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睛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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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多事之夜(下)

    当锯鲤花纹绽放夜空一个时辰以后,玉环岩滩之上,那两个消瘦人影面前各自多了一条玉环蛇干瘪的尸体。

    原来是夜风太冷,为了隐蔽起见,二人又不愿生起篝火,连及努尔也是有些耐不住寒意,取了一条毒蛇御寒。和美若尔生啖蛇血不同,这及努尔居然是用匕首巧妙地挖出玉环蛇的毒腺,像是糖果一般含在口中,做完一切以后,这才把那条没了毒囊的蛇交给美若尔吸血。

    美若尔小心的接过毒蛇嘬饮,内心的妒火却是更盛,及努尔合情合理的做法让美若尔觉得自己只是一条捡拾及努尔残羹剩饭的野狗。

    但是一时却也又拿及努尔无可奈何,毕竟只有纯度极高的斯内克血脉才有可能把毒功修炼到这般境界,不仅百毒不侵,更能御毒为己用,甚至可以汲取毒素之中的药力为身体生热充饥。而这美若尔只有四分之一的砂蛇血脉,在毒功上的天分却是低了及努尔不止一筹。

    美若尔心中不服,口上却不提此事,而是用阴冷的声音质问:

    “及努尔,家主已有明令可从巴若尔家族购得一份任务物品,我们昨天何必还费时收集这些尖爪、鱼眼,若是巴若尔家早早集齐了物品在此间寻我们不到,岂不是白白错过了交接?”

    “巴若尔家族虽非诚信,却也不至在这点小事上耍花招。所谓依人之力,终居人下,你难道以为那群膻羊齐了物品会立马交到我们的手里么?依我看明天清晨能收到他们的来件就是万幸,还是自有准备才能万全。”

    及努尔也不生气,面色平静如水的说道,竟然是看也不看美若尔。

    美若尔一拳打在空处,自知理亏,虽然心中郁闷,但是一时也不好发作,只得忍了下来凝望远处。不想,这一眼却是被他看到一个矮壮的身影正连夜赶路而来,原来正是被布莱恩呵斥的马丁.巴若尔。

    此刻,这马丁正手提一把短柄硬木战锤,用腰带把袍子牢牢缠在身上取暖,嘴里哈着白气,心里骂骂咧咧的走在这岩滩之上,眼下他身上空无一物,到也不怕被谁打劫,一路只管大步赶路,踩得石头咯吱咯吱的作响。

    及努尔躲在岩石之后,看清来人是马丁以后,先是眉头一皱,随后就示意美若尔一同现身在了马丁的面前。骇的马丁一个哆嗦。提起锤子就要动手,却发现拦路者是斯内克家族的两人,想来是在此交接货物。

    这才转惊为笑,心说这两个瘦杆子哪能想到他们的货物全都泡汤喽,怕是要等马丁爷爷我回来才能分得到一点汤水。

    马丁心中如是想着,手上却是把锤子别回腰间,双手抱拳做了个揖,口中说道:“原来是斯内克家的两位兄弟,布莱恩少爷发觉林中有异,要我南下通知岩角小队隐避。二位的东西晚些会有人送来。”一席话居然也是说的滴水不漏,倒不是他此刻急中生智,而是黑山羊布莱恩临行所嘱。

    望着气喘吁吁的马丁,美若尔面露不善,口中喝道:“布莱恩少爷可知我们两家所定的约定是几时几分履约!若是少爷明日傍晚才差人来送,我二人岂不成了大赛笑柄?!”

    居然开口就责难起来。

    而那马丁见状,脸色谦卑,头颅深埋,似乎是深表歉意,其实内心却是打着摆肉头阵的主意,任凭美若尔责骂也不应声。

    美若尔怒气无处发泄,正要再说些话来威胁,却被及努尔拦住。

    望着摆肉头阵的马丁,及努尔面色不改,反而是柔声问道:“马丁兄弟报信辛苦,我这族兄脾气耿直,兄弟切勿多想。只不过眼下只得几个时辰就是天明,岩角小队行动不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试问我二人如何与布莱恩少爷联络?”声音轻柔,却偏偏好似一片落入怀中的雪花,激的马丁一个哆嗦。瞬间也不装混,而是抬头说道

    “及努尔少爷明见,布莱恩少爷眼下正去祈愿泉边和小队交接未归,若是明日正午还无人送货,二位可以去金晶河谷等候少爷。”这句话自然也是布莱恩的叮嘱,只不过和开头的那句不同,布莱恩特别授意马丁若是斯内克家不问这茬,只管摆肉头阵拖延,挨些教训也是无妨,万万不可主动说出,不想及努尔倒是一针见血。

    说罢,马丁也不多留,道了声见怪就连夜南下。

    只剩下及努尔二人在石头边站立。

    “该死的膻羊,分明是在拖延时间不想我们有个好名次。”美若尔怒骂道。

    “我却觉得布莱恩的货物必然是出了差错,想来就是被抢夺了些许也未可知。”及努尔望着马丁离去的背影,幽幽说道,竟然猜中了个十之八九。

    “抢劫?!及努尔,你这话未免异想天开了吧,巴若尔家出动如此手笔,难道还能被几个黄毛强盗误事?再说若那布莱恩手中无货,派这个蠢物过来又是何意,难道不怕我们知道内情反水?!”

    “呵呵,这巴若尔家投入人手虽多但是干系重大,却无一人能见得光来,如无意外布莱恩必定指派马丁送货给我,又何必冒险出动小队?若是能冒险出动小队,又何不稍后派人送来却要等到午后?或者由小队直接内部传信岂不更好。若非物品遗失那布莱恩又不是蠢人怎么会有这般举动!”

    及努尔侃侃而言,竟然句句中的,便是美若尔也不得不服,只得收起嫉妒问道:“那依你之见我们是否还在此处等候?”

    “银蛇善猎,故能常静,既然布莱恩要延期交货,我们就去别家自取。”说罢这及努尔起身示意美若尔收拾启程,方向直指巴若尔山脉那雄伟的群山。

    所谓长夜漫漫,其逝去之时却不过须臾,就在斯内克一家启程一两个时辰以后,一条横贯天地的巨鲸慵懒的在地平线一滚,露出了东方的一抹鱼白。正是长夜将尽,曙光初临。

    森林中群鸟和鸣,走兽初醒,所有的侍从都整装出发,各自奔向夺魁之路。

    而密林之中,一处枯木的洞里也是传来了一声疲乏的哈欠,哈欠以后,伴随着一阵短暂的窸窸之声,一个黑衣少年缓缓的自洞中走出,舒展了一下懒腰正要起身上路,却又发现了什么似得钻回洞里宽衣解带,正是夜行之后连衣服都无暇翻面的戈丹。

    这一夜对于戈丹而言不过是短暂的两三个时辰,因为一路奔波赶场,直到三更尽了才勉强找到一处树洞歇息。此刻醒来,身体虽恢复了不少气力,但是仍免不了一阵僵硬酸痛,两眼更是血丝遍布,迎风就不住的流下泪水。看来这夜行对戈丹也并不轻松。

    只不过眼下终究不是休憩之机,唯有快些到雪纹悬崖取石才能多一份胜算。

    如是想来,戈丹换好衣服,随便用一把雪抹了抹脸蛋就赶紧像雪纹悬崖奔去。一路忙里偷闲,倒是找到了一点充饥之物,总算聊胜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