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似曾相识
又一道电光亮起的时候，一眼瞥见那只曾带走了释方的巨掌从屋顶上再次落下，那瞬间，我把心一横，显了原形，往地上纵身一跃。
迅速窜进那条被释方用来阻挡住罗子衡的袈裟。这条袈裟包不住人形的我，但把狐形的我包裹住，大小则刚刚好。我躲在里面把所有力量集中在自己右爪，然后隔着那层布，抬爪，迎着那道朝我追来的雷电光，使劲抓了过去。
这是个玩命之举。
因为，妖怪一旦遭遇天雷，被雷劈到的时候，得用道行去抗。
人类通常会把云层摩擦出来的电流，也称作天雷。
没错，天上打下来的雷么。
但跟妖怪眼里的天雷，却是完全两个概念。
没错，妖怪也怕雷，普通的那种自然雷。
毕竟风火雷土土水，自然界中的五种元素，一旦破坏离到达某种程度，总会叫人感到害怕的。但真正能让妖怪称得上是渡劫的那一种，才是，真正的天雷。
天雷极为罕见，常常混在普通的雷电天一并出现，一旦妖怪遭遇到，要么找地方躲开，要么用自身的道行去硬抗。
能硬抗的妖怪通常都道行不浅，因为抗天雷的代价，轻则都能损耗数百年的修行。
所以道行太浅的妖怪，碰上天雷，那真的是死劫。
而由于失去过记忆的缘故，所以我想不起自己岁数到底有多大，修行过多少年。曾听师父说，妖怪修炼成人形需要五百年，但我是个半人半妖，所以需要的时间则短很多。
因此，若是我修行道行还不足五百年，被天雷劈到的一刹那，可能直接就是死。
好在有释方的袈裟在。
尽管钻在里面会让我非常难受，但它却能为我挡住天雷传递到我身上时最直接的力量。
所以我靠着它，做了件平时给我十个胆子也不会去做的事——
迎着雷光，我徒手去接了天雷。
那东西一亮能亮彻天际，火树银花，在天空中看起来气势磅礴。
但实际上，这雷的体积并不太大，比普通雷电那种被云层所摩擦而出的电流，小了很多。
真正凝聚着力量的，就是那么一道转瞬即逝的光团，但跟普通自然界所形成的闪电不一样，它蕴含的力量极强，所以即便只是小小一点，也能释放出割裂天际的能量。
这么可怕又逆天的一种现象。所幸，或许是基于某种生态的平衡，因此与之所对等的，是形成这股力量的时间，需要耗费很久。否则，这世间所有妖物，只怕还没成气候，就全都被灭干净了。
而今天碰到的这种雷暴般连续打落的天雷，更是罕见，应该是跟着丧门神而来的。
罗家和我身上的煞气吸引来了丧门神，丧门神吸引来了天雷落。所以，当我一眼看到了那件孤零零躺在地上的袈裟，就立刻拿定了主意。
不是丧门神就是天雷，横竖都是踩着死亡线，不如想办法博条生路。
靠我自己对付丧门神，那是不可能的，唯有借力打力。
所以没给自己多少时间去犹豫，我在一头钻进袈裟后，开天眼立刻迎着那道天雷抓了过去。
碰触到雷电的一刹那，尽管做足了准备，我仍被那瞬间几乎将我身体撕裂的力量，震得一下子闭过气去。
所幸失去意识的时间并不长，可能只是闭了闭眼的工夫，一道从爪子到前肢，再径直贯穿入胸口的剧痛，硬生生把我意识拽了回来。
猛将一口血吐出的时候，我感觉到那道电在我爪中所发出的震颤。
这震颤在刚刚那一瞬，把我前爪震断了，好在爪尖够长，带着我刚刚集中的所有妖力，死死固定住了它。
能固定的时间极短，所以我没有任何停顿，借着那股力量顺势飞身而起，紧抓着那道电流，反手一抡，对准头顶上那只朝我爪来的手，径直挥了过去。
猛一下就穿透了掌心，再继续憋着劲往前，一口气往那正透过屋顶窟窿朝我窥望的丧门神正对着我的下颚处，径直刺入。
那瞬间，丧门神那颗由无数人头所组成的头颅，齐齐停止了哭泣。
天雷光是猩红的，握着的时候，像握着一团刚从铸铁炉里捞出来的，仍在熔点中恣意招摇的火。
穿透丧门神下颚的一刹那，被电光灼到了的人头，顷刻间烟消云散。
