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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撸无名之辈

    绿蚁新醅酒吧。

    这家酒吧在长安北,位置偏僻,周遭是网吧、音像店、菜市场、猪肉摊子、羊杂铺子、牛肉面馆和一溜水的早餐摊。

    街上一股酒精汽油混合味儿。

    酒吧门前,灯牌闪烁,三三两两,勾肩搭背,醉酒醺醺,吆五喝六。

    王胖子驻足,若有所思。

    鱼小渔问:“怎么了?”

    王胖子摸摸下巴,说:“有兔女郎吗?嘤嘤嘤的那种。”

    驴脸摇摇头,说:“小本经营,不玩那些花里胡哨的。”

    宋白瓷抿嘴一笑。

    四人进门。

    有一个小弟东张西望,见四人进来,一皱眉,道:“驴脸,你,”转眼看见鱼小渔三人,面色不善,“来找老大的吧?”

    鱼小渔‘嗯’了一声。

    小弟确认过之后,只好说:“跟我来吧。”

    几人径直穿过酒吧后厨,然后是一条长长的一马身宽的甬道,之后便看到了光,一步跨出去,是一座农家大院子。

    院子中间,人群扎堆。

    都是一些小年轻,破音响像给不上油的拖拉机,鬼哭狼嚎的播放重金属摇滚,有的烧烤,有的抽烟,其中几个人在玩台球,边说边笑,特别热闹。

    见几人进来,立刻安静下来。

    其中一人奔了过来,伸手一指,说:“他妈的,谁让你们······”

    王胖子轻描淡写的伸手一推,特别神气,说:“弟弟,往后稍稍,这儿轮不到你说话。”那人趔趄后撤四五步,差点摔一个倒栽葱。

    一人面容冷峻,棱角分明。

    他推开众人,率先伸手,说:“刘十九。”

    鱼小渔不卑不亢,握手,说:“鱼小渔。”

    刘十九坐了下来。

    鱼小渔自个儿搬过来一张椅子,还从烧烤架边上倒了一杯红酒,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一脸的悠闲,那架势像在自己家,一点也不客气。鱼小渔想的很清楚,他装由他装,清风拂山岗,我自岿然不动。

    刘十九笑了笑,说:“攀上高枝了?”

    鱼小渔喝了一口酒,说:“随风好借力,送我上青云,那怎么能叫攀高枝儿呢。”

    刘十九语气淡淡,有些漫不经心,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说:“可惜啊,我运气没你的好。不过你可别看我年纪不大,和你相比,经历的太多啦。我好歹也算是混了好几年,那时候凭着一腔热血总想当英雄,做过烂仔,当过红棍,后来吃过几次亏,也就学聪明了。”

    鱼小渔听到话里有话,饶有兴味的问:“何谓英雄?”

    “这就是这个社会,这个世界,这个人间,这个天下。向前一步是英雄,退后一步是魔鬼。”刘十九大咧咧的靠在椅子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咧嘴一笑,说:“?何谓英雄?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英雄者,有凌云之壮志,气吞山河之势,腹纳九州之量,包藏四海之胸襟。肩扛正义,救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

    鱼小渔脸上笑吟吟的,话锋一转,大声铿锵,道:“狗屁!通通都是狗屁!”

    刘十九如遇知己似的,拍手附和,大小哈哈,说:“狗屁!通通都是狗屁!”

    鱼小渔‘咳咳’两声,竖起右手食指,一本正经的说:“那些平日里‘英雄’们那些纵横天下、关心百姓、但遇高贤便获赠武林秘笈、每逢险境便王霸之气四溢,敌人纳头便拜,美女见面倾心的可怜的假象吧!无人不可以为英雄,贩夫走卒、市井小民、乡野村夫,窃钩小贼、窃国大盗、娼妇与公主、乞丐与皇帝,都能成为英雄,都是英雄。英雄不一定是要替天下解脱。只要在乱世中能求得心中的‘道’,坚持心中的‘道’,每一个都是‘英雄’!”

