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风月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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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错乱的梦(三)

    在床上清醒地躺到六点钟忽然开始犯困。龚浩翻开手机的消息记录,八点半,江滨路银泰。无论如若现在不能再睡了,现在开始睡如果睡不满四个小时会更痛苦。

    龚浩扶着脑袋起身,晕乎乎地趔趄了一下,他双手捂着脸,又一屁股坐下去:“不行,真的好困啊,去洗个澡吧。”

    依旧是轻手轻脚的。探头看了看爸妈的房间门,仍旧半闭着。老爸这个时候应该醒了吧?他的作息一向是很规律的。但是老妈就不一定了,难得有一个轻松的、不必加班的周六,她会睡到十点十一点才起来。而老爸就会安静地在床上坐着,拿着手机看新闻,或者是逐条回复之前没来得及回复的简讯。到七点左右下床,准备早餐,开始在龚浩看来乏味无聊的一天。

    今天穿什么呢?

    看着衣柜里很单薄的模样,龚浩不禁叹了口气。不过没关系啦,反正没有女生,也不必精心打扮。拿出那条穿了好长时间的牛仔裤,一件白色衬衫,一条崭新的小黄鸡内裤(此时不禁吐槽一下身体的前主人,太骚气了),就走向淋浴间。淋浴的地方是做的像宾馆那样,只是不是玻璃门,而是一种银灰色的金属物质,而且小隔间里不仅有放洗漱品的小台子,还有一面离地五厘米的做在靠墙一面的全身镜。安镜子的地方比墙面稍稍凹进去一点,说是这样看更具立体感。不清楚了,听家里不知谁讲的。这房子住了十多年了,很多事是龚浩无从了解的。

    虽说洗澡间是厕所里一个小隔间,但它本身并不算小了。这个正方形的小“驿站”,前后左右都是两米左右的距离,这里有着那个迷茫的高中生的太多幻想与沉思,既有少年的天真无邪,也有一个崭新的成人的社会思虑。

    他在这里想过多少事情,这些事情哪些起着重大作用,哪些无关紧要,现在已无所得知了。但是,一走进洗澡间,一种自由放松又带些严肃的情绪便萦绕心头。

    怎么会有人习惯在浴室里思考问题呢?真是好奇怪。陈嘉彦也不是不爱思考的人,当有一些问题纠缠他的时候,他通常会静静坐在书桌前,面前铺一张白纸,手上转着笔。身体用力向后靠,眼睛长久地凝视着天花板,当他有所明悟的时候,猛地坐起身来,用笔快速地记录下来,当然,思绪有时是断断续续的,于是他就愁眉苦脸的,一会儿仰着身子,一会儿又趴回桌上,拿笔的尾部一直砸自己的脸。

    这时思考的通常是学业上的事或其他正经的事。当他开始有一些不正经的遐思,开始考虑吟诗作赋的时候,他就不会如此苦恼了。他会兴冲冲的去找沈雯,在他们秘密幽会的小阁楼里,如果没有她的踪迹,他就去打电话,去找沈家的伯父伯母和沈雯的一些玩伴,总之是一定要找到她的。

    多怀念那是的日子,虽然不是没有动乱,但在家族里的生活总的来说还算宁静。他可以是无忧无虑的,自由自在的,像一只知道这片天空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幼鹰,自由地捕获他想要的一切猎物。

    过去的事总是淡淡的,当触动到某一点时,忽然明晰地显现在心头。他并不太忧伤,现在仍旧是新奇而好玩的,像一直安逸的少年突然间来到一座充满未知的岛屿,不安与惶恐也是有的,但岛上的风景已然占据他主要的思想。

    一个常常在浴室里思考的人。好奇怪啊,浴室像是个思考问题的好地方吗?他为什么要在浴室里思考呢?他都思考些什么?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思考?因为他的这些思考,通常像梦一样,出了浴室大门,很快就消弭得无踪无影,陈嘉彦自然也无法得知了。

    他会很孤独吗?他不是有朋友,有女人吗?为什么觉得他仍旧把自己锁在一个小小的安全屋里,死活不肯出来呢?