但就在我用着最后那点力气将雷电继续往前推去时，突然脖子上狠狠一阵剧痛，伴随骤然而来一阵晕眩，猝不及防令我爪子一下子松了开来。
察觉到这点时我立刻想要将爪子重新收紧，但没来得及。
原本以我的妖力，能顺势令雷电转向，已是艰巨中存着侥幸，何况那一刻我的妖力早被自己挥霍干净。
所以雷电光轰然间就从丧门神的嘴里偏斜了出去，兀自一个转身，在电光力量尚未被时间耗尽之前，再次朝我冲击过来！
我想躲，但脑子里一阵恍惚，我突然整个人完全失去了意识。
所以甚至连袈裟从我身上滑落，也没能发力去阻止，只眼睁睁看着那道灼亮的光当头朝我劈下。
束手待毙，在眼前这场险些就能被我扭转了的局势之间，我不由苦笑。
其实胜算本来也不大，有生之年能够抓住过天雷，刺伤过丧门神，倒也不算给我狐族丢脸了。
遂朝着那光苦笑了声，我整个人索性松弛下来。
正准备束手待毙，忽听见半空中铃铃一阵脆响，紧跟着，就见那条本已落地的袈裟突然翻飞而起，倏地重新卷回到我身上。
几乎是将我包裹住的同时，那道雷光贴着我身体一擦而过，带着它通体没有散尽的凌厉，一个兜转冲出屋子，冲入云霄，在天空炸出一声巨响，消失殆尽。
我被袈裟卷着落到地上时，刚刚好看着它在天空如火树般绽开。
堪称蔚为壮观的一幕场景，但，倘若那光刚才没有偏开而是落在我身上，那么此时绽开的，大约就是我的身体和我的魂魄。
想着那画面，我不由一个激灵，几乎因此忽略了丧门神那只近在我眼前的断掌。
它动作分明比前面大了许多，带着明显能够觉察到的森冷怒意，卷着瞬间让我几乎被嵌入到地面的力量，朝我一掌拍了下来。
那掌风让人窒息。
迫使我几乎要闭上眼，可就在这时，突然眼睛一亮，我看到那因受伤而面孔扭曲的丧门神，下颚的缺口处一阵晃动，紧跟着，一只手倏然从那堆人头里伸了出来。
他果然还活着！
太漂亮的手，如同迦叶拈花，修长的五指中握着把禅杖。
看似极为普通的双股六环铜杖，此时通体却冉冉冒着黑气，像刚被从火里捞出来的一般。
于是，禅杖所碰之处，那些人头纷纷尖叫躲避，却最终跟先前被雷电光烧灼到的那些头颅一样，顷刻间烟消云散。
由此令丧门神下颚几乎像被生生撕成两半。
这骤然而来的逆变，令丧门神朝我挥下的手掌急剧回转，一把往自己脸上抓了过去。
想去抓那把作乱的禅杖，可是没等碰到，伴着杖上那些铜环再次撞击出的一阵脆响，丧门神的下颚，竟然整个儿脱落开来。
露出巨大一个黑洞。
黑洞里端端正正，赫然盘腿坐着的，是那被它吞噬了很久的年轻和尚。
他闭着双眼，一手握着禅杖，一手单结着金刚法印。
分明宝相庄严，可是同那根禅杖一样，他身上亦缭绕着一层蜿蜒而动的黑气。
黑气冉冉，似火似烟，轻薄而妖娆。
遂于无声无息间，令这庄严宝相，被染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冶。
而再仔细看，他手指所结的金刚印，跟我记忆中所见过的，位置竟是相反的。
这发现让我不由呆了呆。
随即，脑子里不知怎的，突然针刺似地痛了下。
随之有些恍惚，因为依稀仿佛，眼前这一幕令我似曾相识。
这绝不是因为刚才他曾以类似的样子在梁小蝶记忆中出现，而是因为我忽然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一幕似乎在很早以前，自己曾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知。
明明从未有过，但就是觉得，我见过。
仿佛这一时，这一刻，与过去的某一天、我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的某一天，重叠了起来。
甚至，我几乎可是预感到下一瞬我眼前我会发生些什么。
而紧跟着，果然如我所料，我面前不远处，突然拔地而起一朵墨黑的莲花。
