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1
我和山峰不再进公司，老王打电话质问，我俩谎称在跑业务。我和山峰泡在网吧里玩游戏，一玩就是一上午，一下午，一天。我发现自己如此无力，不畏辛劳地干，毫无收获，倒不如玩个痛快。出了游戏，工作的失败感更加猛烈地袭来，失败的耻辱感击打我浑身发软。我们陷入了无计可施的泥沼里，泥潭里，动是死，不动也是死。莫非我们不适合做是个人就能干的销售？我们连是个人就能干的销售都做不了？
我们的确做不了销售，我和山峰在心里承认了这一点，虽然谁都没说出口。
房东不识时务地过来催房租，嘴里嘟嘟囔囔说些不悦耳的，山峰嬉皮笑脸地应付，捡好听的词汇堆给她听。人一走，我俩又神气地鄙视她，狗仗帐势，欺人太甚，不就欠你几个臭钱。呵，阿q，一对儿。
我俩开始看什么都不顺眼，嘴里随时都能喷出火。山峰烦躁地按电梯，公司在二十四层，山峰把24的按钮摁掉了，又气急败坏地补上一脚。电梯歪歪扭扭地往上升，走两层就莫名其妙地停一下，又在十楼停下来，门开了一个脑袋探进来，好奇地问：这是在往上走呀？
你他妈的把我们按停就是为了问路？我能感觉到山峰正在膨胀，有爆炸的可能。我慌忙要拉山峰，山峰赌气似的，窜出电梯间，我俩一口气爬到二十四楼，“噔噔”的脚步声震得双腿打颤，瘫在公司门口，粗鲁地张开大嘴呼吸。我俩默契地对视，决定了。
我和山峰决定辞职，这些天的劳而无功让我们相信，我俩不是干销售的料，做下去有疯掉爆炸的危险。我们找到老王，老王笑嘻嘻的模样使我俩摸不着头脑，老王乐呵呵地说：和你们一块儿进公司的人，没走的男孩也就你俩了。他们走时我没有劝过，但是你俩，我想多说两句。经过这些天，你们算是入门了，走百里路半九十，你俩已经九十多步。所以，我想你俩还是再干一段时间试试。
我们已经铁了心不继续干下去了，山峰说：我俩想清楚了，我俩确实不适合干这个，不是走多少步的问题。
老王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说：那好吧，你们刚进公司的时候，莫经理让我多照顾你俩，看得出，你俩是他外甥女的朋友。既然，你们不想做下去，那你们亲自跟莫经理说吧。
哦？老王的话勾起了我俩的兴趣，我们原以为进了公司后莫小佳的舅舅就对我们不管不问了，我和山峰迫不及待地要听听莫经理会说些什么。
莫小佳的舅舅果然文艺范儿。他的办公室更像是他的书房，布置得相当雅致，正中间挂着牌匾，苍劲有力的书法“自强不息”，一侧的柜子里摆满了书籍，粗略一扫，大多关于国学，四书五经。莫经理斜坐在根雕椅上，推开面前的书，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坐。
莫经理酷酷地点着一颗烟，像看待两个婴儿似的望着我俩，说:小佳让我多照顾你俩，我工作忙，就托老王多帮助你俩。看样子，老王照顾不周嘛，你俩要走？
山峰慌忙解释：多亏你和老王的照顾，我俩很知足，只是感觉我俩不适合吃销售这碗饭。
莫经理瞪了瞪眼，打断了山峰：胡说，销售这碗饭是个人就能吃。一瞬间我和山峰的脸被血色涨红。自知语气重了点，缓了口气，莫经理接着说，销售这碗饭，是个正常人就不会饿死的。我知道，你俩三个月了不见成绩，难免心浮气躁的。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据说，爱因斯坦做过一个实验，他找了两个人，其一天赋异禀，其一愚钝甚于常人，令之挖井，前者浅挖辄止，复换一处，再三无所获，后者唯一处深挖，泉水汨汨而出。
莫小佳的舅舅用不带之乎者也的半文言给我们讲述了一个据说是爱因斯坦做过的实验，两个人挖井，聪明人挖一处换一处，始终没挖到水。笨蛋有恒心有毅力，坚持不懈，在同一个地方挖，泉水喷薄而出。
山峰认真地听着，尝试去理解其中的意思，山峰说：莫经理，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说，像我俩这样的聪明人，如果不停地换地方，也是没有水吃的？
