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章 平凡之殁
地下有着被隐藏起来的广袤空间，不少企图躲避劳役的农民都栖身于此，他们也都是“同胞”。
这是在成为“同胞”之后，才能够进入的地方。
越是行走在其中，就越是能感受到这里的不一般。这地底的空间也未免过于宽广了些，交横错杂的走道和遍布于两侧的房间让这里看上去更像一个地下宫殿。只是这里的房间都较为简易，没有门的遮掩，罗格也能因此清楚的看到内部的状况。
这些人大都平躺着，有些像是在睡觉，有些则是目光呆滞的看着地面，有些正啃着手中的面包。从他们的衣物来看，不少都只是农民而已。
他们绝不是自由的。
“他们都是同胞？”
“是的，都是，只有同胞才能进入这里。”奥顿答道。
“这个地宫，都是同胞们一手造就的？”罗格出声问道。
奥顿一手拿着他已经快要见底的酒瓶，一手搔攮着自己的下巴，说道：“谁知道呢，只是首领说只要我们加入这里，就能够享用这里的一切，我们当然就只待在这里，不愿出去了。毕竟，有谁会喜欢和那些黑色的死神和每天从早到晚的无尽的工作打交道呢？”
黑色的死神指的也许是那些覆面的黑骑兵，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胯下的黑色魔兽。
“首领？你们还有首领？”
“当然，就是他让我们加入的，他也承诺过会给我们足够的粮食，还有自由。”奥顿理所当然的说着。
“那首领的粮食又是从哪来的？”
罗格隐隐觉得，这个被称为首领的人，也许并没有那么简单，也许他掌握了足够的情报。
“不知道，没人知道，这也不重要，我只知道，只要有喝的，和吃的，我们就已经获得了足够的自由。”奥顿在说完之后打了个长长的酒嗝，刺鼻的酒精气息甚至传到了罗格的鼻子里。
“那么你能不能让我见见这位首领？”
“我们现在正要去见首领，因为你的情报也许对首领会有些用。”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比收集情报更加重要的了，萦绕在罗格脑中的谜题实在有些繁多，而最有可能解决自己疑问的人——神父，也因为阻挡“鬼”而生死不明。
“但愿我们还能再见，冒牌神父。”罗格在内心如是说着。
想到那张总是令人讨厌的脸，罗格此时却有些动容，至少神父还是醒着的，自己和他完全有着共同层面的话语，想到这里，罗格望了望佛劳伦肩上的行囊。
罗格终究还是小看了这个地下宫殿，在走出普通的居民区之后，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可容纳百余人的空地。
“让我出去！我不想再待在这里，浪费我的生命了！”凄厉的喊叫声回响在这个看不见尽头的地底，在如此凄厉的惨叫声的一遍又一遍通过回音的方式钻进自己大脑的时候，罗格甚至生出了一种虚幻的念想。
这个充斥着黯淡光芒的地下宫殿，也有着光亮照射不到的角落，那未知的尽头通向何方？恍惚之间，罗格的眼前竟然出现了那遍布着彷徨之人，乘坐冥舟，前往深渊的地下赌馆。
将幻象驱逐出自己的脑中，罗格开始寻觅那个发出声音的人。
声音是从一个佝偻的老叟嘴中发出的，除却他寥寥无几的毛发，那形如干尸一样的皮肤质地也时刻在体型着向他瞥去目光的人：他已经足够老了。此时这位老叟跪在地上，仰首看着漆黑的，由泥土或者石料构成的地宫的天空，泪流满面。而这片空地周围，零零散散的几位同胞要么熟视无睹，要么以一种淡漠的眼神看着他。
“他是谁？”
奥顿闻声看了过去，在见到那个老叟之后，马上换成了一种嫌恶的表情：“哦，他是个疯子，不用理会他。”
在分辨着方向的时候，奥顿又补了句：“总是有些人想要一些自己明明已经有的东西，你瞧，他分明享受着这一切，却还不知足。”
而罗格却朝着他走了过去。
