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的魔导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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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暗流

    这天,利马镇又一次热闹起来。

    虽然昨日的阳光今天已消失不见,凉风吹散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丝温暖,但利马镇的居民们还是走上街头聚集在一起。这一次,他们不是要暴乱,而是无言地、注视着押送车从教堂广场穿过。

    押送车是用一辆征用的货车改装而成,上面临时加装有木质围栏,顶部天窗上还架有一挺机枪。一个身体看上去很精状的男人被铁链锁在里面。他就是暴乱的主谋之一,或者说,是波多迪亚当局所认定的较为接近组织核心的一人,事发当天就是他在前面摇旗呐喊,并引爆了抛投到教堂门口的炸药包。

    当时的他多么威风凛凛,万人拥护。

    如今身陷囹吾,却无人出手相助。

    而他也仿佛看淡了这一切似的,坐在木笼子里面一句话也不说。

    现在,被破坏的教堂门口已经被修复一些,但木门还没有换上,看上去好似一个张开的大嘴,随时都会吞并站在广场上无言的人们。

    他忽然想要站起来说些什么。

    卡车依然以步行的速度缓缓往东行驶,男人拖着链子站起身,往人群环视一周。对于他突然的举动,人们上前逼近了几步,原本畅行无阻的道路变得有些狭窄,随性的卫兵不由得走到前面把步枪一横,将拥道路上的人群推出去。

    然而,随着他接下来的举动,让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你们就这么看着吗?!”

    他站在刑车里朝外大喊道,守在旁边的一个士兵立刻对其呵斥,并把枪口指向他。

    然而他却视而不见。

    因为他看到,下面的人群开始微微躁动起来了。

    “我们差一点就能成功!差一点!”

    他站在木笼内挥舞着手铐,拷住的双手上下挥动,看上去有些滑稽。但他不管这些,他站直身体,不停地对平民“演讲”,用他当初做“广场政治家”时期的那份激情和词句,不断挑动着周围人群的神经。

    他的演讲激情澎湃,声音直入骨髓,有着极强的煽动性。他不停强调自己是正义的斗士,而当局是奥国的走狗,不断暗示周围人,暴动是可能的,推翻“暴政”也不是梦想。

    他不顾旁边士兵不断地阻挠,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死在这里,而是死在刑场上。下面的人群越发躁动起来,他们突破了寥寥无几的卫兵,涌到路中间,企图阻碍刑车通过。站在顶上的机枪手朝天警告射击了几发,才把他们驱离一些。

    “你们是玻利卡维亚的臣民!你们要记住!”

    他还在里面不断地呐喊,士兵用枪托狠狠砸向他的嘴。顷刻间,血沿着他的嘴角流出,他痛苦地吐了几口,其中还夹有半颗门牙。

    他往四周环视一圈,人们不断地在试图逼近,但没有一个人真正地爬上刑车和士兵冲突。

    “帕瓦罗......皇帝......万岁......”

    他想要高呼万岁,向已逝玻利卡维亚末代皇帝致敬。可他的嘴唇却肿胀起来,令他难以发出像刚才那样响亮而又激昂的声音。

    距离成功,只差几步距离。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寒冷,单薄的囚服无法抵挡哪怕一丝凉气,南边的阴云不断地靠近,带来阵阵湿冷的寒风。他感受着这一切,震动,湿冷,喧嚷,躁动,人群的抗议和士兵的叫骂,还有头顶上为了驱离人群而阵阵响起的枪声。

    “哒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

    “……”

    “砰咣……”

    突然,几滴液体打在脸上。下雨了?他这么想到,突然发觉周围的躁动比刚才大了上百倍,人群开始呐喊,欢呼声此起彼伏,车斗剧烈地摇晃起来,他睁开眼,正看到一堆人拥在周围抓着木笼来回摇晃。木头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钉接处开始松动,紧合的位置露出巨大缝隙。

    他笑了,站在里面,微笑地看着所有人。

    一丝腥气传来,他转头,看到刚才的机枪手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上面,仰着头张大嘴巴,脑浆混合着血液,沿头皮往下滴落。

    那和溅在他脸上的液体,一模一样。

    ……

    帝国的情报站,其实就在大使馆里面。

    所以它从来就没有被发现过。

    “瓦尔加少尉,帕秋莉准尉,赫尔曼少尉,蒂法准尉,弗朗茨少尉。”

    雄浑而响亮的嗓音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怕是连门外的走廊里也能听得一清二楚。瓦尔加感觉脑袋有些痛,从下了飞机之后,全员换上变装,之后就是长达一天的车程。没有高速公路的时代,汽车行驶在各种乡野道路上,硬性承载式车身一路上颠簸不停,一路下来感觉浑身都要散了架。

