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议的冒险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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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 食人花事件

    

    尽管周围尽是未知领域,我除了带着米莉莎遁入黑暗,别无选择。

    就像二十多分钟前我只能选择顶着捕鸟花原路返回。我希望这次也有正确的结果。

    我不敢大喘气,奔跑带来的虚脱在身上沸腾,清晰的心跳难受得令人窒息。每呼吸一次,就感觉心脏会强行跳出来。

    米莉莎紧紧靠着我,不时向树后探出半个头。

    五米高的植株在不远处徘徊,脊背上的触须上下摆动,虽然远看并不高大,但它张开的巨口整个填满你的视野,震撼与恐惧会同时填满你的内心。

    幸亏我见到噩梦般的巨口时,不失逃跑的本能。

    我将火把扔进它嘴里,不管有没有效,然后拉着米莉莎飞奔。

    目前看来这招是奏效的——丢弃了火把,至少能让我们躲藏在树后,并且没有引起森林火灾。

    “那是什么?”米莉莎颤抖着小声问。

    与长舌捕鸟花有着相似的外形,体型异常高大。记录仪上捕鸟花口腔直径最大30厘米,除去恐惧会夸大事实的因素,保守估计,我所见到的大口足有两米。

    是变异体吗?明显不是,植株能够自由活动已经超出了变异的范围。

    “找到了,看起来是亲戚。”

    我翻阅记录仪,最终在长舌捕鸟花词条下方的“相似怪物”处看见了图片。

    “食人花?!”

    我和米莉莎异口同声,又在声音之后同时捂住了嘴,面面相觑。

    这个名字令人第一时间联想到对着冒险家张开的血盆大口、被吞食时挣扎的冒险家、或是被獠牙绞碎的冒险家、以及散落在野外的人体残骸。

    食人花是探险小说中的常客。

    蛇型食人花,名字来源于其背脊上生长的九条蛇。植株身高4-5米,为最高的肉食性植物之一,生性凶猛,易怒,捕食一切体积小于它的动物。能够控制小型肉食性植物,智力较高。

    词条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我们会受到长舌捕鸟花的攻击。

    我探出半个头,隐约能看见“触须”末端蛇头的轮廓。

    “应该就是这个了。”

    “卡茨尔你别吓我,这、这可是食人花诶,万一被吃掉怎么办……”

    “别怕,你看刚刚我不是带着你冲出包围了吗?”

    “刚才明明是我把三只捕鸟花冻住的!”

    “所以这次到我保护你了。”我注视着米莉莎,“作为随从,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保护你。”

    (也就是说,如果我死了,那你自求多福)。

    米莉莎蓝色的双眼在黑暗中依然清澈,她点点头。

    被盯着眼睛就会安静下来,米莉莎这个特性真好用。

    重新回到状况。顾名思义,不远处这只肥大的看起来头脑简单的植物是我们的敌人,因为我们回去的途中必定会受到它攻击。

    “所出现的野占区……排第一个也就是最简单的,我看看,罗根海岸森林,在哪?”

    “不知道。”

    果然不能问米莉莎任何地理问题。

    嘛,虽然我也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不过既然都是森林,那么说明对方是处在自己较为熟悉的环境中。

    相比于第一次踏入黎明森林的我们,它才是绝对的主人。

    “你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吗?”

    我一边问米莉莎,一边保持着对食人花行动的观察。

    在行动前,我想我应该听听主人的意见。见米莉莎茫然地摇摇头,我继续往下说: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一步步试探了。”

    其实我猜米莉莎十有八九没想到办法,我这么问只是为了给我的行动添加合理性。

    我伸出手,射出一大滴血液。

    血液坠落在食人花身旁的那一刹那,只见它猛地一个转身,红色的花瓣膨立,背上八条蛇挺直刺入身体的斜上方位——也就是血滴落点的正上方,剩余一条蛇警惕成弓形,目光扫视周身。

    我将惊讶藏在了心中,至少得在米莉莎面前保持镇定。

    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这家伙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刚才的一式还提高了它的警戒。