听了山峰的回答，书生意气的莫经理皱皱眉头。山峰就喜欢自作聪明，怎么好意思自诩聪明人。这故事里的道理很简单：坚持就是胜利。我试探性地问：莫经理，你的意思是行百里者半九十，凡事贵在坚持？
莫经理凝重地望着地板，眼神满是对我俩的失望，语重心长地说：我的意思是，愚钝之人倘若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是喝不到水的。管鹏你出去，我和路山峰单独聊聊。
单独聊完，从莫经理办公室里出来的山峰就板着脸，我与他说话也不搭理，摆着臭脸，只差在上面写一个臭字。对待这样的人我一向有招，以前宿舍里一个自认玉树临风的吊丝喜欢这样，我的处理办法就是无视他。半个小时后，山峰忍不住了，说：这个莫经理，气死我了。
我附和着：怎么了？
山峰：你说爱因斯坦会那样无聊做那个实验？还让这俩人挖井，真扯。莫经理分明在胡扯，拽什么文言。再说，这种发散性题，我的答案未尝不可。
在山峰看来，莫经理侮辱了他的智商，看来我有必要劝慰他：你忘了莫经理怎么说的，咱俩是……愚钝之人。
山峰连说了十几个“草”的音，我问道：莫经理跟你单独说了什么？
山峰：他说，帅不能当饭吃，帅不能让他外甥女幸福，也就是小佳。
我：他这样看不起你，你不会当面和他闹翻了吧？
山峰：怎么会呢？咱是有修养的人，何况，他是在夸我帅呢。
我：……
山峰：照我说，咱们不能就这样走，被莫经理看不起，咱接着干，再撑一阶段再说。
我：那，好吧。莫经理说过的，销售这碗饭，不说是个人都能干，至少是个正常人就能干。
我俩选择继续坚持，不是因为相信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我俩决心要签成一笔订单，证明自己是个正常人。
12
莫小佳喜欢跑到我们办公室里，温柔得如同小绵羊，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等山峰。看到山峰的身影，兴奋地跳起来，旁若无人地搂着山峰的胳膊，下班时间刚到，便拉着山峰浓情蜜意。
我羡慕地说：工作失意，情场得意，至少你还有莫小佳。你看小佳多懂事，多可爱，你多幸福。
山峰：那只是你看来，小佳太任性了，太野蛮，而且……
身材娇小的莫小佳踮起脚，揪住山峰的耳朵，喝道：我哪里任性了？
我和山峰在工作上依旧没有起色，每天按部就班地做，出不出成绩，不在我们的掌控范围之内了。山峰的手机杀猪般嚎叫，又传来莫小佳的撒娇声：我今天又逃班了，办公室好无聊的，来陪我逛街。
山峰：上班呢。
莫小佳：拉倒吧，你那个破班上不上有区别吗？
山峰：我在上班呢，别闹。
莫小佳不容置喙地说：现在就到你们对面的咖啡厅，我这边刚上公交，有点儿堵车，你到了我没到，你就等着我。我到了你没到，你就等着吧。
山峰无奈地收了电话，一个苦瓜脸望着我。我问：小佳又招你出去？去吧，我看着呢。
山峰挺起胸膛，神气地摇头，说：我去，我一个大老爷们，还能被一个败家娘们牵着走，不惯着她。
我：不惯着她？
山峰：不惯着她。
随后山峰找个借口溜走了。山峰偶尔会向我抱怨，莫小佳的大小姐脾气伺候不了，一会儿一个花样儿，任性得似三岁小孩，想一出儿干一出儿，干一出想一出，折磨人。我安慰道：都没个三岁小孩儿折磨我，我倒想要一个。
山峰身在蜜中不知甜，有个淘气的女朋友闹着多幸福，能更好地度过这段难熬的日子。山峰又说，莫小佳喜欢猜疑，在她眼里，所有跟他主动说话的女孩都是小三的胚子。女孩不都是这样？我嬉皮笑脸地把头放在山峰肩上，死鬼，人家喜欢你才这样猜疑的嘛。
为了帮朋友排忧解难，减少莫小佳的怀疑对象，提高山峰的生活质量，我经常约尤燕出去走走。晚上，我约尤燕逛附近的公园，本来我想带她去咖啡厅或者步行街，可是有个文雅的词，口袋羞涩。
囊中羞涩的我很羞涩地跟在尤燕身后，不是并肩而行，我俩错开五十厘米左右，沿着湖边的小道，一前一后。身为男人，这般羞涩实在可耻，交谈的话题也仅限于工作。我抱怨工作没有前途，自己真的不适合做销售。尤燕耐心地劝我：不要太在意眼前的情况，要向前看。什么事儿都是慢慢地磨磨成的。
我：三个月了，唉，居然没做成一笔单子。
