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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断、舍、离

    动荡年代之后,中原王朝局势稳定。几经科考,官员队伍逐渐扩大,又从各地补充胥吏,朝廷治理能力稳步提升。之后各州首府逐渐取消宵禁,以提升经济活力。

    徐州城是徐州首府,也不例外,就算已到午夜时分,街道依然还能见到行人。

    尤其是那烟花柳巷,大红灯笼高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此时是月初,上弦月时间,就算加上漫天繁星,夜空也并不明亮。

    朦胧的夜色下,更显得这怡红楼灯红酒绿,妖异非常。

    赵平穿着贴身的衣物,脖颈上挂着面巾,站在巷尾的阴影处,用余光观察着来往的人群。

    这身装扮,这番举动,不是想要在这怡红楼上做霸王客,他是来杀人的。

    为什么要杀人呢?

    事情要从十天前说起。

    赵平是个小老板,在东风路开一个小茶馆。

    生意做得还行,勉强糊口。

    开门做生意,就得各色人等都要接待,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贵族公子。

    贩夫走卒没什么说的,也就是在茶馆讨个便宜水喝,大多没什么脾气,就算因为平日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在茶馆里想要胡闹,依赵文举的身手,也镇压的住。

    而那贵族公子,就不一样了。

    大族世家,大多比较重视子弟的教育,很多公子哥都拥有很好的涵养,行事周全礼貌,尤其在公众场合,更是表现得人模人样,想落个好名声,养个好名望。

    但林子大了,生态系统复杂了,鸟类就多了,总有那么一两只,能让人开眼界。

    很不幸的,这只鸟被赵平碰见了。

    周若风,周家的二公子,就是那个让人开眼界的鸟。

    周家是徐州大族,徐州城四大豪族,郑周宋王,周家排名第二,势力不小,和官府勾连甚紧。

    怎么能说周家和官府勾连甚紧呢?

    周若风的父亲,周清涧,是城南监察司司长;他哥哥,周若能,是民曹;他大伯,周清石,是徐州监狱的狱吏。

    这还只是赵平知道的情报,他不知道的更多。

    周家到底在徐州城的官府有多少人,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茶馆老板能清楚的事情。

    也许他的妻子王萍知道更具体的情况,但因为一些原因,赵平么有通过自家妻子了解这些情况。

    因为周家势大,可能还因为周若风的父亲忙于公务,没空教育周若风。

    所以这个周家的二公子,行事很张扬,很肆意,很有点,目无法纪!

    本来他周家的二公子想怎么张扬就怎么张扬,想怎么肆意就怎么肆意,想怎么目无法纪就怎么目无法纪,和他赵平没有关系。

    但问题是,好死不死的。

    周若风逛到了东风街,来到了平易茶馆,也就是赵平开的那个小茶馆。

    以赵文举的身家和人脉,这个茶馆不可能是什么高档场所,从名字就能看出来。

    “平易”,也就是平易近人的意思,茶馆更多的面向中下层的民众。

    所备的茶水,也就不能让周若风,这位周家的二公子满意。

    “把你们店里最好的茶水给小爷上上来!”

    这是周若风在茶馆里说的第一句话,非常实在,非常符合他的风格,符合他在徐州的名声。

    赵平开门做生意,自然也不会因为客人嚣张就生气,依言让小二把店里最好的茶水端上了周若风面前的桌子上。

    周家的二公子就是周家的二公子,掀开茶盖,就豪饮了一口,显出世家大族,名门子弟豪放的风格。

    但周若风显然不能就此满足,“噗”的一声,这位周家的二公子就把嘴里的茶水都吐在了小二的脸上,大喊一声:

    “这是给人喝的吗?”

    赵平的茶馆老板也做了几年了,知道这些阵仗怎么处理。

    便走出柜台,站在了周若风面前。

    “客人,小店简陋,招待不了您这种大人物,您不愿意喝,就走吧!”

    又转身对小二说道:

    “阿水,送客吧!”

    这番应对,没什么不可,平常人也挑不出毛病。

    可周若风不是平常人,当下大怒,仿佛赵平不是送客,而是当他的面,侮辱了他八辈祖宗。

    “小子,你怎么说话呢?赶紧跪下给小爷道歉!”

    赵平一个大老爷们,都三十好几了,被一个年轻人叫小子。他又是武人出身,受不了这气,脸色一冷,吐出两字:

    “出去!”

    周若风见自己的阵仗没有奏效,呼吓左右的跟班站到跟自己平齐,仰起头,眯着眼看向赵平,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说辞。

    “赶紧跪下给小爷道歉!”

