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2 夜晚
下午饭点前。
我在油烟滋生的厨房中都能听见敲门，三位少女中的一位去开了门。一碟肉正炒熟，在香气腾腾中端上了饭桌。
“情况怎样了？”我问。
我不知道该不该问，汉斯的心情看起来十分不好，但话已出口。
“一无所获。虽然怪物没有四处乱跑，但我们也没法击败它。”他无力地靠在刚进门的墙上，犹豫许久，“还牺牲了两人。”
米莉莎伸向肉的筷子停在半空。
早上骷髅横空出世，消息通过冒险家登记处传遍本国所有冒险家公会。由于坎特尔并不具备讨伐这样骇人的怪物的实力，又恰逢王军封闭训练，各地便召集经常讨伐高阶怪物的冒险家——是真正意义上的冒险家，来到坎特尔组成出战队伍。
汉斯也位列其中，可见他与我们的差距。
现实不容乐观，或者说，我们连悲观的权利都没有。
我从未想过真的有人会牺牲，何况还是人类中的精英。
“早上你不是已经对它膝盖造成创伤了吗？”
“它会自我修复，并且防御在不断更新加固。”
“直接用电系攻击呢？能不能直接影响骷髅的内部运作。”米莉莎提出了十分符合她风格的建议——这是书上的东西，我也略有印象。
“有静电屏蔽吧。”
汉斯对我的解释点点头，接着又说：
“不止这样。怪物可以吸收所有电系伤害，并转化为输出攻击我们。其中一人就是这么死去的。”
话音落下后便是一片静默
“你没事就好。”
似乎是不知道该接什么话，贝克小声说道。汉斯报以不太好看的苦笑。
“先吃饭吧。”我招呼着，再次走进厨房，端出一碗藕汤。
“我想我们得尽快解决。”汉斯在妹妹身旁坐下，墙与桌子的间隔让他不太舒服，“虽然现在得出结论是个人造怪物，但里面总会含有骷髅的习性，否则也不会弄成这外形——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我是说，骷髅在太阳下山后有可能会暴走。”
在他说出结论前，只有贝克点点头。
换而言之，因为有某种需求，或是某种功能，怪物的外形才会以骷髅为蓝本。不一定是暴走，也有可能是其他能力——比如召唤同伴。
如之前在地下实验室所见，骷髅族通常为大群体活动。如果巨型（机械）骷髅能够像骷髅族那样召唤同伴，那它脚下的土地里要多少有多少。
“能磁化它的外壳吗？”米莉莎忽然又问。
“这个我们也试过，但是骷髅本身的消磁非常好——要是能击败它，我特别想看看它的构造。”
话题在秋风中显得有些沉重，我起身关上窗。
汉斯吃完饭后，又返回了临时集结队。我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魔法阵，贝克在这边玩到很晚才回房间。
深夜一如既往地安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人们睡得安稳。偶尔会有几只不眠的鸟儿落在床上，扑棱翅膀又飞走了。
极度紧张的情况下，风吹草动都是不详的征兆。
我虽然已经习惯夜深人静，但今晚的意义不同——没有慌张的消息传来，表明巨大的怪物还算安稳。
“唔？卡茨尔你还没睡吗？”
睡眼惺忪的米莉莎从被子下探出身子。我先看看窗——紧闭着，再看看钟——凌晨三点，再看向半坐起的米莉莎。
“睡不着。”我小声喃喃，“这次出的事情可不小……”
两句话都是事实，只是前后没有关联。
我指指自己的右肩，米莉莎楞了一下，随即吞吞吐吐地说着“你怎么老是看这个”，提回滑到胳膊一半的睡衣肩带。
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是热血男青年啊。
“卡茨尔。”
“啊？”
米莉莎整理好宽松的睡衣，坐在床沿，低着头，双脚不停地来回摆。
“白天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是啊。只有在能为大家做出贡献的战场上牺牲才算是有意义，低端战场上死掉了大概率成为反面教材——啊，好像也挺有意义的。”
“不是，不是这句……”
她抬起头，触到我的目光后又低下去。我当然知道不是这句，只是白天我都说一遍了，现在不让米莉莎说一遍怎么行。于是我带着坏笑故意这么问——
