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地震
土地皲裂，大地震颤。
准确来说，视野可见范围内的草地正在凸起，东一处西一处，像是沸锅里的泡泡——这也足够恐怖。
“米莉莎，抓住我！”
我双脚撑地保持平稳，左手紧攥随时会被连根拔起的草，右手握住米莉莎的手腕。
造物主正在发力，意欲在草原上不讲理地拔起一座山峦。附近的人无一不被摇晃的世界甩在地上。好不容易用武器或手稳住身体，他们站起来，惊恐或好奇地看向这边。
他们都以仰视的姿势看过来，换而言之，我们脚下的土地被抬高了。我喜欢在高高的草坡上小憩，但现在不是时候。
——显而易见，诡异之处在我们下方。
左手稍抬起，给指环刀弹出的余地。难以估算的血量从伤口倾泻而出，浪潮般卷起，成球壳分别围住我们四人。
“准备好了吗！”
我大喊，同时，直截了当地让球壳滚下坡，没时间给少女们做心理准备。虽然有些残忍，但这是我能做到最快的逃生方式了。
况且坡也不是那么陡。米莉莎有过体术训练，承受能力不会差；贝克作为刺客，贴地快速翻滚可能是家常便饭。说到底，我最担心的那位——
“卡茨尔！你除了让人转圈圈还会不会干点别的！”
……反而比另外两位要精力充沛。一阵翻天覆地过后，乌尔诺第一个站起来，拍拍凌乱的夹克，尽管起色确实不太好。
“小乌，我们滚了多远？”
“我们从哪开始的？”她眯起眼看过去，瞳仁被金色覆盖。
“你抬头看见的山丘的最高点，这里到那里的水平距离吧。”
因陷阱被触发而凸起的草皮，此刻称之为“山丘”也不为过。
“253米。”
“你的可靠和自信真是用在了奇怪的地方。”
目前看来，我达到了目的——远离黄金。虽然还不能断定那就是陷阱，但宁可信其有吧。
贝克仰面倒在草地上，呆望着天空，帽檐从头顶滑落。被草原藏住光芒的魔法阵在她身底迅速扩张、消散，之后她便坐了起来，甩甩头，戴回兜帽。
同样的魔法阵在趴着的米莉莎身下展开后，她先是一脸疑惑地抬起头，接着双手撑地起身。不出所料，满载怒气的魔杖朝我飞来。
“是治疗魔法吗？”
贝克扯低帽檐，只露出嘴巴，点点头。
“能够治疗头晕的魔法。”她小声补充道。
震动正在逐渐减小，但因此带来的恐惧难以消散。由于我的大意，触碰了现在想来怎么都不正常的“黄金”，差点害惨了其他三人。
草原上人来人往，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发现黄金，实在不巧。
也可以换种说法，为什么到现在才被发现。
“是地震吗？”
“记录仪上没提到过草原会地震，直觉告诉我事情有些复杂。”
草原下面埋着什么，我们见识过。除了众所周知的浩大的魔法工程，夹在它与地面之间的，还有诸多无法公之于众的实验室——米莉莎看了会兴奋，常人看了会害怕，并且有足够能力毁灭新手村的实验室。
只能祈祷不是底下那只恶魔在作祟。我不介意以恶魔的身份同他斗个粉身碎骨，但草原上更多的是无辜的冒险家们。
一旦参与了捕杀，就要有随时被杀的觉悟——冒险家间不成文的规定，对于新手们来说太残忍了些。
呲——
宛如远处传来蒸汽机的尖鸣。虽然无法捕捉到精确位置，但以大致的方向可知，这声音来自于凸起的草皮底下。
和声音的内容一致，不祥和的草皮再次拱起许多小包，接着在同一个瞬间爆开。鸣叫骤降，转化为乳白色的气流喷薄而出，迷雾顷刻间弥漫天地。
草原上的一切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身边几个红色球壳，包裹着模糊却容易辨认的人形。
“大家过来我这边，进入战斗状态。米莉莎，你能用水把雾冲开吗？”
“其实只有你不在战斗状态了啦。”乌尔诺刚刚才从口袋中拿出狙击枪，指向未知的前方。