尤燕：我不也是？不用着急呢，更何况，着急也没用的。咱们聊点别的，你呆这个城市几年了？
我：我大学在这边上的。
尤燕：觉得这边怎么样？
我：还好吧。
尤燕问一句我答一句，尤燕：怎么都是我在问呢？你也可以问我呀？
我想了想，问了一个复合式问题，笑得尤燕花枝乱颤，你老家多大了？
我想问她老家哪儿的，又想问她多大了。我“嘿嘿”干笑着，说：还是你问吧。
我并不算一个害羞的人，只是没有在心动的女孩面前。我紧紧地跟在尤燕后边，不知道的，肯定以为我在尾随良家少女图谋不轨。尤燕站住了，回头扑哧一笑，说：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离我这样远，怕我吃了你呀。
柔和的月光打在她的脸上，清澈的双眸睁得大大的，像两个小月亮。好美，我的嗓子有些发干了。尤燕看着发呆的我，佯怒道：真怕我吃了你呀。
动了两下喉结，我方回过神来，因为我以为尤燕骂人呢，你丫你丫的。木讷的我说出句稍微浪漫的话：我喜欢看你的背影。
尤燕没说话，扭过头往前走，我继续跟着。两人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走着，周围静悄悄的。走了十多分钟，阴风阵阵，有点儿冷了，我的汗毛竖起来，分不清是浪漫还是恐怖了。夜幕笼罩，我俩已经看不到人群，剩下无言的寂静和一湖诡异的死水。尤燕突然回头说：有点冷了，你还是和我并肩走吧。
我想小女生必然是害怕了，四周静谧中弥漫着不详。我拿出男人的气魄，粗着嗓子，说：你也害怕了？
尤燕直接拉过我的手，一瞬间，真的有触电的感觉。我没预料到她会拉我的手，她的小手冰凉冰凉的，我的手麻麻的。这不是我第一次和女孩牵手，是第一次有麻麻的感觉。我俩紧贴在一起，毫无疑问，她都能听到我“砰砰”的心跳。
尤燕：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我：好主意。
这是春分的时节吧，深夜寒气侵入大地，不经意间就浑身发冷。身为男人，我认为自己有义务脱下外套，展现男人阳刚的一面。所谓怂，所谓烂泥扶不上墙，就是当时的我了。我竟然不好意思。一方面我认为这点薄衣无法抵抗寒气，一方面我又担心尤燕嘲笑我电视剧看多了，学男一号给女孩披外衣。纠结中，我试探性地问：要不我把外套脱了给你穿？
体贴的尤燕依旧温柔，说：不用了，你穿着吧，你都在发抖了。
穿着尤燕的外套，我感觉温暖了不少。山峰摇晃着中指，怔住了，对着我这块木头，咆哮道：你他妈的火星来的吗？没看过电视剧？没看过电影？这也用教吗？不给女孩披外套，还把女孩的外套捂自己身上？傻x吧……
我委屈地说：她非让我穿，盛情难却……
我和尤燕的关系止步于拉过一次手。回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真够蠢的。俩人的约会无聊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但是每次约尤燕出来走走，她都欣然同意。当时的我的想法，尤燕肯定和我一样天天晚上闲着没事干。
我和尤燕没有进一步的发展，与我的没情调无关。我被眼前的失败玩弄，我固执地认为，爱情只有配上人民币才会绚丽。没有金钱的爱情也可以绚丽，它的绚丽如斑斓的泡泡，即使不用手触摸，也顷刻间幻灭。多年后，我遇到了一大批所谓的成功人士，酒桌上，喝得东倒西歪了，酩酊大醉的他们梦呓似的，会喃喃念叨一个女人名字。这个名字千奇百怪，每个人不尽相同。山峰抱着酒瓶，撕心裂肺地喊着莫小佳，酒醒后，我告诉山峰昨晚他又嚎了上百遍莫小佳的名字，山峰极力否认。至于我，山峰说了一个名字，我说，我怎么会喊她呢？我要喊也会喊尤燕的。
13
下雨天，电闪雷鸣，浓黑的天空里藏着魑魅魍魉，天昏地暗，雨水凶狠地鞭打万物。我在心里犯嘀咕，这天气怎么可能晴得起来？白雪齐膝，天寒地冻，奇寒透过冬衣割伤皮肤，疼痛刺骨，我在想，这么冷，以后不会有夏天了吧？到了夏天，太阳试图烤化这个世界，汗流浃背几近虚脱，我又在想，以后肯定没有冬天了。这他妈的，是不是傻x？
