽然估计你也清楚，不过我还是要说出来，这可不是一加一加一等于三那么简单的问题哦。”
两只少女的亡灵搀扶着虚弱的亡灵，她们逐渐开始融为一体，扭曲的空间波动变得比最开始还有浓烈。
“哼。”不过，阿格莱亚并没有丝毫惧色，娇美的脸蛋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就连珀尔修斯也不禁为之一愣，“你以为本小姐是谁呀，我跟木头人骑士可不一样，出门在外，一定要做好准备才行呢！”
昏暗的空间瞬间被朱红色的火炎照亮，在这片本无法让火焰喘息的空间中，年少的魔法师竟然点燃了如此有力地跳动着的火焰。
在阿格莱亚的手中，一本和她娇小的身材不成比例的厚重魔导书愉悦地翻动着书页。朱红色的书皮，千年之森的灵木制作的书页和以黄金和火元素晶矿研磨出的“魔法墨水”，就连珀尔修斯都听说过这本千年魔导书的大名。
“嘶——《红莲大撰》”
他的亡魂，如今也徘徊在这黑暗之中的某一处吗？
骑士不禁这样想到，对于被强加在自己身上，来自他人的悲惨命运，他已经开始感到习惯了，那终究不是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当你能够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作为旁观者的立场时，原本那种沉重的感觉就不在可怕。
就算缠绕着自己的痛觉依然残留，但是心中清楚那不是自己所受的伤，自然也就豁然开朗。
赫利欧斯抬头看了下上方，望不到顶的高度，自己家究竟坠落到了多深的地方呢？没有受伤也算是一个奇迹。
然后……
他深吸一口气，望向了前方。
名为达尔肯的古代巨兽就匍匐在他眼前——风格奇异的建筑，坑坑洼洼的街道，虽然都已经被时间摧残殆尽，不过任谁一眼看去，都能明白，沉睡于此的是一个古老的文明。
但是，有些不该留下的东西被留下来了。
尸体——或者说，失去灵魂的躯壳执着地将自己扎根在大地之上，那一个个已经扭曲，腐朽，溶解，破损，看不清模样的身体，无一不是伸长了自己的双手，向着已经被大地遮蔽的天空。
大街上，小巷中，房屋里，高塔顶，广场内，数不胜数的死者之躯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他们看不清表情的脸像是在咆哮，像是在痛苦，又像是在祈求。
达尔肯王国仅仅存在了二十年，它在最后一刻……他们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究竟经历了什么！？
不，我不想知道！
赫利欧斯本能地拒绝着，究竟是怎样一种超然的力量能让整个国家的生命在瞬间同时在绝望中溺死，甚至连这片土地都被重压深深地践踏进泥土。
“不！你需要知道！”
“解放者需要知道！”
“解放者必须了解！”
“只有你，无论如何……”
“我们的绝望……你不能逃离！”
亡灵催命的声音在耳边轰炸，一道道灰色的幽光从“躯壳”中蠕动着钻出来，发出此起彼伏的刺耳尖叫声，这整个国家的人，竟然都沦落成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被遗弃的世间的亡灵！
“消灭我们！”
“杀死我们！”
“让真正的毁灭降临吧！”
“解放者——！！！”
骑士不再为此而动摇，原来如此……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想要放声嘶吼的冲动，却又提不起丝毫气力——对于它们来说，毁灭，竟然已经算是救赎了吗！
灵魂是没有理智与记忆的，从死去的那时起，人就应该与自身的灵魂再无瓜葛。但是，深切的怨念会绊住灵魂，它们没有记忆，凭借本能述说着“哀痛”，它们没有理智，倚靠本能祈祷着“拯救”。
何等可悲的世界……
骑士哀叹着，梦中的记忆依旧不完全，他尚不清楚，最终的结局，不过，想必在终点等待着他的“那个”，会告诉他答案。
“肃静！”
不知是谁的怒喝，声浪如疾风扫过整座遗迹，卷起一片残渣。
“其人之道，双目在而失明，双耳在而失聪，首脑齐而无思想，四体全而不作为。”
低沉的声音铿锵有力地批判着，他在证明，这腐朽的王国理应遭到此等磨难。
“毁灭达尔肯的，正是达尔肯自身！”
“不……”赫利欧斯轻声说到，他已经提不起太多力气，但骑士自身的执着燃烧着，让他绝不能低头，“毁灭达尔肯的是你。”
