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母子相依
阴沉沉的天空，有如铅色一般的混浊的乌云……遍地仓皇，没有丁点绿色的土地……被无边无际的蝗虫席卷过一轮又一轮的大地，已经没有了半点生机！
十八岁的李老三一家……唉，现在已经没有一家了，他爷爷在一开春就死掉了，老人死的时候，家里还能凑出一点最后的家财，给他备了一副棺材，吹打了两天，才下葬了。
可随后，蝗灾渐起的时候，地里的青苗被蝗虫吃光了，家里的余粮也吃完，父亲在出去借粮无果后，也没有再回家……一家人出去寻了一天半，后面才有同村人来告诉他们，他爹用腰带把自己挂在树上，了解了一切。
欲哭无泪的家人们，已经无力再去为他准备棺椁了，只能是用锄头刨了个坑，门板抬着，卷着席子葬在了爷爷的身旁。
死的人，已经死了，一死百了，可活得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大哥做主，把小妹卖给了周家，换来了两石粮。
唉……一个大活人，竟然只卖得两石粮！李老三看着锅里的饭，他却吃不下去。
可家里此刻还有五十岁的老娘、三十出头的大哥大嫂、二十五六了，却还没有娶亲的二哥、五岁的小侄儿和刚刚出世不多久 的小侄女。
大家都要吃的……两石粮如何够六口人吃？往年还能拌蒿子、野菜……可今年，因为蝗灾的原因，却是连这些东西，都没有了。只能去扒蝗虫啃不动的树皮、和啃不到的草根。
二哥，李老三吃了这一顿之后，便出了门，他说要去外面寻些吃食回来，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大哥大嫂捂着那仅剩的那一点粮，不肯下锅……李老三知道，他们是想留着那点粮食给他们的儿女吃……他不怪他们。可他们必须给老母亲一口饭吃！
两兄弟打了一架之后，老母亲一声不吭地出了家门。
李老三怕老母亲也步了父亲的后尘，便跟了上去。
“娘……你去干什么？”李老三赶忙拉住老娘的手问。
“儿啊……你大哥大嫂……也是没办法……”老娘叹了一声后对李老三道，“我们走吧……”
“好！”李老三没有说更多废话，只是一个好字，便跟着老娘的步子，一起出了村子。
这个时候，夏天刚到，蝗虫最是疯狂的时候，人走在外面，那些虫子就会往你脸上扑。
两人扯了袖子，把脸遮了起来，眯着眼睛，才能勉强着走路。
可路虽然能走了，却又能往哪里去呢？
“我们去县城……那里兴许有粥蓬……”还是李老三的娘经历得多，她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个有几分豁口的碗对儿子道，“每到大灾的时候，县城四门的外面，就会有人搭粥蓬……”
李老三还没去过县城，不知道，四门外的粥蓬，会是什么样的存在……如果能有粥吃，那是最好不过了，如果没有……那也没什么，对他来说，去哪里都是一样。总之，扶着着老母亲走就是了。
走了半天，县城还遥遥无期，可肚子却开始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吃的干粮，那是半点没有，只能是四下里找找，看还有什么地方有可以刨得到草根了。
运气还不错，李老三找了一会之后，在一个石头下面，翻到了一撮，十来根茅根。
他把那些茅根扒了扒，把上面的浮土甩了甩，然后献宝似得捧着献给老娘：“娘……你看，有茅根呢！”
“儿……我不饿……你吃吧！”他娘见了那些茅根，却又推给了儿子：十几根茅根哪里能抵得了饿呀！
“娘……你吃吧！你不吃，我也不吃！”李老三却不肯独食，老娘若是不吃，他作势，要把那一撮茅根丢了！
他娘只得拿了一根，塞进了嘴巴里。
看到老娘吃了，李老三才也拿起一根，慢慢地嚼了起来。
其实，茅根除了根茎之中有一点点汁水之外，剩下的，就是一撮纤维……最初的那一点淡淡的甜味嚼完之后，剩下的纤维就跟草屑、枯木一般，根本就是无法下口的东西。