米莉莎魔杖向前伸，水流排开一道雾气。但再移动清除周围雾气时，原先的空缺很快就会被不断涌出的雾气重新填满，前功尽弃。
“小乌。”
“又什么事？”
“你的吹风机能吹散这些雾气吗？”
“那叫气流喷射！我试一下，不过你最好离远些，如果不怕血管被吹断的话。”
“我还没脆弱到那种地步。”
说着，我心虚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记得要把枪口伸出球壳。”
与常见的机械鼓风机不同，乌尔诺的枪口只是发出轻微的“呜呜”声，像是远方人的呓语萦绕耳边一般不真实。枪口前的迷雾被推开了扇形范围，虽然看起来效果比水流好，但实际上同样没能让我们看清周围的内容。
“怎么办，要不我们回去吧？”
乌尔诺摇着头放下枪，眼前的雾气嚣张地恢复了原先盈满的模样。
“不行的，这么浓的雾，我们没有参照物很容易迷失方向……怎么回事，忽然刮风了？”
身体忽然被埋进风中，我被迫转过身，背对风向。
先是地震，又是狂风，这可不是一片正常草原该摆出来的姿态。如果不是历尽阻难洒下来的薄薄阳光，让世间还算明亮，那便是书籍中描述的世界末日了。
“应该是卢提比克吧？”
“卢提比克？好耳熟的名字。”
声音在风中碎成小块。
“是我们这里的风系魔法师，卡茨尔你竟然不认识吗，明明都是变态。”
想起来了，正如乌尔诺所说，那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道貌岸然，喜欢行魔法之便偷偷掀起女孩子短裙的家伙。尽管谁都知道是他在作祟，但施法过于隐蔽，他从来没被人抓住过证据，因此也无法整治。“每次女孩子遭殃这家伙都在场”可不能作为公堂辞呈。
“过分了啊，我到底哪里变态了！我最多只是偶尔摸摸你们的头而已。”
“偶尔？”
“大概和你们两位敲我头的次数差不多吧。”
风以差不多和迷雾消散一样的速率在减小，直到枯绿的草地再次朦胧地呈现在我们眼前时，恰好云淡风轻。
绿色的小丘顶端多了一些东西，像是几条被遗弃的水管，有气无力地散在地上。
水管忽然折了两折，微量蒸汽从断口处喷出，飘散在风里。
那是什么，脑中的怪物图鉴并没有具有此种特征的生物，记录仪上也没有。
“小乌，小乌。”
“你好烦诶。”
“小乌。”米莉莎轻轻呼唤。
“嗯？米莉莎姐姐？”
“哇，怎么能这样区别对待的！”
“好啦卡茨尔，人家都说你烦了。”米莉莎用魔杖把我顶到一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小乌，你能看清那些白色长条的模样吗？”
“唔……不像是生物。要说的话，有点像比较长的骨头。”
“骨头？”我和米莉莎同时发问。
“就像是博物馆里展览的那些动物骨头，几周前你们带我看过的。我再看看……有点像动物的爪子，关节还在冒烟。”
乌尔诺把手掌比作爪状，让人不由得想起她吃饭的动作。
嗡——
四人面面相觑，毫无疑问，大家都感受到了脚底再次传来的震感。
乌尔诺所描述的“骨头”往草地下陷。
来自左手的血液飞溅到空中，加厚保护我们的球壳。
几秒后，253米远处的草原夸张地隆起尖形，如一颗草与土混杂而成的竹笋——可以肯定有什么东西在向上钻。再静默几秒，尖形忽然从内部炸得四分五裂，巨大的土块剥落在地，中小型土块迸向四周。
伴随着巨大蒸汽声与热浪，视野再次迅速被雾气所填满。
狂风再起，四面八方同时传来金属出鞘的尖锐声音。
米莉莎披上令我汗颜的神装，乌尔诺比黄金更闪耀的目光透过瞄准镜。贝克随风呼呼作响的斗篷之下，身躯不随风所动。
大家一定都看到了，蒸汽四起之前短暂的几秒，造访草原的究竟为何物。蒸汽散去后，它更加清楚地被我们的目光所包围。
——巨大的骸骨，仅是掀起土地的上身，高度就已经堪比冒险家登记处及周边的楼房。此刻，它正扭动着空洞的身躯，双手仍不断挖掘着周身的泥土。
我朝天空中发射与汉斯约定好的信号魔法。