山峰说，你就是太悲观了。凡事往好处想，不过他奶奶的，咱俩遇不到什么好事了。
尤燕一如既往的笑容，在心灰意冷的我和山峰看来，她的笑容太可笑了，太可悲了。尤燕按着自己的想法做事，饱含热情。没事做的时候，扫扫地，擦擦桌子。我俩翘着二郎腿，心不在焉，喝喝茶，侃侃时事，譬如中东问题，哪个男明星相机丢了，哪个女明星第n次意外走光。
一个星期后，挂着浅浅微笑的尤燕出了一笔八百万的单子。整个过程有点心灵鸡汤的感觉，这种只该存在教科书中的事儿，活生生地在尤燕身上演绎一编。这天，我和山峰咧开大嘴胡扯，谈的内容低俗不堪。进来一位老大爷，六十岁出头，我俩瞥到了，谁也不愿意动弹，老大爷穿着朴素，眼神露怯，大概是来咨询的。大爷先走到我俩面前，我递过去一份手册，示意他坐在旁边看，转身继续听山峰胡扯。这时尤燕刚擦完桌子，给大爷递过一杯水，耐心地讲解册子里的条条框框。讲了将近一个小时，听得我和山峰都倦了。
山峰摇摇头，你家小燕子在白费力气。
我抿着嘴，悄悄拉小燕子到一旁，故作老道地对尤燕说：小燕子，你白白浪费半天口舌，这位老大爷只是来咨询的，你让他自己看就好了嘛。咱们做销售的，要会察言观色，要能分辨客户……
尤燕挂着小酒窝，可爱地理理发梢，说：没事呢，反正闲着挺无聊的。
第二天尤燕带着老大爷看了两处房子，第三天尤燕签了她人生中第一笔单子，同样是我们这群菜鸟见到的第一笔单子，价值八百万，意味着尤燕从中获利十万左右。
我、山峰以及其他的新人：啊？
声音绵长，惊愕中下巴跌落到胸脯。尤燕平静地点点头，甜甜的小酒窝没有一丝兴奋。
神采奕奕的老王两眼放光，说：把你们的下巴合上，明天晚上尤燕请吃饭。
尤燕心灵鸡汤般的成功很刺激我们，谁能想到腰缠万贯的富翁打扮得如此不入流，有钱人的品味实在摸不透。山峰：那个老大爷这么低调，莫非是给小三买房？
我顺着牙床发出“西”的声音，说：好酸的葡萄。
山峰：现在都开始护着她，你真是重色轻友的典范。
庆功宴上，尤燕如同一颗新星，所有人刮目相看。老王带头鼓掌让尤燕说两句，老王不常和我们一起儿吃饭，免费的晚餐他还是感兴趣的。我们部门十多个人，连同莫小佳文艺的舅舅，都来了，大家起哄拍手。尤燕红着脸颊，浅浅的酒窝藏在脸颊的红晕中，说：我只是运气罢了，大家都加油。吃好喝好，我敬大家一个。
大家一起举杯，喝了一杯。尤燕又敬了莫经理一杯，两杯下来，脖子都是赤红的一片。方要入座，笑呵呵的老王放下酒杯，大声地说：小燕子算是我的徒弟，可不能忘了师傅。
尤燕慌忙站起来与老王碰杯，连连点头，说：那一定的，多亏王师傅你的指导，哪里能忘了您，我再敬你一个。
老王脸上焕发光彩，摆出一副淡薄名利的模样，摇晃着脑袋坐下了。拿了架子的老王把自己当做东家，提起筷子，招呼大家：吃，吃，别客气。
一杯追着一杯，尤燕辗转在众人之间，有说有笑，晚宴甚是和谐。
看上去挺和谐。此时有俩人心里翻江倒海，百般不是滋味。山峰自斟自酌，我不胜酒力，可乐一杯接着一杯。期间尤燕和我俩碰了杯，便没人理我们了。同样是公司的新人，我和山峰似乎有隐身的特异功能。此时此刻，娇弱的尤燕光芒万丈，而我俩，静静地坐着都有点冷了。傻坐在椅子上，全身奇痒难忍，比如坐针毡更痛苦的，我俩屁股上长着针。我招呼山峰滚出包间，没人劝酒的山峰喝得晃晃悠悠，我俩互相搀扶爬到顶楼。山峰走不动路因为他喝多了，我走不动路，因为我被一种叫做挫败感的东西拍得直不起身。
没有嫉妒尤燕的意思，我由衷地为可爱的尤燕开心，为她能得到这笔单子骄傲。在别人的成功面前，年轻的自己把失意扩大成了人生的失败，生存的失败。我要求不高，我渴望一笔单子，小小的单子，来证明自己。是我俩不够努力？日，日的炙烤下两步就落的汗滴可以为我们申冤。
山峰颓废地瘫在地上，双目呆滞，不说话，也没什么可说的。
年轻的俩人不知道哪儿错了，没有阅历的俩人被眼前的沟壑所蒙蔽，穷目眺望，前方似乎还是灰色。
不知道，不懂。自尊敏感的年纪，自己就是个废物，活了二十年，一事无成。目光呆滞的山峰，顺着两条泪痕眼泪簌簌流下，悄无声息地落泪，不知道为什么哭，只是感到委屈吧。
我嘲弄地望着山峰，废物，男子汉哭什么，没出息，没留神自己的脸上已是一片冰凉。傻x。
