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诺利亚圣典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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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逃亡中的邂逅 第一节

    “神子大人,我想您应该再快一些!”塞西尔跟在艾莉娜的身后,一直将手里的弩对着树林的阴影。他们已经跑了很长时间,此时他们正处在村子外面茂密的森林里,大概是村子往北的地方。如果一直再往北走,在有载具或者腿脚快的条件下,花上半天应该可以到提尔斯。

    “非常……抱歉,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下。”艾莉娜的脸上尽是被泪水粘住的灰烬和尘土,而从没有附着尘土的地方可以看见,她的脸色非常苍白。她的额头上全是汗珠,银白的头发也被汗水和泥土弄得纠缠在一起。

    塞西尔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对艾莉娜说道:“看起来您确实需要坐下来休息。我想跑到这里那些歹徒一时半会儿也追不过来,就由我来负责戒备,您就暂时在这里放松一下。一旦有歹徒过来我们再跑不迟。”

    “谢谢你。”艾莉娜说不出多余的客套话,她的双脚一失力直接跌坐在了草地上。而塞西尔则站在艾莉娜的旁边,手中的弩早已搭好了箭矢。

    今夜的风比起往常格外的大,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往远处看,透过书页和灌木丛的缝隙可以看见连成一片的火光。因为这风,村子里的火蔓延得飞快。此时恐怕整个村子都陷入了一片火海。

    看着那火光,艾莉娜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短暂的逃命让她暂时忘记了这刻骨的伤痛。但当她的精神稍稍松懈的时候,父母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而双亲就在她身前倒下的情形也像梦魔的折磨一样不断在她眼前闪现。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眼泪已经流满了脸颊和双手。

    “神子大人……我真的……我没有安慰您的资格,您父母的事……我真的非常抱歉。”艾莉娜看见塞西尔又一次跪在了她的面前。他的头埋得很低,漂亮的金发上满是血污。艾莉娜曾想责备眼前的骑士,责备他鲁莽地射了那一箭。但眼前的这位骑士正直忠诚,而且就算他没有放箭,艾莉娜心里也十分清楚,她的父母恐怕难逃劫数。也许正是这位骑士的那一箭,使得吉恩队长和亚瑟能手刃自己的仇人。

    但此时的她说不出什么原谅的话。事实上她哭得有些厉害,这个时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更让她伤心的是,此时的她无力到连亲手埋葬自己的双亲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村子里的大火逐渐吞噬双亲的遗骸。她禁不住想象自己的双亲在火焰中被逐渐烧成焦炭的情形。这让她的伤痛更加深入骨髓。

    “神子大人……我在这里向您和空之女神起誓,我塞西尔一定帮您报这血海深仇,就算是要到地狱的另一端去,我也毫不迟疑!”塞西尔低着头,咬着牙说出自己的誓言。他自觉没颜面抬头看艾莉娜,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请……请您抬起头来吧……您并不亏欠我什么。我现在只是希望……您和那几位骑士,都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艾莉娜不忍心再让良心折磨眼前这位骑士,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这句话。

    “您的心胸就像大海一样宽广。我……我不知道该怎样……”塞西尔仍然没有抬起头,他的耿直忠诚在刚才的一系列战斗和言行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塞西尔先生……我能这么称呼你么?”艾莉娜尽量止住了自己的哭泣,并努力驱散萦绕在心头的梦魇。她想试着和塞西尔说说话,这或许对两人放松心情都有好处。

    “当然可以,您怎么叫我都行。”塞西尔缓缓地抬起了头,但他的眼神仍然有些躲闪,不敢直视艾莉娜的眼睛。

    “我想您也需要休息一下了,不要再跪在那里,坐下来说会话吧。”艾莉娜轻声说道。

    “那……那如您所愿,神子大人。”塞西尔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坐在了艾莉娜的对面。他将手里的弩轻轻放到了旁边,以免已经紧绷的弩弦随意击发。他的右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神态仍然有所戒备。

    “能跟我仔细说说你们这次的任务么?我想,我应该对今晚的事情有所了解。”艾莉娜直接问出了她现在心里最大的疑惑。

    塞西尔朝她点了点头,说道:“是的,神子大人。如您所知,我是吉恩队长手下的骑士,我们属于盾风堡支教会部曲,而您所居住的雅诺斯村照教会的管理范围来看归属于盾风堡支教会。”

    塞西尔顿了顿,接着说道:“说句失礼的话,雅诺斯村确实非常不起眼,比起这种村庄的教会事务,我们始终更关注大一些的城市的教会事务。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个村子。我想那位……确实叫做格鲁格?诺依曼神父吧,他也没有与我们有过多的来往。”

    “不过就在几天前,从亚尔诺利亚,也就是大陆教会的中心城市,突然向我们发来了命令,说在我们治下的雅诺斯村有一个神子已经到了适宜巡礼的年龄,必须马上让她进行巡礼并将她带到亚尔诺利亚。”塞西尔喘了口气。