    这么说吧。

    如果是我感觉到身后有动静,下意识的反应是转身攻击正前方,这也是一般人会有的反应。

    而这家伙首先攻击了斜上方,能够看出它令人汗颜的感知与推断——从感知到落地的是血液,推断出可能有动物藏在树枝上,继而发起进攻,整个过程只是一瞬。无疑,不仅仅是基因使然,这个动作也融合了以往大量的战斗经验。

    其实可以通过脚步判断是否有动物从地面接近,但战斗往往是临场反应,我不敢保证我能想到这一点。

    ……说得好像我经历过多少战斗似的。

    除了心跳,剩下的声音只有微小的风吹草动。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食人花却迟迟不肯离开。我们蜷缩在树干背后,虽然不被发现就不会有事,但同时也意味着要在森林里挨饿。

    我带的肉类罐头没有打开的机会,飘香除了暴露我们位置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米莉莎,我问个问题。”

    “虽然我现在魔力是满的,但这么大体积我用尽所有魔力都冻不住,能冻我早就冻了。”

    米莉莎一脸“我知道你想让我做什么”的样子,无奈地挥挥魔杖。

    “拜托,我从没想过要这么做……呃,你魔力已经恢复满了吗?真快啊。我想问的是,植物再怎么聪明,也比不过人类对吧?”

    稍微有些自负的话。

    “不对不对,有个别植物的智商高于人类。啊对了,食人花中有种智商高于人类的,我忘记是不是蛇型食人花了。唔,希望不是吧。”

    “嗯,了解了——当我没问。”

    希望不是吧,我也这么想。

    明明只是想让米莉莎给我加油打气,没想到随口一问起到了完全相反的作用。

    不远处的食人花停下脚步,如同个威严满满的士兵挺立在原地。

    见状,我立即开始思索如何有效偷袭,达到一击毙命的效果——当然也不排除它故意停下,引诱我攻击。这时,米莉莎拉了拉我的手。

    微微抖动的触感从指间传来

    “嗯?”

    米莉莎抬起手,指向前方。

    粗壮树木的间隙中,一株巨大的植物大摇大摆地走过。不用看见全身,仅看见了背上的九颗蛇头,便知道了米莉莎颤抖的原因。

    我也受到了触电般的惊吓。如果这是梦,我绝对会在这一瞬惊醒,可惜这不是。

    “竟然会瞬移。”

    为了确认不是我们都眼花看错,我回头看向树后,食人花仍安然伫立。

    再转回来,食人花在树丛间游走。

    “行吧,现在情况有三种。”出现了无论如何都不愿面对的现象,我反而异常冷静,“第一,它会瞬移,它知道我们在观察它,在进攻前先戏耍我们。第二,它会分身。第三,这片区域有两只甚至更多的食人花——记录仪上没提到过这个,但这个猜测比较靠谱。”

    “无论哪一种,都不能让人乐观,对吧?”

    米莉莎接过我的话。但慢慢地,她眯起眼睛看向森林深处,嘴角有了笑意:

    “不对,其实如果是两只食人花,那可未必是个坏消息。”

    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生性凶猛的蛇型食人花,为了保护自己的领地,会对威胁到它的生物发起进攻。

    所以,如果把两株食人花引到一起,让它们互相伤害。等到它们战斗力都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就能轻易一网打尽。

    还没等米莉莎继续说出详细的作战计划,我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等一下,我觉得这里并不是它的领地,记录仪上没有记录显示黎明森林中有食人花,我想这两位更像是不小心迷路的家伙。其次——”我指着属性栏中“群居”一词,“老虎是独居动物,这两朵大花更像是狼。”

    两株食人花见面,完全可以发生更坏的情况。我想象不出被两株五米高的大家伙搜寻猎杀的样子。

    “是群居啊……嘛,你们人类不也是群居吗?如果有人闯入领地,也会感到很不舒服对吧?”

    “……说得好像你不是人类一样。”

    “我确实不是啦,我是半神,半神!”

