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视觉动物
键盘被敲打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趴在办公桌上滑着手机看着娱乐新闻。
都说职场如官场，那只是做着霸道总裁梦的野心白领的说辞而已。工作过的人都懂，职场就是战场，员工是士兵键盘是机枪，每一次敲击都是在向世界宣泄着信息时代的怒火。
听，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这是键盘火舌所发出的悲鸣。
谁说年轻人不努力？环视四周，方寸天地间也只出了我一个逃兵。
我承认，在工作态度上楼下的保安大爷都强过我一截，但没办法，哥们儿这个性格确实提不起什么精神在工作上。来公司第一年我还是个认真干活儿的小伙子，每天矜矜业业完成领导分配的任务，一号的工作我当天就全部完成了，结果手续走来走去拖了很久才被批通过，那时候已经十三号了。
慢慢的我发现了，工作这东西不是做出来的，而是等出来的。财务审批、领导复审、会议讨论……你就是上传个资料都要三个部门领导前后审查才能通过，那我还着什么急呢？拖呗，什么事儿等差不多压时间线了再干，既不耽误事儿还能给领导营造出你努力工作忙前忙后的假象。
我滑着手机，任由杂乱的信息从我眼前一闪而过。我每天都得花大把时间在阅读垃圾信息上，也知道这是浪费生命，可我总觉得时间这东西，自己浪费总好过被公司压榨——虽然公司并没有真的摊给我什么了不得的工作逼我加班。
我对公司领导和岗位没什么不满，真的，他们给了岗位和工资，出入写字楼的过程也是一种镀金，它赐予我一个很重要的东西：社会地位。
哪怕我懒散，倦怠又精于迟到，穿着正装挎着背包的形象还是能让我在城市之中处于不被歧视的阶级。人类是视觉动物，别人看到你体面的形象，才会给予你相应的尊重。
对于现代人来说，这是一切。
对于我来说，这是生活的本质。
抛开这些小孩子们未必能理解的东西，我依然在情感上爱着我们公司。
没有它，我就没有认识孙梓楹的机会。
第一次见到孙梓楹是在茶歇间，再遇到她之前我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在午休的时候跑到茶歇间打游戏，这儿的wifi信号最强，打手游不容易掉线。
那天我靠着茶歇间的柜台搓手机屏，余光扫视下我看到一个人走到茶歇间的门口，顿了一下犹豫着准备走开。可能是哪个同事想过来小憩，却发现这里有人觉得别扭吧。敲了半天的键盘，任谁也没兴趣再和同事多讲话了，这种看到茶歇室有人就不打算呆的小年轻我们公司多得是，要不我为什么一早跑过来呢？
占地儿啊。
我正打着游戏呢，余光就看见一个人走到茶歇室的门口，她顿了一下，似乎是看到里边有人不好意思进来。这正合我的意，本来嘛占地儿就是为了不被人打扰，可是大家毕竟都是同事，我也不能就这么装没事儿人看不见她，不然以后传出去其他人都对我有意见也很麻烦。
我想打个招呼释放一下友善信号，一抬头，整个人呆住了。
我曾经坚信自己在情感领域是颇为早熟的，相貌这个点并不能触动我，与之相比内心的强大人格的独立的女孩儿才值得去爱。在看到门口那位姑娘的瞬间，我清楚地感受到心脏剧烈的跳动。
原来我一直在高估自己。
原来我也是一个视觉动物。
与其说我看到门口站着一位漂亮姑娘，不如说是“美”这个概念以人类的形态凝结在我眼前。这姑娘看我抬起头看她，慌忙点了个头转身离开。现代社会每个人都在尽量避免社交活动，她本能的躲着我，我可不能就这么错过她。
我再也不管什么游戏什么队友，锁了手机屏变向门口走去。我探出半个身子向外看，那女孩儿的背影在走廊尽头右转，消失在我的视野当中。右边，那是档案部门的办公室，档案那边儿来新人了吗？不是只有一个老大妈么？我在心里琢磨着，得弄清楚这姑娘是不是在档案部上班。
下午，我借着送文档的空档摸到档案室的门口敲了敲门。
“请进。”那个我忘了她姓王还是姓李的大妈的声音从门后传出，我拧开门把手装模作样向着大妈的工位走去，余光却在屋内循环扫视看看那姑娘在不在屋。
可屋里只有大妈一个人。
“哟，这不是小唐吗？忙呢？啥事儿啊？”大妈跟我打着招呼，看样子也是许久没人跟她聊天憋了一肚子话想说，喜欢聊天，这是那个年代人和我们这代小年轻的不同之一。