    在浴室里没来由地瞎想一阵,竟然也清醒了很多,打开门忽然发现没有拿浴巾,草草地穿好衣服奔到房间套上外套,叠好被子走到餐厅,发现早餐已经上桌了。老爸正在厨房里忙碌,整理碗筷,把它们规规矩矩地摆放整齐。

    “怎么又是牛奶面包?”龚浩看着桌上雷打不动的几样,不禁苦笑一下。

    “有的吃就不错了好吧。”龚父披着厚厚的灰色毛衣外套走出来,“你老子我亲自给你做早饭,你就别挑三拣四了。”

    龚浩无奈地耸耸肩,起码牛奶是热的,面包也没烤焦,将就着吃吧。不能再像从前在陈家一样,早饭中式西式,样样俱全。

    “你几点出去?”龚父拿了张报纸,泡了一杯龙井,悠哉地坐下来,小声问道。

    龚浩看了看父母房间关上的门,也压低了声音:“七点吧,再过半个小时。”

    “晚上回不回来?”龚父看着报纸,漫不经心似的问道。

    “回来啊,当然回来了。”

    “路上小心。钱够不够?”

    “应该不买什么,够的吧。”

    “我再给你两百吧,跟同学出去,不能太抠了。”

    “好。”

    龚浩也是个很奇怪的人,拿老爸的钱向来没什么所谓,但是奶奶给的、妈妈给的钱,他一般都不爱拿。

    简短的几句交流后又陷入长久的默然无语。龚浩花了约莫十分钟的时间慢慢地吃完了早饭,穿袜子,拿手机钱包钥匙,背了一个双肩包,又找了两包餐巾纸放在包里,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房间思索了片刻,应该是没什么了。

    对了,检查膀胱。龚浩很不爱在外面的厕所里解手,上完厕所看着洗漱台上的镜子,嗯,不错,看着挺精神的,除了头发洗完没有吹,显得乱糟糟的,自己这身打扮应该没什么毛病了。

    快七点了。老妈还没有起床,贴着门听可以听到很轻微的、断断续续的鼾声。她现在一定在做着甜美的梦吧,她会梦到什么呢?其实我在家里陪着她也不错啊。

    回房间背上包,和还在餐厅饮茶看报的老爸说了声“走了啊”,走到在门边的盥洗室,拿起梳子整了整发型,穿上鞋,走出门去。

    其实可以晚一点再走的,只是在家里又可以做什么呢?和老爸没什么好聊的,一大早在房间里写作业也不符合他原本的作风。保有他的生活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呢。虽然觉得在他的家里很安全,很熟悉,可是依旧不知道要怎么和他们相处啊。与其继续在家里不尴不尬地待着,不如就不要破坏这片难得的宁静。

    从家到江滨路银泰,坐车过去半个小时足矣。可是现在才七点,离八点半还有漫长的一个半小时,要怎么打发这些时间呢?

    他忽然觉得一个人若总是闲着也不是很好,因为这样他就会有很多的时间无所事事从而想入非非。他现在不想去想那些东西,他渴望的是新奇的、可喜的变化,他想要遇到一些更有趣的人,更有趣的事。这很困难吗?哪怕是一些出格的,不太好的事,他也愿意去做。

    他忽然有一股很强烈的生理欲望。他和沈雯似乎没有做过那种事,不过做过也说不定,后面的记忆残缺不全。他知道正常的话他和沈雯会结婚,会生孩子,婚后他会像其他的成年男人一样偶尔去去妓院找找乐子,以此派遣心中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现在还有这种地方吗?他对这里毕竟还不了解,有什么可以找乐子的地方吗?生理的欲望像一团烈火,说来就来了,假如不能解决,那只能无名的烦躁着。