婷婷袅袅，这花开得如梦似幻，因为它通体是由环绕在释方身周那层黑烟所组成。
因此一眼看去，如同一道跳出画卷的水墨画，优雅美丽，又仿佛娇弱得不堪一击。
可是一见到它的当时，那丧门神原本几乎挤进屋内的半个身体，突然迅速抬起，甚至朝后退了开去。
边退，身影边渐渐变得稀薄，两三步后，这原本像座小山丘般压在屋子上方的庞然大物，竟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
连它曾经存在过的一丁点痕迹，都未在这地方留下分毫，只留释方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态，一动不动在半空中盘腿坐着，阖这双眼，带着一身诡异而妖冶的黑气。
“释方？”尘埃落定后的寂静让我忍不住支起身，仰着脖子叫了他一声。
不知是否声音太小，他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睁开眼。
正当我再次想要叫他一声时，突然脑子里天旋地转地一晃，我两眼一花，直挺挺就往地上重新躺倒了下去。
头撞在地上很疼，下意识想摸摸，可是像血液给凝固了似的，我手脚一下子全都没法动弹。连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只是心跳忽地变得很快，快得我几乎能看到它顶着我胸腔一鼓一鼓往外窜动。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受，我死命挣扎着，可就是动不了一根手指。
与此同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嗡嗡的蜂鸣。
蜂鸣来自琅琊剑，那把由始至终都安静竖立在棺材前的琅琊剑，此时不知怎的，全身微微颤动起来。
颤得我心发慌，于是心跳更快，快得我感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一阵细微的噼啪声里往外撺掇。
跟心脏一样，像是急不可耐要离我而去般地向外撺掇。
我对着那依旧阖着双眼纹丝不动的和尚张了张嘴，可此时，连说话声也发不出来了，透过我喉咙从嗓子里发出的，只有一种非常奇怪的嘶嘶声。
身体喀拉拉响，喉咙嘶嘶地叫，不远处那把琅琊剑嗡嗡地响，和尚如死了般无动于衷……
我感到大事不妙。
可是动不了也叫不出声。冷汗迅速从额头涌出，一滴滴落滑落到我眼角，刺痒难耐。
我努力动着我的手指，想去拉不远处那个紧抱着梁小蝶魂魄的罗子衡。
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拉他，可就是突然非常想这么做。
而我的嗓子眼里干得要冒火，很想……很想咬他。
边这么想着，突然身体又好像能动了，所以我猛地从地上直窜而起，毫不迟疑地就往罗子衡身上扑了过去！
身子刚刚跃起，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忽然而过，我硬生生停下了我的动作。
却已经迟了，在又一道蜂鸣声响过之后，野棺材前赫然没了琅琊剑的踪影。
它去哪儿了？
我能感觉到它还在，并且这种存在的感觉让我整个人浑身发冷，四肢发麻，甚至浑身的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就在我忐忑不安朝前呆看着的当口，心里骤地咯噔一下。
伴着道青光闪现，我眼角余光瞥见琅琊剑闪着暗芒的剑尖如同脱弦之箭，突然从我右侧的半空中出现，以风驰电掣之势，往我脖子上飞劈了过来！
速度快得让我根本来不及躲避。
甚至，连扭头直视它的时间都没有。
那瞬间几乎以为自己死定了。
