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炎魔与锋刃 第五节
“亚瑟！你到底在干什么？”格鲁格先生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他没有想到我这么个毛头小子会这么冒失地在这个节骨眼出现。
“亚瑟！埃文！你看他！”艾莉娜在埃文的旁边失声尖叫。而埃文也来不及遮住她的嘴，只是不断地摇着头。
广场中心的那些村民就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我微微瞥了一眼，只有艾莉娜的父母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他们正处在人群的边缘。其他村民的脸上则全是惊恐，虽然这惊恐来自于闪亮的刀剑，还是让我心里很不舒服。站在广场边的村民们的表情也如他们一样。
“请等等各位。”黑衣首领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语气比起刚才好像柔和了一些，但语气中的阴冷仍能轻易刺穿我的胸膛。
“大家请等一等，别光顾着责备这个小伙子。毫无疑问，这位嘉宾会为今天晚上的表演献上些别样的礼物。我们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为什么不给这位勇敢的小伙子一个机会呢？”他轻声咯咯地笑，笑声在我听来异常刺耳。
他抖了抖长袍，迈着轻快而又稳健的步子向我走来。他的身材颀长，配着黑色的斗篷和右手的长剑仿佛就像圣典里的邪神一般。我几乎可以在他离我还有十多米的时候就感到一股压迫我呼吸的冷气。也许，当他站到我面前的时候，我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我就被钉在了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他却闲庭信步一般地不断向我走来。我感觉仿佛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掐我的喉咙。
在离我还有五六米的地方，他耸着肩膀微微张开双臂，边走边做出一个欢迎的姿势。属于这个清瘦男子的冰冷甜腻的声音从兜帽底下传出：“勇敢的小伙子，欢迎你。今晚的月色因为你的突然插足变得更美了。事情正向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令人期待不是么？”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我想只有我和那几个拼命想离他远点的村民能够听见。
三米，两米，一米……我感觉自己的脖子已经被狠狠掐住，虽然他根本没有碰我。我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都变得有些模糊了。因为我好像听见格鲁格先生在朝我叫喊，但我根本听不清楚他到底在喊些什么。
现在，他与我面对面了，他微微低下头看着我。但即使离得这么近，我仍然没有办法看清他的脸。他兜帽镶边的弧线恰好遮住了银白的月光，而他兜帽的阴影正打在我的脸上。
“小伙子，你想做今晚的主角？品味非常好。但……不管怎么说，我想先听听你为什么在我正要下令的时候打断我。突然的打断令人气愤不是么？说说看，说说看？”他的声音变得更小了，小到应该只有我和他能够听清。
“我……我想或许你对这个感兴趣。是在教堂里找到的。”我用了最大的努力从嘴里挤出这句话，让我觉得更加不舒服的是我觉得自己的语气里竟有一种顺从的谄媚意味。
“嗯？就是你手里现在握着的东西么？”他低下头来，我感觉有微弱的气息打在我脸上。
我把手掌摊开给他看，躺在我手心的是一个铁质的挂件。挂件上刻着一些在圣典里经常出现的符号和一个闭着眼的女神像。
“啊，一个饰物？”他并没有接过那个挂坠，只是离我离得更近了一些。即使我已经感觉到了他的鼻息，但我依旧无法看清他完整的脸，我只能看见两片有些泛白的薄嘴唇在朝我说话。他似乎在仔细观察我手里的东西。
