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搭载在一趟又一趟的火车上，来自柏林的大量救济物资终于到达了萨克森堡。
与其一同到达的，还有一封达索斯亲自签发的，授权路西法全面接管萨克森领的皇帝特令。
面对这一封特令，鲍里斯倒很是从容的选择了默许。
不仅是单纯的心灰意冷，同时也是因为这个曾经权柄甚重的边郡公爵，此时已经被手下彻底架空在了病床上。
换句话说，对于这件事的决定权，与鲍里斯已经毫无瓜葛。
第一批物资到达当天，路西法便在十七军临时军部召开了全体中高级军官的集体会议。
“以工代赈？”
“是的，大体上来说，就是对于那些不愿意离开萨克森行省的难民们，给他们提供一种以参加工程建设为条件，来获取食物的方式。”
“我明白了，以这样的方式不仅可以让难民们获取足以生存的物资与食物，同时还可以打发掉他们过多的无所事事的时间，以防止动乱的出现。
并且，我们还可以借此来在萨克森河边建设起一条永备工事线，彻底稳固住萨克森的战局。”
一如既往地，爱出风头的罗恩抢先说道。
“嗯，罗恩所说的便是我所考虑的。”
从座椅上站起，路西法缓步走到会议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天边的云朵继续说道：
“但是，我还是倾向于能够尽可能的动员难民们迁往内地省份，
在短时间内帝国无力夺回失地的当下。”
接过路西法的话题，在会前已经与路西法事先碰过头的参谋长雷恩说道：
“各位，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萨克森河畔的近百万难民大多不情愿离开故土。
在有心人的宣传下，他们更愿意相信中央军会很快帮他们夺回家乡。
而如何在尽可能保持中央政府公信力的前提下，让他们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主动迁往内陆省份，便是我们今天会议需要解决的主要问题。”
在伊尔侯爵等人的手下的刻意引导下，中央军已经彻底被民意绑架在了夺回萨克森失地的“高度”上。
堂堂正正的阳谋，无懈可击的舆论角度，使得路西法彻底陷入了被动。
可以想象得到的是，在城外的难民本身就已经对于迟迟不肯作为的十七军产生了一定怨言的当下，若是此时再由十七军去鼓动他们离开家乡，民意沸腾之下，恐怕会引起不小的骚乱。
可若是这百万人迟迟不能够疏散，他们就会如同一个巨大的炸弹一般，在牵扯帝国人力物力的同时，时时刻刻威胁着东线的战局。
而若是在有心人的利用之下，在某一个关键时刻被引爆，那么它便会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
一时间，会议室陷入了沉默当中。
“唉。”
看着沉默的诸位下属，路西法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
在座的都是帝国中央军中的精英人才，若是让他们领兵作战，恐怕他们能拿出不下十种作战方案。
可若是他们来讨论民生与治政，确实有点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
看来，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幕僚团队是极为必要的。
为长久计，最近路西法已经在不止一次的考虑着萨克森战事了却之后，彻底弃武而从政的这一发展方向。
结合目前形势来看，达索斯与旧军事贵族之间必将有一场激烈而漫长的博弈。可以想象得到届时，出身于旧军事贵族世家，却又与达索斯走的极近的路西法的处境必将万分尴尬。
以前只能说是自己太年少轻狂，现在的路西法只想着如何明哲保身。
“额，各位，现在的难点在于我们已经彻底被对手道德绑架，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尝试去借用一下第三方的力量？”
克里斯突然地发言，打破了会议室沉闷气氛的同时，也将路西法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你是说，鲍里斯公爵？”
看着这个经常能给自己惊喜的帅气小伙，路西法感到有一些想法在脑海一闪而过。
“是的军座，如今鲍里斯虽然被彻底架空，但我认为其多年经营萨克森领所积攒的威势却还尚在。如果有他的牵头，只要我们等中央的物资稍稍平息一些民怨之后，一定可以动员绝大多数人迁往内陆。”
“只是现在的鲍里斯，不一定愿意帮这个忙啊。无论是从其自身利益，还是自身心态而言。”
雷恩有些悲观的说道。
“无妨，试一试总归没有坏处。”
......