(本章完)
我和山峰不再进公司，老王打电话质问，我俩谎称在跑业务。我和山峰泡在网吧里玩游戏，一玩就是一上午，一下午，一天。我发现自己如此无力，不畏辛劳地干，毫无收获，倒不如玩个痛快。出了游戏，工作的失败感更加猛烈地袭来，失败的耻辱感击打我浑身发软。我们陷入了无计可施的泥沼里，泥潭里，动是死，不动也是死。莫非我们不适合做是个人就能干的销售？我们连是个人就能干的销售都做不了？
我们的确做不了销售，我和山峰在心里承认了这一点，虽然谁都没说出口。
房东不识时务地过来催房租，嘴里嘟嘟囔囔说些不悦耳的，山峰嬉皮笑脸地应付，捡好听的词汇堆给她听。人一走，我俩又神气地鄙视她，狗仗帐势，欺人太甚，不就欠你几个臭钱。呵，阿q，一对儿。
我俩开始看什么都不顺眼，嘴里随时都能喷出火。山峰烦躁地按电梯，公司在二十四层，山峰把24的按钮摁掉了，又气急败坏地补上一脚。电梯歪歪扭扭地往上升，走两层就莫名其妙地停一下，又在十楼停下来，门开了一个脑袋探进来，好奇地问：这是在往上走呀？
你他妈的把我们按停就是为了问路？我能感觉到山峰正在膨胀，有爆炸的可能。我慌忙要拉山峰，山峰赌气似的，窜出电梯间，我俩一口气爬到二十四楼，“噔噔”的脚步声震得双腿打颤，瘫在公司门口，粗鲁地张开大嘴呼吸。我俩默契地对视，决定了。
我和山峰决定辞职，这些天的劳而无功让我们相信，我俩不是干销售的料，做下去有疯掉爆炸的危险。我们找到老王，老王笑嘻嘻的模样使我俩摸不着头脑，老王乐呵呵地说：和你们一块儿进公司的人，没走的男孩也就你俩了。他们走时我没有劝过，但是你俩，我想多说两句。经过这些天，你们算是入门了，走百里路半九十，你俩已经九十多步。所以，我想你俩还是再干一段时间试试。
我们已经铁了心不继续干下去了，山峰说：我俩想清楚了，我俩确实不适合干这个，不是走多少步的问题。
老王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说：那好吧，你们刚进公司的时候，莫经理让我多照顾你俩，看得出，你俩是他外甥女的朋友。既然，你们不想做下去，那你们亲自跟莫经理说吧。
哦？老王的话勾起了我俩的兴趣，我们原以为进了公司后莫小佳的舅舅就对我们不管不问了，我和山峰迫不及待地要听听莫经理会说些什么。
莫小佳的舅舅果然文艺范儿。他的办公室更像是他的书房，布置得相当雅致，正中间挂着牌匾，苍劲有力的书法“自强不息”，一侧的柜子里摆满了书籍，粗略一扫，大多关于国学，四书五经。莫经理斜坐在根雕椅上，推开面前的书，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坐。
莫经理酷酷地点着一颗烟，像看待两个婴儿似的望着我俩，说:小佳让我多照顾你俩，我工作忙，就托老王多帮助你俩。看样子，老王照顾不周嘛，你俩要走？
山峰慌忙解释：多亏你和老王的照顾，我俩很知足，只是感觉我俩不适合吃销售这碗饭。
莫经理瞪了瞪眼，打断了山峰：胡说，销售这碗饭是个人就能吃。一瞬间我和山峰的脸被血色涨红。自知语气重了点，缓了口气，莫经理接着说，销售这碗饭，是个正常人就不会饿死的。我知道，你俩三个月了不见成绩，难免心浮气躁的。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据说，爱因斯坦做过一个实验，他找了两个人，其一天赋异禀，其一愚钝甚于常人，令之挖井，前者浅挖辄止，复换一处，再三无所获，后者唯一处深挖，泉水汨汨而出。
莫小佳的舅舅用不带之乎者也的半文言给我们讲述了一个据说是爱因斯坦做过的实验，两个人挖井，聪明人挖一处换一处，始终没挖到水。笨蛋有恒心有毅力，坚持不懈，在同一个地方挖，泉水喷薄而出。
山峰认真地听着，尝试去理解其中的意思，山峰说：莫经理，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说，像我俩这样的聪明人，如果不停地换地方，也是没有水吃的？
听了山峰的回答，书生意气的莫经理皱皱眉头。山峰就喜欢自作聪明，怎么好意思自诩聪明人。这故事里的道理很简单：坚持就是胜利。我试探性地问：莫经理，你的意思是行百里者半九十，凡事贵在坚持？