    “理想是神,肉体是人吗?了解了,原来还有这么超现实主义的定义。”

    “我生气了。”

    “对不起,请主人米莉莎继续说吧。”

    她看着我,像是讲台上等着学生安静的老师。我识趣地闭嘴。

    “这就对了嘛,我的卡茨尔真乖!”米莉莎莞尔一笑,魔杖又敲到我头上,“其实拿人类来作比较就很好理解了,人类到了一片新大陆之后,不是会默认这是自己的领地,并且奴役落后的土著吗?”

    因此,人类也有了广阔的领土。

    我食指关节抵着嘴唇,听着米莉莎的发言。确实无法反驳,况且蛇型食人花的智商(可能)比人类还高,类比似乎合情合理。

    “若不是这东西的生长周期过于漫长,恐怕早就统治世界了。”记录仪上有人这么写道。

    米莉莎见我没有异议,便开始说明作战计划。

    

    目前看来两株食人花并未发现对方的存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它们注意到对方。

    不过植物没有眼睛,蛇类也大都是瞎子,我们只能尽量去缩小它们之间的距离。

    虽然不知道它们碰头的结果是好是坏,但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定,单挑我们绝对没有胜算。

    米莉莎倒是自信满满。

    现在是计划的第一步。

    “卡茨尔卡茨尔,你伸到哪了?”

    在米莉莎的指挥下,我将手插入泥土中,血液呈细线状缓慢向远处的食人花延伸。

    “不清楚,但是快达到射程上限了。”

    “你不能感知血液的位置吗?”

    “血液点可以,体积越大判断就越不准。”

    “好菜噢,让我来吧。”米莉莎轻轻捏住我的手腕,涓涓细流淌过我的伤口。接着,水流以螺旋的方式缠上我的血液,顺着我铺设好的路线一路向前。

    “嗯?”

    “嗯?”

    不知米莉莎在疑惑些什么,我也跟着嗯了一声。

    “这就到头了吗?”

    我能感觉到水包裹住了血液的最前端,于是给出肯定的回答。

    米莉莎无奈地叹了口气,右手往前一指,约半米高的冰锥从土里冒出来——那是离我们不到五米的距离。

    “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真的有这么菜!等等米莉莎你先别收回来,似乎还可以再往前。”

    我稍一用力,血液便渗入了米莉莎的水中。被稀释的血液继续往前钻,又钻出一段远比我射程长的距离。

    随着血液尽头的远去,我对它到达位置的估算更加模糊了。我只能注视着远处的食人花,努力控制血液的前进方向。

    “这不是还能继续吗,好样的卡茨尔!”

    “以前从来没试过,我想可能是因为血液被稀释了的缘故。血液浓度下降,血细胞就能排成一条更长的队伍。就像是一根绳子,沿着横截面把绳子切成两半,它的总长度就变成了原来的两倍。”

    “会不会是这样,身体感觉到了血液被稀释,就造更多的血排出来。后来的血推动原先的血,血路就变长了。”

    “……或许还真是这样。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了解我。”

    不得不承认米莉莎说的有道理。

    “毕竟我是你的主人嘛~”米莉莎自豪地说,像是完全忘记了当前的危险处境,“不过这都是课本上的知识呀,你们没教吗?”

    “没有,我没上过学。”

    我如实回答。米莉莎先是一脸错愕,随后拍拍我的肩。

    我所有的东西都是自学的。我听得懂人类的语言,能读懂人类的文字,长大后,我成了图书馆的常客。在那里,我由浅开始了解这个世界。

    学校这种地方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去的,更何况我是恶魔。

    传闻中天上的生物们都过着高品质的生活,想必人人都能够进入课堂。米莉莎虽然不是正式的神,不过受教育水平也比地上及地狱的生物好上几倍吧。

    “不过我想问一下……你们的课本没有提到血族或血系能力者储血量很大吗?”

    “谁知道你是血怪了啦!明明这么瘦的一个人。”

    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仔细回忆了一下,在被米莉莎的防盗装置刺中之前,我好像确实没透露过。

    “话说,到哪了?”