再次见到鲍里斯，路西法不仅在他的寝室闻到了厚重的药味掩盖下愈加浓烈的腐蚀气息，更是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死亡的阴影。
不等路西法说完在腹中打了无数次草稿的说辞，鲍里斯就直截了当的打断道：
“我可以接受你们的提议，但是，我需要你的一个承诺，一个以家族荣誉为担保的承诺。”
面对鲍里斯的果决，路西法略显意外的回应道：
“您尽管说，我会尽可能的满足你的要求。”
“重新给他们一个温暖的家。”
如同一位病危的父亲在托付自己年幼的子女，鲍里斯满含希冀的看着对方。
“......”
呼，一个不算承诺的承诺。
路西法陷入了沉默，不是在犹豫于其中的利弊，只是单纯的被这个虚弱无比的前辈所感动到了。
在血与火交织的凡世，在人人为着自己的生存和利益而尔虞我诈的帝国，竟然还有一位这样无私的父母官，在自己的弥留之际，依旧为着那些日夜咒骂自己的无知愚民而殚精竭虑。
见路西法迟迟不肯开口，误以为对方是在纠结其中得失的鲍里斯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只要你答应照顾好这些无辜的可怜人，我的所有剩余家产，以及两百亲卫，都可以转赠予你。”
似乎是觉得自己所能提供的条件不够丰厚，鲍里斯有些歉然的说道：
“抱歉，这是我所能给你的所有了，你也看到，现在的我已经家徒四壁。”
的确，因为大量救济难民，现在鲍里斯的所有资产在路西法眼里已经不值一提。但是，那两百名亲卫，却是任何人都不能拒绝的巨大财富。
无他，只是因为这两百人，便是最初的不死禁卫。不死禁卫军团的每一位士兵，都是经过他们的悉心教导后，才最终能够被编入军团。
可以说，只要有他们在，决战级军团不死禁卫的涅槃重生便指日可待！
这样的大礼，让见惯了万贯家财的路西法都变得有些激动。
“为什么......选择信任我？”
“因为你很少承诺于人。”
的确，真正值得托付的人，有时候并非是那些满口仗义的热心肠，反而往往是那些从不轻易答应别人请求的人。
因为他们总会在答应别人前，习惯性的去思考这件事自己是否有能力做到，是否会遇到不可克服的困难。在确认自己不会辜负对方后，才会去郑重的做出承诺。
这样的前提下，即使今后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他们也会比那些一口答应而未考虑后果的人要更能承受考验。
因为事先便有心理准备，所以在遇到任何情况时，都可以安之若素的去履行承诺。
而在鲍里斯眼中，路西法便是这样的人。
“我答应你，以第一位圣骑士罗兰·霍华德的后裔之名，我将尽全力去照顾萨克森的百万难民。”
与对方的最初要求不同，路西法只是承诺了自己会尽全力，却没有保证要给每一个难民一个温暖的家。况且，尽全力也只是一个相对性很强的词，何为尽全力？
一个简单的文字游戏，却让路西法在今后有了极大的转圜余地。
“谢谢。”
似乎是毫不保留的相信着路西法会尽全力，鲍里斯由衷的感谢道。
嘶。
看着对方和蔼而真挚的笑容，路西法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在隐隐作痛。
罢了，就再一次，拼尽全力的，为别人去做一件事。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
当谈判桌的对面是一个挖空心思去算计的刁滑之辈，那么路西法就算是处于下风，也会毫不介意的拼死去咬下对方的一块肉。
可现在像鲍里斯这样怀着一颗赤子之心，不仅不抢，反而还将自己洗白白送到路西法面前，说一声“你快上来！”，这样反倒让路西法有些不好意思再去欺骗对方。
说白了，贱人，就是矫情。
“值得吗？”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这是我们的承诺，也是我们的责任。”
窗外的余晖洒在病床，慈祥的老人看着远方的残阳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
“两百多年前，在诺德王国的废墟上，先贤们带领着饱受亡灵摧残的幸存者重新建立起了一个伟大的国家。
开国大典上，面对台下的民众，他们一起歃血立誓：
以吾之生命向父神起誓：
吾将善待弱者，
吾将不畏强暴，
吾将讨伐邪谬，
吾将相助囹圄，
吾将守护妇孺，
吾将携力同袍，
吾将诚以待友，
吾将忠贞不渝。”