但千钧一发之际，我听见自己一声大吼：“叶回！我特么还没死呐！”
迅速窜进那条被释方用来阻挡住罗子衡的袈裟。这条袈裟包不住人形的我，但把狐形的我包裹住，大小则刚刚好。我躲在里面把所有力量集中在自己右爪，然后隔着那层布，抬爪，迎着那道朝我追来的雷电光，使劲抓了过去。
这是个玩命之举。
因为，妖怪一旦遭遇天雷，被雷劈到的时候，得用道行去抗。
人类通常会把云层摩擦出来的电流，也称作天雷。
没错，天上打下来的雷么。
但跟妖怪眼里的天雷，却是完全两个概念。
没错，妖怪也怕雷，普通的那种自然雷。
毕竟风火雷土土水，自然界中的五种元素，一旦破坏离到达某种程度，总会叫人感到害怕的。但真正能让妖怪称得上是渡劫的那一种，才是，真正的天雷。
天雷极为罕见，常常混在普通的雷电天一并出现，一旦妖怪遭遇到，要么找地方躲开，要么用自身的道行去硬抗。
能硬抗的妖怪通常都道行不浅，因为抗天雷的代价，轻则都能损耗数百年的修行。
所以道行太浅的妖怪，碰上天雷，那真的是死劫。
而由于失去过记忆的缘故，所以我想不起自己岁数到底有多大，修行过多少年。曾听师父说，妖怪修炼成人形需要五百年，但我是个半人半妖，所以需要的时间则短很多。
因此，若是我修行道行还不足五百年，被天雷劈到的一刹那，可能直接就是死。
好在有释方的袈裟在。
尽管钻在里面会让我非常难受，但它却能为我挡住天雷传递到我身上时最直接的力量。
所以我靠着它，做了件平时给我十个胆子也不会去做的事——
迎着雷光，我徒手去接了天雷。
那东西一亮能亮彻天际，火树银花，在天空中看起来气势磅礴。
但实际上，这雷的体积并不太大，比普通雷电那种被云层所摩擦而出的电流，小了很多。
真正凝聚着力量的，就是那么一道转瞬即逝的光团，但跟普通自然界所形成的闪电不一样，它蕴含的力量极强，所以即便只是小小一点，也能释放出割裂天际的能量。
这么可怕又逆天的一种现象。所幸，或许是基于某种生态的平衡，因此与之所对等的，是形成这股力量的时间，需要耗费很久。否则，这世间所有妖物，只怕还没成气候，就全都被灭干净了。
而今天碰到的这种雷暴般连续打落的天雷，更是罕见，应该是跟着丧门神而来的。
罗家和我身上的煞气吸引来了丧门神，丧门神吸引来了天雷落。所以，当我一眼看到了那件孤零零躺在地上的袈裟，就立刻拿定了主意。
不是丧门神就是天雷，横竖都是踩着死亡线，不如想办法博条生路。
靠我自己对付丧门神，那是不可能的，唯有借力打力。
所以没给自己多少时间去犹豫，我在一头钻进袈裟后，开天眼立刻迎着那道天雷抓了过去。
碰触到雷电的一刹那，尽管做足了准备，我仍被那瞬间几乎将我身体撕裂的力量，震得一下子闭过气去。
所幸失去意识的时间并不长，可能只是闭了闭眼的工夫，一道从爪子到前肢，再径直贯穿入胸口的剧痛，硬生生把我意识拽了回来。
猛将一口血吐出的时候，我感觉到那道电在我爪中所发出的震颤。
这震颤在刚刚那一瞬，把我前爪震断了，好在爪尖够长，带着我刚刚集中的所有妖力，死死固定住了它。
能固定的时间极短，所以我没有任何停顿，借着那股力量顺势飞身而起，紧抓着那道电流，反手一抡，对准头顶上那只朝我爪来的手，径直挥了过去。
猛一下就穿透了掌心，再继续憋着劲往前，一口气往那正透过屋顶窟窿朝我窥望的丧门神正对着我的下颚处，径直刺入。
那瞬间，丧门神那颗由无数人头所组成的头颅，齐齐停止了哭泣。
天雷光是猩红的，握着的时候，像握着一团刚从铸铁炉里捞出来的，仍在熔点中恣意招摇的火。
穿透丧门神下颚的一刹那，被电光灼到了的人头，顷刻间烟消云散。
但就在我用着最后那点力气将雷电继续往前推去时，突然脖子上狠狠一阵剧痛，伴随骤然而来一阵晕眩，猝不及防令我爪子一下子松了开来。
察觉到这点时我立刻想要将爪子重新收紧，但没来得及。