    赵平知道眼前的是条疯狗,不是轻易能沟通的,也便不再言语,转身去了茶馆后院,躲了起来。

    看见眼前一个小小的茶馆老板转身就走,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周若风的怒气又往上提了提。

    “小子,你得意不了多久,你看着,从今天开始,小爷就让你的茶馆开不下去!”

    赵平在后院,只隔了一道墙,周若风又是喊出来,也听到了这话。

    本来他并不以为意,只当是公子哥怒火上头,随口说说而已。

    没成想,这周若风来真的。

    派了两个样貌凶狠的家丁,站在平易茶馆的门前,如果有客人想进去,就吹胡子瞪眼的,把人吓走。

    从上午辰时一直站到晚上戌时,覆盖平易茶馆所有的营业时间。

    赵平的生意,眼看是做不成了。

    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赵平今天就要让这个公子哥知道:

    杀人父母,不共戴天!

    几日观察,赵平大概摸清了周若风的行动轨迹,白日总有家丁跟随,只有晚上,他来这怡红楼,是独自一人。

    事情也该当如此,逛个青楼还有人跟着、看着,那得多不得劲啊!

    周若风此时也确实不得劲,他探了探眼前女人的鼻息,发现事情有些失控了。

    他平日里行事确实嚣张肆意,但这嚣张肆意里,实际上很有章法。

    在平易茶馆闹事,看上去气势汹汹,但他没有动手,没有打人,没有破坏店里的财物,就是言语威吓了一翻,放到官府,这也就是口角,没什么好说的。

    至于之后让人站在茶馆门面,威吓想要进门的客人,那更没什么好说的,那条律法规定,人不能站在街上了?

    官府是能找理由介入此事,但没有明文规定,就要自由裁量了。

    而官府都是他们家的人,会管吗?

    不会管!

    但是现在想起来,当日他的反应却是过激了。

    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话都说出口了,还能反悔吗?

    他的威望放哪?他的名声放哪?

    说到就要做到。

    让这平易茶馆开不了门!

    况且这事情,也不能全怪他。

    为什么当日的反应那么激动?

    因为他心情烦!

    为什么心情烦?

    因为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那方面,出了点问题。

    他是个男人,那方面出问题了,能不烦吗!?

    所以他今日来怡红楼找点刺激的,刺激刺激,看能不能把那方面刺激好了!

    可没成想,这刺激出了头,把人给弄死了!

    周若风心里慌了,这不是什么章法能处理的问题。

    杀人其罪几何,是律法上明文规定的事情。

    不是靠自由裁量,就能蒙混过关的。

    而且这怡红楼也是有背景的,身后站着的是郑家。

    徐州城排名第一的豪族,不是他能自由裁量的。

    两方相持下,就要按规矩办了。

    所以他要想办法处理此事,起码不要第一时间在现场,让人坐实了凶手的身份。

    只要不是当场抓获,事情就有回还的余地。

    报案,采证,缉捕,审议,这些环节,都有可做文章的地方。

    他心中一动,想到了办法。

    赵平还在阴影处观察事态,此时已经过了午夜,行人基本上都消失了。

    四下无人之际,目标终于出现了。

    只见周若风提着个挺大的袋子,大摇大摆的从怡红楼出来。

    大庭广众之中,这人处之泰然,等到了四下无人的街,行动却鬼祟了起来。

    周若风四处探望,找准了地方,走进了一条暗巷。

    他长舒一口气,最容易出事的环节过了,需要仔细考虑怎么处理尸体了。

    正思考着,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脖颈,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呼吸困难,不能发声。

    他双手用力往前推扼住自己咽喉的手掌,但力量差距过大,手掌纹丝不动。

    小腿抬起,向前踢踹,但对方的身体犹如铜铸一般,毫无反应。

    长时间的呼吸困难,带来了缺氧,他的心脏跳动得更加急促,一种心悸的感觉涌出来,冷汗从额头上冒出,一点点汇聚,滚落。

    对方根本不和他交涉,所有的身家背景都没了作用,这是他最不愿见的情况。

    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不知道是哪次作恶留下的仇人。

    如果早知如此,他一定做个温柔佳公子,不做那些恶事。

    等缺氧的时间渐长,意识都有些模糊,见到生还无望。

    他的心思又发生了改变。

    要是早知如此,他以前一定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在意识几乎完全模糊,弥留之际,手掌的主人终于从阴影处露出头来,茶馆老板的脸孔在他面前呈现。

    周若风双目圆睁,似乎未曾想到,是那个茶馆老板。

    那个小小的茶馆老板,竟然敢对他施展如此辣手!

    他就不怕周家的报复吗?

    也是,他的妻子是王家的人。

    那也不成啊!