“那是哪句？我说过的话那么多，总得先知道你指的是什么呀对吧？”
“就、就是那个……”
米莉莎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回头看了看背对着她的乌尔诺。后者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挪动身子，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醒着。
血液共振——嗯，睡得很死，让人怀疑有没有活着。
“……那个，可爱的主人米莉莎……什么的。对了，你说过我回来之后就会再说给我听的对吧！”
“嘘……声音这么大会吵醒小乌的。”
米莉莎据理力争的样子只持续了一秒，在我竖到嘴边的食指下又恢复了乖巧。
“是真的。”我认真地盯着米莉莎的眼睛，蹲在她身前，手轻轻落在她的头顶，“为了守护这份可爱，我说过的，我会陪你直到你完成任务。”
一半是真心话，一半是恶魔的契约性让我无法脱身。
米莉莎捏着我的手腕，却没有拨开它。
“平身。”
“喂，现在明明很煽情的好不好。”
“我怕再煽情下去，我会像那天那样情绪失控。所以就先打断了。”
米莉莎放下我的手，牵着我站起。突然地，她脚轻轻一踮，下巴搭在我的右肩。
双手环抱我后背。
“谢谢你，卡茨尔。我相信我没有选错人，两个月以来我一直是这样相信着的。”
“你的上一句话可是停止煽情。”
我说着不合时宜的话，搂过米莉莎靠在我身上。
正是那天她的情绪失控，让我做出了不太可能走到终点的宣言——我会一直跟随你，陪着你一起变强，直到通过试炼。
取下尼尔斯的犄角——这种话开开玩笑就够了。能独身抵挡天使族一支正规军的恶魔，实力已经远超出了初级战神的标准，不，就算是再往上几个头衔，也难以完成这种玩笑般的任务。
但米莉莎依然没有放弃。我不知她是否天真地坚信着什么，或是祈祷着自己都不相信的奇迹发生。
只记得她在初次见面时会毫无防备地把头伸到我手边。
她只是个喜欢吃冷面，用一杯奶茶就能骗走的女孩。
即使原先就能过上无数人羡慕的安稳生活，也不顾一切追寻远方的光芒。
——我也觉得，我没看错人。
“卡茨尔，其实我已经慎重考虑过了。”
我心头一震。
即使还不知道米莉莎要说什么，但这句话背后的话语远多于它本身。
“摘下尼尔斯的犄角这种事，我是肯定做不到的——成为战神嘛，我想最重要的不是任务的最终结果，而是我在冒险中的一切历练。说不定他们只是想看看我的决心。”
轻柔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决心可不是什么具有现实意义的东西，特别是对于千方百计阻挠你的人来说。我没有说话，点点头。
“所以啊，我觉得……我想了很久，我明早还是要去讨伐巨型骷髅。看着大家都在努力，而我却在睡安稳觉。战神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是认真的？”
“和你夸我时候有多认真，我现在就有多认真。”米莉莎从我身上离开，淡然一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你的决心我能理解，但是怎么就不会有事了啊？稍微远一点你的攻击就会被大幅削弱，我们又不能和那样的庞然大物打近战。”
“我有个想法，可以去试一试。”
咚地一声引得我和米莉莎同时看向房门。有什么东西砸在了门上，接着是不太重的敲门声。
“还有人醒着吗？”
是汉斯的声音。米莉莎想要去开门，被我拉住了。
“以后不能仅凭声音判断人，要小心。”
不死族附到人类身上并不少见。刚才的敲门声有些异样的阴沉，虽然门打开后确实是一脸疲惫的汉斯，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逝去，又有什么东西被同时被召唤。说白点，就是汉斯在两声敲门间，像是被变换了一个角色。
——是双重人格吗？
不知道乌尔诺能看出些什么。她被忽然到来的汉斯吵醒，呆坐在床上。
相比起我的胡思乱想，汉斯带来的消息更重要些。或者说，完全在意料之内。
“骷髅已经发现了城镇，好像要发起进攻。在各地冒险家集结而来的这段时间内，需要更多的人手参与拖延战斗！”