    “主教和吉恩队长都十分震惊,因为从亚尔诺利亚直接向我们发布直属命令是从未有过的事,而且这么多年我们都对您的事毫不知晓。而亚尔诺利亚的命令依据,似乎就是格鲁格神父随意提交的年度报告。这一切都很突然,也很令人费解。不过我们还是依照命令出发了。”

    “起初我们都认为这只不过是将您接来的普通任务。村庄的失火以及那些身着黑衣的歹徒是我们没有预料到的。如果我们知道他们的存在,盾风堡的圣树骑士团一定会倾尽全力出击,我想我们也不会丢掉十多个弟兄的性命。”此时塞西尔的眼里写满了对战友逝世的悲伤。

    “我很抱歉,或许就是我害死了这么多骑士团的优秀骑士……”艾莉娜看到塞西尔的神情不由得责备自己。

    “不不不,这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塞西尔连忙否认道。“倒不如说正是因为我们的大意导致这么多村民和……和您的父母罹难。这是我们的失职……”

    接下来是一阵有些尴尬的沉默。

    “我想……我们可以暂时不提今晚的事。”塞西尔微微看看了两眼艾莉娜,他觉得过多地谈论今晚的事对艾莉娜没有任何好处。

    “……是的塞西尔先生,您说的对。”艾莉娜吸了吸鼻子,她感觉又有一阵眼泪想要从眼眶里涌出来。“您能跟我说说……接下来的行程吗,我是指如果你们正常地将我接走。”

    “是的,神子大人。我们小队负责将您从雅诺斯村护送到盾风堡,然后在盾风堡待命。教会派出的高级骑士会护送您从盾风堡出发踏上巡礼的旅途。”塞西尔的回答十分清楚。

    “那……之后呢?我往哪走?”艾莉娜继续问着。

    塞西尔摇了摇头:“这……非常抱歉,神子大人。您的路线我们……盾风堡的人是无从知晓的,这些都由教会直接派来的骑士负责。”

    “呼……所以这个小女孩坐在这里纯属偶然了?抱歉,我是阴谋论者,这一点我并不认同。”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灌木丛的另一边响起。

    塞西尔就像一个弹簧一样从地上弹起,他抄起了手边的弩,将准星对准了话语传来的方向。艾莉娜呜咽了一声,将身子往里缩了缩,此时她还没有力气和足够的勇气站起来。

    “现身!如果你还要点脸面的话就不要躲在阴影里!”塞西尔将手里的弩抬了抬,他低声嘶吼着。

    “现在的年轻骑士都是这副德行么?我想在我的印象里,骑士应该更谦和有礼一些。或许你的上司对你们管教不严,或许他自己也是个火爆脾气。”声音的主人有些漫不经心地说着。随着一阵轻微的树叶响动,一个带着兜帽身着斗篷的男人逐渐从阴影里现身。

    “所以你跟那些家伙是一伙的。退后!否则我就把箭射进你的胸口。”塞西尔将自己的眼睛贴近准星,他的手指按在了扳机上,这表示他并不只是在吓唬人。

    但那个人显然并不在乎,他大踏步地往塞西尔这边走了过来。边走他边说着:“今晚没有闲人,谁都有手头的事要做。”

    “退—后—!”塞西尔将声音提得很高,这是他的最后通牒。

    “我先声明,村子里的火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不知道你嘴里说的‘那些家伙’是些什么人。从那边的火光看来今晚有些人经历了一些可怕的悲剧,但这跟我要做的事没有关系。”可以看出来,即使眼前这个人和那些黑衣骑士不是一伙人,但他显然也不太正常而且不怀好意。

    “该死!”塞西尔低声嘀咕了一声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轻弩上的箭矢随着弩弦响动破空而出。但在下一刻,箭矢却像一根木棍一样落了下去,就落在那人的脚面前。

    “箭比人聪明。这是某个弓箭大师以前说过的话,它们会射中该射中的人,即使射手的技术是多么蹩脚;它们不会射中不应射中的人,即使射手的技术是多么高超。我想你应该好好琢磨这句话。好了,现在……”那人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艾莉娜,跟我走。”

    “不,我不会跟你走!”艾莉娜的嘴巴比起她的身体要更有勇气一些。

    “我想你在小看我,这位先生。”塞西尔把剑拔了出来,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个人十分强大,他不敢贸然出手。

