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世的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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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章 罪·一

    “暴民?”

    奈尔森本就阴鸷不堪的脸上又多了些别的情感。

    为了处理庄园之内的僵尸,他已经调入了大量的黑骑兵,利尔南丢下的烂摊子已经耗费了他足够的心力,面对这再次出现的麻烦事,足以让他为之头疼。

    所谓暴民,是一群以“同胞”相称,并且以“夺回被领主强占的土地”为目的的农民或者自由民。他们已经逐渐渗透到各个庄园,并且大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他们只是群渺小的苍蝇而已,你可见过被苍蝇绊倒的黑犬?”奈尔森猛地转过身,咄咄的注视着狄德罗。

    他本身就畸形的脸现在显得尤其丑陋。

    “既然您明白,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饲养的黑犬们,都有着足够的价值,如果连那些苍蝇都无法对付,那它们当然也没有了足以继续生存下去的必要。”

    奈尔森平静的说道。

    “它们当然有着足够的价值。”

    “但人,有时候却远没有兽来的好操控的多。”

    客卿在此刻没有回应,只是驻足原地。

    “你没有将我的麻烦真正抹去。”

    奈尔森坐上了标榜着他的上位,受女皇赏赐的新的王座。

    他的双手握住了由一种红色宝石打造的扶手,那不可一世的面容俨然标示着他的地位。

    “如果人没有相应的价值,我又为什么要让他们生存下去?”

    狄德罗再次用静默作为自己的回答。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麻烦是由谁引起的了,我知道你有足够的能力,要查清事实而言对你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困难,但你总是以沉默来掩饰你的真实意图。”

    奈尔森的眼神逐渐犀利了起来。

    “你是个聪明的人,还有着足够的实力,这是尤其难能可贵的,但也因此,像你这样的人也格外危险。不要以为我会像利尔南那样将你奉为守护神,人从来都是不可靠的,我深知这一点,所以,我只会更加防范你,狄德罗。”

    “能让您如此重视,我已不胜荣幸。”

    理智到有些冷酷的文字从他的嘴中冒出,如他的真正身份一样,谜一般没有任何暴露。

    即便自己已经让人去调查这位客卿的来历,但直到今天,也从未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情报,眼前这个人的来历,实力,所属,都是个谜。

    对于他的一切,奈尔森都知之甚少。

    未知总是遭至恐惧。

    奈尔森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位客卿,右手搭上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掌控之环。

    “那么就请你,在此地安息吧。”

    ……

    “你已经具备足够的力量了,这才是你的原本面貌,迎接它,接受它,这本就是你的力量。”

    这是区别与崔特的不同的声音,罗格曾经听到过的劝诫自己去掌控力量的声音。

    现在,虽然它的形象有些虚幻不堪,但罗格还是真切的看到了,出现在梦境之中的,赫然是一个丑陋的、难以名状的恶魔。

    它有着凶恶的犄角和令人畏惧的硕大蝠翼,它的全身都遍布着深紫色的纹络,此时恶魔微张着嘴,带着狞笑。

    “无需抗拒,这才是你本身的面貌,这才是你真正该走的路。”

    罗格发觉自己无从反抗,自己像是被重重铁索禁锢在了一个虚无的空间,这个空间之中的另一个生命即是眼前的恶魔。

    恶魔的虚影愈发清晰,也逐渐扩在眼中扩大了起来。

    难以复加的抗拒逼上了喉口。

    “你是谁!”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回响在脑中像恶魔的耳语一般将自己从梦中惊醒,直到这个时候,罗格才发觉天已大亮。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加索随手摘着农田之中的果实,含糊不清的说着,相比之下佛劳伦则是安静的多。

    “我也不知道。”

    不知为何,这一路上根本没遇见什么黑骑兵,这让罗格感到有些奇怪。

    这是一处山头,在往下走些可以找到一个山洞,那个山洞有着一个讽刺的名字:自由洞。

    也许自己的潜意识中,还是想着要找到神父。

    这里只有山石,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存在的痕迹。

    但罗格还是得到了小小的安慰:这里并没有打斗的痕迹,没有废墟,没有血迹,一切能够证实神父已经消亡的证据都不存在。

    但当他来到了那个隐秘的洞口的时候,一张人脸却从中探了出来:“谁?”

    ……

    白天黑夜对这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如非必要,这里会长时间保持与外界隔绝的状态。

    这是庄园之下的兽笼。

    虽然样子变了,但他在深层意识之中仍将自己当做是人。

    但他总是不可避免的忽视了,不仅仅是样貌,就连自己的习性和思维模式,都一天天的在向兽类靠拢。

    刚来的时候,他还会反驳自己大脑中的潜在思维,一个疯狂的,想要反抗这悲哀命运的念头,但到了今天,他的主观思维已经快要消逝殆尽了。

    一些琐碎的名词还在脑中难以消化,但总会有那样的时间界限,致使一切都被溶解,最后回归原始。

    现在,他的脑子里仅存的,人类文明之中的词汇,还剩下:人、妻子、女儿。

    不重要了。

    胃已经开始分泌出消化液,津液也在逐渐泌出。

    往常的这个时候,会有美味的猎物送进来。

    猎物渺小且微不足道,当锐利的尖牙刺穿它们的身体,它们只会发出难听的叫声,但这也是狩猎的一部分。

    想到这里他发出了兴奋的吼叫,而这也引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声。

    狩猎快要开始了。

    今天有些不大一样。

    猎物确实出现了,但只有一个。

    他像往常一样奔跑在最前,这往往就意味着他可以最先获得食物。

    但他却忽略了因回归原始而重新获得的,灵魂深处来自生存本能的,那种警告着他究竟谁才是狩猎者,谁才是猎物的警告。

    身体不受控制,而下一刻剧痛传遍了全身。

    来不及了,来不及逃跑了。

    奋力挣扎着,可是这以往无比凶悍又巨大的身躯却毫无用处。

    尽管再如何悲恸的吼叫,也无法从中挣脱。

    已经钝化的大脑直到生命终结,也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发出难听叫声的会是自己。

    在生命流逝的尽头,一道冰冷的红色光芒永远镌刻在了他的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