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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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有情剑诀2

    眼圈一红,下边的话竟是说不下去了。

    范书惊讶地道:“穆大哥怎么了?”

    水红袖的眼泪就不争气地“叭哒叭哒”地落下来了,她擦着眼泪就是不肯说。

    如霜有些明白过来,刚想说什么,范书已抢先开口了,道:“莫非你穆大哥他不解你的情意……”

    水红袖抽抽泣泣地道:“我又有什么情意?我与他可是毫不相干……”

    范书又道:“那你为何要哭?”

    水红袖道:“我爱哭便哭,爱笑便笑。”

    范书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

    水红袖一时好奇,竟止住了泪水,道:“你明白什么了?”

    范书道:“我明白当一个姑娘家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时候,她一定是喜欢上某一个人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水红袖却是不由破涕为笑了。

    范书道:“方才我进来时,听见你在说穆风……对了,该称牧野静风才对,为何现在又不说了?怕范大哥我取笑你吗?”

    水红袖“哼”了一声,道:“谁怕了?我偏要说他,让他整天打喷嚏!”

    如霜不觉莞尔,江南一带民间有背后说人坏话就会让那人喷嚏不止的说法,如霜与水红袖尚在烟雨门的时候,在江南逗留的时间不短,故水红袖方有此说,这便显示了水红袖的少女心性。

    当下水红袖果真又开始叙说这些日子里的遭遇,当她说到牧野静风重现江湖突然变得难分正邪时,如霜不由失色。

    范书便伸出手来,拉住如霜的手,大约是要藉此让如霜安定些吧,又对水红袖道:“穆风的心性我们是知道的,这里面必有缘故!”

    水红袖道:“范大哥说得不错,穆大哥若不是让恶人加害,又怎会如此?”她对牧野静风虽有幽怨之意,但却也不愿让他的名声有一丝一毫的损害,听范书这么说,心中道:范大哥终是明事理的人,不像有些什么前辈高人,动不动以高帽子扣在别人头上,然后便欲群起以乱棒打死!

    范书道:“这加害穆风之人又是谁?”

    如霜忽然插了一句道:“范大哥,你是霸天城城主,麾下弟子已近三千,难道对此事一无所知么?”

    范书哈哈一笑,道:“耳听为虚么,怎及得上红袖亲眼目睹?再说这几日我一直在督促工匠抓紧营建笑天楼,对此事倒真是知之甚少。”

    水红袖乍听“笑天楼”二字,不由很是奇怪,忙问缘故。

    范书笑道:“我已为将出生的孩子取了名字,便叫笑天,又为他建了一座楼阁,待他出生时,便将此楼送给他,此楼阁自是称作笑天楼了。”

    水红袖大感兴趣地道:“笑天……范笑天……的确不错,可若是女儿呢,那就有些不妥了,范大哥,你为何要取个这样的名字?”不等范书回答,又抢先道:“让我先猜一猜……”偏着头略略沉思,便展颜道:“我

    明白了,范大哥是觉得我们三人都是孤儿,所以便少了欢笑,待到孩子出生后,就有爹娘,还有红姑、红姨疼他,他岂不是可以天天欢笑?范大哥,所以你便取了个名字叫笑天,对不对?”

    范书笑而不答,其实他将未出生的孩子取名为笑天,其意便是要笑傲天下,只是这层意思,却是不便与女人说的。

    如霜担心牧野静风安危,又催促水红袖快说下去,水红袖说起牧野静风,自然是有兴致些,当下又接下去将经过说了,说到一波三折、柳暗花明处,如霜神色紧张,连范书也被深深吸引了。

    末了,水红袖道:“我挂念如霜姐及范大哥,所以便不再与他们同行,转道来了霸天城。”

    如霜笑道:“怕不是因为这一点吧?”

    范书却脱口道:“可惜,可惜……”

    水红袖好奇道:“什么可惜?”

    范书一怔,复而自笑道:“我说让那黑衣人走脱了太可惜,若是将他一举擒下,武林日后岂不是可以太平了吗?”

    至于他心中所想的,却不是如霜、水红袖所能知道的了。

    水红袖道:“这也无甚可惜之处,单单一个黑衣人,还能翻江倒海不成?单凭穆大哥一人,便将他打个落花流水!”

    其实牧野静风与黑衣人决战,大约是难分伯仲的,更不用说“落花流水”了。

    范书沉默了片刻,然后道:“你们姐妹二人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一个大男人自是不便插在其中了,我会差人送来午膳。”言罢,便退了出去,反手掩上门。

    待他走后,水红袖掩嘴笑道:“范大哥越来越像个一城之主了,上次在霸天城的时候,他还称午饭为午饭,这一次他已将午饭改称为午膳,却不知下一次他会将它再改称什么。”

    她自己也觉有趣,乐个不停。

    如霜却没有笑,她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道:“穆大哥是喜欢你多一点,还是喜欢你所说的敏儿姑娘多一点?”