莫经理凝重地望着地板，眼神满是对我俩的失望，语重心长地说：我的意思是，愚钝之人倘若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是喝不到水的。管鹏你出去，我和路山峰单独聊聊。
单独聊完，从莫经理办公室里出来的山峰就板着脸，我与他说话也不搭理，摆着臭脸，只差在上面写一个臭字。对待这样的人我一向有招，以前宿舍里一个自认玉树临风的吊丝喜欢这样，我的处理办法就是无视他。半个小时后，山峰忍不住了，说：这个莫经理，气死我了。
我附和着：怎么了？
山峰：你说爱因斯坦会那样无聊做那个实验？还让这俩人挖井，真扯。莫经理分明在胡扯，拽什么文言。再说，这种发散性题，我的答案未尝不可。
在山峰看来，莫经理侮辱了他的智商，看来我有必要劝慰他：你忘了莫经理怎么说的，咱俩是……愚钝之人。
山峰连说了十几个“草”的音，我问道：莫经理跟你单独说了什么？
山峰：他说，帅不能当饭吃，帅不能让他外甥女幸福，也就是小佳。
我：他这样看不起你，你不会当面和他闹翻了吧？
山峰：怎么会呢？咱是有修养的人，何况，他是在夸我帅呢。
我：……
山峰：照我说，咱们不能就这样走，被莫经理看不起，咱接着干，再撑一阶段再说。
我：那，好吧。莫经理说过的，销售这碗饭，不说是个人都能干，至少是个正常人就能干。
我俩选择继续坚持，不是因为相信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我俩决心要签成一笔订单，证明自己是个正常人。
12
莫小佳喜欢跑到我们办公室里，温柔得如同小绵羊，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等山峰。看到山峰的身影，兴奋地跳起来，旁若无人地搂着山峰的胳膊，下班时间刚到，便拉着山峰浓情蜜意。
我羡慕地说：工作失意，情场得意，至少你还有莫小佳。你看小佳多懂事，多可爱，你多幸福。
山峰：那只是你看来，小佳太任性了，太野蛮，而且……
身材娇小的莫小佳踮起脚，揪住山峰的耳朵，喝道：我哪里任性了？
我和山峰在工作上依旧没有起色，每天按部就班地做，出不出成绩，不在我们的掌控范围之内了。山峰的手机杀猪般嚎叫，又传来莫小佳的撒娇声：我今天又逃班了，办公室好无聊的，来陪我逛街。
山峰：上班呢。
莫小佳：拉倒吧，你那个破班上不上有区别吗？
山峰：我在上班呢，别闹。
莫小佳不容置喙地说：现在就到你们对面的咖啡厅，我这边刚上公交，有点儿堵车，你到了我没到，你就等着我。我到了你没到，你就等着吧。
山峰无奈地收了电话，一个苦瓜脸望着我。我问：小佳又招你出去？去吧，我看着呢。
山峰挺起胸膛，神气地摇头，说：我去，我一个大老爷们，还能被一个败家娘们牵着走，不惯着她。
我：不惯着她？
山峰：不惯着她。
随后山峰找个借口溜走了。山峰偶尔会向我抱怨，莫小佳的大小姐脾气伺候不了，一会儿一个花样儿，任性得似三岁小孩，想一出儿干一出儿，干一出想一出，折磨人。我安慰道：都没个三岁小孩儿折磨我，我倒想要一个。
山峰身在蜜中不知甜，有个淘气的女朋友闹着多幸福，能更好地度过这段难熬的日子。山峰又说，莫小佳喜欢猜疑，在她眼里，所有跟他主动说话的女孩都是小三的胚子。女孩不都是这样？我嬉皮笑脸地把头放在山峰肩上，死鬼，人家喜欢你才这样猜疑的嘛。
为了帮朋友排忧解难，减少莫小佳的怀疑对象，提高山峰的生活质量，我经常约尤燕出去走走。晚上，我约尤燕逛附近的公园，本来我想带她去咖啡厅或者步行街，可是有个文雅的词，口袋羞涩。
囊中羞涩的我很羞涩地跟在尤燕身后，不是并肩而行，我俩错开五十厘米左右，沿着湖边的小道，一前一后。身为男人，这般羞涩实在可耻，交谈的话题也仅限于工作。我抱怨工作没有前途，自己真的不适合做销售。尤燕耐心地劝我：不要太在意眼前的情况，要向前看。什么事儿都是慢慢地磨磨成的。
我：三个月了，唉，居然没做成一笔单子。
尤燕：我不也是？不用着急呢，更何况，着急也没用的。咱们聊点别的，你呆这个城市几年了？
我：我大学在这边上的。
