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异国 第八章 秋风寒雨孤坟
“没那么远，这就到了。”说着，白无伤骤然停住去势，吐出一口浊气，飘然下落。
就在这时，一只如冰晶般的拳头从虚空中无声浮现，一拳向白无伤撞去！
这一刻正是白无伤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出手者对时机的把握可以说是秒至毫厘了。
但白无伤却笑了。
他原本已开始下坠的身躯骤然停在半空，而后随手一掌，便击碎了那冰晶般的护甲。
冰甲碎裂，显出素白的手掌，虚空中旋即响起一声痛呼。而那只手掌则闪电般缩回，立刻便要远遁而去。
但白无伤的手更快，他五指轻舒，一把抓住了那只手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扯，便将一道白色的身影从空无一物的虚空中扯了出来。
半空中，偷袭不成被反制的月若华向白无伤怒目而视，不见半分畏惧。
“小子桃花运不错嘛！”白无伤第一次面带笑意地看向乌千羽，“离家这么远，还有女子愿为你涉险！佩服佩服！”
乌千羽默不作声，只是用目光悄然示意月若华，一有机会就赶紧逃走，不用管他。
“既然来了，就一起下去吧。”白无伤一手抓着一人，飘然落到地面。
踩到脚下的是一条黄土铺就的道路，道路两旁是延伸至山脚的田地，但田地间不见作物，却遍布着枯黄的野草，看上去似有多年未曾耕种了。
道路蜿蜒向前，不远处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小村落。村落中大概有数十座平房，此时正是傍晚时分，按理说该是各家各户生火做饭的时候，但远远望去，村落中有炊烟升起的，却不过寥寥几家。
落地之后，白无伤放开了月若华，但依旧抓着乌千羽。他站在原地咳了一阵，而后才转身朝向那几无人烟的村落，拉着乌千羽大步向前。
“去那村子做什么？你到底是谁？”乌千羽不停地问着，但白无伤又恢复了初见时那般冷若冰霜的模样，一言不发。
月若华站在原地踟蹰片刻，最终还是咬牙跟上了那行为诡异的中年人，一起走向那山脚下的村落。
村中的民居建在道路的两旁，白无伤入村以后，先是转到路右侧的一座木屋前，敲了敲门旁的百叶窗
“李伯！买点纸钱！”白无伤高声喝道。
“来啦来啦！”屋中有苍老的声音飘去。
随后那百叶窗便缓缓向上升起，露出了一张皱纹遍布的面容。
“呦！是小白呀！这走了好几年吧？”见到白无伤，老人浑浊的眼中透出一股欣喜。
“哪啊？我年年都回的，您怕是忘记了吧？”面对老人，白无伤表现得十分和善，与对向乌千羽的那张冷脸截然不同。
“年纪大了，脑子不好，脑子不好。”老人苦笑着连连摇头，同时俯下身子，将手伸到窗前的柜台中去拿纸钱。
“我看这村里的人又少了几家，是搬走了吗？”白无伤问道。
“搬走什么呀？”老人苦笑一声，“能搬走的前些年就搬走了，要么去南方的定南关，要么去北方内地。少了几
家，是因为这一年又有几个老家伙过世啦！”
“这世间，又有几人能不死呢？”白无伤语气萧索地叹了口气。
老人这时一拿了一叠纸钱出来，轻轻抖落上面的灰尘：“嘿！那几个老家伙算是运气好的，还有我给他们下葬，我现在就怕我到了那天，没人给下葬哦！”
“爷爷你放心，还有我呢！”稚嫩的声音从老人的身后传来，那是一个不到十岁的男孩，正在在炭火盆上烤着红薯。他抬头看向老人，那一双眼睛漆黑溜圆，很是讨喜。
“对对对！有我家小宝，我就啥都不怕了！”老人面带笑意将纸钱递给了白无伤，“都是陈年的货了，不要钱了。”
白无伤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颗碎银，屈指一弹，将其弹到了男孩脚边。
“这不是付账，是给小宝买糖吃的，快过年了，不能苦了孩子。”白无伤很是无赖地说道。
“爷爷……”小宝眨着眼睛看向老人，显然没有老人应允，不敢直接收下这银钱。
老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揣着吧，快来谢谢白叔叔。”
“谢谢白叔叔。”小男孩将银子装进怀中，起身朝着白无伤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小事小事，”白无伤很是随意地挥了挥手，接着又对老人道，“李伯，您能帮我找几间房吗？我今晚怕是要住在村里。”
老人哈哈大笑：“别的不好说，房子有的是啊！这村里的空房子，十有八九我都有钥匙，你先忙，我这就给你们打扫出几间来！”
“那房钱……”