    米莉莎指的是我在地下铺设的血路,然而我并不能回答她。察觉到我的为难后,她再次露出“你好菜啊”的眼神,嘴中念念有词。

    地面每隔半米冒出一个小冰尖,顺着底下的血路延伸过去,一步步逼近远处的食人花。

    同时我也不时扭头确认第一位与我们相见的食人花。如果它离开了,那我们可以趁机开溜。

    事实证明,它仍在等着猎物的出现。值得庆幸的是,它的大口没有出现在我们身后。

    “好了,就这里吧,能感受到我最后一枚标记的位置吗?”

    “……有点模糊,就像脑中有什么东西却一下子想不起来的感觉。”

    “那不是根本感受不到吗!不过没问题,现在看来我可以把它引过来。”

    我正琢磨着米莉莎话中含义,只见远处的食人花就像是听见了她的话似的,猛然将头甩向这边。

    “哇塞,怎么做到的,你会勾魂术吗?”

    “我可是神!怎么可能学那种歪门邪道。”每当涉及到米莉莎的身份时,她总是有点敏感,“看好了。”

    顺着米莉莎举起的手指,我看见了食人花朝这边挪了一步。

    又挪了一步。

    “看清了吗?”

    “看不清。”

    远处的景物对我来说就是一团糊,只能勉强看见物体的运动。

    很惭愧,明明是恶魔,夜视能力却差得很。

    “多吃些胡萝卜吧,对夜间作战有好处的。”

    随着食人花的身影在视野中逐渐增大,我得知了米莉莎正在做什么:在她的操控下,等距分布的冰锥逐个射向食人花。食人花受到了莫名其妙的攻击,自然会寻找攻击的来源,于是被米莉莎一步步引到了这里。

    相比之下,这只食人花显得好对付许多——不仅智商看上去余额不足,连体型也才在四米的量级。

    “差不多要引到了。我们先按照计划撤退到旁边,再像这样把二号引到一号身旁。”

    为了方便称呼,米莉莎以遇见的顺序给两株食人花编了号。

    我点点头:“我确定一下一号的位置。”

    我再次转过头。

    厚肉质的红色花瓣先出现在了视野边界,我一个激灵坐倒在地上,迫不得已面对了骇人的庞然大物的全貌——花瓣形成的嘴已包住身后粗壮的树干,呈“φ”型从两侧绕过来,巨口毫无保留地张开,口腔内壁黏连的油状清晰可见。

    几条蛇已经快要摸到了我的后脑勺。

    我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尖叫,第一反应便是将右手从地里抽出。血液迅速在手中凝结成匕首,我顺势挥动手臂,恰好斩下了一颗突袭而来的蛇头。

    蛇身首异处的一瞬间,其他八条蛇不约而同地抽搐了一下。我抓住这几乎等同于没有的机会,一把拉过米莉莎的手。

    “小心!”

    眼看一条蛇袭向米莉莎,而我没办法将她拉出攻击范围。我选择了挡在米莉莎面前,手起刀落,这条蛇被我从嘴角向身体攉开,痛苦地胡乱扭动。

    我们再次开始了黑暗中的狂奔。

    没跑出多远,我停下脚步,带着米莉莎伏身钻入草丛。

    基本可以确定,这些蛇无一例外都是高度近视——都离我这么近了还没进攻。

    “怎么会这样……”

    “已经没事了,这不是按照原计划躲到一旁了吗?估计是刚才我们声音太大了。”

    “可是,我的魔杖……”

    话说,我还没见米莉莎使用过魔杖,就连刚才她释放看起来高级些的魔法时,魔杖也安安静静地躺在脚边。一号食人花微屈它高大的茎,让背后的蛇能够碰到地面、叼起那半人高的魔杖。

    “从认识到现在,我好像还没见过你用魔杖来着。”

    “魔杖是身份的象征,不能随随便便用的!”