他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坚定地说到，这是骑士与骑士间灵魂与信念的角逐。而他赫利欧斯绝不能败北，因为，他是活生生的站在此处的骑士！
“异国的骑士哟，我没有与你争论的理由。”终于，漆黑的空间被黑色的火焰照亮，巨大的独臂骑士竖起了手中如高塔般的巨剑，“我唯一要做的便是守护那些孩子。”
那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骑士，他的身躯由无数武器熔铸而成，宛若一尊钢铁的巨人，空洞的双眼中只有一颗隐隐发光的红色结晶体……对了，他没有右臂，这样看来，他的身份已经不用多猜。
“我从未否定你对弱者执着的守护。”《千年冰封》已经展开，赫利欧斯吐息之时，唇齿之间尽是飞舞的白雪，“但是，你不识众人而未见天下，怎能信口开河，说这偌大的土地再无一人无辜。”
赫利欧斯霜白的长发已经变成了澄澈的冰之白，他还从未试过如此压榨自己血脉中力量，冰的元素却像是火焰一般炽热，灼烤着他的身躯。
“没有人能洞悉每个人的内心……”老骑士那已经不存在的右臂中流淌出渗人的黑色火焰，逐渐变成了手臂的形状，“更何况，在那样的国家，他们终究会惨死。”
“骑士的职责不就在于此吗？”赫利欧斯说着，突然没由来地笑了起来，“这样啊，你根本不知道，那个年轻的笨蛋他本应该为取你首级而来。”
最后一刻，自尽的年轻骑士终于超越了自己心中的大山，只有赫利欧斯清楚，他回到那座敞开的大门时，想要用自己的生命祈求老人最后的安宁……而最终，他没有因为憎恨而拔剑杀死每一个无动于衷的愚者，只是哀叹自己的无力与弱小。
赫利欧斯瞪大的双眼变成了一片纯白，眼瞳闪耀着玄冰般坚定的蓝光。
“那满地的白骨与尸骸，他们何罪之有？那生活在新的土地上的人们，他们何罪之有？那些刚出世的幼童，他们何罪只有？”
冰雪的骑士一步一步走向前方，冷漠地质问着。
“你，有罪！”
——————————
“赫利！赫利！赫利——”
阿格莱亚向着被砂石堵塞的洞开呼喊着，不过，她并没有等到骑士的回应。
“看样子，本体还在更深处啊。”珀尔修斯故弄玄虚地说到。
“什么本体？”
阿格莱亚脑袋一歪，并不能听懂珀尔修斯自以为是的风趣。
“嘛……名为达尔肯的亡者，它的尸体还沉睡在更深的地下，我们现在的所在，只是它漏出来的冰山一角罢了。”
他还是坚持着自己诗人一样的语调，只能希望少女对于文字的敏感能够满足他的期待。
“难道说，这下面，就是那个国家的遗迹吗？”
这下，阿格莱亚确实听懂了珀尔修斯的话，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位天真的少女眼中忽闪忽闪的……似乎是求知若渴的光芒。
“咳……既然没有回应，那么说明底下应该有着一片相当开阔的空间，不过现在重要的是……”他指了指在方才因为阿格莱亚和赫利欧斯粗暴的攻击而陷入衰弱状态的亡灵，“在这冰山一角中，可是藏了一个大boss啊。”
仿佛就是为了顺应珀尔修斯的“夸赞”一样，在蠕动着的亡灵身边，出现了两个灰白色的圆球，随着一阵像是破乱而出般的挣扎，它们逐渐变成了两个少女的模样——两个完好的少女。
“这是……”阿格莱亚惊呼到，她能够察觉到，这是两个不同寻常的亡灵，随着她们的出现，黑暗的腐臭味再度变得浓烈。
“是揭晓谜底的时间了呢。”珀尔修斯依旧悠哉地说着不找头脑的鬼话，没有丝毫帮忙的意思，“虽然估计你也清楚，不过我还是要说出来，这可不是一加一加一等于三那么简单的问题哦。”
两只少女的亡灵搀扶着虚弱的亡灵，她们逐渐开始融为一体，扭曲的空间波动变得比最开始还有浓烈。
“哼。”不过，阿格莱亚并没有丝毫惧色，娇美的脸蛋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就连珀尔修斯也不禁为之一愣，“你以为本小姐是谁呀，我跟木头人骑士可不一样，出门在外，一定要做好准备才行呢！”
昏暗的空间瞬间被朱红色的火炎照亮，在这片本无法让火焰喘息的空间中，年少的魔法师竟然点燃了如此有力地跳动着的火焰。
在阿格莱亚的手中，一本和她娇小的身材不成比例的厚重魔导书愉悦地翻动着书页。朱红色的书皮，千年之森的灵木制作的书页和以黄金和火元素晶矿研磨出的“魔法墨水”，就连珀尔修斯都听说过这本千年魔导书的大名。
“嘶——《红莲大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