白无伤话没说完，便被老人打断：“那块银子全都够了，再废话我生气了啊！”
“成！那我先去祭拜，劳烦李伯了。”白无伤朝着李老伯拱了拱手，随手将纸钱塞到乌千羽的怀中，而后转身踏上黄土路，向那村旁的青山行去，同时以手示意乌千羽快些跟上。
这一次，他并未抓着乌千羽。但乌千羽知道，自己若是想跑，对方只需轻轻一勾手，便可将他重新擒获。于是他叹了口气，乖乖地跟上了白无伤的脚步，向那苍翠的山峰走去。
在他身后，月若华远远地坠在后面。因为心头血的原因，她要尽力护着乌千羽。但经过短暂的交手，她已经知道自己绝非白无伤的对手，因此再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远远地坠在后面，想着找机会再将乌千羽带走。
白无伤虽未转头，但以他的实力对身后两人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然而无论他们搞什么小动作，白无伤都毫不在意，只是迈着脚步，缓慢而坚定的向前。
见他始终没有反应，月若华干脆快走几步，与乌千羽并肩而行。而后她逼音成线，向乌千羽问道：“你认识他吗？他到底为什么抓你？”
乌千羽摇了摇头，同样用逼音成线的方法说道：“我哪儿知道他为什么抓我啊？不过他应该不是要杀我，之前那惊天动地的一拳砸来的时候，他还帮我挡着呢！”
“这样啊……”月若华苦苦思索，一时却也想不出个中缘由，只得说道，“那咱们就先跟着
他，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吧。”
不多时，三人已来到了山脚下。离得近了才发现，原来那黄土路的尽头，是一条直通山上的石阶路，只是石阶很是狭窄，又隐藏在树木之间，不大容易被发现。
“石阶湿滑，小心脚下。”头也不回地嘱咐了一句，白无伤便踏上石阶，登山而行。
这时，空中开始落下细密的雨丝，裹在凛然的秋风里，格外冰冷。被那雨丝刺到脸上，乌千羽和月若华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但白无伤的脸上却闪过一丝凄然，喃喃道：“姐，是你吗？”
他的声音极小，后方的两人并未听到。
向上攀了一阵，山路两旁开始出现一个个凸起的坟包。坟包前立着大大小小的墓碑，完整的少，残缺的多。
“这山是一处墓地，村里祖祖辈辈的人都葬在这。”白无伤背对着两人解释道。
山并不高，三人没多久便攀到了半山腰。虽然未至山巅，但山路两旁却已不见了坟头，石阶路也到了尽头。
“这边。”白无伤向右一转，踏上遍布枯草的缓坡，同时出言招呼两人。
两人不敢怠慢，连忙转身跟上。三人又向前走了一阵，便来到了一道岩壁近前。那与山峰主体相连的岩壁高达十丈，表面平整如镜，似是曾被人从上方一刀斩落。
白无伤在岩壁前停住脚步，他将手掌按到岩壁之上，默念咒语，那岩壁便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显露出一条足够两人并行的通道，通道中有灯光闪现，隐隐映出立于深处的一道修长身影。
“这里面有人？”乌千羽与月若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瞧出了惊奇。
“进去！”这一次白无伤似乎有些焦急，话还没说完便一把将乌千羽推进洞中。月若华见此情形，便也同乌千羽一道入内。
白无伤走在最后，他进门的瞬间，背后的入口处便光影一闪，重新化为了坚实的山岩。
从入口到尽头的距离不过二十丈。尽头处一左一右摆放着两盏高脚油灯，灯中燃烧着千金难求的鲸脂，使得洞中溢满了淡淡的香气。
而在那两盏油灯之间，则立着一块高近一丈，宽逾五尺的坚冰。那冰块呈淡蓝色，如一块晶莹剔透的宝石。洞中温度并不低，但那冰块却无半点融化的迹象。
而在那冰块之中，则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隔着二十丈瞧不清相貌，但显然是个女子。
“过去。”白无伤朝那被冰封着的女子偏了偏头，面无表情地向乌千羽说道。
乌千羽有些茫然，但不知怎的，心中却生出一股别样的悸动，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那冰雕之前。
而后，他便定在了那里，一动也不动。
月若华心中好奇，也跟着奔了过来。他向那冰中的女子看了看，略带惊奇地道：“咦？这位姐姐与你长得有些像啊！”
说完她转头去看，乌千羽早已泪流满面。他双腿一曲，扑通一声跪倒地上，仰视着那坚冰中的女子，嘴张开数次，终于喊出了那撕心裂肺的一句。