    他怎么敢呢?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周若风再也支撑不住,断了气。

    赵平事先还考虑是否和对方交涉一番,想了想,以这位公子哥的习性,断然是不会和他交涉的。

    发生了那事,以他的习性,就已经不能和这位公子哥善了了。

    他今天来了,就注定要带走这位公子哥。

    对赵平来讲,事情已经没有了回还的余地。

    他不是优柔寡断畏首畏尾的人,三十多年来,无论大事小事,都是刚毅勇猛。

    意气当头,别说是一个不成器的公子哥,就算更大的人物,他也杀过。

    大不了离城奔走,天下流亡而已。

    至于家人?

    那不是他退缩的理由,也不会是让他成为怂包的借口!

    他也怕事发,怕周家报复,怕祸及家人!

    但怕就不做了吗?

    没管那个袋子里是什么,处理了尸体之后,赵文举就回到了自己家里。

    想要问问妻子,能不能和他出城?

    等到了家中,蹑手蹑脚地进去房间,赵平感觉家里比往日安静了很多,安静地不正常。

    他四处查看,发现妻子不在,儿子也不在,只有客厅的桌子上,留下了一封信。

    信很长,从旧事说起,言辞平淡。

    说他在十年前,在林谷,在一众匪徒手里,救下了妻子性命,缘分在此开始。

    说他十年来,为生计奔波,操持里外,虽然日子艰苦,但两人共度,也有欢喜。

    说这十年来,她大多一个人自家,艰苦的日子久了,也有些倦了。

    说这十年来,日子平静寡淡,两人的话少了,默契少了,有些生厌了。

    说这一天,她终于下定决心,承认这是一个错误。

    “我带着儿子回娘家了,勿念!”

    放下信,赵平立在原地,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最后长叹一声,熄了灯。

    房间里一片漆黑,隐约能看一件一双睁着的眼,不时反射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星光。

    又过了两个时辰,天刚蒙蒙亮,赵平起身出了门。

    他要离开徐州城!

    街上行人还少,只有开门早的粥铺,店前的蒸笼里散发出热乎乎的白气,飘散到街上。

    赵平本想静悄悄的出城,但事与愿违,他还是遇到了熟人。

    不过他也舒了一口气,总比遇到官兵抓捕好。

    “老赵,出城啊!”

    “对,出城。”

    赵平应着,来人是陈凯,茶馆里的常客,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去他那喝茶,这人性格不错,但不知为什么,没有太多亲近的朋友。

    “去哪啊?”陈凯问道。

    “料峭山。”赵平答道。

    “去那干嘛啊?”陈凯又问

    “见个老朋友。”老赵讪笑着,反问道:“你呢?”

    “我也去那边,最近那边事情有点多,我去帮点忙。”陈凯答得漫不经心。

    赵平现在在徐州算是走投无路了,妻子的事情,他明白意思,已经决定的事情,他无心更改,也无力更改。

    老夫老妻,都互相明白各自的性格,就像他决定杀掉周若风,决定下了,就没人能挡得住。

    她妻子决定离开,他也改变不了。

    亦如妻子王采薇当年决定嫁给他,王家上上下下都不同意,门不当户不对。

    多少人阻拦,多少人出面,但王采薇最后还是嫁给了他。

    木已成舟后,亲属来往间,就有人说他们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同样性格的人。

    然而性格刚强的人,如同身披麦芒,两人相处久了,才发现浑身都不舒服。

    这一次,王采薇下了决定,也就意味着婚姻走到了尽头,他心知肚明。

    又因为周若风的事情,需要赶紧离开徐州城。

    他打算去山城投奔他的小师弟,当年他对这个小师弟有很多照顾,而且对方是大族出身,背景很强,应该能给他谋个活计。

    至于王采薇的安全?

    他并不担心,王采薇是王家的人,“郑周宋王”的那个王家,下作的手段用不到她身上。

    而明面上?她与周若风的死没有关系。

    赵平和陈凯一路寒暄,唠着里短,走到了城门跟前。

    “要出城了,城外就不那么安全了。”

    “嗯,出了城就不一样了。”老赵应着,又重复一遍:“不一样了啊!”

    在走出城之前,老赵又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满城的黑石青瓦,川流不息的人群。

    他在这里许诺,安家,在这里为恋人付出,为后辈挖井,这里有他所有对未来的期许,对美好的向往。

    然而现实仿佛迎面吐了他一口浓痰,糊在脸上,然后告诉他,别擦了,擦不净。

    “唉……”

    老赵叹了口气,毅然决然地迈出了城门。

    尔后,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他楞在了原地。

    “获得能量,系统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