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渊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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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 暗流狂涌之夜

    走出餐厅的一刻,薇妮卡仰着头深吸了口气,然后加速跑动了起来,目标是驿站。

    “从现在起开始听我的指挥。”黑猫的声音在薇妮卡脑海里响起。

    “知道了。”

    “快掉跑,跑过前面那家店。”黑猫急切地说。

    薇妮卡先是一阵迟疑,然后赶紧加速了跑动的速度,跑过前面那家阿拉伯餐厅后,她不由自主地回望了一下,就在此时,这家店的招牌忽然脱落,砸在了从下面路过的人,霎时鲜血一溅。

    薇妮卡心脏一阵,双腿一阵发软,要是自己慢一步,很有可能就在那块招牌的下面了——这么说起来,她要是慢一点,或者绕开也能避开这次灾难。

    在薇妮卡奔往驿站的途中,越来越多的令人细思极恐的事发生了。

    有人走在大街上,莫名其妙地口吐鲜血,有可能是食物中毒。

    火把被打翻,刚好碰到易燃物,从而引发了一场不小的火灾。

    祭祀的舞台上,火焰突然串起,烧伤了女巫。

    大批身着法袍的人走上了街头,他们显然不是狂欢祭的游客,团队之间的行动井然有序,而且面带焦色,仿佛在寻找什么人。

    毫无疑问,外城区正发生着异变,空气中弥漫着末日前兆般的气息,行人驻下脚步,不安地扫过四周,一直把脑袋深埋在黑色斗篷里的人也扬起了脑袋,望向天空,仿佛看到了充满灾难的未来。

    虽然是些小灾难,但联想到魔女的话,实在是让人细思极恐,魔女意味着灾厄,这些看上去像是不幸的意外,谁又能否定不是魔女在背后作祟呢。

    薇妮卡拍了拍脸颊,尽量不让自己想这些,既然决定要离开了,就得离开地彻底一些。

    驿站处,人潮涌动,汗水味和腥臊味混杂在一起,薇妮卡一走进去就觉得自己要被一股味道给推出来。

    随便找了一辆马车,年轻的车夫用爽朗的笑容迎了上来,连价格都没问一句,薇妮卡直接大方地丢了十枚银币过去,只要求尽快离开,结果就在这时,黑猫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快下车,不能坐这辆!”

    黑猫的语气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急迫,仿佛怒吼,吼得薇妮卡难免愣了片刻。

    “别愣住,快动起来!”

    没时间问为什么了,也没时间讨要那几枚银币了,薇妮卡只抛下一句“钱不要了”就赶快跳下了马车。

    “从左数,第三排第二辆马车,那辆是安全的。”黑猫指示。

    薇妮卡不假思索,直接就拉开了那辆车的门,结果却发现已经有人了。

    那是个眼睛闪烁着不安的女孩,一头淡金色的长发,身上笼着一件与其不相称的紫色法袍,领口处系着白蔷薇。

    那个女孩看见有陌生人上来,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往后缩了两下。

    “别想了,就是这辆了。”黑猫说。

    “不好意思,能拼个车吗?”薇妮卡试着劝慰女孩,随后向车夫喊道:“不好意思,能再加个人吗,多少钱我都付!”

    车夫闻声扭头过来,通过窗户看过去,那是个满脸胡子,异常凶煞的中年人,薇妮卡的心直接凉了大半截,不由开始怀念起了刚才那辆车上的年轻小哥。

    “薇妮卡!”黑猫看穿了她的心思。

    “纽伦霍特西北方向的那座山上,有点远,可以吗?”在黑猫的呵斥下,薇妮卡几乎是抱着眼泪在说。

    车夫点了点头,随即伸出了五个手指,薇妮卡看得一愣,这种几乎是行业黑话的手势她怎么可能看得懂。

    没办法,她给了五个金币出去。

    车夫点了点头就收下了,并没有找钱的意思,也不知道自己是给对了数目还是被黑了。

    马车缓缓驶动,随即加速,看样子一切都没什么毛病,薇妮卡捂着嘴,小声地问:“为什么不能上辆马车?”

    “会死。”黑猫平静地说。

    薇妮卡战栗地睁大了双眼,宛若一个炸雷在耳旁响起。

    “那个车夫是个吃禁药的,二十分钟后他的药瘾就会发作,会把马车开向悬崖,而那辆马车的门又是坏的,一旦关上就打不开。”

    薇妮卡越听越寒颤,一种与死神擦肩的后怕随即而生。

    “阿德莱,你的能力是预测未来吗?”

    “我能预知死亡的未来,仅此而已......我刚刚预知到了你在车上拼命想拉开门,车夫一边说着胡言乱语,一边驾车向悬崖冲去的画面。”黑猫说,“我只能预知死亡,而现在,死亡已经笼罩了这个外城区......包括纽伦霍特。”

    ......