    然后一刻都不休息,所有人在大使馆内三楼的一个空房间集合,等待长官施瓦茨的安排。

    没错,就是面前这个黑发大胡子——施瓦茨·斯普利大尉,他就是整个行动的负责人。

    虽然看起来很大大咧咧,但瓦尔加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在这之前,他是教导队的一员,曾在军校做过实战指导,本人在帝国与玻利卡维亚冲突时立下战功,被直接晋升大尉。从档案里的评价来看,他应该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但愿如此吧。

    他念完名字,视线从每个人身上扫过。确认完成,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面前这五张严肃的脸说道:“你们被选进来,自然有你们的优势,我这里都有资料,所以我知道该让你们做什么。”

    说完,他又看五人笑笑,继续道:

    “我觉得对你们来说并不需要动员演讲,是不是?”

    他的笑容看起来有点龇牙咧嘴,雪白的牙齿和偏黄的皮肤显得并不搭调。

    他的笑容让空气不再那么沉重,站在瓦尔加旁边的帕秋莉也嘴角露笑,身体不再像刚才那么笔直,赤色的短发微微抖动。瓦尔加想要提醒她,却早已被施瓦茨捕捉到。

    “但是!”

    施瓦茨忽然又板起脸,走到帕秋莉面前盯着她的眼睛。

    “如果你们因为什么事情,松懈,放纵,甚至干扰到任务!”他挥了挥拳头,“我先打你一顿,然后再把你关起来,送回去,再在备忘录上记下来!”

    说着,他站到帕秋莉面前,两人离得很近,鼻子几乎要撞在一起。帕秋莉强忍着表情和姿势,盯着他那双深绿色的眼珠。

    “不管男女。”

    施瓦茨平缓地说道,语气中夹杂着愤怒。

    瓦尔加在旁边侧目看着他,虽然看上去他很认真,讲话的时候可谓“声行并茂”,但总得来说这番训话并不专业,甚至让他内心毫无波动。

    总之,就是训话的字里行间缺乏一种魄力。

    这时,一个身着黑西装的人推门而入,径直走到施瓦茨身边伸出手。

    “你好,我是奥列格·茨迈尔曼,是这里外交官。”

    他的身体笔直,但个子不高,带着一个单片眼睛,留着一头花白的短发和两撇小胡子,手里拿着一卷档案,活像个跑业务的销售员。

    施瓦茨立刻伸出他那只大手用力握住:“施瓦茨·斯普利。”

    两人握了握手,奥列格把档案交给施瓦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五人,便朝施瓦茨使了个眼色。

    似乎是什么不能明说的东西。

    瓦尔加眼睛偏到档案的封面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大使馆特有的火漆,但由于反光的原因,他完全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施瓦茨立刻就明白了意思,他拿着档案双手背到身后:“现在解散,到休息室里待命。”

    “是!”

    所有人异口同声地答道,然后整齐地转身离开房间。留下施瓦茨和奥列格在房间里,不知是在交流什么。

    大使馆三楼的走廊非常冷清,安静,虽然挂牌的办公室很多,但有一半就像刚才的那个房间一样,空的。

    不光是三楼,整个建筑里都显得空荡荡,有的楼层还散落着一些文件,似乎走得很匆忙。一楼的接待处虽然还照常工作,但四个窗口只有一个开放着。

    这座大使馆在慢慢清空。早在几天前帝国的沃兹堡时报等主流报纸上就已经提到,帝国正在关闭波多迪亚大使馆,并且撤出其境内所有帝国的工厂企业。

    虽然外交大臣一再强调这只是“鉴于形势危机而作出的保障性举措”,但在这个时间点上撤资,也不免令人议论纷纷。因为这给人的感觉,像是帝国在为把损失降到最低而采取的自保措施。

    如此种种的举动所传达的信息,让人不禁怀疑奥斯洛帝国究竟有没有能力处理好这场危机。

    瓦尔加盯着大使馆门前的奥斯洛旗帜,恐怕过不了多久这面红底黄盾雄鹰旗也将跟随大使馆车队撤回国内吧。

    “贝尔托德少尉。”

    耳边传来一声甜美的女音,让瓦尔加下意识地两耳一竖,转过头,原来是帕秋莉。

    “怎么了?”

    他疑惑地问道。帕秋莉是直接从军校里选出来的,相比较队里其他人,她就像白纸一样单纯。

    “可以过来谈谈吗?”

    她伸出手,赤色短发下是天真不做作的一张笑容。淡红色的眼睛宛如一只小兔子,娇小的身体比瓦尔加还要矮上一截。

    “哦,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