我呃了一声，点了点头干笑一下说“嗨，咱们这儿不是刚弄完网络吗？我想着您这儿偏，过来测试一下wifi信号成不成稳不稳，不稳我好跟财务那边说一下，报备让他们过来看看。”
“哎哟，还是小唐好”大妈乐呵着拍了一下大腿，说：“这么多部门这么多年轻人，谁也没想着来我们这儿串串门啥的，就小唐你，还知道想着大妈，你刚来公司的时候我真是没白疼你。”
我也不知道这老大娘在我刚上岗的时候帮我什么了就好意思说疼我，但这个话题却着实给了我发挥空间，我顺着她话茬说：“可不是吗？您看您这部门位置偏，人也少，我看三月份那谁辞职之后您这儿就您一个人儿了是吧？一直也没见招新员工，忙得过来吗？”
“哎，”大妈长叹一口老气，嗓子眼里的沙哑听起来就像一台七十年没人碰过的老爷车再次启动发动机一样，她说：“可不是吗，这单位就想累死我，也就我拿着这么点儿钱还能干这么多活儿。不过谁干不是干呢？过几年我退休了这活儿还真就没人做了，好在前两天部门新来一个小姑娘，唉哪天你大妈我回家伺候老伴儿去了，这些活儿就她顶着咯。”
我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嘴上还装作镇定接着问：“哎？来新人了您这边儿，我怎么没听说呢？”
大妈摆摆手道：“刚来，没两天，我们这儿位置也偏你不知道很正常的。哎哎哎来了来了正说呢来了来了。”
大妈边说边伸手在空气里乱乎拉，我扭头一看，正看见那个让我灵魂为之震颤的姑娘端着水杯走进门来。一杯热水升腾着雾气，把她的脸庞衬得如梦似幻，我盯着她的脸眨巴着眼睛一时间没想好该说什么，这姑娘见屋里有个不认识的大活人在聊天也想打个招呼却不知怎么开口。
我俩就这么对望着，说实话我都怀疑胸腔里轰隆隆的声音早被她听见了。时间在我这里几乎处于凝结的状态，但大妈哪儿想得到这些东西，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早被生活中的八卦磨得没了风情，她招呼着门口那个姑娘：“哎哎哎小孙，这是咱们单位的小唐，你们认识一下，以后咱们部门工作还得多跟他们部门打交道呢。”、
这个叫小孙的姑娘撅着嘴巴“哦”了一声，随手把水杯放到一边的桌子上，笑着对我打招呼：“您好，我叫孙梓楹，新来的。”
那一刻我知道，我恋爱了。
单恋。
都说职场如官场，那只是做着霸道总裁梦的野心白领的说辞而已。工作过的人都懂，职场就是战场，员工是士兵键盘是机枪，每一次敲击都是在向世界宣泄着信息时代的怒火。
听，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这是键盘火舌所发出的悲鸣。
谁说年轻人不努力？环视四周，方寸天地间也只出了我一个逃兵。
我承认，在工作态度上楼下的保安大爷都强过我一截，但没办法，哥们儿这个性格确实提不起什么精神在工作上。来公司第一年我还是个认真干活儿的小伙子，每天矜矜业业完成领导分配的任务，一号的工作我当天就全部完成了，结果手续走来走去拖了很久才被批通过，那时候已经十三号了。
慢慢的我发现了，工作这东西不是做出来的，而是等出来的。财务审批、领导复审、会议讨论……你就是上传个资料都要三个部门领导前后审查才能通过，那我还着什么急呢？拖呗，什么事儿等差不多压时间线了再干，既不耽误事儿还能给领导营造出你努力工作忙前忙后的假象。
我滑着手机，任由杂乱的信息从我眼前一闪而过。我每天都得花大把时间在阅读垃圾信息上，也知道这是浪费生命，可我总觉得时间这东西，自己浪费总好过被公司压榨——虽然公司并没有真的摊给我什么了不得的工作逼我加班。
我对公司领导和岗位没什么不满，真的，他们给了岗位和工资，出入写字楼的过程也是一种镀金，它赐予我一个很重要的东西：社会地位。
哪怕我懒散，倦怠又精于迟到，穿着正装挎着背包的形象还是能让我在城市之中处于不被歧视的阶级。人类是视觉动物，别人看到你体面的形象，才会给予你相应的尊重。
对于现代人来说，这是一切。
对于我来说，这是生活的本质。
抛开这些小孩子们未必能理解的东西，我依然在情感上爱着我们公司。
没有它，我就没有认识孙梓楹的机会。
第一次见到孙梓楹是在茶歇间，再遇到她之前我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在午休的时候跑到茶歇间打游戏，这儿的wifi信号最强，打手游不容易掉线。