我在油烟滋生的厨房中都能听见敲门，三位少女中的一位去开了门。一碟肉正炒熟，在香气腾腾中端上了饭桌。
“情况怎样了？”我问。
我不知道该不该问，汉斯的心情看起来十分不好，但话已出口。
“一无所获。虽然怪物没有四处乱跑，但我们也没法击败它。”他无力地靠在刚进门的墙上，犹豫许久，“还牺牲了两人。”
米莉莎伸向肉的筷子停在半空。
早上骷髅横空出世，消息通过冒险家登记处传遍本国所有冒险家公会。由于坎特尔并不具备讨伐这样骇人的怪物的实力，又恰逢王军封闭训练，各地便召集经常讨伐高阶怪物的冒险家——是真正意义上的冒险家，来到坎特尔组成出战队伍。
汉斯也位列其中，可见他与我们的差距。
现实不容乐观，或者说，我们连悲观的权利都没有。
我从未想过真的有人会牺牲，何况还是人类中的精英。
“早上你不是已经对它膝盖造成创伤了吗？”
“它会自我修复，并且防御在不断更新加固。”
“直接用电系攻击呢？能不能直接影响骷髅的内部运作。”米莉莎提出了十分符合她风格的建议——这是书上的东西，我也略有印象。
“有静电屏蔽吧。”
汉斯对我的解释点点头，接着又说：
“不止这样。怪物可以吸收所有电系伤害，并转化为输出攻击我们。其中一人就是这么死去的。”
话音落下后便是一片静默
“你没事就好。”
似乎是不知道该接什么话，贝克小声说道。汉斯报以不太好看的苦笑。
“先吃饭吧。”我招呼着，再次走进厨房，端出一碗藕汤。
“我想我们得尽快解决。”汉斯在妹妹身旁坐下，墙与桌子的间隔让他不太舒服，“虽然现在得出结论是个人造怪物，但里面总会含有骷髅的习性，否则也不会弄成这外形——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我是说，骷髅在太阳下山后有可能会暴走。”
在他说出结论前，只有贝克点点头。
换而言之，因为有某种需求，或是某种功能，怪物的外形才会以骷髅为蓝本。不一定是暴走，也有可能是其他能力——比如召唤同伴。
如之前在地下实验室所见，骷髅族通常为大群体活动。如果巨型（机械）骷髅能够像骷髅族那样召唤同伴，那它脚下的土地里要多少有多少。
“能磁化它的外壳吗？”米莉莎忽然又问。
“这个我们也试过，但是骷髅本身的消磁非常好——要是能击败它，我特别想看看它的构造。”
话题在秋风中显得有些沉重，我起身关上窗。
汉斯吃完饭后，又返回了临时集结队。我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魔法阵，贝克在这边玩到很晚才回房间。
深夜一如既往地安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人们睡得安稳。偶尔会有几只不眠的鸟儿落在床上，扑棱翅膀又飞走了。
极度紧张的情况下，风吹草动都是不详的征兆。
我虽然已经习惯夜深人静，但今晚的意义不同——没有慌张的消息传来，表明巨大的怪物还算安稳。
“唔？卡茨尔你还没睡吗？”
睡眼惺忪的米莉莎从被子下探出身子。我先看看窗——紧闭着，再看看钟——凌晨三点，再看向半坐起的米莉莎。
“睡不着。”我小声喃喃，“这次出的事情可不小……”
两句话都是事实，只是前后没有关联。
我指指自己的右肩，米莉莎楞了一下，随即吞吞吐吐地说着“你怎么老是看这个”，提回滑到胳膊一半的睡衣肩带。
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是热血男青年啊。
“卡茨尔。”
“啊？”
米莉莎整理好宽松的睡衣，坐在床沿，低着头，双脚不停地来回摆。
“白天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是啊。只有在能为大家做出贡献的战场上牺牲才算是有意义，低端战场上死掉了大概率成为反面教材——啊，好像也挺有意义的。”
“不是，不是这句……”
她抬起头，触到我的目光后又低下去。我当然知道不是这句，只是白天我都说一遍了，现在不让米莉莎说一遍怎么行。于是我带着坏笑故意这么问——
“那是哪句？我说过的话那么多，总得先知道你指的是什么呀对吧？”
“就、就是那个……”