老叟应该是哭喊的足够久了，他张大着嘴朝着上方，想要哭喊却只能从嘴中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他遍布着整张脸的错杂的深重皱纹像是干涸之地的皲裂之缝，惊心之余又不至于过分可怜，因为至少他的眼中还有着不断下落的泪水，而这些泪水就像甘霖一样滋润着枯竭之地。
“你是为了什么哭泣？”罗格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走过来，为什么自己会问他这个问题，一切都像是毫无预兆。
老叟的口中不断吐出粗气，好一会儿，他才发觉自己的身边站了个人。
“我快死了，我清楚的知道。”
他的声音也快枯竭了。
“你在畏惧死亡？”
“对，对……”老叟的声音低沉了下去，而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异样，大声的喊了起来：“不！不对！”
老叟的眼中迸溅出燃着狂热的火焰：“我不想这么死去！我还想看到太阳！我想要见到阳光！你知道，我……我一辈子都在……我的土地……那时候的阳光，真是阳光啊！”
他语无伦次的说着，越是说着他就越是悲伤了起来。
他的目光转向了地面，抓起了一把土，放在掌心，接着像是将这片土地供奉起来一般，以一种溺爱的目光看着它们，就在他的眼睑微微闭上之时，他又兀的狂躁起来，他将手中的泥土猛地挥了出去，愤恨的看向了罗格，像疯了一般大声叫着：“还给我！还给我！我的土地！我的阳光！”
他猛地扑了过来，用那双干瘪的手死死的抱着罗格的大腿，躲闪不及之下，罗格还是被他抱住了。
所幸，他的双手几乎没有任何力量。
他的双手软了下来，喘息声却越来越重。
他的脸上出现了笑容，尽管被那皲裂的皱纹所遮盖，但罗格还是看到了。
“我看到了……阳光……”
老叟的眼睑又再次微微合上，身体也缓缓融向地面。
也许下一刻之后，他就再也不会动弹了。
这是一次平凡的死亡，平凡到根本无人在意，即便有，那也只是随意的一瞥。
“抱歉，我不会教会的悼亡誓词，更别提什么仪式了。”
罗格却觉得也许自己仍该做些什么。
于是，他蹲下身，准备以握手，来送别这位疯子。
这是在成为“同胞”之后，才能够进入的地方。
越是行走在其中，就越是能感受到这里的不一般。这地底的空间也未免过于宽广了些，交横错杂的走道和遍布于两侧的房间让这里看上去更像一个地下宫殿。只是这里的房间都较为简易，没有门的遮掩，罗格也能因此清楚的看到内部的状况。
这些人大都平躺着，有些像是在睡觉，有些则是目光呆滞的看着地面，有些正啃着手中的面包。从他们的衣物来看，不少都只是农民而已。
他们绝不是自由的。
“他们都是同胞？”
“是的，都是，只有同胞才能进入这里。”奥顿答道。
“这个地宫，都是同胞们一手造就的？”罗格出声问道。
奥顿一手拿着他已经快要见底的酒瓶，一手搔攮着自己的下巴，说道：“谁知道呢，只是首领说只要我们加入这里，就能够享用这里的一切，我们当然就只待在这里，不愿出去了。毕竟，有谁会喜欢和那些黑色的死神和每天从早到晚的无尽的工作打交道呢？”
黑色的死神指的也许是那些覆面的黑骑兵，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胯下的黑色魔兽。
“首领？你们还有首领？”
“当然，就是他让我们加入的，他也承诺过会给我们足够的粮食，还有自由。”奥顿理所当然的说着。
“那首领的粮食又是从哪来的？”
罗格隐隐觉得，这个被称为首领的人，也许并没有那么简单，也许他掌握了足够的情报。
“不知道，没人知道，这也不重要，我只知道，只要有喝的，和吃的，我们就已经获得了足够的自由。”奥顿在说完之后打了个长长的酒嗝，刺鼻的酒精气息甚至传到了罗格的鼻子里。
“那么你能不能让我见见这位首领？”
“我们现在正要去见首领，因为你的情报也许对首领会有些用。”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比收集情报更加重要的了，萦绕在罗格脑中的谜题实在有些繁多，而最有可能解决自己疑问的人——神父，也因为阻挡“鬼”而生死不明。
