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睛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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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争执与肄业

    维托见戈丹瞪他,也是一肚子火气,当即斥责道。

    戈丹这才知道今天的暗自行动有多失败,如果不是遇到拉文道尔,恐怕已然被暗探捉到牢里去了。

    戈丹心中暗道侥幸,口上却是不服输的说道:

    “菲斯家族和斯图比家族何罪之有,我看看自己的朋友又有什么不对?没有他们谁知道塞伯罗特家族蒙受了多少冤屈?!”

    “哼!希尔诺菲斯倒是有点骨气,不提也罢,那斯图比家明知北境密辛还认贼作父,怎么能叫何罪之有?说是有密文留下,但若不是弑君之事发生,所谓的秘闻也不过是烂在密室里的废纸罢了,不过是心虚小人自我安慰的手段,我早说过,斯图比家就是一群懦夫!”

    “如果斯图比也算懦夫,那难道父亲你就算得上勇士么,你既然认识桑托斯王子,又怎么不为王子伸冤?!老罗岚为保护遗骨喋血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戈丹怒火上涌,越听越觉得父亲为人自私冷漠。不由高声喝道

    “哼,看来昨晚的话你都听到了?我是不是勇士不劳你费心,你也尽可和我顶嘴,只不过你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说罢,维托子爵冷笑一声,把一份文书递到戈丹面前。

    戈丹凝神读罢,不由面色大变,惊呼出声:“你要我从埃申特肄业?!”

    “不错,反正你去埃申特也是为了服役夜望军团,如今玫瑰勋章到手,你早已有了去王国任何一个军团的资格,何不早些去北境打拼,也许你十八岁时已经是比我更高阶的军官了”

    维托冷笑说道,见戈丹愤怒又补充道:

    “当初你签订和夜望军团的契约跑去埃申特的确是步好棋,而我也的确无法干涉,但是,现在身为父亲,指派已经有资格任职的儿子提前去往夜望军团,你也无权拒绝。”

    “你....你!”戈丹怒火燃烧,内心又是失落又是愤怒,他真的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父亲要如仇人一样算计儿子的未来。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而维托满脸冷漠,神色并不因戈丹的失落而软化,反而冷声说道:“你什么你,别以为你有了点本事就能违逆自己的父亲,赶紧打点行囊,过几天就出发吧。还有,不要在我面前再提桑托斯王子,唯独你不配这么叫他!”

    说罢维托一声喝令,带着众多亲兵扬长而去。只剩下戈丹留在院中流下了泪水。他原以为只有被灰色的眼睛诅咒时他才会这么失落。

    而现在孤独的感觉令他比在命运中奔逃更加的狼狈。

    他蹲坐在地,也不顾冬日的庭院冷峭,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寒冷,颤抖,让他感觉真实,这些感觉刺激着他的感官与神经,而他则不断的用内心之中那种凄凉的情感和此刻的感官对比。

    当发觉内心的寒冷更甚时,他就不再觉得这片寒凉的院落多么冰冷,反而是感觉那种寒冷里传来了些微的温暖。

    原来,冷与暖本就没有明确的定义,当你的心比外界炽烈,那么世界就会处处流露寒凉,而当你的内心凛冽,世上也就少有天气能伤害到你了。

    戈丹久久的坐在那里,维托子爵早已不见踪影,想来又是去忙碌军中大事去了,为虎作伥的大事,戈丹冷漠一笑,缓缓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就在他离开之后不久,一位夫人的啜泣声才缓缓响起,戈丹坐了多久,她就偷偷注视了多久。

    这些戈丹都不得而知,此时他正在房间打点物品,一面收好那份文书,一面准备前往北境的行程。

    他又一次迫切的想离开这个家庭,在送菲斯一行人出城以后,他也将顺便远赴北境。也许还能和赛丽亚等人顺路一会。

    戈丹这般想着,晚饭也几乎没用,早早睡下了,他要为明天准备精力。

    睡梦之中,那枚金丝项链在他的胸前又一次冒出了微微的黑气,黑气深入他的胸腔,随着呼吸吐出,如同烟雾一般飘进了戈丹的梦里。

    这是他在黑矛大会以后第一次做梦,他梦见了满天飘飞的霜雪,梦见了起伏如浪的群山,梦见了一大群黑压压的影子在寒风朔雪之中高举旗帜,旗帜上是一条凌空怒吼的苍龙,黑发黑眸的人影站在旗帜之下,手持一柄骨质的号角,他咬破手指,把鲜血滴落在号角直上,随后低沉的吹拂。

    风,铺天盖地,云,宛如浪涌,天地都变得渺小如庭院,而庭院之中巨大的阴影划过已然不再蔚蓝的天空。

    啸聚的人影见状纷纷屈膝拜服,口中高呼着听不清的名号。

    戈丹仔细一看才发觉那些跪伏的身影中有身材矮壮的矮人,有肤色淡紫的精灵,有矮小机灵的地精,更有面目粗狂的兽人。

    那个吹响号角之人的身影,却怎么也看不清了。戈丹只感觉,整个梦境都在低呼一个名字,呼唤的他眼角流满泪水。

    就在戈丹为噩梦折磨之时,斑格里斯城堡的另一侧,维托和夫人也在低声争执。

    黑暗中只听得见夫人断续的啜泣:“维托,难道你的心都是石头做的么,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就让他去那北境受难啊,他才十四岁啊!”

    “我以为你陪伴他更久会比我更明白,从出生的一刻起,他的生命里就没有简单二字,自打他夺了黑矛大会的魁首,就算我想放任他偷奸耍滑的学剑,庸庸碌碌的为生又真的可能么?”

    “对,你说得对,维托你总是对的,可是你难道忘了他是你的儿子么?”夫人依旧哭泣着,声音有些尖锐

    “我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清楚,他是我维托斑格里斯的儿子。出发的文书已经邮寄到北境了,此事不要再提”维托冷漠的说道,

    城堡里又恢复了一片平静。

    父与子,各怀心事,也不知今夜有谁能真正安眠。

    第二天清晨,戈丹一边收拾物品,一边满心犹豫,思虑再三,才提起笔写道:

    “母亲,

    当你看见这封信时,我已经在去往北境的路上了,我请求您不要马上阻止,也不要去告诉父亲。

    父亲的自私和冷漠让我感到惊愕,我听到了桑托斯王子和罗岚的故事,我能理解父亲的心情,但是我认为他应该挺身保护自己的朋友,而不是对儿子泼泄怒火。

    我感觉继续留在家中会产生更多的不快,所以恕我不告而别。

    母亲为我准备的饭菜,打理好的房间都很温暖舒适,语言无法表达我的感谢。

    这是我最后一次履行身为父亲儿子的责任了,北境归来以后,戈丹将是自己的戈丹。当然也是属于你的戈丹。

    北上的路费和准备都已完备,母亲不必担心,未来我还会给您写信。

    戈丹亲笔”

    戈丹把信放在了床头的枕下,没有整理床被,就起身离去。

    他明白母亲看见他的房间杂乱一定会第一时间整理,也会第一个看见这封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