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城中坟茔
在登临卓恩伦雄伟的城垣以前，戈丹从未如此庆幸自己是一位亡灵法师——这高达二十余米的城垣哪怕在拥有龙口状的城门作为跳板之后，依旧是常人难以逾越的悬关。
戈丹也是凭借着亡灵法术御使白骨，将绳索抛过城堞，又依靠白骨支配强化脚力，这才堪堪翻上了这座雄城的绝壁。
身居城上，那些原本高耸如林的石剑，此刻低矮如稀疏的草坪，百里西境之景一览无余。
这就是苍龙眼中的世界，也是百年前北国之主眼中的世界。
《北伐军行记》有载，七方联军兵临卓恩伦城下，久攻不破，血流漂橹，幸而领主塞伯罗特养瘟害民，天怒人怨，守城之兵有弃暗投明者百人，趁夜打开了巨龙之喉。
无数的北伐军一涌而入，这才平定了北方的动乱。
戈丹曾经那对这段故事心驰神往，大军压境，雄兵坚城。这自古就是英雄喋血的布景，每一次读到其中的篇章都让他热血沸腾。
然而如今，他亲临北境，和一位流民成了生死与共的队友，还意外获取了塞伯罗特祭祀的少许记忆。
所有在这片冰冷国度中获取的信息都让戈丹难以相信，北国之人会在那场战斗中怨恨自己的领主。
而更让戈丹在意的是，这座雄城也是死亡骑士兰道尔殒身之处，他所率领的圣殿骑士团在大军攻城之际，冲出了塞伯罗特家族的堡垒，成为了这座城市最后的防线。
无数的北伐军，死亡骑士，塞伯罗特士兵葬身此处。这座显赫的城市也最终成为了死寂之城。
但不知是何原因，卓恩伦没有像哈洛尔一样被净化。而是被遗忘在北境的冰雪中。
一入城中，那扑面而来的亡灵气息让戈丹感觉熟悉而惊愕，那不是瘟疫的气息，而是墓园中亡者的气息，是大量的尸骨，灵魂在时间中腐朽的气息，也是生命应有的轮回归宿。
想到此处，戈丹缓缓转身，对着这座荒芜一人的城市，深深的鞠了一躬，随后才快步登上了一座荒废的角楼。
角楼中的建筑结构还保留完好，依稀能看出用于安放望远镜的支架，配备硬弩的箭垛，几柄锈蚀的龙牙尖矛（北方王国的长矛矛尖长锐，相似龙牙，并非以龙牙打造），还有落满了灰尘的木质箍铁桌椅。
这些老旧的家具稍一着力，就发出凄惨的吱嘎声，断裂成了一堆朽木。
角楼的一角还摆放着一堆几十年前劈好的柴火，地上一个方形的坑中满是漆黑的碳灰。
碳灰一旁是几根倒落的长木以及灰尘的集合，似乎曾在当年被火坑之中的炭火引燃，隐隐还能看出焦黑的底色。
戈丹轻轻的走近那堆杂物，却并未将碍事的它们移开，反而微微鞠躬，口里道了一句得罪。成为亡灵法师接近一年，戈丹就算不开启幽暗灵视也清楚的知道，那必然是一位战士的尸骨。
因为被烈火焚烧，可能骨骼的状况很糟，戈丹不想打扰他归于尘土的过程。他只需在骸骨的一旁借宿一晚就好。
通红的火焰在戈丹操弄下很快点亮了屋子，他依靠火旁，把皮毛包紧身体，依靠着墙壁闭目养神。不多时就陷入了悠远的睡梦。
坦言说，没有哪一夜的睡梦比这一晚更加嘈杂，灰色眼睛在戈丹梦境的上空仿佛真正的眼皮一样眨动，每一眨都会带过一幕光影。
有北伐军士兵合力冲撞城门的惨烈，有塞伯罗特祭祀庄严而绝望的祷言，有兵刃，火焰，喊杀声所形成的合奏，还有死亡骑士们森冷如冰的骑枪。
与其说是真知碎片，倒不如说是真知的沙尘所形成的风暴。
.........
