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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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荒唐的开场

    随着礼仪官的通名,整个圣依纳爵教堂之中,有好几双眼睛向着波克所在的大门看来,波克一时间也只能注意到其中的几双,他不能确定这些人看向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们是奥地利的人,还是美因茨大主教的人,又或者是纯粹的看热闹,这种敌人在暗处,而自己在明处的感觉,让他很难受,走入大门之后,便往人群最多的地方钻去。

    隐没于人群之中,成为芸芸众生的一个,站在底下看着上面,有时要比一直站在上面看的更广,周围不少贵族汇聚在波克的周围,他们有的是美因茨大主教领地的从属男爵,还有的则是周围公国的分支,大多数都是贵族,还有一些则是意大利的商会集团,他们穿着十分鲜明的衣服,腿上穿着从中国进口而来的丝绸长袜,与帝国的亚麻长袜形成鲜明对比。

    意大利诸城邦始终控制着地中海的贸易,而在这个时代,地中海贸易是欧洲贸易的主流,谁控制了地中海,谁就控制了金子的流动,意大利人在地中海上获得充沛的渔业资源,又从中东地区获得远东的丝绸、茶叶、瓷器,他们的衣服上经常会看到大面积的丝绸装饰,而这一点在帝国贵族的身上是很难看到的。

    常年的战争,将这片原本富饶的土地变得越来越贫瘠,帝国的贵族们只要有多余的钱,就会放在军备上,而不是像意大利人那样吃喝享乐,这是两个地区的人最大的不同,这也让波克身处其中显得很是怪异。

    明明是帝国的贵族,但在穿着上却跟意大利的商人们极为相似,只是在用色上比较庄重而已,而在衣服的材质上,与意大利的商人相比丝毫没有逊色的意思,这让许多帝国的贵族不由在波克的身后说着“战争胜利之后,维傅家族的奢侈”来,其中不少还传进了波克的耳朵里,显然他们虽然是在说着悄悄话,但实际上就是说给波克听的。

    “昆,那些在背地里讨论我的人,你看他们身上的纹饰,能不能认出他们的家族。”波克很不喜欢别人在背地里议论自己,他甚至连这些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被莫名其妙的描绘成了一个成功者志得意满的样子,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嘲笑自己么?一个贵族却把自己打扮的像一只孔雀?还是为了让那些正在观望战争的人,以为自己是一个目空一切的人,从而拒绝与吕纳堡公国合作?又或者是希望引起自己的注意,从而得到交谈的机会?

    他们的身份将决定他们说出这番话的用意,所以波克对着身旁精通纹章学的昆男爵问道,昆看了看周围,皱着眉头说道:“抱歉,这里的人太多了,我只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却无法辨别他们到底是谁。”

    此时教堂之中的人数大致在一百人左右,其中三十人是侍从和女仆,还有七十人则是来参加晚宴的嘉宾,这对于一个小教堂来说,人数已经足够多了,而波克为了躲避视线,还专门往人多的地方挤,此时想要把人找出来,无疑是困难重重的。

    波克叹了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这次宴会上,无论对方是谁,吕纳堡如今胜利者的身份都不会改变,而只要这一点不改变,无论对方如何讥讽,最后得到的结果都不会改变,波克对自己说道,现在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议论维傅家族的存在,自己若是一个个去管,也管不过来,还不如专注在眼前的这场宴会上。

    这么一想,那些怪异的眼神,波克似乎也能坦然受之了,手里拿着葡萄酒杯,走上一个正在互相交际的圈子,波克脸上带着略微有些僵硬的笑容靠了上去,跟这些人试着聊了起来,作为一个前十六年都是在现代长大的孩子,他是真的很难像贵族的孩子们一样,习惯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所以即便是跟这些贵族们聊天,他能够说得也十分有限。

    大多数情况下是附和而已,不过或许依赖于他吕纳堡公国特使的身份,有一部分贵族还是很友好的与波克进行了交谈,波克把他们的名字一个个记了下来,威斯巴登公国的特使基尔所伯爵,路德维希港的商人特使平科特男爵,以及沃尔姆斯城的沃尔姆斯子爵阁下,他是沃尔姆斯独立自由市的直接掌管者,本来应该拥有伯爵头衔的,但因为当年这位沃尔姆斯子爵的祖先曾经违抗过奥地利哈布斯堡王室的统治,在被征伐过后便把沃尔姆斯的爵位下降了一个等级,变成了伯爵。

    但这丝毫不损这位子爵阁下的风采,作为领地的实际拥有者,即便是那些公国的伯爵们在见到他时也必须保持一定程度的尊敬,而在与波克的交谈中,展现出最大善意的,也是这位城市名与姓名相同的沃尔姆斯子爵阁下了。

    “你那仗可打的真漂亮,我们这里的人都在说,费迪南二世当时正顺在一个婆娘的肚皮上,面对突入袭来的袭击,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光着上了战马,在严寒的冬日里足足骑行了两公里左右的地,哈哈,上帝保佑,没把他的小鸟给冻坏了,不然我们伟大的奥地利大公国,英明神武的哈布斯堡王朝,恐怕就要绝嗣了。“

    说着沃尔姆斯子爵便大笑了起来,丝毫不在意周围人投射过来的各种各样的眼光,显然祖先的耻辱这位沃尔姆斯始终没有忘记,即便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没有任何的遮掩,波克看着他,心里很是吃惊,难不成这位子爵就不怕奥地利大公的报复么?

