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情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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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有朝一日得花韵

    茹欣听明白了沈裕丰话里的意思,这一种两难的决策,以前她从没有遇到过。



    船上和花韵,单就工作场所和性质而言,她会毫无疑问地选择花韵;然而,真正让她纠结的,恰恰就是这一种果断背后可能存在的不确定性。



    两边一样地工作,一样地赚钱,不一样的是,两边的老板哪一个更值得托付?草根出身的她、夹在两种不同的权贵之间,没有两者皆宜的选择,更经不起时间和机遇的消耗。茹欣内心里纠结着,为此想了整宿。



    回想起跟着金总打拼的这几年,风风雨雨、历经周折,除了爱情,她有了年轻人该有的一切。



    然而,正是因为这爱情,才让茹欣最终选择了沈裕丰。



    第二天早起对镜妆容的时候,茹欣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衰老了,通宵熬夜后的脸色暗黄无光,若不是多扑了几层粉,气色怕是连楼下五十出头的保洁阿姨都比之不上。她从没想象过衰老在她身上会来得这么快,会以一种直接的、可能随时会使她颜面扫地方式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忧虑、焦急,伴随着其他各种表现形式的中年危机,一股脑地向她砸来,尤其是空无一物的情感,以前不以为意甚至让她嗤之以鼻的感情问题,现在反而成了她的燃眉之急。



    “裕丰,我想好了,我离不开你。”



    她赶忙拿出手机,在微信上给沈裕丰发去了消息。, 



    沈裕丰这边,因昨晚折腾得有些晚,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见茹欣表了态,轻描淡写地给她回了三个字。



    “好好干。”



    便是这简单的三个字,已经让茹欣砰然跳动的心安稳地落了地。



    现在,邮轮公司那边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邮轮公司的金总,从昨晚跟沈裕丰的交谈过程中,也大致猜着了茹欣的心思,便连夜找人;挖到的人,据说以前在玉山集团待过,传闻还是高玉良的心腹。



    船上的一切,并不曾因为茹欣的离走而有所大变;来往的多还是往来的客,只深圳房价高涨、有钱的人多了后、船上新增了些面孔,由此一来,生意便比先前更隆盛了些。



    花韵这边,同船上的一样,虽说都有些夜场的味儿,但毕竟是高端私人会所,来此消费的权贵上了一定的层级、人和事的沟通处理比芸仙会还要麻烦。复杂的看着复杂,简单的依旧简单。



    有某局的正太和小三同时来花韵喝酒,定期凑在了一块儿,活出一副姐妹的模样儿,合谋着一起断掉小四、小五的;有为商不正、买了古玩送礼——但不辨得真假、送人怕送坏了事儿,为了一件器物、特地从北京包了专机请专家过来验货的。



    还有一群小年轻、无所事事,开着顶级跑车,整夜整夜地厮混在一起,混进来单只是为了讨这里的姑娘或者美酒的;有的明星梦碎、有的创业未果,都一例地赶着潮,然而,华丽的外表掩不住满口的俗语粗言。家中的出身怕是不怎么好、仅仅是因为有点小钱——兴许是祖父辈们发了横财、得了恩荫,或者命比人好、生落到本地佬的家中、房子拆了栋又一栋;怕钱没处花的,四处攀比、才摸得了门道、来了花韵。即便是如此,仍是不受圈子待见;酒水也不敢乱点,有时难免会被人笑话成“业务员”、来为本村的旧改项目拉关系。



    沈裕丰门面上虽说把花韵交给了茹欣,但也担心她缺乏经验,老早也安插了自己的人手——让经验老道的刘经理辅佐茹欣打理花韵。为的是怕遇着大小的麻烦,能够第一时间解决。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传言茹欣跟刘经理在管理会所上有许多地方是合不来的;时间久了倒还好一些。 



    时间磨得去的、往往都是好东西,留下来的、有时反倒并不让人留恋。



    沈裕丰的私人会所虽更了名叫花韵,但是,周围的布局,难免还是有些芸仙会的影子。



    尤其是当五更客散,寂无杂声的时候,从渔人码头吹来的头一缕晨风,已经有了秋九天的寒意。鲸山别墅的周围,因人行稀少、街头空落但却干净,扫街的便也不急于清扫,更显出一副清冷的样子。



    因为新开业不久,老客、新客全都排着队过来尝鲜,花韵里的小姑娘们整宿整宿地忙、一日两日拖落到这个点儿,又是无雨的秋凉夜、正适合睡觉,忙完后就都各回了家去,独只留茹欣一人在花韵。



    屋子里狼藉一片,空气里弥漫着香槟的味道。



    催人困倦的时候,偏睡不着,便更容易让人联想。



    芸仙会的记忆,同这南国的初秋一样使人难以察觉。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对人世间的浓情艳意拿捏不住,一招接不准,便把自己陷了进去,一时半会儿又解不开;就像人性格里最深沉的部分,恰是骨子里入了毒。好在这一种物是人非的结局背后,茹欣落得的,多半还是好的。



    那一回的记忆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不觉中使她想起了许多人、许多事。



    “倘若高总不耍心思的话,这会儿没准儿真就和他好上了?”



    “即便这样,那又能怎样呢?”



    一个人喃喃自语地说了一阵。



    对于过去的事情、此时又没头没脑儿地设想起来,仿佛觉得没了什么意思,忽而又自家劝慰自家似地补说了一句。



    “跟明哥和裕丰比,他高玉良是比不来了。”



    茹欣虽尽力压迫着自己不使自己去主动联想,但屋子里同芸仙会相似的布局,仍不能阻止她去胡思乱想。一个人在吧台暗色的角落中待着,越发觉得有些压抑,便往二楼的露天庭院蹴了去。



    院中空落处,种了不少东西南北各地各色的花,每天清晨、逢着下雨天或者降了浓露,总会有三五只大蜗牛随花而落。茹欣一见着蜗牛,便不自觉地联想起自己的过往的情景来。倘若当时听了舅舅的话,毕业后直接回到山东的滨海小城,现在怕是同这蜗牛一样过着慢节奏的生活,每天固定时间固定地点去上班,回家后相夫教子、洗衣做饭,把女人一生中最黄金的时间浪费在四无线小城市;年头到年终,拿着少得可怜的工资,且不说买车买房、怕是连自己现在喜欢的一款包包都买不起。



    生活就是大抵如此,你不给自己狼狈的机会,便没人能给得了。



    “薛总,还不休息啊?”



    正愣在阳台上出神儿的茹欣,被这突来的问候吓了一跳。



    原来是清洁阿姨来赶着上早班了。



    “早,还早着哩!”



    “不早嘞,已经五点钟过了。”



    “哦。”



    茹欣下意识地看了看表,时光确实溜去了几个钟,于是便打着呵欠回屋睡觉去了。



    此后的日子大抵都是如此,每天前忙后忙,虽则没能踩紧时间的节奏,但花韵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地兴盛,她人也过得充实。



    然而,这一种好景并没有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