“但愿我们还能再见，冒牌神父。”罗格在内心如是说着。
想到那张总是令人讨厌的脸，罗格此时却有些动容，至少神父还是醒着的，自己和他完全有着共同层面的话语，想到这里，罗格望了望佛劳伦肩上的行囊。
罗格终究还是小看了这个地下宫殿，在走出普通的居民区之后，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可容纳百余人的空地。
“让我出去！我不想再待在这里，浪费我的生命了！”凄厉的喊叫声回响在这个看不见尽头的地底，在如此凄厉的惨叫声的一遍又一遍通过回音的方式钻进自己大脑的时候，罗格甚至生出了一种虚幻的念想。
这个充斥着黯淡光芒的地下宫殿，也有着光亮照射不到的角落，那未知的尽头通向何方？恍惚之间，罗格的眼前竟然出现了那遍布着彷徨之人，乘坐冥舟，前往深渊的地下赌馆。
将幻象驱逐出自己的脑中，罗格开始寻觅那个发出声音的人。
声音是从一个佝偻的老叟嘴中发出的，除却他寥寥无几的毛发，那形如干尸一样的皮肤质地也时刻在体型着向他瞥去目光的人：他已经足够老了。此时这位老叟跪在地上，仰首看着漆黑的，由泥土或者石料构成的地宫的天空，泪流满面。而这片空地周围，零零散散的几位同胞要么熟视无睹，要么以一种淡漠的眼神看着他。
“他是谁？”
奥顿闻声看了过去，在见到那个老叟之后，马上换成了一种嫌恶的表情：“哦，他是个疯子，不用理会他。”
在分辨着方向的时候，奥顿又补了句：“总是有些人想要一些自己明明已经有的东西，你瞧，他分明享受着这一切，却还不知足。”
而罗格却朝着他走了过去。
老叟应该是哭喊的足够久了，他张大着嘴朝着上方，想要哭喊却只能从嘴中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他遍布着整张脸的错杂的深重皱纹像是干涸之地的皲裂之缝，惊心之余又不至于过分可怜，因为至少他的眼中还有着不断下落的泪水，而这些泪水就像甘霖一样滋润着枯竭之地。
“你是为了什么哭泣？”罗格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走过来，为什么自己会问他这个问题，一切都像是毫无预兆。
老叟的口中不断吐出粗气，好一会儿，他才发觉自己的身边站了个人。
“我快死了，我清楚的知道。”
他的声音也快枯竭了。
“你在畏惧死亡？”
“对，对……”老叟的声音低沉了下去，而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异样，大声的喊了起来：“不！不对！”
老叟的眼中迸溅出燃着狂热的火焰：“我不想这么死去！我还想看到太阳！我想要见到阳光！你知道，我……我一辈子都在……我的土地……那时候的阳光，真是阳光啊！”
他语无伦次的说着，越是说着他就越是悲伤了起来。
他的目光转向了地面，抓起了一把土，放在掌心，接着像是将这片土地供奉起来一般，以一种溺爱的目光看着它们，就在他的眼睑微微闭上之时，他又兀的狂躁起来，他将手中的泥土猛地挥了出去，愤恨的看向了罗格，像疯了一般大声叫着：“还给我！还给我！我的土地！我的阳光！”
他猛地扑了过来，用那双干瘪的手死死的抱着罗格的大腿，躲闪不及之下，罗格还是被他抱住了。
所幸，他的双手几乎没有任何力量。
他的双手软了下来，喘息声却越来越重。
他的脸上出现了笑容，尽管被那皲裂的皱纹所遮盖，但罗格还是看到了。
“我看到了……阳光……”
老叟的眼睑又再次微微合上，身体也缓缓融向地面。
也许下一刻之后，他就再也不会动弹了。
这是一次平凡的死亡，平凡到根本无人在意，即便有，那也只是随意的一瞥。
“抱歉，我不会教会的悼亡誓词，更别提什么仪式了。”
罗格却觉得也许自己仍该做些什么。
于是，他蹲下身，准备以握手，来送别这位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