    意识到了自己有些激动,米莉莎捂住了嘴。

    食人花已经离开了我们回家的路,不过想要取回魔杖势必要交战,从结果来看没有发生改变。

    “继续按照计划行事吧。”我看着两株此时已相距不远的食人花,“进展比原计划想象得还要好。”

    幸好没跑出米莉莎对冰锥的控制范围。

    冰锥的间断攻击继续吸引二号食人花。与其说是走,不如说它左右扭动挪到了计划中的位置。当最后一根冰锥射出时,它正站在一号食人花的身前。

    正巧,魔杖被一号食人花的蛇衔在口中。

    二号的蛇先是向前探探,一号看起来是想给二号看战利品,主动将魔杖递了过去。倏然间,二号背后的九条蛇弓起身子,伸出蛇信子并发出“嘶嘶”的声音。

    一号的七条蛇小幅上下摆动,但气势全被耷拉着的两条蛇身给坏完了。

    “这是要开打了吗?”

    “差不多。你看,二号以为一号刚才拿魔杖攻击它取乐,无论一号怎么解释都不听。”我饶有兴致地看着闹剧,同时也为“七口莫辩”的一号默哀,“蛇型食人花的智商看来也不高嘛,是不是你记错了?”

    “那我开始了?”

    米莉莎无视我的调侃,急于进行下一步计划。看来魔杖对她来说真的十分重要。

    我点点头,用指环刀划破中指后,将整个左手手掌紧贴地面。米莉莎灵巧地捏住我的手腕,我的伤口开始有水珠渗出。

    血液不断被稀释,这次我很快将地下血路铺到了二号的脚底,且末端被我凝成了针孔形。

    针向上一顶,如期望中刺破了二号的表皮。即使是动植物为一体,它的植物部分依然不存在神经系统。它俩沉迷于对峙当中,完全没能注意到我所做的小动作。

    通过我的针孔,米莉莎开始往二号的体内注水。

    二号食人花的躯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米莉莎说她的水能够促进植物生长,我还以为指的是加速新陈代谢,没想到是直接改变对象的体型。

    原先一号食人花高五米,二号食人花高四米——我们以仰视的角度看上去区别不大。但是按比例换算成人的身高,相当于一米六的米莉莎面前站着一位两米的高个子。

    这般情况下,四米的二号虽然咬定一号在攻击它,但迫于身高差距,也不敢贸然发起进攻。

    在米莉莎的帮助下,二号成功变得比一号高出一个头——就连背后的蛇也粗了一圈。

    说好的促进植物生长呢,难道说这蛇体内也有植物的结构?

    “水怪水怪,已经可以了吧,万一二号一口把一号吞掉就不好办了。”

    “谁会像你那样一口一串烤肉啊,何况人家还是肉食性植物,不吃草的。”

    在向我解释的同时,昨晚一口两串烤肉的水怪也不忘用她闲着的手敲我头。

    记录仪告诉我,蛇型食人花生性凶猛,我算是见识到了。

    获得了绝对体型优势的二号食人花,以张开巨口的姿态俯瞰对手,它没耐心再耗下去,背后的蛇们直截了当发起进攻。

    一号食人花当然要防御,但实力太过于悬殊,无论怎样迂回或是引诱,都敌不过二号的横冲直撞。没过几分钟,它便丢了两颗蛇头。

    我们没有控制好二号食人花的实力。

    “不妙啊,剩下五条蛇打不过九条吧?”

    “应该没问题的,一号的战斗能力比二号高很多,加上现在它已经被激怒了,肯定会发起更猛烈的进攻。”

    米莉莎说着,放轻对我手腕的力度,二号食人花开始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矮下去。不用说,她开始回收水了。

    怎么放这么多水都没耗尽魔力,丢个冰块出来魔力就没了,明明冰比水的体积没大多少。

    以二号食人花的视角,它看到的会是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大吧。趁着对手发呆停止进攻的时间——或许它陷入了错愕之中——一号食人花发起突袭,成功咬断对手的一条蛇。

    接下来的战斗中,一号食人花依然采用引诱战术,二号的横冲直撞便正中下怀——我想它没有战斗经验,只会冲上去。

    一号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三个首级,现在变成了从数量上来看公平的五打五。

    二号在我们的帮助下,再次变大。

    很显然,米莉莎耗费了很大的魔力——二号的体积比上一次还要大上许多,简直像是一座小山丘横在我们面前。

    肆无忌惮地进攻之后,等待二号食人花的是无情地变回原形。

    切换到了一号食人花的回合,短暂的突袭成功之后,它面对的是再次出现的庞然大物。

    最终,一号食人花背后只剩下九条无头蛇身,尽管最后被夺取首级的两条蛇仍在抽动着,也渐渐没了生机。

    智商真的不高,和大街上红了眼的小混混没什么两样——当然我指的是二号花。一号花拥有思考与战斗的能力,只可惜秀才遇上兵。

    二号食人花剩余两条蛇,自信地发起进攻,却被对手以巨口灭了其中一条。

    “好、好快!”