    水红袖的笑容便消失了,她咬了咬嘴唇,直把嘴唇咬得发白,才说出一句话来,道:“谁稀罕呢……”

    目光投向窗外,有些出神。

    如霜今天却显得有些不寻常,竟仍是不依不饶地道:“假若穆大哥有一天告诉你,他只喜欢你一个,日后你却发现他又与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会不会怪他?”

    水红袖丝毫没有听出如霜的弦外之音,她心道:穆大哥倒是说过喜欢我,而且是当着数百人的面,不过却未说只喜欢我一个。口中应道:“倘若他这么说了,我知道以穆大哥的人品,一定能说到做到。”

    她的眼中有了神往之色。

    如霜轻轻地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有时候常有让人大吃一惊的事发生……”说到后来,声音越发小了,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

    范书一个人在一间看上去颇为寻常的屋子里坐

    着,整整半个时辰,一动不动,仿佛便如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般。

    孙密便在外面静静地等了半个时辰,他甚至连喘气声也压得很低缓,站在门前半丈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他已经很了解范书的习惯,知道在这时候,惊动范书,比在范书熟睡中惊醒他更不可原谅,他知道谁若信了范书,谁便是傻瓜,同样,范书也从不真正地信任谁。

    也许,孙密是惟一的一个例外。

    虽然孙密是范书的惟一一个信任的人,但孙密对范书仍是有畏怯感,而且日甚一日,大约正是因为他太了解范书了,所以才有这种畏怯感。

    他知道范书杀任何一个人,都并非不可思议——这也包括孙密他自己。

    一声清咳。

    这说明范书已从沉思中醒过神来了。

    于是孙密以恰到好处的声音道:“城主——”

    “进来吧!”范书的心情看来不错。

    孙密心里不由轻松了不少——同时他也为自己这种轻松感而奇怪,窃笑自己未免太妄自菲薄了,竟对范书畏怯至此!

    范书端坐在一张椅子里,笑意盈盈地看着孙密,道:“是否又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

    孙密没来由地在心里打个寒颤,道:“属下无能,至今黑衣人他仍不肯再多说半个字!”

    范书并不恼怒,而是推心置腹般地道:“我说过多少次了,这儿只有你我二人,你我便以兄弟相称,别人不了解我,你对我可是知根知底的!”

    孙密很恭敬地道:“属下不敢,属下只知道现在城主便是城主,属下理所当然地该为城主效力。”

    范书脸上笑意更甚,口中却叹道:“所谓高处不胜寒,我今日可算懂了,原来一到高处,连最亲密的人也要退于三尺之外。”

    孙密道:“那是因为没有人配做城主的兄弟朋友。”

    范书笑道:“黑衣人一直不肯面对败在我手中这个事实,所以才如此强硬,我现在便要去见见他。”

    ……

    黑衣人所居之处绝对不是一间囚室,至少绝对不像是一间囚室。

    甚至在这间屋子里还有一个女人,一个绝对算得上美人的女人。

    只是这个女人已死了,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她的喉间有醒目的乌紫色的指印!

    门“吱呀”一声开了,范书缓缓步入。

    黑衣人仰身躺在床上,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范书只看了看地上的女人,向后招了招手,道:“把她抬走,免得我师父看了她心烦。”

    言罢,他自己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对着黑衣人所躺着的床,淡淡笑道:“这女人颈部的指印如此明显,看似被师父生生卡死的,可她的脸色却并未变得青紫色,而且由双目、舌头的形状也可以看出她根本不是被掐死的,对不对?”

    黑衣人的神色变了变,缓缓坐起。

    范书继续道:“看来师父的武功的确是惊世骇俗,在身

    中奇毒的情况下,还能够凭借游离在肌肤、骨骼中的真力杀人,却不知日后能否借这些游离于肌肤、骨骼中的真力化去经脉内脏中的毒!”

    他的话说得不紧不慢,而黑衣人的神色却越来越难看!

    此时,只怕他是在深深后悔杀了那个女人!

    范书道:“既然师父对她不满意,她便死有余辜,明日我会再找一人来陪师父解闷。”

    黑衣人自诩是奇狠、奇毒之人,没想到范书比自己更狠,更毒,更阴险。

    范书又道:“师父传给我几招武学,我没练成,大约是天性太过愚钝了,倘若次次如此,我只好去学些其他粗浅武学了。”

    黑衣人忽然开口道:“如果不是天公不作美,我想你本是能成为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人!”

    范书的目光一闪,道:“此话怎讲?”

    “可惜在你之上还有一个牧野静风。”

    范书笑了。

    “你希望我们鹤蚌相争,两败俱伤?”