“拿着这个，放了他们吧。”我的声音有些抖。我把掌心微微往他那边伸了伸，想让他从我手里接受这个挂坠。
“难以令人满意。”他这么说道。
我的心一沉，只觉得身子都有些软了。
“但是”他又轻声说道。
我猛地抬起头看着他，这个转折词一下子扎进我的胸口。
“毕竟你做出了尝试。在我看来，你比那边那些拿着剑的人要优秀得多。”
我不由得屏住呼吸，我希望他能做出些对我有利的举动。但当我听到他下一句低语时我感觉不止自己的身子，连思维都僵住了。“要么是那边屋子里的两个朋友，要么是这些蹲在地上的可怜人。选选让那边活吧。”
我没有办法思考。现在这么说听起来很丢脸，但我在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装在脑袋里的并不是什么艰难的抉择，良心的拷问，而是一团阻塞住所有思考的浆糊。
“生杀予夺，决定权赋予你，勇敢的年轻人。”我听到黑衣首领的声音又一次在我耳边响起。
“我……我……”我并不是做出了决定，甚至不是想说什么话。只是嘴唇自己在颤动。
“在我看来我已经给予了你足够的尊重。毕竟我并没有说要带走所有人。站着的人有机会活，跪着的则听凭别人主宰自己的命运，名正言顺，不是吗？”黑衣骑士又轻声说道。
“亚瑟，你在干什么？快回来！你听不见吗？”
我突然听清了格鲁格先生的喊声。我转过头去，看见他正费力地拉开拼命拉住他的加夫队长的手，一面朝我吼着。
“好了，规则简单，而且那位正朝你吼叫的神父并不在选择之列。放心吧年轻人，我觉得这并不复杂。”黑衣首领的声音比格鲁格先生小得多，但却更能刺入我的脑子。
“没……没有余地吗？”我的声音颤抖而生硬。
“我想在我拿到我真正奉命取得的东西之前，没有。”我看见那两片嘴唇上翘着说出这句话。
“那……那里面，有我朋友的父母，也有对我十分照顾的人……”我对自己首先想到的是艾莉娜的父母而感到羞耻。但这对于此时的我来说……很实际。
“哈，一个贪婪却富有人情味的人。”黑衣首领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他的手指就像是铁质的钩子，我的肩膀顿时感到一阵剧痛。
“亚瑟！”格鲁格先生的声音又一次刺进我的耳朵。我猛地回过头，看到他一把将加夫队长推到一旁向我冲来。
“你快放开那个孩子！”格鲁格先生怒吼着，一团银白色的电光出现在他右手掌心。
“我想这位神父是真的担心你的安全。”黑衣骑士的嗓音透露出一丝嘲弄。他的右手仍然牢牢箍住我的肩膀，而他的左手则开始散发出魔法的波动。
“放开他！”格鲁格先生边吼着边将手中的闪电射向黑衣首领。而首领也开始驱动左手的魔法，一个泛着淡淡银白的盾形魔法在他的身前展开。格鲁格先生的闪电带着刺眼的电光狠狠砸在了魔法盾上，一阵魔法碰撞产生的波动之后，那团闪电消影无踪，而那张魔法盾仍牢牢格在首领的身前。
“我警告你，不要再靠过来了。”黑衣首领提高了自己的声音。
“你不能对他下手！”格鲁格先生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他继续往前猛冲。
“把队列往前边推，快点，我不想再有更多人办傻事了！快点！”吉恩队长气急败坏地催动他的骑士们往前前进。
“你别动那个神父！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低声对黑衣首领说着。
“好，我答应你。选吧，能够做出选择的人才值得尊敬。”首领的声音只有我能听见。
这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但我感觉自己心中的天平左右摇摆了似乎一千年。对于我来说，真正做出什么选择是困难的。但如果只是“选择”的话，一个对于我来说犹如亲生父亲的人，一个对于我来说与亲兄弟一般无二的人，再加上一个与我们相伴十年的女孩，与一堆邻居相比……
人命是平等和无价的，这是女神的教导。但每个人的性命对于不同的人，价值却是不同。我不可能选择让我的亲人送命，但我也不忍心把别人推到屠刀底下。