    “如果你知道从前发生过的事,你就会感谢我不辞辛劳来这里接你。你将要面对的东西可比一场抢劫和一场大火重要得多。”那人的腰里也隐约有剑柄的闪光,但他没有把剑拔出来。

    “不!一场抢劫和一场大火!我失去了我的父母!我还没有了家!”艾莉娜突然歇斯底里地站起来大声吼道。

    “大人请冷静下来,他就是想要激怒你。”塞西尔试图让艾莉娜冷静下来。

    “你确实应该冷静下来,你的大喊大叫或许会把你的仇人给招来,我可不想节外生枝。”那人摆了摆手。

    “你跟那些屠夫一样!都是疯子!我的父母老实本分,他们可从来都没有犯过什么罪!”艾莉娜并没有冷静下来,而是继续朝那个人吼道。

    “那你就应该向女神祈祷让他们永登极乐。好了我不是神父,我也不是大夫。我现在耐着性子跟你们两个在这里废话只是因为我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我对你们的性命毫无兴趣,站在这里让你跟我走仅仅只是因为我必须这么做。”那人试图对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

    “胡言乱语!”塞西尔出手了,他将剑高高举起朝那人劈去。骑士们的劈斩接受过专门训练,塞西尔的长剑凌厉致命,裹挟着剑风直指那人的面门。但那人却像一阵风一样轻盈,他的身形只细微地晃了晃,塞西尔的剑就已经劈空了。

    “你的剑术就像你的弩术一样蹩脚。”那人轻轻说了一句,塞西尔还没回过神来就觉得脖颈后面被狠狠敲了一下,随后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不,你对塞西尔做了什么!”艾莉娜吼叫着。

    “你看见了我的小姐,我只是敲了他的脖子。他不会有事的,第二天他又可以活蹦乱跳了。”那人抖了抖斗篷上的灰尘,冷静地说道。

    “你……你到底要什么!”艾莉娜绝望地问道。

    “冷静下来!别把我说的跟个绑架犯一样。”那人有些气恼地低声咆哮着。

    “我不会要你的命,但如果你在这么无节制的嚷嚷下去,你的仇人很可能就会找上你。你觉得是跟我走比较好还是死在他们的刀剑下比较好?”

    “我不觉得这两者有什么区别。”艾莉娜别过头去。

    “唉!我知道你是个头脑聪明的女孩,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不应该这么固执!我和你的时间都不多,但我现在还要费尽口舌来说服你。连我都不知道我现在在干些什么。”那人有些无奈地说道。

    “如果你是个好人,你应该往村里去,那里或许还有人需要你的救援。”艾莉娜固执地说道。

    “我不是个好好先生,如果我现在去救那些村子里的人,或许可以救回一两个。但如果你现在跟我走,我可以救成百上千的人。我是以人命的数量来对比权衡的,必要的时候我会采取一些手段。”

    “就像现在这样企图绑架我?这就是你的手段。我真是受够了,我丢了我的父母丢了我的家,我又跟朋友失去联系,现在你又想来绑架我!女神在上,我不是什么大人物,求求你放过我吧!”艾莉娜的精神还有些不稳定,她的声音又一次提高了起来。

    “我也想说,看在女神的份上!你能不能别瞎嚷嚷!你错了,你确实是个大人物。那些人不是冲你来的,把性命丢在这里不值得。”

    “我不会跟你走,放过我吧!”艾莉娜低声但坚定地说道。

    “好吧,好吧!我想是你逼我的。”那人气恼地嘶吼着,他的右手开始出现魔法的波动。

    “你想干什么!”艾莉娜感受到了他掌心的魔法,她急忙调用自己的精神力,替躺在地上的塞西尔和自己加上了一层圣系魔法盾。

    “你的盾在我面前就是个笑话,我见识过神话级别的圣系魔法。或许你确实应该离家去巡礼。”那人说着左手在塞西尔的盾上轻轻一按,那个魔法盾就像脆弱的雪花一样崩散开来。

    “你是个忠诚勇敢的人,可惜武艺稀疏,而且脑子不太好用。”那人说着将右手的掌心按在了塞西尔的脑门上。顷刻间,从他的掌心开始,细碎的冰霜蔓延到了塞西尔的全身,他的身体就像被冰冻在了魔科学冷柜里,而他的盔甲正好成了冷柜的外壳。

    “不!你会冻死他!快住手!”艾莉娜尖叫着将右手的圣光弹发射了出去,但圣光弹打在那人的身上却什么都没发生。

    “如果,如果你现在不跟我走,那么这个骑士就会被永远冰冻在这里。如果你现在跟我走,那么事情办完我就会为他解冻,然后你们该干嘛干嘛。”那人站起身来拍了拍掌心中剩余的冰晶。

    “你以为我不会火系魔法吗?”艾莉娜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会起作用的,如果你想过度消耗精神力而在这里晕倒就请便吧。”那人冷冷地说道。

    “……好吧,你必须带着塞西尔一起走,不然他待在这里可能会被村子里的那些刽子手发现。”艾莉娜沉吟了一会,答应了那人的要求。

    那人耸了耸肩膀,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好的,既然这个骑士是被我冻起来的,我自然会负责。现在,我们走吧。”说完那人打了个响指,塞西尔就像被风托住了一样慢慢飘了起来。

    “带路。”艾莉娜也站起身来,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冷一些。

    “好,往这走。”那人说着边用风魔法托着塞西尔往森林的更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