    基本同一时刻,已经沉入睡梦中的纽伦霍特。

    城防官站在东南角的城墙上,一边沽着夜酒一边百感交集地望着远方的狂欢祭,即使站在这么远的地方也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酒肉香气,还有那滔天的欲望与罪恶。作为一个干了十多年老官,他依稀记得,上次外城区狂欢祭的时候正巧是四年前的阿芙罗琼斯之夜的前夕。

    他当时也像现在这样,一边沽着酒一边望着远处的狂欢祭,阿芙罗琼斯之夜后的第一天,皇室的禁军就冲进了外城区,强制搜查,因为它狂欢祭举办的这个时间太诡异了,结果禁军们什么也没查到,四年之后狂欢祭依旧举行。

    有些事情带进坟墓里就好了,不要对任何人透露,城防官至今也没说出当年他在城头上看到了些什么。

    但作为一个官员,他也是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晚上七八点的时候,他就下令:“今夜实施宵禁,每个士兵都通宵值班,每间教堂都不能熄灯,所有牧师都要就位!今夜,我们就是纽伦霍特的守护者!”

    一番豪言之后,城防官就摸进了卧室,偷偷小憩了片刻,直到现在才醒来,醒来第一件事是抓起酒瓶,第二件事才是巡查。

    士兵们很好地执行了命令,在严寒中挺立,外城区也没出什么岔子,他甚是满意,可当他把目光投向城内的时候,他就愤怒了。

    全城一片漆黑,那帮好吃懒做的神职人员显然不把他的命令当回事,正要发怒时,他又发现不对劲,上城区也是一片漆黑,他虽然实施宵禁,但他不指望那些狂傲的贵族也会乖乖照做。

    他觉得事情有些令人发毛。

    “卫兵!卫兵!”

    他朝四周大喊,虽然每隔几米远都站着一个卫兵,但他们如雕像般一动不动。

    城防官的心彻底凉了,他鼓着勇气向其中一个卫兵走近,小心翼翼地把头探向那个卫兵。

    “别动!”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闪电般从侧翼切入,把城防官肥胖的身躯顶出几米远。

    滚了好久,城防官才头晕目眩地爬了起来,他下意识地从腰间摸出了长剑,这么袭击他的肯定是不法分子。

    “圣职者,古萝德尔。”那个身影这样说。

    听到对方的名号,城防官一惊,随即定下神来仔细看清对方的样子。

    在城墙上的的火把照射下,紫色的狂乱长发在冷风中轻扬,杂乱的刘海下是一对摄人心魄的鹰眼,黑色的大衣敞开,露出里面紧致的皮革制服,肃杀的气息绕着她铺开,形同孤行的夜枭。

    “圣职者......”

    城防官无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即使是高官也对这群人有所忌惮,更何况是他这样的普通军官。

    “请问阁下......”

    还没等城防官的客套话说完,名为古萝德尔的圣职者就一把擒倒了那个卫兵,一边掐着他的脖子,一边抬起他的脸。

    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城防官只能傻傻地望着。

    被掐住脖子的士兵立刻露出了可怕而难过的表情,但他的全身依旧一动不动,青筋在他脸上不自然的凸起,仿佛有青蛇在他皮肤里乱窜,他的眼睛微微打开,竟冲出了一团黑色的气体,直取古萝德尔的鹰眼。

    古萝德尔轻盈扭头,避开黑气,继而手起刀落,鲜血四溢,然后她再把卫兵的尸体抛下城楼。

    “这里也是一样的吗。”

    古萝德尔虽然厌恶但毫无杀生之歉,她咂了咂舌,接着便望向了脸色煞白的城防官,这样毫无道理的杀人场面城防官头一次见,但更令他寒战的是那黑色的气体,如果没有古萝德尔的制止,那么他会撞上它。

    “那、那那是什么?”

    “传染性诅咒,相当于通过眼睛传播的瘟疫,现在整个纽伦霍特都被感染了,不信你去看。”

    说完,古萝德尔向城内用力投掷了一枚特制的光弹,在不远处撑起了一个光源,但顷刻即灭,就这一瞬间的时间,城防官发现了异常的一幕——许多人仍然站在大街上走动,由于没有光的原因,所以完全不知道那里有人。

    城防官从心凉变成血凉了,一个字也说不出。

    “现在整个纽伦霍特大致就是这么一副情景,运气好的人在家中睡着,运气不好的人在街上站着,所有的光源都被阻断了,我刚才扔出去的是圣职者内部特制的照明用具,在地形空旷地带可以持续三十秒,但刚才它两秒都没持续。”

    正如古萝德尔所说,整个纽伦霍特都发生了异变,许多人就这样在大街上自由行走,这说明之前的宵禁令也没落实,清洁工机械地扫着地,士兵在几米的范围内重复巡逻,商店老板向不存在的客人出售商品,他们都面无表情,眼神如尸体般空洞。

    “你的话运气比较好,短期内没和受咒者接触过多,还喝了这么多酒,所以没事。”

    城防官庆幸而尴尬笑了两声,如果不是自己偷懒和酗酒的话......

    “圣职者大人,请问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城防官自然地靠了过去,他认定目前只有这个被世人所畏惧的“暴徒”才能救他。

    之前与海狄娜临别之际,她接受了一个对方的请求:“我说,不如你先回纽伦霍特吧,我帮你做外城区的工作,你帮我做纽伦霍特的工作。”

    “你做我的工作我没意见,但是你在纽伦霍特有什么工作?”古萝德尔问。

    “现在纽伦霍特城内都弥漫着那股死者的气息,你在的话我多少能安心些。”

    古萝德尔站在城墙上,对海狄娜所在的外城区方向瞥了一眼,然后把目光收回,放及城内——整个纽伦霍特。

    “做好准备,对付魔女的准备,以及吐出你四年前看到的东西。”

    冷酷的声音响起,与之相伴的还有扣人心弦的刀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