    刘十九鼓掌。

    王胖子在边上偷偷提醒他,说:“鱼儿哥,我们是来找搭档的,怎么磨起嘴皮子来啦,辩来辩去,云山雾罩的,没意思啊。”

    鱼小渔示意他稍安勿躁。

    宋白瓷东瞧一瞧,西瞅一瞅,十分自在。

    不知什么时候,她悄悄溜到了烧烤架边上,一个人端了盘子,鸡翅、牛排、腰子、玉米、鱿鱼、胡萝卜、蘑菇韭菜,应有尽有,挑了一大盘子,坐在餐桌上品尝起来。

    刘十九拧开二锅头,自己灌了一口,递给鱼小渔。

    鱼小渔摇头,微笑着说:“我只和兄弟喝酒。”

    边上那些小弟个个怒目而视,眼睛睁的比恐龙蛋还大,要把鱼小渔生吞活剥了似的,心里七个不忿,八个不爽,暗暗咧嘴。

    眼下这三个人也不知道来干啥的,却磨起了嘴皮子,正事不干,就偷喝酒,偷吃烧烤,没一点气势汹汹上门茬架的样子,一点都不严肃,不严肃!

    刘十九抿了抿嘴巴,问:“兄弟,那你心中的道是什么?”

    鱼小渔仰起头,瞧了一眼夜空,月明星稀,长叹一口气,说:“爱、美、理性、智慧和有趣。”

    刘十九睨了一眼,摇了摇头,颇有些不屑,说:“有点抽象。”

    鱼小渔也不解释,按照自己的说话节奏,又补充说:“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大粪坑,每个人身上爬满蛆虫,要不是心中还有所求,强忍着绝望活在世上,不然的话,脑子有病才活得下去。”

    刘十九拍手。

    这话说的简单粗暴,但直接有效,他从心底是很认同这句话的,他十二岁翻墙跑出福利院,到现在已经摸爬滚打了将近十年。

    他见过的肮脏和龌龊太多,温暖和美好太少,即使暂时有了栖身之地,但在他心底,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完成,否则的话,在他十六岁那年,人人都在过新年,而他在街上像个游荡的孤魂野鬼,早就从天桥上一跃而下了。

    鱼小渔一番话,算是说到了他骨子里。

    刘十九挪了挪屁股,继续换了个坐姿,大声说:“我心中的道,没有你的具体,我所求的,可以说是欲望。”

    鱼小渔打了个响指,点了点头,十分肯定的说:“有时候人的追求,就等同于欲望。”

    刘十九如见知己。

    “呵呵,哈哈,”刘十九端起酒瓶子,仰头大笑,笑的踢腿扭腰,笑的极其放肆,十分夸张。他笑完了,说:“咱们刚才的这一番话,要是让那些狗屁学者、垃圾教授、下流公知听去了,还以为是两个哲学家谈论人生呢。”

    王胖子在边上吐槽了一句,说:“可你们没有一个人长的像香蕉君。”

    刘十九问:“什么香蕉君?”

    王胖子打了个哈哈,打算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就说:“一个浑身散发着自由气息的男人,职业是跳舞和开香蕉船。”

    刘十九意兴阑珊,‘哦’了一声。

    宋白瓷吃完了烧烤,坐着喝红酒,听两人扯嘴皮子说了半天,也没动手打起来,百无聊赖,真的一点都不严肃。

    她打了个饱嗝,悄没声儿去了后院,地面是黑白相间的鹅卵石铺就,不过年成过了很久,也没有人维护,杂草丛生,荒凄凄的。

    院子里面有七八只鸡鸭,咕咕叫,不过鸡崽子晚上看不见东西,左右乱晃,不过没有上架进圈,都在院子里乱晃。还有大水缸,小石磨,一张四方四正的楠木桌子,上面覆了一层潮湿的油沫子,都是很古老的物件了。

    逛了一圈之后,他在旱厕解了手,又在水龙头前洗了洗手,漱了漱口,完成了一次小小的探险,心满意足,背着手走回院子前面。

    刘十九问:“兄弟呦,你的来意是?”