戈丹在疲惫中醒来，角楼的垛口投进了冷如冰雪的晨光，他抖了抖僵硬的身体，和在夜霜中同样有些僵硬的皮革，起身走下角楼。
是该把那些梦中的蛛丝马迹串联的时候了，这些串联而成的秘密将决定戈丹下一步将何去何从。
戈丹沿着弯弯绕绕的阶梯熟练的从一层城墙走下另一层城墙，这里他在梦中看见了最多次，有无数的士兵曾在这里厮杀，随后惨叫着跌落其下。连一块尸骨也没有留下。
戈丹叹了口气，缓步走下台阶，来到了一片散落着兵器、旌旗、铠甲的阔地，这里是城墙和军营的过度。
历经几十年的风沙，砖石建筑都已经缺失了棱角，而这本该林立着拒马栏，交错着壕沟的营地也只剩下了一些朽木和碎布，露出了大地原本的面貌。
军营以内则是一片低矮的黑砖民居，和哈洛尔不同的是，卓恩伦石材丰富，连贱民也能有坚实的砖石屋顶。
这些黑色的小屋被整齐的规划成了一方方梯形的格子，好像鳞片一样齐整，其间街道干净宽阔，沟渠四通八达，足见这座城市曾经的富庶。
其间还间或分布着一株株妖娆的花木，它们枝干纤弱，皮色鳞白，挂满了壮硕的花蕾，再过一两个月份，这些雪色龙梅将如同繁星一般开满这坚韧如铁铸的城市。
民居之中，偶尔有一些砖房体积偏大，门楣上还挂着几十年前蒙尘的牌子，其上的字迹已经很难辨认，但是依旧看到一目了然的酒壶形铜牌，或是锻打过的铁坯，那是城中的店铺。
戈丹试着进了几件房屋，发觉其中的处境大多和角楼类似，只有残破的座椅和蒙尘的器具，并无有价值的遗物，实在不值得耗时搜查。
戈丹眉头紧皱，因为他此刻已然确定，在这座被战争中毁灭的城市里，除了角楼所见的焦骨之外，竟然无一具暴尸的遗骸！
就好像死神带走了此间的一切。
即便是破城之日有不少居民跟随联军东去，移居到了考沃斯家族的领地，但是也总不至于带走了所有死者的骸骨！
戈丹如是想着，脚步越发急速，双眼也变作了漆黑的墨色，在幽暗灵视增加的感官下，一股强烈的气息吸引他直奔卓恩伦的核心！
那座高耸入云的龙殿，还有七座王家的宫阙。
如果感应不错，一切的谜题都会在那里得到解答。
戈丹的脚步在正午时分完全跨过了平民区域，进入了店铺林立的内城，在内城一座高大的钟楼尖顶，戈丹终于大略看清了卓恩伦形如龙爪的城市布局：
以西境山脉为依靠，卓恩伦坐西向东，放射状的延展出了三块条形的建筑群落，隐隐还能看出山岭的原型，而背向则是一小块铲平的山顶所形成的短条区域，其上有着和哈洛尔一般无二的龙碑和圆台。正中则是以七座城堡围绕一座神殿形成的众星拱月的群落。
戈丹如今所在的就是这七座城堡的下方，也是富人区和商业区的尽头，这里有一大块的建筑被夷为平地，形成了一段圆环形状的空地，其上密布着无数汗毛般立起的三叉架，尸骨的气息冲天而起！
竟赫然是一块墓地。
塞伯罗特家族比起万神更信奉龙族，他们的死去以后坟茔之上所放置的也并非十字，而是形如龙爪的三叉木架。
戈丹也是凭借着亡灵法术御使白骨，将绳索抛过城堞，又依靠白骨支配强化脚力，这才堪堪翻上了这座雄城的绝壁。
身居城上，那些原本高耸如林的石剑，此刻低矮如稀疏的草坪，百里西境之景一览无余。
这就是苍龙眼中的世界，也是百年前北国之主眼中的世界。
《北伐军行记》有载，七方联军兵临卓恩伦城下，久攻不破，血流漂橹，幸而领主塞伯罗特养瘟害民，天怒人怨，守城之兵有弃暗投明者百人，趁夜打开了巨龙之喉。
无数的北伐军一涌而入，这才平定了北方的动乱。
戈丹曾经那对这段故事心驰神往，大军压境，雄兵坚城。这自古就是英雄喋血的布景，每一次读到其中的篇章都让他热血沸腾。
然而如今，他亲临北境，和一位流民成了生死与共的队友，还意外获取了塞伯罗特祭祀的少许记忆。
所有在这片冰冷国度中获取的信息都让戈丹难以相信，北国之人会在那场战斗中怨恨自己的领主。
而更让戈丹在意的是，这座雄城也是死亡骑士兰道尔殒身之处，他所率领的圣殿骑士团在大军攻城之际，冲出了塞伯罗特家族的堡垒，成为了这座城市最后的防线。
无数的北伐军，死亡骑士，塞伯罗特士兵葬身此处。这座显赫的城市也最终成为了死寂之城。
但不知是何原因，卓恩伦没有像哈洛尔一样被净化。而是被遗忘在北境的冰雪中。
一入城中，那扑面而来的亡灵气息让戈丹感觉熟悉而惊愕，那不是瘟疫的气息，而是墓园中亡者的气息，是大量的尸骨，灵魂在时间中腐朽的气息，也是生命应有的轮回归宿。
想到此处，戈丹缓缓转身，对着这座荒芜一人的城市，深深的鞠了一躬，随后才快步登上了一座荒废的角楼。
角楼中的建筑结构还保留完好，依稀能看出用于安放望远镜的支架，配备硬弩的箭垛，几柄锈蚀的龙牙尖矛（北方王国的长矛矛尖长锐，相似龙牙，并非以龙牙打造），还有落满了灰尘的木质箍铁桌椅。
这些老旧的家具稍一着力，就发出凄惨的吱嘎声，断裂成了一堆朽木。
角楼的一角还摆放着一堆几十年前劈好的柴火，地上一个方形的坑中满是漆黑的碳灰。
碳灰一旁是几根倒落的长木以及灰尘的集合，似乎曾在当年被火坑之中的炭火引燃，隐隐还能看出焦黑的底色。
戈丹轻轻的走近那堆杂物，却并未将碍事的它们移开，反而微微鞠躬，口里道了一句得罪。成为亡灵法师接近一年，戈丹就算不开启幽暗灵视也清楚的知道，那必然是一位战士的尸骨。
因为被烈火焚烧，可能骨骼的状况很糟，戈丹不想打扰他归于尘土的过程。他只需在骸骨的一旁借宿一晚就好。
通红的火焰在戈丹操弄下很快点亮了屋子，他依靠火旁，把皮毛包紧身体，依靠着墙壁闭目养神。不多时就陷入了悠远的睡梦。
坦言说，没有哪一夜的睡梦比这一晚更加嘈杂，灰色眼睛在戈丹梦境的上空仿佛真正的眼皮一样眨动，每一眨都会带过一幕光影。
有北伐军士兵合力冲撞城门的惨烈，有塞伯罗特祭祀庄严而绝望的祷言，有兵刃，火焰，喊杀声所形成的合奏，还有死亡骑士们森冷如冰的骑枪。
与其说是真知碎片，倒不如说是真知的沙尘所形成的风暴。
.........