    食人花硕大头部的灵活程度完全出乎我的预料。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花瓣包裹,生硬扯下头部。

    我的反应估计还不如那几条蛇。

    “现在还需要让一号变大,把二号最后一条蛇弄掉吗?”

    “别别别,千万别。”

    我忽然想到的,从一开始我们就忽略了一种情况——蛇型食人花体内的成分。幸好二号食人花体内没有毒素,米莉莎在回收水时也就安然无恙。

    万一一号食人花有毒呢?

    我可以通过凝血分离出毒素,米莉莎就不好办了。

    “那现在怎么办?”

    看来花头的速度也震慑到了米莉莎。

    “什么怎么办……计划不是进行得很顺利吗?”我收回地下的血液,站起身。

    初出茅庐的两位冒险家,在第一天遇上了比自己大上十几倍的怪物。

    藉由米莉莎的计划,我们成功将两株食人花引在了一起,且因为魔杖而厮杀起来。在米莉莎的操控下,食人花两败俱伤。

    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啊。如果冒险的第一天平平淡淡,那以后再谈起时谁还会记得?

    血液在手中凝结成一张弓。

    计划的最后一步,猎杀。

    我拉开弓,血液凝结成箭搭上。同时,脚下接连生成两个魔法阵。

    力量阵,展开。

    精准射击,展开。

    我已经尽力抑制了魔法阵的光芒,可在近乎黑暗的森林中还是出现了暗淡的荧光。

    “你是阵法师?”

    米莉莎的惊呼引得一号食人花转过头,二号也“看”向这边。

    “也不算,毕竟还在学习中。”

    手离弦,血色的箭划破黑夜,刺入如鸭子般左右摇晃着冲来的一号食人花的花瓣。

    我继续射出第二发箭,同时上一发以血液形态飞回来。

    “你根本没打中要害啊啊啊啊啊,怎么办它冲过来了!”

    “没事的,你看你这不是把它吓死了吗?”

    在米莉莎的尖叫声中,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离我仅有一米的距离。米莉莎则是害怕地搂紧我手臂,刚才操控战局时的沉着冷静全无。

    难得有个捉弄米莉莎的机会,不抓住怎么行呢?

    其实是我射程有限。

    第二根箭留在了食人花的嘴里,化回血液渗入它体内。它进入我的攻击范围时,通过凝固它体内我的血液,可以令它躯体僵化,完全限制它的行动。

    顶着贫血的代价,我凝结出五米长的锯齿刀,解决了趴在地上的瓮中之鳖。

    “如果你这刀再长一点的话会更好锯吧。”米莉莎看着我的血色大刀,若有所思道,“对哦,你的能力范围只有这么远。话说你既然是阵法师,为什么不弄个加大攻击范围的阵。”

    “因为……口诀太长,背不下来。”

    “你好菜啊。”

    “我怎么觉得弄丢了武器的水怪更菜一点呢?”

    “呜哇,好过分!我现在就去拿魔杖,你掩护一下我。”

    还没等我重新搭起弓,米莉莎便绕过一号食人花的尸体跑了过去。

    真是的。

    我迈开脚步,重新搭起弓箭。

    结果是完全不用我上场,米莉莎拾得武器后,朝剩下的食人花一指。两根足有两米长的冰锥在她两侧形成,刺向食人花头与颈相连的地方。

    几块包住长舌捕鸟花的冰块都能要了米莉莎的全部魔力,更不要说这么两根冰锥了。食人花轰然倒地的同时,米莉莎也坐在了地上。

    “我说。”我跑到米莉莎身边,“为什么不等我解决了这只食人花再来拿魔杖,这样真的很危险诶!”