“拿了我的命，放他们都走吧。”我有些绝望地对首领说道。
咣！又一团闪电打在了首领的魔法盾上。
“放了他，放了我的孩子！”格鲁格先生嘶吼着。
“不行，这不公平。”首领淡淡地说道。他手下的黑衣骑士迅速向他身边聚拢，除了两三个人仍然守在瑟瑟发抖的人群旁边，其他人已经站好了队形。他们深黑的兜帽下看不清面容，手里的长剑泛着寒光，他们面向吉恩队长和骑士们，就像圣典里描写的因摩托军人。
“你这个该下地狱的疯子！”格鲁格先生的右手带着一团还未成型的魔法呼啸着砸到首领的魔法盾上。
“这不是一个文明而守礼的神父应有的作为。”黑衣首领的魔法盾没有一点裂痕，他一边嘟囔着一边突然抬起一脚踢在了格鲁格的肚子上。
“不！格鲁格先生！”我吼叫着。“你说过不伤害他的！”我转头向首领怒吼。
格鲁格先生闷哼着跪了下去，他看起来十分痛苦。他没有接受过战斗的训练，也没有进行过繁重的体力劳作。作为一个神父，他的身体比起他的精神脆弱百倍。
“你看见了，这只是自卫。我并非有意打破诺言，这也是形式所迫。”首领轻声笑着对我说。
“你竟敢殴打教会的神父，今天你死定了。”吉恩队长边率领着骑士们铁壁一般的盾阵一面朝首领吼道。他的骑士们已经只离那些黑衣骑士十余步之遥了。而那些自卫队的战士们也跟在骑士的后面，他们把剑举在胸前，正死死地盯着那些敌人。
“我没有时间了，我想你应该快点做出选择！”黑衣首领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他原本就令人痛苦的铁爪又紧了一些，我疼得哼了出来。
“快点！”首领催促着。骑士们又近了一些。
“你杀了我！”我吼道。
“你是在利用我给你的尊重和优待，我的小伙子。”首领的声音又低到只有我能听到的程度。“我应该催促你。”
“给这个小伙子一点压力！”黑衣首领突然回头向看守人群的黑衣骑士喊道。
我顿时浑身颤抖，我想我猜到了他要给我怎样的压力。
“仔细看着！”他的右手又一用力，将我整个身子都扭朝人群。
那个得到他命令的黑衣骑士迅速来到方才那位被黑衣骑士摔晕的女人面前，说实话我不认识她，她似乎住在村子的另一边，平时她也很少来教堂。但我此时此刻真心地向女神祈祷她能幸免。
但女神的注意力似乎集中在其他地方。
那个黑衣骑士举起了手里长剑，唰地朝那个女人挥去。长剑在半空中划过凶狠的圆弧，干净利落地砍在了那个女人的脖子上。
人群沸腾了，在长时间的屏住呼吸之后，人群终于沸腾了。一大片惊恐的尖叫，几声男人的怒吼，还有拼命推搡着旁边的人希望离开这里的人的带着哭腔的哀嚎声。
那个女人的头颅与她的脖颈分离开来，暗红的血液就像喷泉一样从她那碗口大小的断颈中喷薄而出。她的头发，她的脸颊，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嘴，都被她脖颈上的喷泉染红了。
我惊呆了，我见过死人，那些在教堂里接受格鲁格先生祝福并准备与女神会面的人，他们的脸上只有满足安详的神情。但我从来没有见过横死在刀剑下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人血，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脑袋在地上滴溜溜打转的样子。我的肚腹内一阵翻江倒海，我只有拼命忍住才能不把今晚的土豆炖牛肉倒出来。
“啊啊啊！你！”吉恩队长看到了这一幕，他没有能够吼出后面的话，他不能让恶毒的语言从女神的骑士嘴里吐出来。相应的，他与他手下的骑士们已经开始冲锋了，我真心希望他们停下脚步，再给我一点时间。
“很抱歉，我再加一些砝码，在场的其他人，包括站着的人是一边，你的亲朋是另一边。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你没有做出选择，那么所有选项之内的人都得死。”黑衣首领的语气想冰川残骸一样刺骨。
“放……放了我的亲朋……”我用最低的声音说出了我这辈子说过的所有话中最恶毒的一句。
黑衣首领听见了，他应该听得一清二楚。他高声向他的手下喊道：“放过这个小伙子的朋友。”