“娘——”
（本章完）
就在这时，一只如冰晶般的拳头从虚空中无声浮现，一拳向白无伤撞去！
这一刻正是白无伤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出手者对时机的把握可以说是秒至毫厘了。
但白无伤却笑了。
他原本已开始下坠的身躯骤然停在半空，而后随手一掌，便击碎了那冰晶般的护甲。
冰甲碎裂，显出素白的手掌，虚空中旋即响起一声痛呼。而那只手掌则闪电般缩回，立刻便要远遁而去。
但白无伤的手更快，他五指轻舒，一把抓住了那只手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扯，便将一道白色的身影从空无一物的虚空中扯了出来。
半空中，偷袭不成被反制的月若华向白无伤怒目而视，不见半分畏惧。
“小子桃花运不错嘛！”白无伤第一次面带笑意地看向乌千羽，“离家这么远，还有女子愿为你涉险！佩服佩服！”
乌千羽默不作声，只是用目光悄然示意月若华，一有机会就赶紧逃走，不用管他。
“既然来了，就一起下去吧。”白无伤一手抓着一人，飘然落到地面。
踩到脚下的是一条黄土铺就的道路，道路两旁是延伸至山脚的田地，但田地间不见作物，却遍布着枯黄的野草，看上去似有多年未曾耕种了。
道路蜿蜒向前，不远处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小村落。村落中大概有数十座平房，此时正是傍晚时分，按理说该是各家各户生火做饭的时候，但远远望去，村落中有炊烟升起的，却不过寥寥几家。
落地之后，白无伤放开了月若华，但依旧抓着乌千羽。他站在原地咳了一阵，而后才转身朝向那几无人烟的村落，拉着乌千羽大步向前。
“去那村子做什么？你到底是谁？”乌千羽不停地问着，但白无伤又恢复了初见时那般冷若冰霜的模样，一言不发。
月若华站在原地踟蹰片刻，最终还是咬牙跟上了那行为诡异的中年人，一起走向那山脚下的村落。
村中的民居建在道路的两旁，白无伤入村以后，先是转到路右侧的一座木屋前，敲了敲门旁的百叶窗
“李伯！买点纸钱！”白无伤高声喝道。
“来啦来啦！”屋中有苍老的声音飘去。
随后那百叶窗便缓缓向上升起，露出了一张皱纹遍布的面容。
“呦！是小白呀！这走了好几年吧？”见到白无伤，老人浑浊的眼中透出一股欣喜。
“哪啊？我年年都回的，您怕是忘记了吧？”面对老人，白无伤表现得十分和善，与对向乌千羽的那张冷脸截然不同。
“年纪大了，脑子不好，脑子不好。”老人苦笑着连连摇头，同时俯下身子，将手伸到窗前的柜台中去拿纸钱。
“我看这村里的人又少了几家，是搬走了吗？”白无伤问道。
“搬走什么呀？”老人苦笑一声，“能搬走的前些年就搬走了，要么去南方的定南关，要么去北方内地。少了几
家，是因为这一年又有几个老家伙过世啦！”
“这世间，又有几人能不死呢？”白无伤语气萧索地叹了口气。
老人这时一拿了一叠纸钱出来，轻轻抖落上面的灰尘：“嘿！那几个老家伙算是运气好的，还有我给他们下葬，我现在就怕我到了那天，没人给下葬哦！”
“爷爷你放心，还有我呢！”稚嫩的声音从老人的身后传来，那是一个不到十岁的男孩，正在在炭火盆上烤着红薯。他抬头看向老人，那一双眼睛漆黑溜圆，很是讨喜。
“对对对！有我家小宝，我就啥都不怕了！”老人面带笑意将纸钱递给了白无伤，“都是陈年的货了，不要钱了。”
白无伤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颗碎银，屈指一弹，将其弹到了男孩脚边。
“这不是付账，是给小宝买糖吃的，快过年了，不能苦了孩子。”白无伤很是无赖地说道。
“爷爷……”小宝眨着眼睛看向老人，显然没有老人应允，不敢直接收下这银钱。
老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揣着吧，快来谢谢白叔叔。”
“谢谢白叔叔。”小男孩将银子装进怀中，起身朝着白无伤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小事小事，”白无伤很是随意地挥了挥手，接着又对老人道，“李伯，您能帮我找几间房吗？我今晚怕是要住在村里。”
老人哈哈大笑：“别的不好说，房子有的是啊！这村里的空房子，十有八九我都有钥匙，你先忙，我这就给你们打扫出几间来！”
“那房钱……”
白无伤话没说完，便被老人打断：“那块银子全都够了，再废话我生气了啊！”