    “总不能两只食人花都让给你吧,这样我不就什么证明都没有了。”

    米莉莎取出冒险家卡片,插入记录仪,击杀怪物一栏出现了蛇型食人花。

    就是后面跟着的“x2”似乎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我也拿出卡片,记录仪上面多出了与米莉莎一样的文字。

    “诶,原来算我们两个一起击杀的啊。”

    还真是巧妙的设计,不过这个到底是怎么判断的。

    如果是算队伍击杀,那么一个小队如果有一人因病在家,当天小队的其他成员击杀了怪物,难道会算在他头上吗?显然不合理。

    “原来如此,书上讲过的。”

    “讲过的?”

    “如果我击杀了怪物的时候,认为你也有了贡献,那么你的卡片上也会出现击杀记录。”米莉莎歪着头,“好像是叫……认同感判定,原来讲的是这个。”

    是我暂时还理解不了的深奥原理。

    森林里没有阳光,连风都是罕见之物。但活下来的我,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无比真实。

    “那么卡茨尔。”米莉莎笑着伸出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我握着她的手,在她身旁坐下,迎接我的是日常的魔杖敲脑袋。

    我们拿出记录仪,开始研究蛇型食人花身上有哪些任务材料。很遗憾,不过也是意料之中,黎明森林没有任何与这大家伙有关的任务。

    不过我们还是带了一些东西回去:几瓶口腔内壁液、一屉花瓣切片、一屉根切片、18颗蛇头(16完好2残次)、18条蛇身,以及两颗看起来很像珍珠的玩意儿。“珍珠”有拳头这么大,我推测是蛇型食人花的消化结石。

    然后,我们原路返回,收割了13株长舌捕鸟花。

    希望这沉甸甸的两包能够在商人处换个好价钱,至少要对得起这几小时的辛苦。

    

    或许是因为上天的眷顾,或许是因为米莉莎能带来好运。我们回到住处时,公告栏上正好有人在张贴着长舌捕鸟花的猎杀任务,需求是十条舌头。

    “帕罗兹先生,这都傍晚了,恐怕今天不会有人来接你的紧急任务了吧。”

    发出任务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腆着的大肚子容易让人联想到屠夫或是厨师。听见一旁闲坐着喝酒的冒险家的话,他盯着任务,侧脸的横肉上写满无奈。

    “我知道,可是,后天王城的军队就要来了。是老相识了,他们想吃我做的舌头。”

    “嗨呀,王军又要来了吗。要我说,这个紧急任务不如明天一大早发布,太阳刚出来的时候森林里的怪物们最活跃啦,这样冒险家也不用在暗中长舌捕鸟花。”

    虽然森林内终日见不得阳光,但黎明时分怪物却会异常活跃——森林的名字因此而来。

    我跨开大步走上前,将冒险家卡片插入记录仪。

    “您好,我无意间听见了你们的对话,我想我可以接下这个任务。”

    “真的吗,那就麻烦小兄弟大晚上走一趟森林了,你看,酬劳也十分可观。”

    是的,我看见了,共400元。

    但是对方没看见我想要给出的信息。

    我将记录仪举起,食指指着“长舌捕鸟花x13”的字样。

    “如果多出的3条您需要的话,也可以按照普通价格卖给您。”

    “要要要,我全都要,多多益善多多益善。”肥胖的帕罗兹先生高兴得语无伦次,脸上的肉将眼睛堆挤成了小缝,“真是太感谢了,帮了我一个大忙!两位冒险家看上去还没吃晚饭吧,不介意的话,小店想请你们这顿晚餐。”

    我包里是不是有罐头忘记吃了来着?

    不仅是晚餐,好像连午餐都没吃。

    “真的吗,太好了耶!”