然后，黑衣骑士们也发起了冲锋。黑衣首领轻笑着将我推向半跪在地脸上满是痛苦的格鲁格先生。他的耳语在我的脑内回响：“你的自私和无私受到我的祝福。”
“亚瑟！埃文！你看他！”艾莉娜在埃文的旁边失声尖叫。而埃文也来不及遮住她的嘴，只是不断地摇着头。
广场中心的那些村民就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我微微瞥了一眼，只有艾莉娜的父母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他们正处在人群的边缘。其他村民的脸上则全是惊恐，虽然这惊恐来自于闪亮的刀剑，还是让我心里很不舒服。站在广场边的村民们的表情也如他们一样。
“请等等各位。”黑衣首领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语气比起刚才好像柔和了一些，但语气中的阴冷仍能轻易刺穿我的胸膛。
“大家请等一等，别光顾着责备这个小伙子。毫无疑问，这位嘉宾会为今天晚上的表演献上些别样的礼物。我们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为什么不给这位勇敢的小伙子一个机会呢？”他轻声咯咯地笑，笑声在我听来异常刺耳。
他抖了抖长袍，迈着轻快而又稳健的步子向我走来。他的身材颀长，配着黑色的斗篷和右手的长剑仿佛就像圣典里的邪神一般。我几乎可以在他离我还有十多米的时候就感到一股压迫我呼吸的冷气。也许，当他站到我面前的时候，我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我就被钉在了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他却闲庭信步一般地不断向我走来。我感觉仿佛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掐我的喉咙。
在离我还有五六米的地方，他耸着肩膀微微张开双臂，边走边做出一个欢迎的姿势。属于这个清瘦男子的冰冷甜腻的声音从兜帽底下传出：“勇敢的小伙子，欢迎你。今晚的月色因为你的突然插足变得更美了。事情正向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令人期待不是么？”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我想只有我和那几个拼命想离他远点的村民能够听见。
三米，两米，一米……我感觉自己的脖子已经被狠狠掐住，虽然他根本没有碰我。我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都变得有些模糊了。因为我好像听见格鲁格先生在朝我叫喊，但我根本听不清楚他到底在喊些什么。
现在，他与我面对面了，他微微低下头看着我。但即使离得这么近，我仍然没有办法看清他的脸。他兜帽镶边的弧线恰好遮住了银白的月光，而他兜帽的阴影正打在我的脸上。
“小伙子，你想做今晚的主角？品味非常好。但……不管怎么说，我想先听听你为什么在我正要下令的时候打断我。突然的打断令人气愤不是么？说说看，说说看？”他的声音变得更小了，小到应该只有我和他能够听清。
“我……我想或许你对这个感兴趣。是在教堂里找到的。”我用了最大的努力从嘴里挤出这句话，让我觉得更加不舒服的是我觉得自己的语气里竟有一种顺从的谄媚意味。
“嗯？就是你手里现在握着的东西么？”他低下头来，我感觉有微弱的气息打在我脸上。
我把手掌摊开给他看，躺在我手心的是一个铁质的挂件。挂件上刻着一些在圣典里经常出现的符号和一个闭着眼的女神像。
“啊，一个饰物？”他并没有接过那个挂坠，只是离我离得更近了一些。即使我已经感觉到了他的鼻息，但我依旧无法看清他完整的脸，我只能看见两片有些泛白的薄嘴唇在朝我说话。他似乎在仔细观察我手里的东西。
“拿着这个，放了他们吧。”我的声音有些抖。我把掌心微微往他那边伸了伸，想让他从我手里接受这个挂坠。
“难以令人满意。”他这么说道。