那天我靠着茶歇间的柜台搓手机屏，余光扫视下我看到一个人走到茶歇间的门口，顿了一下犹豫着准备走开。可能是哪个同事想过来小憩，却发现这里有人觉得别扭吧。敲了半天的键盘，任谁也没兴趣再和同事多讲话了，这种看到茶歇室有人就不打算呆的小年轻我们公司多得是，要不我为什么一早跑过来呢？
占地儿啊。
我正打着游戏呢，余光就看见一个人走到茶歇室的门口，她顿了一下，似乎是看到里边有人不好意思进来。这正合我的意，本来嘛占地儿就是为了不被人打扰，可是大家毕竟都是同事，我也不能就这么装没事儿人看不见她，不然以后传出去其他人都对我有意见也很麻烦。
我想打个招呼释放一下友善信号，一抬头，整个人呆住了。
我曾经坚信自己在情感领域是颇为早熟的，相貌这个点并不能触动我，与之相比内心的强大人格的独立的女孩儿才值得去爱。在看到门口那位姑娘的瞬间，我清楚地感受到心脏剧烈的跳动。
原来我一直在高估自己。
原来我也是一个视觉动物。
与其说我看到门口站着一位漂亮姑娘，不如说是“美”这个概念以人类的形态凝结在我眼前。这姑娘看我抬起头看她，慌忙点了个头转身离开。现代社会每个人都在尽量避免社交活动，她本能的躲着我，我可不能就这么错过她。
我再也不管什么游戏什么队友，锁了手机屏变向门口走去。我探出半个身子向外看，那女孩儿的背影在走廊尽头右转，消失在我的视野当中。右边，那是档案部门的办公室，档案那边儿来新人了吗？不是只有一个老大妈么？我在心里琢磨着，得弄清楚这姑娘是不是在档案部上班。
下午，我借着送文档的空档摸到档案室的门口敲了敲门。
“请进。”那个我忘了她姓王还是姓李的大妈的声音从门后传出，我拧开门把手装模作样向着大妈的工位走去，余光却在屋内循环扫视看看那姑娘在不在屋。
可屋里只有大妈一个人。
“哟，这不是小唐吗？忙呢？啥事儿啊？”大妈跟我打着招呼，看样子也是许久没人跟她聊天憋了一肚子话想说，喜欢聊天，这是那个年代人和我们这代小年轻的不同之一。
我呃了一声，点了点头干笑一下说“嗨，咱们这儿不是刚弄完网络吗？我想着您这儿偏，过来测试一下wifi信号成不成稳不稳，不稳我好跟财务那边说一下，报备让他们过来看看。”
“哎哟，还是小唐好”大妈乐呵着拍了一下大腿，说：“这么多部门这么多年轻人，谁也没想着来我们这儿串串门啥的，就小唐你，还知道想着大妈，你刚来公司的时候我真是没白疼你。”
我也不知道这老大娘在我刚上岗的时候帮我什么了就好意思说疼我，但这个话题却着实给了我发挥空间，我顺着她话茬说：“可不是吗？您看您这部门位置偏，人也少，我看三月份那谁辞职之后您这儿就您一个人儿了是吧？一直也没见招新员工，忙得过来吗？”
“哎，”大妈长叹一口老气，嗓子眼里的沙哑听起来就像一台七十年没人碰过的老爷车再次启动发动机一样，她说：“可不是吗，这单位就想累死我，也就我拿着这么点儿钱还能干这么多活儿。不过谁干不是干呢？过几年我退休了这活儿还真就没人做了，好在前两天部门新来一个小姑娘，唉哪天你大妈我回家伺候老伴儿去了，这些活儿就她顶着咯。”
我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嘴上还装作镇定接着问：“哎？来新人了您这边儿，我怎么没听说呢？”
大妈摆摆手道：“刚来，没两天，我们这儿位置也偏你不知道很正常的。哎哎哎来了来了正说呢来了来了。”
大妈边说边伸手在空气里乱乎拉，我扭头一看，正看见那个让我灵魂为之震颤的姑娘端着水杯走进门来。一杯热水升腾着雾气，把她的脸庞衬得如梦似幻，我盯着她的脸眨巴着眼睛一时间没想好该说什么，这姑娘见屋里有个不认识的大活人在聊天也想打个招呼却不知怎么开口。
我俩就这么对望着，说实话我都怀疑胸腔里轰隆隆的声音早被她听见了。时间在我这里几乎处于凝结的状态，但大妈哪儿想得到这些东西，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早被生活中的八卦磨得没了风情，她招呼着门口那个姑娘：“哎哎哎小孙，这是咱们单位的小唐，你们认识一下，以后咱们部门工作还得多跟他们部门打交道呢。”、
这个叫小孙的姑娘撅着嘴巴“哦”了一声，随手把水杯放到一边的桌子上，笑着对我打招呼：“您好，我叫孙梓楹，新来的。”
那一刻我知道，我恋爱了。
单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