    鱼小渔道:“邀请你,假如我们队伍”

    刘十九摇摇头,说:“我现在有吃有喝当大哥,加入你们的队伍干什么?参加武道比试?就你们几个臭鱼烂虾还想拿奖金?”

    鱼小渔不亢不卑,说:“事在人为嘛。”

    刘十九一脸不屑,态度轻浮,问:“如果赢了,奖金全给我,如何?”

    鱼小渔一点也不犹豫,斩钉截铁,说:“好啊。”

    王胖子不乐意了,他跺了跺脚,说:“我说你啊,太自大了吧。奖金全给你?扯淡!老子还要买车买房子娶媳妇呢。”

    刘十九哈哈大笑。

    鱼小渔也没阻止。

    刘十九点了一支烟,说:“兄弟,宋老爷子牵线搭桥,他老人家的面子我不得不给,但要说组建队伍的事情,我不感兴趣,请回吧。”

    鱼小渔稳坐钓鱼台,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说:“什么条件,你才能假如我们队伍?”

    刘十九皱了皱眉,说:“我没兴趣的。”

    鱼小渔脸上古井不波,说:“要是我把你踩在脚下,怎么样?”

    刘十九脖子青筋贲起,道:“兄弟,说话要过脑子,有分寸。”

    鱼小渔就是在有意激起后者的好胜心,他知道刘十九在城北,一向自诩为无敌手,故意挑逗他的神经,说:“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刘十九怒从心头起。

    鱼小渔语气淡淡,从容不迫,说:“世上的人,大多都是这样:没有梯子时,想要往上爬。给了他梯子,他又想你背着他往上爬。极少数的人知道,有了梯子,就该抓住机会往上爬。再等,梯子可就塌了。梯子往下滑的时候,慢慢的,一点点,你看不出来,但倒塌,却是一瞬间。你以为她突然,倒了,其实都滑了很久了。”

    刘十九眉头紧皱。

    鱼小渔继续撩拨后者好胜的神经,喋喋不休,说:“水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可当你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渺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说的就是你这种自满自足,坐井观天的人。”

    刘十九将要暴起。

    王胖子也在边上煽风点火,还故意阴阳怪气的说:“先做好配角,才有做主角的机会。不要任何时候都一副老子是主角的定位,绝大多数时候,想清楚自己的定位,就会少很多纠结。人生做主角的机会不多,剩下的大多数时候,做好自己的定位,才是正确的选择。如果在一个地方注定一生都是配角,那也没有太大意思啦。”

    刘十九血灌瞳仁。

    王胖子决定再添一把火,继续说:“提起驴脸,只有一小撮人知道,也都不当回事儿,一个街头烂仔而已;大家提起你,都会竖起大拇指,说城北的大混混刘十九;可众人要是提起宋老爷子,一个个拱手作揖,态度恭敬,长安大佬。你瞧,多么现实啊。”

    刘十九气息平和,坐了下来。

    他虽然脸上已经平静下来,但心中泛起波澜,刚才那一番话一语中的,刺的他心痒痒,人啊,都想往上爬,谁愿意烂在泥沼里啊。

    顿了一会儿,刘十九抬头,说:“我人多势众,你不怕?”

    鱼小渔一点也不惧,说:“一群臭鱼烂虾,怕个锤子。”

    那些小弟开始后退,他们知道自己老大的脾气,一旦动起手来,那就是不要命的凶,杀得眼红,连自己人都打,连自己都打。

    院子中间,腾出来一个大圈子。

    刘十九呵笑一声,说:“兄弟,我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好长时间,才弄明白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你三个人就敢闯龙潭,胆子真的鸡儿大。宋白瓷小姐是客人,不过你们两个,我能把屎尿屁给你撸出来。”

    鱼小渔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说:“你的地盘在我眼前,一马平川;你的兄弟在我面前,一把掀翻。老子就像螃蟹一样,我横着走。”

    刘十九嘴角上翘,说:“大言不惭。”

    鱼小渔不甘示弱,道:“少盐不咸。”