    “这是在所难免的事。”黑衣人道。

    范书道:“他注定要输给我。”

    “为什么?”黑衣人眼中的光芒竟仍是逼人,大奸大恶之人,终是大奸大恶之人,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重新爆发出可怕的力量。

    “因为他没有一个如你一般出色的师父。”范书很严肃地道。

    黑衣人道:“以你的性情,永远也不会相信我所传的武功是有用的,对不对?”

    范书道:“我还不想太早就走火入魔了。”他突然话锋一转,道:“我这一次来只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黑衣人看着他,颇有些狐疑。

    范书缓缓地道:“你的师侄已直捣你的老巢!”

    黑衣人失声道:“他……”话刚出口,立强行打住!

    范书得意地望着他,道:“为什么不接着往下说?”

    黑衣人自知失言,说了不该吐露的东西,不由又气又恨又悔,咬牙一言不发。

    范书道:“现在我已经可以确定牧野静风与你的关系了,如此看来你与你曾易容成的牧野笛应该是师兄弟,据说牧野静风踏足江湖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六个人以及六本武学经典,而他自认为已找到其中五人,并一一除去,剩下的那一人早在十几年前便已死了……”

    听到这儿,黑衣人的脸色越发的苍白,甚至连他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范书这一番推测,皆是来自于水红袖叙说她在绝谷中所见所闻,黑衣人又如何会想到这一层,还道是范书早已知晓他的底细。

    范书幸灾乐祸般地看着黑衣人,道:“事实上这个人并没有死。”

    黑衣人无力地道:“你……怎知他没有死?”

    范书成竹在胸地道:“因为此人现在就在离我不过数尺远的地方。”

    此时黑衣人的神情反倒平静下来了,他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看着狭小的窗外,良久不发一言。

    范书便也那么静静地

    坐着,似乎只要黑衣人不开口,他就永远这么坐下去。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黑衣人仿佛一下子老去了许多,他收回目光,以一种沉浸于梦中般的声音缓缓地道:“不错,我就是牧野静风以为已经死了的第六个人。”

    他古怪地笑了笑,望着范书,道:“你称我为师父,其用意不过是在羞辱于我,但今天我要对你说一句话,如果你记住了,一定会受益不浅!”

    范书显得颇为恭谦地道:“愿听教诲。”

    黑衣人道:“如果最初我便杀了牧野静风,那么我的身份将永远也不会暴露,也不会有今日结局,我之所以想玩一个危险的游戏,让牧野静风活了下来,是因为我太自负了,我认为世间没有人能够比我更聪明,现在的事实证明我当初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你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但往往是这种人最后输得最惨。”

    范书很认真地听着,待黑衣人说完,他方道:“我会记住你所说的话,你的意思便是不要给对手留下反咬一口的机会,对不对?”

    不等黑衣人回答,他便接着道:“在江湖人眼中,我已是一名武林后起之秀,在我的努力下,霸天城由原来的群魔乱舞之境,慢慢地转变为一股尚属正义的力量。”他摊了摊手,道:“当然,这只不过是我费尽心思才营建出来的局面,事实上是怎么回事,师父你老人家应该知道,我暂时还不会改变这样的局面,可同时我也知道你是永远也不会甘心就这么栽在我手中的,把你留在我身边一日,我便多一日的危险,总担心什么时候你就会揭开我的老底,如今既然已知道你的来历,我便知道你的武功一定来自那六本武学经典之中,对我来说,要夺得六部武学经典,并不太难,我也没有必要再尊称你为师了。”

    他阴阴地一笑,道:“你说,现在我该如何处置一个对自己毫无用处,却又随时有可能威胁自己安全的人?”

    黑衣人神色颇为平静地道:“把他杀了。”他斜睨范书一眼,道:“可我知道你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杀我。”

    “为什么?”这一次,范书有些奇怪了。

    “如果你真的有意要取我性命,就不会与我说这么多话!”黑衣人道。

    范书抚额道:“不错,不错,我几乎忘了你也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我现在的确不会杀你,不过,我要先让你无法说话,我不能让你把不该让人知道的事让世人知道了。”

    黑衣人——或者更直接地称他为夕苦,牧野静风认为已死去十几年的夕苦——并不惊慌,他道:“你不能让我不说话。”

    “为什么?”范书道。

    “因为我现在便要告诉你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绝对是你愿意听的。”黑衣人道。

    范书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但愿你能将话说得让我永远也舍不得

    让你停下来,否则当我让你停下来的时候,便是你永远也不会说话的时候。”

    这几乎是世间最蛮横无理的一句话了。

    但夕苦——牧野笛最小的师兄竟同意了。

    夕苦能够瞒过他的所有的师兄,还包括牧野笛、牧野静风,说明他自有过人之处,其实即便在年幼时,他也是七个师兄弟间最有心计的人,否则当年毒杀师父空灵子的计谋,就不会是先由他提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