可两人却生生地将所有的筋筋渣渣都嚼碎，吞进了肚中。
李老娘吃了一根之后，便不肯再吃，可李老三如何肯？非要跟老娘，你一根，我一根，将十几根茅根，都吃下了肚。
这么几根草根自然是没有多少营养，不过，纤维素因为无法消化，所以，能占据了不少肠胃的空间，倒是能形成一点饱腹感，让两人至少是暂且免了肚肠贴背之苦。
吃完茅根后，又四下里找了许久，这次却没找到可口的茅根，而是一把菖蒲根……这东西，又苦又腥，却是一股怪味。
可不吃的话，又没有别的东西吃，那还能怎么办？皱着眉头啃啊！
就这样，一路上，靠着李老三到处找到的树根，两人总算是来到了县城的南门之外……看到，果然有官府的人，立了粥蓬，正在放粥。
怕有几百号人，正挤在粥蓬外面，抢着要粥喝。而那放粥的人，也不维持秩序，只管谁挤到了跟前，便抬起勺子舀半勺进去……至于够不够，他也不管！当然，就这么一个粥蓬，想要喂饱这几百号人，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最多是给那些力气强壮者有一口吃的，不至于马上就饿死罢了。
见县城十分混乱，李老三连忙扶着老娘在一旁坐下，自己也挤了进去。
也不知道挤了多久，李老三才终于挤到了粥蓬的口子这里，接到了半勺粥，然后，便感觉护在怀里，当宝似得，又挤了出来。
他找到了老娘的位置，把碗送给老娘：“娘……快吃粥！”
一个豁口的敞口碗，一共就盛了半勺粥，一个人吃都不够，还怎么给两个人分？他娘不肯吃：“儿啊……你吃吧……你吃了，才有力气去抢粥……”
“娘先吃！娘不吃，我也不吃！”李老三却执拗着，必须要老娘先吃才行！
他娘只好先喝了一口，才把碗递还给了儿子。
而李老三吃了一口之后，也再给老娘。
半勺粥，母子二人，竟然是推了四五次才吃完。
等到两人吃完之后，李老三再朝粥蓬看去，却看到那里早已经粥空、人散了……哪里还有添粥的机会？
“不够吃吧！”就在此时，突然一个声音从他身旁传来。
李老三顺着声音看过去，却看到一个穿着也是破破烂烂的年轻的后生，正在朝自己说话。
十八岁的李老三一家……唉，现在已经没有一家了，他爷爷在一开春就死掉了，老人死的时候，家里还能凑出一点最后的家财，给他备了一副棺材，吹打了两天，才下葬了。
可随后，蝗灾渐起的时候，地里的青苗被蝗虫吃光了，家里的余粮也吃完，父亲在出去借粮无果后，也没有再回家……一家人出去寻了一天半，后面才有同村人来告诉他们，他爹用腰带把自己挂在树上，了解了一切。
欲哭无泪的家人们，已经无力再去为他准备棺椁了，只能是用锄头刨了个坑，门板抬着，卷着席子葬在了爷爷的身旁。
死的人，已经死了，一死百了，可活得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大哥做主，把小妹卖给了周家，换来了两石粮。
唉……一个大活人，竟然只卖得两石粮！李老三看着锅里的饭，他却吃不下去。
可家里此刻还有五十岁的老娘、三十出头的大哥大嫂、二十五六了，却还没有娶亲的二哥、五岁的小侄儿和刚刚出世不多久 的小侄女。
大家都要吃的……两石粮如何够六口人吃？往年还能拌蒿子、野菜……可今年，因为蝗灾的原因，却是连这些东西，都没有了。只能去扒蝗虫啃不动的树皮、和啃不到的草根。
二哥，李老三吃了这一顿之后，便出了门，他说要去外面寻些吃食回来，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大哥大嫂捂着那仅剩的那一点粮，不肯下锅……李老三知道，他们是想留着那点粮食给他们的儿女吃……他不怪他们。可他们必须给老母亲一口饭吃！
两兄弟打了一架之后，老母亲一声不吭地出了家门。
李老三怕老母亲也步了父亲的后尘，便跟了上去。
“娘……你去干什么？”李老三赶忙拉住老娘的手问。
“儿啊……你大哥大嫂……也是没办法……”老娘叹了一声后对李老三道，“我们走吧……”