戈丹在疲惫中醒来，角楼的垛口投进了冷如冰雪的晨光，他抖了抖僵硬的身体，和在夜霜中同样有些僵硬的皮革，起身走下角楼。
是该把那些梦中的蛛丝马迹串联的时候了，这些串联而成的秘密将决定戈丹下一步将何去何从。
戈丹沿着弯弯绕绕的阶梯熟练的从一层城墙走下另一层城墙，这里他在梦中看见了最多次，有无数的士兵曾在这里厮杀，随后惨叫着跌落其下。连一块尸骨也没有留下。
戈丹叹了口气，缓步走下台阶，来到了一片散落着兵器、旌旗、铠甲的阔地，这里是城墙和军营的过度。
历经几十年的风沙，砖石建筑都已经缺失了棱角，而这本该林立着拒马栏，交错着壕沟的营地也只剩下了一些朽木和碎布，露出了大地原本的面貌。
军营以内则是一片低矮的黑砖民居，和哈洛尔不同的是，卓恩伦石材丰富，连贱民也能有坚实的砖石屋顶。
这些黑色的小屋被整齐的规划成了一方方梯形的格子，好像鳞片一样齐整，其间街道干净宽阔，沟渠四通八达，足见这座城市曾经的富庶。
其间还间或分布着一株株妖娆的花木，它们枝干纤弱，皮色鳞白，挂满了壮硕的花蕾，再过一两个月份，这些雪色龙梅将如同繁星一般开满这坚韧如铁铸的城市。
民居之中，偶尔有一些砖房体积偏大，门楣上还挂着几十年前蒙尘的牌子，其上的字迹已经很难辨认，但是依旧看到一目了然的酒壶形铜牌，或是锻打过的铁坯，那是城中的店铺。
戈丹试着进了几件房屋，发觉其中的处境大多和角楼类似，只有残破的座椅和蒙尘的器具，并无有价值的遗物，实在不值得耗时搜查。
戈丹眉头紧皱，因为他此刻已然确定，在这座被战争中毁灭的城市里，除了角楼所见的焦骨之外，竟然无一具暴尸的遗骸！
就好像死神带走了此间的一切。
即便是破城之日有不少居民跟随联军东去，移居到了考沃斯家族的领地，但是也总不至于带走了所有死者的骸骨！
戈丹如是想着，脚步越发急速，双眼也变作了漆黑的墨色，在幽暗灵视增加的感官下，一股强烈的气息吸引他直奔卓恩伦的核心！
那座高耸入云的龙殿，还有七座王家的宫阙。
如果感应不错，一切的谜题都会在那里得到解答。
戈丹的脚步在正午时分完全跨过了平民区域，进入了店铺林立的内城，在内城一座高大的钟楼尖顶，戈丹终于大略看清了卓恩伦形如龙爪的城市布局：
以西境山脉为依靠，卓恩伦坐西向东，放射状的延展出了三块条形的建筑群落，隐隐还能看出山岭的原型，而背向则是一小块铲平的山顶所形成的短条区域，其上有着和哈洛尔一般无二的龙碑和圆台。正中则是以七座城堡围绕一座神殿形成的众星拱月的群落。
戈丹如今所在的就是这七座城堡的下方，也是富人区和商业区的尽头，这里有一大块的建筑被夷为平地，形成了一段圆环形状的空地，其上密布着无数汗毛般立起的三叉架，尸骨的气息冲天而起！
竟赫然是一块墓地。
塞伯罗特家族比起万神更信奉龙族，他们的死去以后坟茔之上所放置的也并非十字，而是形如龙爪的三叉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