准确来说，视野可见范围内的草地正在凸起，东一处西一处，像是沸锅里的泡泡——这也足够恐怖。
“米莉莎，抓住我！”
我双脚撑地保持平稳，左手紧攥随时会被连根拔起的草，右手握住米莉莎的手腕。
造物主正在发力，意欲在草原上不讲理地拔起一座山峦。附近的人无一不被摇晃的世界甩在地上。好不容易用武器或手稳住身体，他们站起来，惊恐或好奇地看向这边。
他们都以仰视的姿势看过来，换而言之，我们脚下的土地被抬高了。我喜欢在高高的草坡上小憩，但现在不是时候。
——显而易见，诡异之处在我们下方。
左手稍抬起，给指环刀弹出的余地。难以估算的血量从伤口倾泻而出，浪潮般卷起，成球壳分别围住我们四人。
“准备好了吗！”
我大喊，同时，直截了当地让球壳滚下坡，没时间给少女们做心理准备。虽然有些残忍，但这是我能做到最快的逃生方式了。
况且坡也不是那么陡。米莉莎有过体术训练，承受能力不会差；贝克作为刺客，贴地快速翻滚可能是家常便饭。说到底，我最担心的那位——
“卡茨尔！你除了让人转圈圈还会不会干点别的！”
……反而比另外两位要精力充沛。一阵翻天覆地过后，乌尔诺第一个站起来，拍拍凌乱的夹克，尽管起色确实不太好。
“小乌，我们滚了多远？”
“我们从哪开始的？”她眯起眼看过去，瞳仁被金色覆盖。
“你抬头看见的山丘的最高点，这里到那里的水平距离吧。”
因陷阱被触发而凸起的草皮，此刻称之为“山丘”也不为过。
“253米。”
“你的可靠和自信真是用在了奇怪的地方。”
目前看来，我达到了目的——远离黄金。虽然还不能断定那就是陷阱，但宁可信其有吧。
贝克仰面倒在草地上，呆望着天空，帽檐从头顶滑落。被草原藏住光芒的魔法阵在她身底迅速扩张、消散，之后她便坐了起来，甩甩头，戴回兜帽。
同样的魔法阵在趴着的米莉莎身下展开后，她先是一脸疑惑地抬起头，接着双手撑地起身。不出所料，满载怒气的魔杖朝我飞来。
“是治疗魔法吗？”
贝克扯低帽檐，只露出嘴巴，点点头。
“能够治疗头晕的魔法。”她小声补充道。
震动正在逐渐减小，但因此带来的恐惧难以消散。由于我的大意，触碰了现在想来怎么都不正常的“黄金”，差点害惨了其他三人。
草原上人来人往，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发现黄金，实在不巧。
也可以换种说法，为什么到现在才被发现。
“是地震吗？”
“记录仪上没提到过草原会地震，直觉告诉我事情有些复杂。”
草原下面埋着什么，我们见识过。除了众所周知的浩大的魔法工程，夹在它与地面之间的，还有诸多无法公之于众的实验室——米莉莎看了会兴奋，常人看了会害怕，并且有足够能力毁灭新手村的实验室。
只能祈祷不是底下那只恶魔在作祟。我不介意以恶魔的身份同他斗个粉身碎骨，但草原上更多的是无辜的冒险家们。
一旦参与了捕杀，就要有随时被杀的觉悟——冒险家间不成文的规定，对于新手们来说太残忍了些。
呲——
宛如远处传来蒸汽机的尖鸣。虽然无法捕捉到精确位置，但以大致的方向可知，这声音来自于凸起的草皮底下。
和声音的内容一致，不祥和的草皮再次拱起许多小包，接着在同一个瞬间爆开。鸣叫骤降，转化为乳白色的气流喷薄而出，迷雾顷刻间弥漫天地。
草原上的一切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身边几个红色球壳，包裹着模糊却容易辨认的人形。
“大家过来我这边，进入战斗状态。米莉莎，你能用水把雾冲开吗？”
“其实只有你不在战斗状态了啦。”乌尔诺刚刚才从口袋中拿出狙击枪，指向未知的前方。
米莉莎魔杖向前伸，水流排开一道雾气。但再移动清除周围雾气时，原先的空缺很快就会被不断涌出的雾气重新填满，前功尽弃。
“小乌。”
“又什么事？”
“你的吹风机能吹散这些雾气吗？”