原本以我的妖力，能顺势令雷电转向，已是艰巨中存着侥幸，何况那一刻我的妖力早被自己挥霍干净。
所以雷电光轰然间就从丧门神的嘴里偏斜了出去，兀自一个转身，在电光力量尚未被时间耗尽之前，再次朝我冲击过来！
我想躲，但脑子里一阵恍惚，我突然整个人完全失去了意识。
所以甚至连袈裟从我身上滑落，也没能发力去阻止，只眼睁睁看着那道灼亮的光当头朝我劈下。
束手待毙，在眼前这场险些就能被我扭转了的局势之间，我不由苦笑。
其实胜算本来也不大，有生之年能够抓住过天雷，刺伤过丧门神，倒也不算给我狐族丢脸了。
遂朝着那光苦笑了声，我整个人索性松弛下来。
正准备束手待毙，忽听见半空中铃铃一阵脆响，紧跟着，就见那条本已落地的袈裟突然翻飞而起，倏地重新卷回到我身上。
几乎是将我包裹住的同时，那道雷光贴着我身体一擦而过，带着它通体没有散尽的凌厉，一个兜转冲出屋子，冲入云霄，在天空炸出一声巨响，消失殆尽。
我被袈裟卷着落到地上时，刚刚好看着它在天空如火树般绽开。
堪称蔚为壮观的一幕场景，但，倘若那光刚才没有偏开而是落在我身上，那么此时绽开的，大约就是我的身体和我的魂魄。
想着那画面，我不由一个激灵，几乎因此忽略了丧门神那只近在我眼前的断掌。
它动作分明比前面大了许多，带着明显能够觉察到的森冷怒意，卷着瞬间让我几乎被嵌入到地面的力量，朝我一掌拍了下来。
那掌风让人窒息。
迫使我几乎要闭上眼，可就在这时，突然眼睛一亮，我看到那因受伤而面孔扭曲的丧门神，下颚的缺口处一阵晃动，紧跟着，一只手倏然从那堆人头里伸了出来。
他果然还活着！
太漂亮的手，如同迦叶拈花，修长的五指中握着把禅杖。
看似极为普通的双股六环铜杖，此时通体却冉冉冒着黑气，像刚被从火里捞出来的一般。
于是，禅杖所碰之处，那些人头纷纷尖叫躲避，却最终跟先前被雷电光烧灼到的那些头颅一样，顷刻间烟消云散。
由此令丧门神下颚几乎像被生生撕成两半。
这骤然而来的逆变，令丧门神朝我挥下的手掌急剧回转，一把往自己脸上抓了过去。
想去抓那把作乱的禅杖，可是没等碰到，伴着杖上那些铜环再次撞击出的一阵脆响，丧门神的下颚，竟然整个儿脱落开来。
露出巨大一个黑洞。
黑洞里端端正正，赫然盘腿坐着的，是那被它吞噬了很久的年轻和尚。
他闭着双眼，一手握着禅杖，一手单结着金刚法印。
分明宝相庄严，可是同那根禅杖一样，他身上亦缭绕着一层蜿蜒而动的黑气。
黑气冉冉，似火似烟，轻薄而妖娆。
遂于无声无息间，令这庄严宝相，被染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冶。
而再仔细看，他手指所结的金刚印，跟我记忆中所见过的，位置竟是相反的。
这发现让我不由呆了呆。
随即，脑子里不知怎的，突然针刺似地痛了下。
随之有些恍惚，因为依稀仿佛，眼前这一幕令我似曾相识。
这绝不是因为刚才他曾以类似的样子在梁小蝶记忆中出现，而是因为我忽然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一幕似乎在很早以前，自己曾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知。
明明从未有过，但就是觉得，我见过。
仿佛这一时，这一刻，与过去的某一天、我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的某一天，重叠了起来。
甚至，我几乎可是预感到下一瞬我眼前我会发生些什么。
而紧跟着，果然如我所料，我面前不远处，突然拔地而起一朵墨黑的莲花。
婷婷袅袅，这花开得如梦似幻，因为它通体是由环绕在释方身周那层黑烟所组成。
因此一眼看去，如同一道跳出画卷的水墨画，优雅美丽，又仿佛娇弱得不堪一击。