尤燕：觉得这边怎么样？
我：还好吧。
尤燕问一句我答一句，尤燕：怎么都是我在问呢？你也可以问我呀？
我想了想，问了一个复合式问题，笑得尤燕花枝乱颤，你老家多大了？
我想问她老家哪儿的，又想问她多大了。我“嘿嘿”干笑着，说：还是你问吧。
我并不算一个害羞的人，只是没有在心动的女孩面前。我紧紧地跟在尤燕后边，不知道的，肯定以为我在尾随良家少女图谋不轨。尤燕站住了，回头扑哧一笑，说：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离我这样远，怕我吃了你呀。
柔和的月光打在她的脸上，清澈的双眸睁得大大的，像两个小月亮。好美，我的嗓子有些发干了。尤燕看着发呆的我，佯怒道：真怕我吃了你呀。
动了两下喉结，我方回过神来，因为我以为尤燕骂人呢，你丫你丫的。木讷的我说出句稍微浪漫的话：我喜欢看你的背影。
尤燕没说话，扭过头往前走，我继续跟着。两人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走着，周围静悄悄的。走了十多分钟，阴风阵阵，有点儿冷了，我的汗毛竖起来，分不清是浪漫还是恐怖了。夜幕笼罩，我俩已经看不到人群，剩下无言的寂静和一湖诡异的死水。尤燕突然回头说：有点冷了，你还是和我并肩走吧。
我想小女生必然是害怕了，四周静谧中弥漫着不详。我拿出男人的气魄，粗着嗓子，说：你也害怕了？
尤燕直接拉过我的手，一瞬间，真的有触电的感觉。我没预料到她会拉我的手，她的小手冰凉冰凉的，我的手麻麻的。这不是我第一次和女孩牵手，是第一次有麻麻的感觉。我俩紧贴在一起，毫无疑问，她都能听到我“砰砰”的心跳。
尤燕：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我：好主意。
这是春分的时节吧，深夜寒气侵入大地，不经意间就浑身发冷。身为男人，我认为自己有义务脱下外套，展现男人阳刚的一面。所谓怂，所谓烂泥扶不上墙，就是当时的我了。我竟然不好意思。一方面我认为这点薄衣无法抵抗寒气，一方面我又担心尤燕嘲笑我电视剧看多了，学男一号给女孩披外衣。纠结中，我试探性地问：要不我把外套脱了给你穿？
体贴的尤燕依旧温柔，说：不用了，你穿着吧，你都在发抖了。
穿着尤燕的外套，我感觉温暖了不少。山峰摇晃着中指，怔住了，对着我这块木头，咆哮道：你他妈的火星来的吗？没看过电视剧？没看过电影？这也用教吗？不给女孩披外套，还把女孩的外套捂自己身上？傻x吧……
我委屈地说：她非让我穿，盛情难却……
我和尤燕的关系止步于拉过一次手。回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真够蠢的。俩人的约会无聊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但是每次约尤燕出来走走，她都欣然同意。当时的我的想法，尤燕肯定和我一样天天晚上闲着没事干。
我和尤燕没有进一步的发展，与我的没情调无关。我被眼前的失败玩弄，我固执地认为，爱情只有配上人民币才会绚丽。没有金钱的爱情也可以绚丽，它的绚丽如斑斓的泡泡，即使不用手触摸，也顷刻间幻灭。多年后，我遇到了一大批所谓的成功人士，酒桌上，喝得东倒西歪了，酩酊大醉的他们梦呓似的，会喃喃念叨一个女人名字。这个名字千奇百怪，每个人不尽相同。山峰抱着酒瓶，撕心裂肺地喊着莫小佳，酒醒后，我告诉山峰昨晚他又嚎了上百遍莫小佳的名字，山峰极力否认。至于我，山峰说了一个名字，我说，我怎么会喊她呢？我要喊也会喊尤燕的。
13
下雨天，电闪雷鸣，浓黑的天空里藏着魑魅魍魉，天昏地暗，雨水凶狠地鞭打万物。我在心里犯嘀咕，这天气怎么可能晴得起来？白雪齐膝，天寒地冻，奇寒透过冬衣割伤皮肤，疼痛刺骨，我在想，这么冷，以后不会有夏天了吧？到了夏天，太阳试图烤化这个世界，汗流浃背几近虚脱，我又在想，以后肯定没有冬天了。这他妈的，是不是傻x？
山峰说，你就是太悲观了。凡事往好处想，不过他奶奶的，咱俩遇不到什么好事了。
