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层仙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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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收废站文艺少年

    坐在一张老旧的胡桃木书桌前,胡途从左手边的书堆里抽出一本旧旧的笔记本。和往常一样,他凌乱的书桌上放着一只苹果,一杯温开水。他的同龄人都喜欢喝酒或者饮料,连很多漂亮又爱美的女生都不例外,很少见到年纪轻轻就喝温开水的少年。

    “喝温开水最健康!”胡途总是声音低沉地解释。

    胡途大口大口吃完苹果,然后转过身,像投篮一般,把苹果核扔进不到两米远的垃圾桶里,惊起一群笔尖大小的黑色飞蝇。

    这间房和胡途的书桌一样凌乱,里面空间不大,却塞得连走路都只能侧着身子。书桌的对面摆着一个灰色的铁皮书架,上面布满了灰尘,书架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旧书,书上也布满了灰尘。

    书架的右边紧挨着一个黑木箱子,旁边靠墙的地上,依次放着两个面目相似的美女木雕。木雕的上方是一扇窗,十几盆巴掌大小的多肉整齐地摆放在窗户外面。

    房间的门在书桌的左后面,门有两道,一道是木门,一道是纱窗。夏天时候,木门是常开着的,纱窗关着,挡住门外的苍蝇,但是总有些苍蝇从缝隙里飞进屋里,“嗡嗡”作响。

    这样乱糟糟的房间气味也乱得很,胡桃木书桌上的胶水味、旧书上的腐蚀味儿、木头上淡淡的木香味儿、垃圾桶里苹果核坏掉的臭味儿,在房间里弥漫开。呆久了的胡途自然承受得住,若是爱干净的人进到这里来,恐怕要被熏走了。

    这分明是一间杂物间,胡途却称它为书房,这是他看书的地方。

    胡途喝一口温开水,熟练地翻开了笔记本的最后一页,这里藏着一张塑封的照片,或者说是一张合影。合影中的少年便是两年前的胡途,那是百花盛开的春天,他穿着旧旧的的运动服,站在一名女明星的旁边合影,笑得特别的开心。

    那名女明星便是这两年炙手可热的电影明星王晨,她出道有些年头了,可是跟胡途合影的时候,她还没现在这么有名气。她长得好看,如出水芙蓉一般,纯真干净。

    和胡途拍照的时候,她特意摘下了墨镜,露出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脸上挂着轻描淡写的笑容。胡途依稀记得拍照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地有多快,仿佛走上了人生巅峰。

    胡途打开书桌左下角上了锁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块去了皮的桃木根,和一卷雕刻用的旧刀具。桃木根有巴掌大小,上面用铅笔画了一张美女的脸,眉宇之间和电影明星王晨有七八分相似。

    胡途那左手把桃木根压在书桌上,右手取了一把刃口平直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在桃木根上雕刻着。

    在雕刻的时候,他的眼睛是纯粹的,自由的,也是惬意的;他的嘴角轻轻地笑着,眉毛挑着,额头上有两道浅浅的皱痕;他的头发又长又乱,搭在洗了很多次的衬衫上,这件衬衫偏大,看起来还很新的牛仔裤又偏小,拖鞋趿拉着,隐约看到拖鞋里黑色的袜子。

    这样一看,倒还真像个艺术家。

    胡途最满意的不是他的艺术家格调,而是他的那双手。

    那是一双红润细嫩的手,如柔荑一般纤细又洁白。这样的一双让女生都羡慕的手,很适合用来弹钢琴、练书法或者跳手指舞,而他偏偏用它们摆弄木头、刀具这样粗糙的东西,一不小心就有受伤的风险,颇有些暴殄天物。

    忽然,“啪嗒”一声脆响,胡涂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那块原本完好的桃木上,被掘掉了一个指甲大小的缺口,而在缺口的中间位置,出现了一道顺着纹理延伸的裂缝。

    胡途将那块指甲大小的木块捡起来,翻过来一看,上面画着半个眼睛,他忍不住轻轻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哎呦我去,眼珠子都扣掉了,这美女又废了。”

    桃木本身是果树,含有较高的糖分和果树胶,为了使它做成成品后不变形、不开裂,要经过泡、煮、焐、烘、凉等十几道工序处理,处理周期长达半年,木性稳定以后,才可以加工成工艺品。而胡途只是用毛坯刀销了皮了事,出现这种情况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胡涂瞪了两眼照片,又咽了一口口水,又说道:“小姐姐,这可不能怪我技术不好,要怪只能怪这破木头,一碰就碎,严重破坏了我创作的热情!”

    胡途把刻废了的木头和木头渣一起扫到手掌里,双手捧着走到黑木箱子旁边,他用脚打开了箱子,把手里的废木头扔到里面。

    那只箱子里七横八竖地躺着许多木头,每一块木头上都露出一张狰狞的脸,有的缺眼睛,有的缺鼻子,有的缺了半张脸……它们都是被胡途遗弃的“作品”,如果把这些“作品”的失败都归咎于木头问题,未免太勉强了。

    “嘭”地一声响,胡途松开脚,合上了那只箱子,拍了拍手,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有人在家么?收破烂喽!”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呦呵声,这声音有嘶哑的苍老感,却又中气十足,听起来像是一只苍老的雄鹰,对惨淡的生活用力地嘶鸣。

    胡途快速将那卷刀具收了起来,笔记本也被塞进了书堆里,他大声说道:“有人,请等一下。”他的声音比刚才的呦呵声通透且清亮,用声高而不嘶喊,言语快而不乱。

    然后他左右瞅了瞅,又抽出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旧书放在书桌上,慢吞吞地推开“吱呀”作响的纱窗。

    “你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呢,又摆弄你那些破木头了吧?”说话的是骑在脚蹬三轮车上的一位老汉。

    这位老汉年纪刚过五十,看起来却已经六七十岁。他胡子邋遢,一副古铜色的脸孔上布满鱼网纹。身上穿着旧军装,身材瘦瘦的,却硬实得像一座石碑,三轮车蹬得比年轻人还快,遇上磕磕碰碰的事,就像被跳蚤弹了一下。

    老汉名叫葛柒,年轻时候别人称呼他“小七儿”,大概因为他不学无术,所以人们在称呼中带些贬义。后来他年纪大了,资格也老了,对他的称呼也随之水涨船高,变成了“老七”。

    老七的三轮车是破旧的,骑起来稀里哗啦的响。三轮车上装得满满的,上面搭着两大袋子塑料瓶,下面摆着废纸、废塑料和废铜烂铁,后面还挂着一个漏了底的铁锅。

    他脾气暴,好喝酒打牌,也就收破烂这点事还勉强算正经事,他也把收破烂当成是事业来做。

    三轮车的旁边摆放着成堆的破烂,分明别类地堆了起来,上面搭着简陋的大棚,遮风挡雨,但尽管如此,垃圾堆里废纸腐蚀的气味,塑料堆里恶心的臭味,依旧恶心的很。

    有行人路过这里,总会捂着鼻子,或紧皱眉头加快脚步,丝毫不会掩饰脸上的嫌弃,似乎走得慢了,便会被那臭味腐蚀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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