可是一见到它的当时，那丧门神原本几乎挤进屋内的半个身体，突然迅速抬起，甚至朝后退了开去。
边退，身影边渐渐变得稀薄，两三步后，这原本像座小山丘般压在屋子上方的庞然大物，竟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
连它曾经存在过的一丁点痕迹，都未在这地方留下分毫，只留释方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态，一动不动在半空中盘腿坐着，阖这双眼，带着一身诡异而妖冶的黑气。
“释方？”尘埃落定后的寂静让我忍不住支起身，仰着脖子叫了他一声。
不知是否声音太小，他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睁开眼。
正当我再次想要叫他一声时，突然脑子里天旋地转地一晃，我两眼一花，直挺挺就往地上重新躺倒了下去。
头撞在地上很疼，下意识想摸摸，可是像血液给凝固了似的，我手脚一下子全都没法动弹。连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只是心跳忽地变得很快，快得我几乎能看到它顶着我胸腔一鼓一鼓往外窜动。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受，我死命挣扎着，可就是动不了一根手指。
与此同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嗡嗡的蜂鸣。
蜂鸣来自琅琊剑，那把由始至终都安静竖立在棺材前的琅琊剑，此时不知怎的，全身微微颤动起来。
颤得我心发慌，于是心跳更快，快得我感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一阵细微的噼啪声里往外撺掇。
跟心脏一样，像是急不可耐要离我而去般地向外撺掇。
我对着那依旧阖着双眼纹丝不动的和尚张了张嘴，可此时，连说话声也发不出来了，透过我喉咙从嗓子里发出的，只有一种非常奇怪的嘶嘶声。
身体喀拉拉响，喉咙嘶嘶地叫，不远处那把琅琊剑嗡嗡地响，和尚如死了般无动于衷……
我感到大事不妙。
可是动不了也叫不出声。冷汗迅速从额头涌出，一滴滴落滑落到我眼角，刺痒难耐。
我努力动着我的手指，想去拉不远处那个紧抱着梁小蝶魂魄的罗子衡。
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拉他，可就是突然非常想这么做。
而我的嗓子眼里干得要冒火，很想……很想咬他。
边这么想着，突然身体又好像能动了，所以我猛地从地上直窜而起，毫不迟疑地就往罗子衡身上扑了过去！
身子刚刚跃起，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忽然而过，我硬生生停下了我的动作。
却已经迟了，在又一道蜂鸣声响过之后，野棺材前赫然没了琅琊剑的踪影。
它去哪儿了？
我能感觉到它还在，并且这种存在的感觉让我整个人浑身发冷，四肢发麻，甚至浑身的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就在我忐忑不安朝前呆看着的当口，心里骤地咯噔一下。
伴着道青光闪现，我眼角余光瞥见琅琊剑闪着暗芒的剑尖如同脱弦之箭，突然从我右侧的半空中出现，以风驰电掣之势，往我脖子上飞劈了过来！
速度快得让我根本来不及躲避。
甚至，连扭头直视它的时间都没有。
那瞬间几乎以为自己死定了。
但千钧一发之际，我听见自己一声大吼：“叶回！我特么还没死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