尤燕一如既往的笑容，在心灰意冷的我和山峰看来，她的笑容太可笑了，太可悲了。尤燕按着自己的想法做事，饱含热情。没事做的时候，扫扫地，擦擦桌子。我俩翘着二郎腿，心不在焉，喝喝茶，侃侃时事，譬如中东问题，哪个男明星相机丢了，哪个女明星第n次意外走光。
一个星期后，挂着浅浅微笑的尤燕出了一笔八百万的单子。整个过程有点心灵鸡汤的感觉，这种只该存在教科书中的事儿，活生生地在尤燕身上演绎一编。这天，我和山峰咧开大嘴胡扯，谈的内容低俗不堪。进来一位老大爷，六十岁出头，我俩瞥到了，谁也不愿意动弹，老大爷穿着朴素，眼神露怯，大概是来咨询的。大爷先走到我俩面前，我递过去一份手册，示意他坐在旁边看，转身继续听山峰胡扯。这时尤燕刚擦完桌子，给大爷递过一杯水，耐心地讲解册子里的条条框框。讲了将近一个小时，听得我和山峰都倦了。
山峰摇摇头，你家小燕子在白费力气。
我抿着嘴，悄悄拉小燕子到一旁，故作老道地对尤燕说：小燕子，你白白浪费半天口舌，这位老大爷只是来咨询的，你让他自己看就好了嘛。咱们做销售的，要会察言观色，要能分辨客户……
尤燕挂着小酒窝，可爱地理理发梢，说：没事呢，反正闲着挺无聊的。
第二天尤燕带着老大爷看了两处房子，第三天尤燕签了她人生中第一笔单子，同样是我们这群菜鸟见到的第一笔单子，价值八百万，意味着尤燕从中获利十万左右。
我、山峰以及其他的新人：啊？
声音绵长，惊愕中下巴跌落到胸脯。尤燕平静地点点头，甜甜的小酒窝没有一丝兴奋。
神采奕奕的老王两眼放光，说：把你们的下巴合上，明天晚上尤燕请吃饭。
尤燕心灵鸡汤般的成功很刺激我们，谁能想到腰缠万贯的富翁打扮得如此不入流，有钱人的品味实在摸不透。山峰：那个老大爷这么低调，莫非是给小三买房？
我顺着牙床发出“西”的声音，说：好酸的葡萄。
山峰：现在都开始护着她，你真是重色轻友的典范。
庆功宴上，尤燕如同一颗新星，所有人刮目相看。老王带头鼓掌让尤燕说两句，老王不常和我们一起儿吃饭，免费的晚餐他还是感兴趣的。我们部门十多个人，连同莫小佳文艺的舅舅，都来了，大家起哄拍手。尤燕红着脸颊，浅浅的酒窝藏在脸颊的红晕中，说：我只是运气罢了，大家都加油。吃好喝好，我敬大家一个。
大家一起举杯，喝了一杯。尤燕又敬了莫经理一杯，两杯下来，脖子都是赤红的一片。方要入座，笑呵呵的老王放下酒杯，大声地说：小燕子算是我的徒弟，可不能忘了师傅。
尤燕慌忙站起来与老王碰杯，连连点头，说：那一定的，多亏王师傅你的指导，哪里能忘了您，我再敬你一个。
老王脸上焕发光彩，摆出一副淡薄名利的模样，摇晃着脑袋坐下了。拿了架子的老王把自己当做东家，提起筷子，招呼大家：吃，吃，别客气。
一杯追着一杯，尤燕辗转在众人之间，有说有笑，晚宴甚是和谐。
看上去挺和谐。此时有俩人心里翻江倒海，百般不是滋味。山峰自斟自酌，我不胜酒力，可乐一杯接着一杯。期间尤燕和我俩碰了杯，便没人理我们了。同样是公司的新人，我和山峰似乎有隐身的特异功能。此时此刻，娇弱的尤燕光芒万丈，而我俩，静静地坐着都有点冷了。傻坐在椅子上，全身奇痒难忍，比如坐针毡更痛苦的，我俩屁股上长着针。我招呼山峰滚出包间，没人劝酒的山峰喝得晃晃悠悠，我俩互相搀扶爬到顶楼。山峰走不动路因为他喝多了，我走不动路，因为我被一种叫做挫败感的东西拍得直不起身。
没有嫉妒尤燕的意思，我由衷地为可爱的尤燕开心，为她能得到这笔单子骄傲。在别人的成功面前，年轻的自己把失意扩大成了人生的失败，生存的失败。我要求不高，我渴望一笔单子，小小的单子，来证明自己。是我俩不够努力？日，日的炙烤下两步就落的汗滴可以为我们申冤。
山峰颓废地瘫在地上，双目呆滞，不说话，也没什么可说的。
年轻的俩人不知道哪儿错了，没有阅历的俩人被眼前的沟壑所蒙蔽，穷目眺望，前方似乎还是灰色。
不知道，不懂。自尊敏感的年纪，自己就是个废物，活了二十年，一事无成。目光呆滞的山峰，顺着两条泪痕眼泪簌簌流下，悄无声息地落泪，不知道为什么哭，只是感到委屈吧。
我嘲弄地望着山峰，废物，男子汉哭什么，没出息，没留神自己的脸上已是一片冰凉。傻x。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