“好！”李老三没有说更多废话，只是一个好字，便跟着老娘的步子，一起出了村子。
这个时候，夏天刚到，蝗虫最是疯狂的时候，人走在外面，那些虫子就会往你脸上扑。
两人扯了袖子，把脸遮了起来，眯着眼睛，才能勉强着走路。
可路虽然能走了，却又能往哪里去呢？
“我们去县城……那里兴许有粥蓬……”还是李老三的娘经历得多，她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个有几分豁口的碗对儿子道，“每到大灾的时候，县城四门的外面，就会有人搭粥蓬……”
李老三还没去过县城，不知道，四门外的粥蓬，会是什么样的存在……如果能有粥吃，那是最好不过了，如果没有……那也没什么，对他来说，去哪里都是一样。总之，扶着着老母亲走就是了。
走了半天，县城还遥遥无期，可肚子却开始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吃的干粮，那是半点没有，只能是四下里找找，看还有什么地方有可以刨得到草根了。
运气还不错，李老三找了一会之后，在一个石头下面，翻到了一撮，十来根茅根。
他把那些茅根扒了扒，把上面的浮土甩了甩，然后献宝似得捧着献给老娘：“娘……你看，有茅根呢！”
“儿……我不饿……你吃吧！”他娘见了那些茅根，却又推给了儿子：十几根茅根哪里能抵得了饿呀！
“娘……你吃吧！你不吃，我也不吃！”李老三却不肯独食，老娘若是不吃，他作势，要把那一撮茅根丢了！
他娘只得拿了一根，塞进了嘴巴里。
看到老娘吃了，李老三才也拿起一根，慢慢地嚼了起来。
其实，茅根除了根茎之中有一点点汁水之外，剩下的，就是一撮纤维……最初的那一点淡淡的甜味嚼完之后，剩下的纤维就跟草屑、枯木一般，根本就是无法下口的东西。
可两人却生生地将所有的筋筋渣渣都嚼碎，吞进了肚中。
李老娘吃了一根之后，便不肯再吃，可李老三如何肯？非要跟老娘，你一根，我一根，将十几根茅根，都吃下了肚。
这么几根草根自然是没有多少营养，不过，纤维素因为无法消化，所以，能占据了不少肠胃的空间，倒是能形成一点饱腹感，让两人至少是暂且免了肚肠贴背之苦。
吃完茅根后，又四下里找了许久，这次却没找到可口的茅根，而是一把菖蒲根……这东西，又苦又腥，却是一股怪味。
可不吃的话，又没有别的东西吃，那还能怎么办？皱着眉头啃啊！
就这样，一路上，靠着李老三到处找到的树根，两人总算是来到了县城的南门之外……看到，果然有官府的人，立了粥蓬，正在放粥。
怕有几百号人，正挤在粥蓬外面，抢着要粥喝。而那放粥的人，也不维持秩序，只管谁挤到了跟前，便抬起勺子舀半勺进去……至于够不够，他也不管！当然，就这么一个粥蓬，想要喂饱这几百号人，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最多是给那些力气强壮者有一口吃的，不至于马上就饿死罢了。
见县城十分混乱，李老三连忙扶着老娘在一旁坐下，自己也挤了进去。
也不知道挤了多久，李老三才终于挤到了粥蓬的口子这里，接到了半勺粥，然后，便感觉护在怀里，当宝似得，又挤了出来。
他找到了老娘的位置，把碗送给老娘：“娘……快吃粥！”
一个豁口的敞口碗，一共就盛了半勺粥，一个人吃都不够，还怎么给两个人分？他娘不肯吃：“儿啊……你吃吧……你吃了，才有力气去抢粥……”
“娘先吃！娘不吃，我也不吃！”李老三却执拗着，必须要老娘先吃才行！
他娘只好先喝了一口，才把碗递还给了儿子。
而李老三吃了一口之后，也再给老娘。
半勺粥，母子二人，竟然是推了四五次才吃完。
等到两人吃完之后，李老三再朝粥蓬看去，却看到那里早已经粥空、人散了……哪里还有添粥的机会？
“不够吃吧！”就在此时，突然一个声音从他身旁传来。
李老三顺着声音看过去，却看到一个穿着也是破破烂烂的年轻的后生，正在朝自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