    宋白瓷忽然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手里抓着一朵牡丹,她推开人群,踮起脚尖,勾了勾小手手,说:“鱼小渔,你附耳过来。”

    鱼小渔一皱眉。

    宋白瓷嘟嘴,说:“悄悄话呀。”

    鱼小渔俯耳过去。

    巴拉巴拉、咕噜咕噜、嘀哩嘀哩、啪叽啪叽。

    宋白瓷说了一长串悄悄话,比十串羊肉串缀起来还要长。

    众人窃窃私语。

    有人低声嗤笑。

    听完了悄悄话,鱼小渔点头,又瞅着刘十九,伸了伸手,说:“既然是比试,咱们添一点彩头,怎么样?”

    刘十九摸不清鱼小渔的路数,弄不清葫芦里买的药,生怕自己被套路进去,十分机警,问:“什么彩头?”

    鱼小渔斩钉截铁,说:“你们不是时兴拜码头嘛,输了,当然就是小弟喽。”

    “嘿嘿,实话告诉你,别人都说我是煞星下凡呢。我曾经跟过三个老大,第一个被人塞在水泥桶里丢到江水中了,第二个判刑累计一百八十二年,第三个被人活埋了,”刘十九十分快活,似乎是在炫耀自己的光荣事迹,得意洋洋。他冲着鱼小渔眨眨眼,说:“小老弟,就算你当了我老大,我怕你也镇不住我这一颗煞星啊。”

    鱼小渔说:“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信仰无神论,这些怪力乱神的玩意儿吓不倒我。”

    刘十九咧嘴笑了笑,摩拳擦掌,一边说:“有时候,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好。”

    鱼小渔打了个响指,争锋相对,说:“巧了,曾经有个算命的大爷说我是天煞星,我瞅着你是个地煞星,天在上,地在下,你拜我,天经地义,你注定了是个小弟。”

    刘十九怒目圆睁,肌肉贲起,摆开架势,怒斥道:“放屁。”

    鱼小渔道:“前面何人,报上名来,老子不撸无名之辈。”

    “刘十九。”

    “鱼小渔。”

    说时迟,那时快。

    刘十九蓄力半天的身体如猛虎下山,龙行虎步,等到了鱼小渔近前,一拳击出,破风声起,力劈华山,噼里啪啦。

    嗡!

    横冲直撞。

    带出一阵刺耳的风声。

    鱼小渔双手垂立,见刘十九来势凶猛,没有正面撼其锋芒,腰身一扭,眨眼之间已经到了拳罡攻击的范围之外。

    鱼小渔架起一个铁板桥,起身的同时一指击出,直取刘十九的手腕。

    刘十九也不愧在社会的泥潭里摸爬滚打多年,修炼出来的都是最具杀心的招式,一个泥鳅转身,又一拳砸了过来。

    啪!

    拳头相撞。

    刘十九退出三步半。

    鱼小渔退后一步半。

    两人目光交汇,似乎都有些不可思议。

    刘十九毕竟是经历过生死血火的人,丝毫没有迟疑,脚步后蹬,身体前冲,犹如猛虎下山,又一拳打出,瞄准了鱼小渔的心口。

    鱼小渔也不甘示弱,握紧拳头,瞅准了后者的左边胸膛。

    砰!

    两人一拳击出,同时侧身,同时闪避,同时击中胸口。

    一触即分。

    鱼小渔感觉胸口火辣辣的疼,闷闷的,气血上扬,并没有伤到骨头,皮肉也只是蹭破了一点。

    刘十九死死咬着牙不出声,整个胸口好像被人大力撕扯一样,疼的死去活来,骨头被拳罡擦到,但幸好没断。

    蜻蜓点水。

    刘十九咬咬牙,甩了甩手,长出一口气,说:“哎呦,我小看你了,有两下子哈。”

    鱼小渔也不遑多让,对面是个势力强大的好对手,道:“我路过此地,不说空话,也不装·逼。”

    刘十九暗暗蓄力。

    鱼小渔争锋相对。

    从个人实力上来说,鱼小渔略优。

    但是刘十九胜在人多,场面略优。

    早上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