“那叫气流喷射！我试一下，不过你最好离远些，如果不怕血管被吹断的话。”
“我还没脆弱到那种地步。”
说着，我心虚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记得要把枪口伸出球壳。”
与常见的机械鼓风机不同，乌尔诺的枪口只是发出轻微的“呜呜”声，像是远方人的呓语萦绕耳边一般不真实。枪口前的迷雾被推开了扇形范围，虽然看起来效果比水流好，但实际上同样没能让我们看清周围的内容。
“怎么办，要不我们回去吧？”
乌尔诺摇着头放下枪，眼前的雾气嚣张地恢复了原先盈满的模样。
“不行的，这么浓的雾，我们没有参照物很容易迷失方向……怎么回事，忽然刮风了？”
身体忽然被埋进风中，我被迫转过身，背对风向。
先是地震，又是狂风，这可不是一片正常草原该摆出来的姿态。如果不是历尽阻难洒下来的薄薄阳光，让世间还算明亮，那便是书籍中描述的世界末日了。
“应该是卢提比克吧？”
“卢提比克？好耳熟的名字。”
声音在风中碎成小块。
“是我们这里的风系魔法师，卡茨尔你竟然不认识吗，明明都是变态。”
想起来了，正如乌尔诺所说，那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道貌岸然，喜欢行魔法之便偷偷掀起女孩子短裙的家伙。尽管谁都知道是他在作祟，但施法过于隐蔽，他从来没被人抓住过证据，因此也无法整治。“每次女孩子遭殃这家伙都在场”可不能作为公堂辞呈。
“过分了啊，我到底哪里变态了！我最多只是偶尔摸摸你们的头而已。”
“偶尔？”
“大概和你们两位敲我头的次数差不多吧。”
风以差不多和迷雾消散一样的速率在减小，直到枯绿的草地再次朦胧地呈现在我们眼前时，恰好云淡风轻。
绿色的小丘顶端多了一些东西，像是几条被遗弃的水管，有气无力地散在地上。
水管忽然折了两折，微量蒸汽从断口处喷出，飘散在风里。
那是什么，脑中的怪物图鉴并没有具有此种特征的生物，记录仪上也没有。
“小乌，小乌。”
“你好烦诶。”
“小乌。”米莉莎轻轻呼唤。
“嗯？米莉莎姐姐？”
“哇，怎么能这样区别对待的！”
“好啦卡茨尔，人家都说你烦了。”米莉莎用魔杖把我顶到一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小乌，你能看清那些白色长条的模样吗？”
“唔……不像是生物。要说的话，有点像比较长的骨头。”
“骨头？”我和米莉莎同时发问。
“就像是博物馆里展览的那些动物骨头，几周前你们带我看过的。我再看看……有点像动物的爪子，关节还在冒烟。”
乌尔诺把手掌比作爪状，让人不由得想起她吃饭的动作。
嗡——
四人面面相觑，毫无疑问，大家都感受到了脚底再次传来的震感。
乌尔诺所描述的“骨头”往草地下陷。
来自左手的血液飞溅到空中，加厚保护我们的球壳。
几秒后，253米远处的草原夸张地隆起尖形，如一颗草与土混杂而成的竹笋——可以肯定有什么东西在向上钻。再静默几秒，尖形忽然从内部炸得四分五裂，巨大的土块剥落在地，中小型土块迸向四周。
伴随着巨大蒸汽声与热浪，视野再次迅速被雾气所填满。
狂风再起，四面八方同时传来金属出鞘的尖锐声音。
米莉莎披上令我汗颜的神装，乌尔诺比黄金更闪耀的目光透过瞄准镜。贝克随风呼呼作响的斗篷之下，身躯不随风所动。
大家一定都看到了，蒸汽四起之前短暂的几秒，造访草原的究竟为何物。蒸汽散去后，它更加清楚地被我们的目光所包围。
——巨大的骸骨，仅是掀起土地的上身，高度就已经堪比冒险家登记处及周边的楼房。此刻，它正扭动着空洞的身躯，双手仍不断挖掘着周身的泥土。
我朝天空中发射与汉斯约定好的信号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