我的心一沉，只觉得身子都有些软了。
“但是”他又轻声说道。
我猛地抬起头看着他，这个转折词一下子扎进我的胸口。
“毕竟你做出了尝试。在我看来，你比那边那些拿着剑的人要优秀得多。”
我不由得屏住呼吸，我希望他能做出些对我有利的举动。但当我听到他下一句低语时我感觉不止自己的身子，连思维都僵住了。“要么是那边屋子里的两个朋友，要么是这些蹲在地上的可怜人。选选让那边活吧。”
我没有办法思考。现在这么说听起来很丢脸，但我在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装在脑袋里的并不是什么艰难的抉择，良心的拷问，而是一团阻塞住所有思考的浆糊。
“生杀予夺，决定权赋予你，勇敢的年轻人。”我听到黑衣首领的声音又一次在我耳边响起。
“我……我……”我并不是做出了决定，甚至不是想说什么话。只是嘴唇自己在颤动。
“在我看来我已经给予了你足够的尊重。毕竟我并没有说要带走所有人。站着的人有机会活，跪着的则听凭别人主宰自己的命运，名正言顺，不是吗？”黑衣骑士又轻声说道。
“亚瑟，你在干什么？快回来！你听不见吗？”
我突然听清了格鲁格先生的喊声。我转过头去，看见他正费力地拉开拼命拉住他的加夫队长的手，一面朝我吼着。
“好了，规则简单，而且那位正朝你吼叫的神父并不在选择之列。放心吧年轻人，我觉得这并不复杂。”黑衣首领的声音比格鲁格先生小得多，但却更能刺入我的脑子。
“没……没有余地吗？”我的声音颤抖而生硬。
“我想在我拿到我真正奉命取得的东西之前，没有。”我看见那两片嘴唇上翘着说出这句话。
“那……那里面，有我朋友的父母，也有对我十分照顾的人……”我对自己首先想到的是艾莉娜的父母而感到羞耻。但这对于此时的我来说……很实际。
“哈，一个贪婪却富有人情味的人。”黑衣首领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他的手指就像是铁质的钩子，我的肩膀顿时感到一阵剧痛。
“亚瑟！”格鲁格先生的声音又一次刺进我的耳朵。我猛地回过头，看到他一把将加夫队长推到一旁向我冲来。
“你快放开那个孩子！”格鲁格先生怒吼着，一团银白色的电光出现在他右手掌心。
“我想这位神父是真的担心你的安全。”黑衣骑士的嗓音透露出一丝嘲弄。他的右手仍然牢牢箍住我的肩膀，而他的左手则开始散发出魔法的波动。
“放开他！”格鲁格先生边吼着边将手中的闪电射向黑衣首领。而首领也开始驱动左手的魔法，一个泛着淡淡银白的盾形魔法在他的身前展开。格鲁格先生的闪电带着刺眼的电光狠狠砸在了魔法盾上，一阵魔法碰撞产生的波动之后，那团闪电消影无踪，而那张魔法盾仍牢牢格在首领的身前。
“我警告你，不要再靠过来了。”黑衣首领提高了自己的声音。
“你不能对他下手！”格鲁格先生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他继续往前猛冲。
“把队列往前边推，快点，我不想再有更多人办傻事了！快点！”吉恩队长气急败坏地催动他的骑士们往前前进。
“你别动那个神父！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低声对黑衣首领说着。
“好，我答应你。选吧，能够做出选择的人才值得尊敬。”首领的声音只有我能听见。
这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但我感觉自己心中的天平左右摇摆了似乎一千年。对于我来说，真正做出什么选择是困难的。但如果只是“选择”的话，一个对于我来说犹如亲生父亲的人，一个对于我来说与亲兄弟一般无二的人，再加上一个与我们相伴十年的女孩，与一堆邻居相比……
人命是平等和无价的，这是女神的教导。但每个人的性命对于不同的人，价值却是不同。我不可能选择让我的亲人送命，但我也不忍心把别人推到屠刀底下。
“拿了我的命，放他们都走吧。”我有些绝望地对首领说道。
咣！又一团闪电打在了首领的魔法盾上。
“放了他，放了我的孩子！”格鲁格先生嘶吼着。