与其一同到达的，还有一封达索斯亲自签发的，授权路西法全面接管萨克森领的皇帝特令。
面对这一封特令，鲍里斯倒很是从容的选择了默许。
不仅是单纯的心灰意冷，同时也是因为这个曾经权柄甚重的边郡公爵，此时已经被手下彻底架空在了病床上。
换句话说，对于这件事的决定权，与鲍里斯已经毫无瓜葛。
第一批物资到达当天，路西法便在十七军临时军部召开了全体中高级军官的集体会议。
“以工代赈？”
“是的，大体上来说，就是对于那些不愿意离开萨克森行省的难民们，给他们提供一种以参加工程建设为条件，来获取食物的方式。”
“我明白了，以这样的方式不仅可以让难民们获取足以生存的物资与食物，同时还可以打发掉他们过多的无所事事的时间，以防止动乱的出现。
并且，我们还可以借此来在萨克森河边建设起一条永备工事线，彻底稳固住萨克森的战局。”
一如既往地，爱出风头的罗恩抢先说道。
“嗯，罗恩所说的便是我所考虑的。”
从座椅上站起，路西法缓步走到会议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天边的云朵继续说道：
“但是，我还是倾向于能够尽可能的动员难民们迁往内地省份，
在短时间内帝国无力夺回失地的当下。”
接过路西法的话题，在会前已经与路西法事先碰过头的参谋长雷恩说道：
“各位，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萨克森河畔的近百万难民大多不情愿离开故土。
在有心人的宣传下，他们更愿意相信中央军会很快帮他们夺回家乡。
而如何在尽可能保持中央政府公信力的前提下，让他们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主动迁往内陆省份，便是我们今天会议需要解决的主要问题。”
在伊尔侯爵等人的手下的刻意引导下，中央军已经彻底被民意绑架在了夺回萨克森失地的“高度”上。
堂堂正正的阳谋，无懈可击的舆论角度，使得路西法彻底陷入了被动。
可以想象得到的是，在城外的难民本身就已经对于迟迟不肯作为的十七军产生了一定怨言的当下，若是此时再由十七军去鼓动他们离开家乡，民意沸腾之下，恐怕会引起不小的骚乱。
可若是这百万人迟迟不能够疏散，他们就会如同一个巨大的炸弹一般，在牵扯帝国人力物力的同时，时时刻刻威胁着东线的战局。
而若是在有心人的利用之下，在某一个关键时刻被引爆，那么它便会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
一时间，会议室陷入了沉默当中。
“唉。”
看着沉默的诸位下属，路西法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
在座的都是帝国中央军中的精英人才，若是让他们领兵作战，恐怕他们能拿出不下十种作战方案。
可若是他们来讨论民生与治政，确实有点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
看来，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幕僚团队是极为必要的。
为长久计，最近路西法已经在不止一次的考虑着萨克森战事了却之后，彻底弃武而从政的这一发展方向。
结合目前形势来看，达索斯与旧军事贵族之间必将有一场激烈而漫长的博弈。可以想象得到届时，出身于旧军事贵族世家，却又与达索斯走的极近的路西法的处境必将万分尴尬。
以前只能说是自己太年少轻狂，现在的路西法只想着如何明哲保身。
“额，各位，现在的难点在于我们已经彻底被对手道德绑架，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尝试去借用一下第三方的力量？”
克里斯突然地发言，打破了会议室沉闷气氛的同时，也将路西法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你是说，鲍里斯公爵？”
看着这个经常能给自己惊喜的帅气小伙，路西法感到有一些想法在脑海一闪而过。
“是的军座，如今鲍里斯虽然被彻底架空，但我认为其多年经营萨克森领所积攒的威势却还尚在。如果有他的牵头，只要我们等中央的物资稍稍平息一些民怨之后，一定可以动员绝大多数人迁往内陆。”
“只是现在的鲍里斯，不一定愿意帮这个忙啊。无论是从其自身利益，还是自身心态而言。”
雷恩有些悲观的说道。
“无妨，试一试总归没有坏处。”
......
