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形再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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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崩陷

    天弋一直跑到弈清阁的大门前,这段不长的路并不需要花费太久,然而在他眼里这是人生中最艰难的几分钟,巨大的恐惧包裹了他,几乎击碎了他的心理防线。

    天弋依稀记得那天,老迈的爷爷站在数个赌徒面前拿出家里仅有的现钱,他任由赌徒们随意击打自己,直到头破血流倒地不起,直到警笛远远响起。

    那天,爷爷摸着自己的头,“天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过来!”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过来!”天弋锤砸着地面,回忆在大脑中闪回,“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这样离开,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看着,看着这种事情一次次发生啊!”

    “看着这种事发生,谁又何尝不是呢。”

    宁微打开了门。

    “我,我真是无能,在这世上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

    天弋涕泗横流,他毫不顾忌地躺在地上,“我永远都只能后退,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那你就站起来!”宁微一把揪住了天弋的领子,把他拽了起来,“如果你勇敢的站出来呢,如果你有这样的力量去改变这一切呢。”

    “我没有,我就是一个废物,”天弋无神地笑了起来,“对吧,你不也是这么认为的嘛。”

    “你”宁微咬紧牙齿,恶狠狠地盯着他,“果真是个废物!”

    一拳下去,天弋被打倒在地。

    “为什么不试着接受它,为什么不试着使用这股力量,为什么要躲在后面,为什么要故意当懦弱的那个!”

    “我本来就是这样,我不是要故意”

    “这就是你的本意,你!”

    宁微摇了摇头,“你,就是一个优柔寡断,什么都不愿舍弃的败类,你爷爷,刘启东,张挈先生都是你的受害者。”

    她嗤笑地俯视着天弋,“你这个小丑。”

    宁微毫不犹豫地转身走进门,只剩下天弋呆坐地上。

    张挈在预感不对的时候就给弈清阁发了警告消息,本来刘启东根本不必上去,但是他还是没能忍住愤怒,葬送了生命。

    天弋没有进去,他踉踉跄跄地在大街上晃荡着,原本街市繁华,声音嘈杂,但在他的耳中根本听不到任何声响,只剩下宁微离开时对他的怒斥,他的眼里根本没有路,只剩下启东前进时的背影。

    夏天的余热已然褪去,寒风轻轻吹动他散乱的发丝,吹不去满身的尘土,所有行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他一会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一会狂笑不止,但没有改变的是那滚滚而下的泪水。

    从早到晚,直到夕阳西下,大雨侵袭,天弋仰望着天空,雨水滴落在他的脸上,肩头,胸膛,他又向四周看看,路已经开始变得陌生了。

    “快到浦东啦,”天弋笑了笑,“走的真快啊。”

    他缓缓转过身去,路上行人稀少,寥寥几人也只是轻轻瞥一眼这怪异地雨中行走的家伙。如今的城市表面繁华,实际上人人猜忌,相互提防,再造者四处潜伏,嗜血屠戮,这样一个怪人在街上出现,根本不会有人去关心。

    “这么晚了啊,”天弋叹了口气,“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你可真是叫人好找,”一把伞递向了天弋,“怎么就回不去了?”

    “我”天弋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宁微,“你”

    他揉了揉眼睛,果不其然,真的是她。

    “你怎么来了,怎么找到我的?”

    “上海说大不大,对于我来说找到你小子很难吗?”

    “我,我不能回去,我这个废物。”

    “对,”宁微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她微眯着眼睛,又露出了之前不屑的眼神,“谁叫我们倒霉呐,谁叫你是弈清阁的员工嘛。”

    “我”天弋低下头,眼神躲闪。

    “我不会扔下你,哪怕你自暴自弃也不行。”宁微重重地拍了一下天弋的脑袋。

    “歪,你!”

    “喂什么喂!赶紧走!”

    “不是,你这完全”

    “少给我在那放屁!”宁微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任天弋大喊大叫,她拽着他往车站走去。

    “喂喂,疼啊,我回去怎么面对店长他们!”

    “滚回去才能好好谢罪!”

    宁微根本不由分说,汽车刚一到站,便带着天弋上去了。

    宁静的街中一角,在大雨停止后的清凉夜晚,弈清阁看起来是那么雅致特别。

    天弋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穿上睡衣从浴室里走出来。

    “你,等我呢?”天弋摸着鼻头。

    宁微坐在外面,斜眼看着他,“我想问你,张挈先生怎么死的。”

    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天弋坐在一旁,他不知怎么开口,只能是四处闪避着宁微的眼睛。

    “我”

    “放心我没想怪你,我就是想知道发生什么。”

    “张挈先生被三个治安官割断了双脚,他很痛苦。”

    “痛苦,哦,这样啊。”看得出来宁微在尽力克制但她的眼圈确确实实红润了,“我先走了。”

    “等等,”天弋叫住了她。

    “我告诉过店长这事了,你不会不知道吧,你是想确认一下吗。”

    “没,就是,就是你别问了。”

    “你根本不愿意承认张挈先生死了是不是,你只是一直在否认。”

    “没有!”宁微的眼泪已经打着转,“你不懂!”

    她摔门出去,那一刻就好像换了一个人根本不是那个高傲勇敢的宁微。

    天弋愣住了,他完全想不到宁微还有这样的时候,就像白野先生说的那样,她不过是用坚硬的外壳包裹着柔软的心。或许自己根本不是真正的痛苦,那是恐惧,那是自责,真正为张挈的死而难过的实则是她。

    天弋看着双手,他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还是不是之前的他,他已经看不懂自己存在的意义,或许他洞悉一切,可是现在他什么也不能挽回。

    夜已深了,多少人还难以入眠。

    三区治安分局大厦里,王岩双手抱头,万分紧张。他也听说盛威回调的消息,如果自己还没有歼灭鸡冠,那等他回来,不仅仅要交接三区负责人的职位,自己可能更无颜回中心区总局区面对那些本来就看不起自己的顶阶治安官。

    “报告!”

    门口的值班治安官走了进来。

    “怎么了?”

    “刚刚有个人给您投递了一封信要您亲自打开。”

    “信?我看看。”

    治安官拿出信封,那信的封口上摁了一个鲜明的血手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