“不行，这不公平。”首领淡淡地说道。他手下的黑衣骑士迅速向他身边聚拢，除了两三个人仍然守在瑟瑟发抖的人群旁边，其他人已经站好了队形。他们深黑的兜帽下看不清面容，手里的长剑泛着寒光，他们面向吉恩队长和骑士们，就像圣典里描写的因摩托军人。
“你这个该下地狱的疯子！”格鲁格先生的右手带着一团还未成型的魔法呼啸着砸到首领的魔法盾上。
“这不是一个文明而守礼的神父应有的作为。”黑衣首领的魔法盾没有一点裂痕，他一边嘟囔着一边突然抬起一脚踢在了格鲁格的肚子上。
“不！格鲁格先生！”我吼叫着。“你说过不伤害他的！”我转头向首领怒吼。
格鲁格先生闷哼着跪了下去，他看起来十分痛苦。他没有接受过战斗的训练，也没有进行过繁重的体力劳作。作为一个神父，他的身体比起他的精神脆弱百倍。
“你看见了，这只是自卫。我并非有意打破诺言，这也是形式所迫。”首领轻声笑着对我说。
“你竟敢殴打教会的神父，今天你死定了。”吉恩队长边率领着骑士们铁壁一般的盾阵一面朝首领吼道。他的骑士们已经只离那些黑衣骑士十余步之遥了。而那些自卫队的战士们也跟在骑士的后面，他们把剑举在胸前，正死死地盯着那些敌人。
“我没有时间了，我想你应该快点做出选择！”黑衣首领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他原本就令人痛苦的铁爪又紧了一些，我疼得哼了出来。
“快点！”首领催促着。骑士们又近了一些。
“你杀了我！”我吼道。
“你是在利用我给你的尊重和优待，我的小伙子。”首领的声音又低到只有我能听到的程度。“我应该催促你。”
“给这个小伙子一点压力！”黑衣首领突然回头向看守人群的黑衣骑士喊道。
我顿时浑身颤抖，我想我猜到了他要给我怎样的压力。
“仔细看着！”他的右手又一用力，将我整个身子都扭朝人群。
那个得到他命令的黑衣骑士迅速来到方才那位被黑衣骑士摔晕的女人面前，说实话我不认识她，她似乎住在村子的另一边，平时她也很少来教堂。但我此时此刻真心地向女神祈祷她能幸免。
但女神的注意力似乎集中在其他地方。
那个黑衣骑士举起了手里长剑，唰地朝那个女人挥去。长剑在半空中划过凶狠的圆弧，干净利落地砍在了那个女人的脖子上。
人群沸腾了，在长时间的屏住呼吸之后，人群终于沸腾了。一大片惊恐的尖叫，几声男人的怒吼，还有拼命推搡着旁边的人希望离开这里的人的带着哭腔的哀嚎声。
那个女人的头颅与她的脖颈分离开来，暗红的血液就像喷泉一样从她那碗口大小的断颈中喷薄而出。她的头发，她的脸颊，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嘴，都被她脖颈上的喷泉染红了。
我惊呆了，我见过死人，那些在教堂里接受格鲁格先生祝福并准备与女神会面的人，他们的脸上只有满足安详的神情。但我从来没有见过横死在刀剑下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人血，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脑袋在地上滴溜溜打转的样子。我的肚腹内一阵翻江倒海，我只有拼命忍住才能不把今晚的土豆炖牛肉倒出来。
“啊啊啊！你！”吉恩队长看到了这一幕，他没有能够吼出后面的话，他不能让恶毒的语言从女神的骑士嘴里吐出来。相应的，他与他手下的骑士们已经开始冲锋了，我真心希望他们停下脚步，再给我一点时间。
“很抱歉，我再加一些砝码，在场的其他人，包括站着的人是一边，你的亲朋是另一边。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你没有做出选择，那么所有选项之内的人都得死。”黑衣首领的语气想冰川残骸一样刺骨。
“放……放了我的亲朋……”我用最低的声音说出了我这辈子说过的所有话中最恶毒的一句。
黑衣首领听见了，他应该听得一清二楚。他高声向他的手下喊道：“放过这个小伙子的朋友。”
然后，黑衣骑士们也发起了冲锋。黑衣首领轻笑着将我推向半跪在地脸上满是痛苦的格鲁格先生。他的耳语在我的脑内回响：“你的自私和无私受到我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