    “沃尔姆斯,你这个邋遢的野蛮人,你是在侮辱你的皇帝么!“一位绅士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手里拿着葡萄酒杯却像是拿着一柄骑士剑一般,只不过他的丝袜让他看上去显得较为柔弱,但这个时代的审美就是如此,起码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这位站出来的年轻人,无疑是一位得体的绅士。

    “我的皇帝?我可从来没有承认他是我的皇帝,他只不过是选帝侯们的皇帝,是奥地利的大公而已。“沃尔姆斯哈哈大笑,好像嘲笑奥地利的大公,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便是他的工作一般。

    这一下站出来的人就更多了,而还有许多人则在人群中咒骂着沃尔姆斯,波克看着那些人,逐渐有些明白过来,沃尔姆斯这是带着他认人呢,这些站出来的人,都在帮着奥地利说话,这也就代表了他们无论是奥地利的人,还是不是奥地利的人,起码都对奥地利有着较高的好感,是需要自己去注意的那一拨人。

    只是波克心里有些奇怪,沃尔姆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难不成想跟吕纳堡结盟,共同对抗奥地利,从而赢回属于自己祖先的光荣?这个可能并不小,但是这么光明正大的表明态度,吕纳堡与沃尔姆斯的距离并不近,双方之间根本无法协同作战,沃尔姆斯这么做,只会让自己的领地陷入危险之中而已。

    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了,难不成沃尔姆斯真的是一个大老粗,眼前的这一切只不过是性格使然,波克摇了摇头,能够在贵族圈混到现在还没死的家伙,没有一个是简单的,沃尔姆斯的长相虽然粗鲁了一点,但并不代表他的内心同样是一个只知道冲锋的战士。

    波克的脑海中正在思考着沃尔姆斯行动的原因,而另一边讨伐沃尔姆斯的人则越来越多,整个教堂之中的客人不过七十人而已,站出来讨伐沃尔姆斯的大概就在四十人左右,占据整个教堂内部一半以上的人口,沃尔姆斯看着他们,桀桀怪笑,用手指指着那些站出来或者没有站出来的人,阴森的说道:

    “看看吧,帝国的贵族,如今竟然有这么多都成了奥地利的走狗,你们或许已经忘了吧,当年的帝国,法兰克福才是我们的首都,而不是什么该死的维也纳,旧都的贵族们,你们现在的样子,真让你们的祖先感到羞愧,我也感到羞愧!“

    沃尔姆斯这句话实在是有些太狠了,对于这些法兰克福周边的贵族们来说,自己的祖先曾经是帝都贵族这件事一直是他们的骄傲,而现在沃尔姆斯如此赤-裸-裸的把他们对奥地利的谄媚之态形容出来,等于是当面羞辱了,立即就引来许多贵族们的谩骂。

    这可真的是谩骂了,庄严肃穆的教堂一瞬间便成为了吵闹的菜市场,周边不少侍从们却不以为然,甚至还有许多侍从们聚集在一起,朝着沃尔姆斯的方向看过来,嘴里有说有笑的,即便是下等人,此刻也好似如同贵族一般,拥有了嘲笑上等人的权利。

    “滚出去,沃尔姆斯,你这个乡下人,我耻于跟你在同一个教堂呼吸同一片空气。”一位老贵族用卡着痰的嗓音对着沃尔姆斯喊道,还有几个女人在角落里发出了嘘声,沃尔姆斯哈哈笑了两声说道:“这里是圣依纳爵,不是你们的城堡,想让我走,除非我自己想走,没人能够把我从这里带走,除非你们在决斗中赢了我,那么我会立刻离开这间屋子。”

    沃尔姆斯的这句话让吵闹的人群为之一滞,在场的贵族们,大多数都是正常人的身高,一米六左右,一米七的波克在其中就算高的了(这是事实,欧洲人的身高全面超过东方,进入到一米八为平均水平是在一战以后,在此之前欧洲人的身高大概就在一米六到一米七左右,贵族们稍微高一点,但也高不到哪里去,所以在拿帝的时代,他的身高其实在当时的欧洲其实并不算特别高,也正是因为如此,路易十四发明的高跟鞋在那个时代,男性那么爱穿。)

    而沃尔姆斯足足有一米八以上的个头,天知道他一天要吃别人几倍的饭才长成了这幅模样,与他决斗,等同于找死,贵族们还是很珍惜自己生命的,在死亡的压迫下,他们统统选择了闭嘴。

    沃尔姆斯撇着自己那张打嘴哼哼了两声,转过头对着波克说道:“看来我还是能继续留在这喝酒的么,来波克子爵,尽以此杯,向伟大的,不穿衣服的费迪南大公致敬。”

    这次在场的唏嘘生就小了很多,显然大多数贵族还是不愿意招惹这位沃尔姆斯的,而在沃尔姆斯的口中,费迪南的称号也从皇帝变成了大公,至于他说的那个故事,其实并没有那么夸张,当时的费迪南确实很仓皇,但其实是穿了衣服的,而且也没有跑出两公里那么远的距离,只是到军营的后方躲避起来了而已,波克举着酒杯,很是尴尬的与他碰了一杯。

    沃尔姆斯像是喝啤酒一样将自己杯子里的葡萄酒全部倒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便从波克的面前离开,去找其他人喝酒了,波克拿着手里的杯子,对着身边的昆.德拉说道:“这位沃尔姆斯子爵,到底是在做什么?”

    “或许他是在表明态度,先生,刚才可是有三十人没有站在奥地利大公的角度指责沃尔姆斯啊。”昆.德拉站在波克的身后轻声说道,波克子爵用唇角抿了抿杯沿,心里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