“成！那我先去祭拜，劳烦李伯了。”白无伤朝着李老伯拱了拱手，随手将纸钱塞到乌千羽的怀中，而后转身踏上黄土路，向那村旁的青山行去，同时以手示意乌千羽快些跟上。
这一次，他并未抓着乌千羽。但乌千羽知道，自己若是想跑，对方只需轻轻一勾手，便可将他重新擒获。于是他叹了口气，乖乖地跟上了白无伤的脚步，向那苍翠的山峰走去。
在他身后，月若华远远地坠在后面。因为心头血的原因，她要尽力护着乌千羽。但经过短暂的交手，她已经知道自己绝非白无伤的对手，因此再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远远地坠在后面，想着找机会再将乌千羽带走。
白无伤虽未转头，但以他的实力对身后两人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然而无论他们搞什么小动作，白无伤都毫不在意，只是迈着脚步，缓慢而坚定的向前。
见他始终没有反应，月若华干脆快走几步，与乌千羽并肩而行。而后她逼音成线，向乌千羽问道：“你认识他吗？他到底为什么抓你？”
乌千羽摇了摇头，同样用逼音成线的方法说道：“我哪儿知道他为什么抓我啊？不过他应该不是要杀我，之前那惊天动地的一拳砸来的时候，他还帮我挡着呢！”
“这样啊……”月若华苦苦思索，一时却也想不出个中缘由，只得说道，“那咱们就先跟着
他，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吧。”
不多时，三人已来到了山脚下。离得近了才发现，原来那黄土路的尽头，是一条直通山上的石阶路，只是石阶很是狭窄，又隐藏在树木之间，不大容易被发现。
“石阶湿滑，小心脚下。”头也不回地嘱咐了一句，白无伤便踏上石阶，登山而行。
这时，空中开始落下细密的雨丝，裹在凛然的秋风里，格外冰冷。被那雨丝刺到脸上，乌千羽和月若华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但白无伤的脸上却闪过一丝凄然，喃喃道：“姐，是你吗？”
他的声音极小，后方的两人并未听到。
向上攀了一阵，山路两旁开始出现一个个凸起的坟包。坟包前立着大大小小的墓碑，完整的少，残缺的多。
“这山是一处墓地，村里祖祖辈辈的人都葬在这。”白无伤背对着两人解释道。
山并不高，三人没多久便攀到了半山腰。虽然未至山巅，但山路两旁却已不见了坟头，石阶路也到了尽头。
“这边。”白无伤向右一转，踏上遍布枯草的缓坡，同时出言招呼两人。
两人不敢怠慢，连忙转身跟上。三人又向前走了一阵，便来到了一道岩壁近前。那与山峰主体相连的岩壁高达十丈，表面平整如镜，似是曾被人从上方一刀斩落。
白无伤在岩壁前停住脚步，他将手掌按到岩壁之上，默念咒语，那岩壁便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显露出一条足够两人并行的通道，通道中有灯光闪现，隐隐映出立于深处的一道修长身影。
“这里面有人？”乌千羽与月若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瞧出了惊奇。
“进去！”这一次白无伤似乎有些焦急，话还没说完便一把将乌千羽推进洞中。月若华见此情形，便也同乌千羽一道入内。
白无伤走在最后，他进门的瞬间，背后的入口处便光影一闪，重新化为了坚实的山岩。
从入口到尽头的距离不过二十丈。尽头处一左一右摆放着两盏高脚油灯，灯中燃烧着千金难求的鲸脂，使得洞中溢满了淡淡的香气。
而在那两盏油灯之间，则立着一块高近一丈，宽逾五尺的坚冰。那冰块呈淡蓝色，如一块晶莹剔透的宝石。洞中温度并不低，但那冰块却无半点融化的迹象。
而在那冰块之中，则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隔着二十丈瞧不清相貌，但显然是个女子。
“过去。”白无伤朝那被冰封着的女子偏了偏头，面无表情地向乌千羽说道。
乌千羽有些茫然，但不知怎的，心中却生出一股别样的悸动，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那冰雕之前。
而后，他便定在了那里，一动也不动。
月若华心中好奇，也跟着奔了过来。他向那冰中的女子看了看，略带惊奇地道：“咦？这位姐姐与你长得有些像啊！”
说完她转头去看，乌千羽早已泪流满面。他双腿一曲，扑通一声跪倒地上，仰视着那坚冰中的女子，嘴张开数次，终于喊出了那撕心裂肺的一句。
“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