再次见到鲍里斯，路西法不仅在他的寝室闻到了厚重的药味掩盖下愈加浓烈的腐蚀气息，更是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死亡的阴影。
不等路西法说完在腹中打了无数次草稿的说辞，鲍里斯就直截了当的打断道：
“我可以接受你们的提议，但是，我需要你的一个承诺，一个以家族荣誉为担保的承诺。”
面对鲍里斯的果决，路西法略显意外的回应道：
“您尽管说，我会尽可能的满足你的要求。”
“重新给他们一个温暖的家。”
如同一位病危的父亲在托付自己年幼的子女，鲍里斯满含希冀的看着对方。
“......”
呼，一个不算承诺的承诺。
路西法陷入了沉默，不是在犹豫于其中的利弊，只是单纯的被这个虚弱无比的前辈所感动到了。
在血与火交织的凡世，在人人为着自己的生存和利益而尔虞我诈的帝国，竟然还有一位这样无私的父母官，在自己的弥留之际，依旧为着那些日夜咒骂自己的无知愚民而殚精竭虑。
见路西法迟迟不肯开口，误以为对方是在纠结其中得失的鲍里斯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只要你答应照顾好这些无辜的可怜人，我的所有剩余家产，以及两百亲卫，都可以转赠予你。”
似乎是觉得自己所能提供的条件不够丰厚，鲍里斯有些歉然的说道：
“抱歉，这是我所能给你的所有了，你也看到，现在的我已经家徒四壁。”
的确，因为大量救济难民，现在鲍里斯的所有资产在路西法眼里已经不值一提。但是，那两百名亲卫，却是任何人都不能拒绝的巨大财富。
无他，只是因为这两百人，便是最初的不死禁卫。不死禁卫军团的每一位士兵，都是经过他们的悉心教导后，才最终能够被编入军团。
可以说，只要有他们在，决战级军团不死禁卫的涅槃重生便指日可待！
这样的大礼，让见惯了万贯家财的路西法都变得有些激动。
“为什么......选择信任我？”
“因为你很少承诺于人。”
的确，真正值得托付的人，有时候并非是那些满口仗义的热心肠，反而往往是那些从不轻易答应别人请求的人。
因为他们总会在答应别人前，习惯性的去思考这件事自己是否有能力做到，是否会遇到不可克服的困难。在确认自己不会辜负对方后，才会去郑重的做出承诺。
这样的前提下，即使今后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他们也会比那些一口答应而未考虑后果的人要更能承受考验。
因为事先便有心理准备，所以在遇到任何情况时，都可以安之若素的去履行承诺。
而在鲍里斯眼中，路西法便是这样的人。
“我答应你，以第一位圣骑士罗兰·霍华德的后裔之名，我将尽全力去照顾萨克森的百万难民。”
与对方的最初要求不同，路西法只是承诺了自己会尽全力，却没有保证要给每一个难民一个温暖的家。况且，尽全力也只是一个相对性很强的词，何为尽全力？
一个简单的文字游戏，却让路西法在今后有了极大的转圜余地。
“谢谢。”
似乎是毫不保留的相信着路西法会尽全力，鲍里斯由衷的感谢道。
嘶。
看着对方和蔼而真挚的笑容，路西法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在隐隐作痛。
罢了，就再一次，拼尽全力的，为别人去做一件事。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
当谈判桌的对面是一个挖空心思去算计的刁滑之辈，那么路西法就算是处于下风，也会毫不介意的拼死去咬下对方的一块肉。
可现在像鲍里斯这样怀着一颗赤子之心，不仅不抢，反而还将自己洗白白送到路西法面前，说一声“你快上来！”，这样反倒让路西法有些不好意思再去欺骗对方。
说白了，贱人，就是矫情。
“值得吗？”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这是我们的承诺，也是我们的责任。”
窗外的余晖洒在病床，慈祥的老人看着远方的残阳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
“两百多年前，在诺德王国的废墟上，先贤们带领着饱受亡灵摧残的幸存者重新建立起了一个伟大的国家。
开国大典上，面对台下的民众，他们一起歃血立誓：
以吾之生命向父神起誓：
吾将善待弱者，
吾将不畏强暴，
吾将讨伐邪谬，
吾将相助囹圄，
吾将守护妇孺，
吾将携力同袍，
吾将诚以待友，
吾将忠贞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