    “我说,你别哪一天被食物拐跑了啊。”跟米莉莎说完,我向帕罗兹先生点了个头,“那就有劳了。不过恕我们是第二天来到这,还不知道帕罗兹先生是在哪家店。”

    “噢噢,是新手冒险家啊,那简直太厉害啦!”帕罗兹递过一张名片,“30年老店,街上仅此一家!这里出门右拐就能找到。”

    店名是“回味无穷”,如他所言,是30年前的起名风格。

    能在人们如流水的地方屹立不倒30年,必然是家好店。

    “那么,我们先回房放东西,约半小时后到贵店,到时候带上13条大舌头。”

    帕罗兹对着楼梯做了个“请”的手势,撕下刚粘上去的任务。他往回走时,我才发现他腿脚有些不便。

    洗完澡后,我和米莉莎带上大舌头出了门——当然全装在我的包里。看着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来分钟,我们便先去超市弄来了防火防酸手套和耐热容器。

    明天不能再任由米莉莎乱跑了。

    来到“回味无穷”饭馆,我和米莉莎先是走进了厨房,帕罗兹先生换上了十分符合他形象的厨师装,笑脸盈盈地张开双臂迎接我们。

    我蹲在地上,带上厨师用的手套,一条接一条地掏出我来坎特尔前从未见过的大舌头。舌头从一米半到两米之间不等,整齐地排列在地板上。

    熟悉又恶心的酸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米莉莎皱着眉头避退三舍。

    其余厨师同样蹲在地上,将大舌头翻来覆去查看。

    “真是十分感谢,你们帮了我一个大忙。”

    “不客气不客气,碰巧能帮上忙我们也很高兴。”我带着如字面意思一样高兴的笑容,接过帕罗兹先生如数支付的钞票。

    冒险家生涯的第一桶金进了米莉莎的背包。

    “两位是兄妹吗?”

    帕罗兹用的是疑问句,毕竟我和米莉莎一个黄头发一个蓝头发。

    “不是,其实我是她的随从。”我拇指指了指身后的米莉莎,“总得跟着她,一不看着她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结结实实挨了魔杖一敲。

    “哈哈,两位感情好啊。那先到大厅入座吧,稍后我让服务生给你们送去菜单。”

    等了十来分钟,先是等来了两杯柠檬汁,菜单才被交到我们手中。

    首页是一碟令人垂涎欲滴的肉片,米莉莎只瞟了一眼,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便匆忙翻开下一页。

    “难得有人请我们,不点个招牌菜试试吗?”

    米莉莎吐了吐舌,翻回首页,把菜单推到我面前。

    清蒸捕鸟花舌。

    简明扼要的几个字,我明白了米莉莎露出的表情并不是因为招牌菜价格高昂。

    我将菜单递回去:“请你继续。”

    说起来,大舌头作为极容易获得的食材,在这家店竟然能卖到30元一盘。帕罗兹先生付给我们的价格是40元一条,看这分量估计能做个十盘,扣除去油钱人工费等一系列成本,算下来也能赚上好多了。

    这个“好多”肯定是对于我们这种穷冒险家说的,不知道饭店日进多少。

    除去招牌,其他菜的价格都十分亲民。即使是过了饭点,这里还有十多桌的散客。

    “点完了,该你了。”

    “……你是不吃菜的吗?”我接过米莉莎的菜单,翻了几下,她勾选的无一例外都是肉类。

    在想象中,神仙不应该是精致地喝着下午茶,大鱼大肉胡吃海喝是地狱的景象才对吧?

    “有人请客当然要多吃肉啦,反正交给你你也会点素菜不是吗?”

    想起米莉莎说的话,我勾选了一碗胡萝卜汤。预感到如果点了太多吃不完有些尴尬,我就只再加上一份炒白菜。

    “卡茨尔你喝酒吗?”

    “不喝。喝过一次,接受不了酒的味道。你要喝酒的话就去冰箱里拿呗。”

    “不不不,我也不喝。”米莉莎摆摆手,“我见过家里人发酒疯,我是怕你也会那样,所以问一下。你不喝酒真是太好了。”

    遇到这样的请求,我就算有喝酒的习惯也会戒掉吧——毕竟米莉莎是主人。

    “那么,干杯?”

    我将柠檬汁伸向米莉莎,“哐”的一声脆响拉开了晚餐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