米莉莎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回头看了看背对着她的乌尔诺。后者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挪动身子，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醒着。
血液共振——嗯，睡得很死，让人怀疑有没有活着。
“……那个，可爱的主人米莉莎……什么的。对了，你说过我回来之后就会再说给我听的对吧！”
“嘘……声音这么大会吵醒小乌的。”
米莉莎据理力争的样子只持续了一秒，在我竖到嘴边的食指下又恢复了乖巧。
“是真的。”我认真地盯着米莉莎的眼睛，蹲在她身前，手轻轻落在她的头顶，“为了守护这份可爱，我说过的，我会陪你直到你完成任务。”
一半是真心话，一半是恶魔的契约性让我无法脱身。
米莉莎捏着我的手腕，却没有拨开它。
“平身。”
“喂，现在明明很煽情的好不好。”
“我怕再煽情下去，我会像那天那样情绪失控。所以就先打断了。”
米莉莎放下我的手，牵着我站起。突然地，她脚轻轻一踮，下巴搭在我的右肩。
双手环抱我后背。
“谢谢你，卡茨尔。我相信我没有选错人，两个月以来我一直是这样相信着的。”
“你的上一句话可是停止煽情。”
我说着不合时宜的话，搂过米莉莎靠在我身上。
正是那天她的情绪失控，让我做出了不太可能走到终点的宣言——我会一直跟随你，陪着你一起变强，直到通过试炼。
取下尼尔斯的犄角——这种话开开玩笑就够了。能独身抵挡天使族一支正规军的恶魔，实力已经远超出了初级战神的标准，不，就算是再往上几个头衔，也难以完成这种玩笑般的任务。
但米莉莎依然没有放弃。我不知她是否天真地坚信着什么，或是祈祷着自己都不相信的奇迹发生。
只记得她在初次见面时会毫无防备地把头伸到我手边。
她只是个喜欢吃冷面，用一杯奶茶就能骗走的女孩。
即使原先就能过上无数人羡慕的安稳生活，也不顾一切追寻远方的光芒。
——我也觉得，我没看错人。
“卡茨尔，其实我已经慎重考虑过了。”
我心头一震。
即使还不知道米莉莎要说什么，但这句话背后的话语远多于它本身。
“摘下尼尔斯的犄角这种事，我是肯定做不到的——成为战神嘛，我想最重要的不是任务的最终结果，而是我在冒险中的一切历练。说不定他们只是想看看我的决心。”
轻柔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决心可不是什么具有现实意义的东西，特别是对于千方百计阻挠你的人来说。我没有说话，点点头。
“所以啊，我觉得……我想了很久，我明早还是要去讨伐巨型骷髅。看着大家都在努力，而我却在睡安稳觉。战神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是认真的？”
“和你夸我时候有多认真，我现在就有多认真。”米莉莎从我身上离开，淡然一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你的决心我能理解，但是怎么就不会有事了啊？稍微远一点你的攻击就会被大幅削弱，我们又不能和那样的庞然大物打近战。”
“我有个想法，可以去试一试。”
咚地一声引得我和米莉莎同时看向房门。有什么东西砸在了门上，接着是不太重的敲门声。
“还有人醒着吗？”
是汉斯的声音。米莉莎想要去开门，被我拉住了。
“以后不能仅凭声音判断人，要小心。”
不死族附到人类身上并不少见。刚才的敲门声有些异样的阴沉，虽然门打开后确实是一脸疲惫的汉斯，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逝去，又有什么东西被同时被召唤。说白点，就是汉斯在两声敲门间，像是被变换了一个角色。
——是双重人格吗？
不知道乌尔诺能看出些什么。她被忽然到来的汉斯吵醒，呆坐在床上。
相比起我的胡思乱想，汉斯带来的消息更重要些。或者说，完全在意料之内。
“骷髅已经发现了城镇，好像要发起进攻。在各地冒险家集结而来的这段时间内，需要更多的人手参与拖延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