    据上一任主人身体里储存的信息,这里男人的结婚年龄要二十二岁。他不是打算背叛沈雯,可是他也同样需要女人。这要怎么解决呢。

    龚浩晃晃脑袋,忽然想抽烟了,要到五月份他才算十八岁,不过现在的他看着老很多,没什么少年气了,早上也没有刮胡子,兴许可以骗过买烟的人。

    就这样郁郁不乐地走到一家小的便利店。门口写着“鑫源烟酒”,便利店门口是一个透明橱柜,里面一排一排放着不同品牌的烟,酒则在后面的柜子里。卖烟的柜子上面放着一排饮料,一叠口香糖。这是很平常的,并且看着收入并不会太高的小店。

    店老板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光头,上唇蓄着密密的胡子,他一条腿踩在凳子上,正缩在橱柜后打游戏。

    “老板,给我来包烟。”

    男人沉迷在游戏里,半天才抬起头,说话时露出一嘴黄牙:“你要哪个?”

    “就,它。”龚浩指了指一包蓝色外壳的烟。

    “就一包?”

    “对。”

    “30。”

    “再拿一条口香糖。”

    “2块。”

    “32刚好。”

    老板点点头,龚浩拿着烟和口香糖出去了。

    清晨的风徐徐地吹拂在脸上,说不出的舒爽。把手插在驼色的厚外套里,蓝色的牛仔,白色的球鞋。这样的我,这样年轻的我,是否也美好呢?他低头看着脚下,太阳升起了,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想不到冬季的阳光仍这么好。黑硬的柏油马路,被照出彩虹色的光影,两旁青草的呼吸依稀可闻。路上来往的车辆行人已不少了。但我的孤独和宁静并没有被打破。身边不时有人经过,但周围毕竟还是空旷。早上很少有喇叭的声响,但鸟啼也不很多。离开公路,向江边走去,光秃秃的小路,很多原本野蛮生长的植物凋敝了,只剩零星的几株小花小草。路不平坦,有些地方坑坑洼洼的,路上还有许多碎石子。但此时的路很干净,空气也格外清新了,江水不再泛起阵阵腥气。很宁静。一个人在江边站着,也觉得是精神饱满的了。

    龚浩斜靠在江边的护栏上,缓缓地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烟,忽然发现没有买打火机,他也不着急,等下一个男人经过此处,去问他借便是。果然借到了。早上的人会特别和气吗?还是江边的宁静也感染了他?

    龚浩抽着烟,看着江面,又越过江面看向更远的对岸,以及对岸之外,目力已无法触及的远处。城市是刚刚苏醒的模样,人们也都忙忙碌碌的,似乎在为自己找一种归宿。人,一定是需要归宿的,不然精神的空荡,足以将你击垮。他们的归宿是什么,在哪里?是否切实地存在呢?一份工作,一个家庭,一种理想,一个信念,忙碌一生,究竟可以得到什么,究竟能把自己安放于何处?

    我呢,我的归宿在哪里,茫茫人海,我不过沧海一粟,要去哪里,才可以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才能让两个人的生命,得以延续?

    江面仍旧茫茫然一片。突然想起赤壁赋里的话来了,“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总是在变。即使就在此刻,这一瞬间,世界也不是静止不动的。没有什么得以永恒。那么个人的悲与喜,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八点了。城市热闹起来。烟已尽,没必要再去借个火。路上再去买个打火机好了。这烟质量很一般,不很抽得惯。取了三条口香糖出来,一并嚼了,但嘴里的烟味感觉依旧没能散掉。

    继续插着口袋往前走,熙熙攘攘,喧嚣不止。自己明明是明确的要奔赴某地,为什么却像是漫无目的,徒劳无功的奔忙呢。有很多事,想不明白。有很多问题,凭空生出。人生如梦,何时梦觉?他似乎是代替龚浩活了下去,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还是说这所有一切,不过是一个错乱的梦境,至今,他仍未醒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