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诺利亚圣典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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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夜访的骑士 第三节

    “盾风堡教会?几年都不管不顾,怎么突然现在来了。”我咋舌道,艾莉娜拍了拍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我继续听着。

    格鲁格先生继续说道:“我们教堂的确是隶属于盾风堡支教会,但我事先并没有接到任何通知,现在天色已晚,有什么事能改个时间么?”

    门外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的声音比刚才高了一些:“在这种时间打扰的确是我的不是,但我命令在身,教会让我务必在今天见到神父。我也是紧赶慢赶才来到这里,请神父不要再推辞了。”这人的言辞有理有据,语调也十分强硬,格鲁格先生固然不情愿,但也是没办法。他朝我们使了眼色,让我们把餐具都撤下去,他则对那人说道:“房子里有点脏乱,不方便见客,请您再稍微等等。”

    “那还请快点。”门外的人语气更加不耐烦了。不过还算好,他没接着使劲敲门。我们三人手忙脚乱地把餐具都收到了厨房里,而格鲁格先生则是在整顿衣冠。当我们完成工作时,格鲁格先生深呼了一口气,将门给拉开了。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穿着斗篷的壮汉,身高比我高了两个头,他边脱兜帽边走进来,我只觉得我们这间房子马上就被他占满了。他的脸说不上英俊,棱角分明,但他目光锐利,加上他刚健的棕色短发和这副身材,让他显得英气十足。在他灰白的斗篷下,一柄长剑跨在腰间,剑尖从斗篷底露了出来。而从斗篷缝隙中能瞥见的,是银白的甲胄。

    他微微躬身朝格鲁格先生行了个礼,随后便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并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了一个银白的物什递到格鲁格先生的面前。

    “这是……”格鲁格先生好像有些吃惊。“原来您是盾风堡骑士团的骑士长。”格鲁格先生重新向他行了个礼,面色有些惶恐。我仔细看时,那个银白的物什是一个金边镶嵌的圣树纹章,在圣树的左右各有一柄方向相互颠倒的长剑,整个雕绘是在一块圆形的银白金属上镂成的,看起来美观大气。原来这就是圣树骑士团的徽章,真不是盖的。

    那人将徽章收了回去,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您说的不错,我就是隶属圣树骑士团盾风堡支属骑士队的吉恩队长。”

    格鲁格先生连忙说道:“方才把您拒之门外是我失礼了。”

    吉恩队长摆了摆手:“不妨事,我在这个时间造访被当成可疑的人也是情理之中。”他紧抿的嘴唇微微向下撇了撇,明显看得出来,他并不怎么高兴。不过不知道他不高兴的是自己被拒之门外好半天,还是要来我们这么个偏僻的地方执行什么任务。

    格鲁格先生侧过身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吉恩队长点了点头便向格鲁格手掌所指的地方大步走去,他从桌子旁拉出了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木头椅子发出一阵呻吟,听得我都觉得心疼。

    吉恩队长锐利的目光在他坐下的瞬间在我、埃文和艾莉娜之间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目光在艾莉娜身上停了一会儿,但很快他又重新集中在格鲁格先生的身上。

    格鲁格先生与他对视了一下,好像忽然领悟了什么,赶忙朝我们挥了挥手,示意我们快出去。而这位吉恩队长锐利的目光也盯住了站在一旁的我们。我被他那种好像是注视敌人的目光盯得非常不自在,在加上格鲁格先生的要求,自然马上转身向房门走去。艾莉娜朝格鲁格先生点了点头,紧跟在我的身后。埃文似乎有些不想走,但艾莉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也只好跟在艾莉娜的身后,并关好了房门。

    埃文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他关好门就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他没有回话,只是又拉上了艾莉娜,将我俩拽到了楼梯处。在这里说话声音传不到房间里去。

    “怎么了?”我将他的手从我胳膊上拿开,他这么抓着我让我感觉很不舒服。艾莉娜做了和我相同的动作,她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不过貌似她的脸有些红,是我的错觉吧。

    “我觉得那个人有点奇怪。”埃文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是他认真时特有的表情。

    我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说道:“有什么奇怪的,八成是教会又有什么新的“指示”,我可不喜欢他们的嘴脸。”

    艾莉娜有些恼怒地拍了我一下,低声吼道:“你难道就不能让埃文把话说完么?”见艾莉娜生气了,我也只好闭上了嘴。

    埃文倒没那么大反应,他接着说道:“我们这种小地方让教会的人来“指示”的资格都没有,哪有这么晚跑来个骑士的道理?我看怕是出什么事了。”

    听了埃文的话我差点笑出声,我尽量压低声音说道:“出事?别逗了,格鲁格对别人这么温和,别人不来找他的事就谢天谢地了,他怎么可能出事。”

    但艾莉娜的反应和我不同,她的表情有些犹豫,似乎比较赞同埃文的说法。其实埃文说的有道理,我们这种地方没什么外人会感兴趣的,教会自然也是把预算拨够就完事。艾莉娜的犹豫让我也有了些动摇。我挠了挠头,索性猫着腰又往走廊走去。

    “喂,你要去干嘛?”艾莉娜压低声音吼道。

    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听听不就知道了,就知道在那瞎猜。”说完我又回头接着向格鲁格先生的房门靠去。

    “喂!格鲁格先生会生气的。”埃文似乎不太愿意干偷听这种事,不过我倒是无所谓。我一边继续往前挪动步子一边头也不回地低声说道:“那你就接着瞎猜吧。”

    三两步的功夫我就靠到了格鲁格的门边,格鲁格的房门是用木板钉成的,虽然看起来严严实实,不过只要仔细听也不难听见里面的说话声。就在我蹲在门口不久,他们俩也凑过来蹲在了我的旁边,我心里不觉暗暗好笑,乖孩子毕竟也有好奇心嘛。

    “寒暄就到此为止了,格鲁格神父,谢谢你的热茶。”低沉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是那个吉恩队长的。看来我们还赶上了正戏,运气不错。

    “哪里,您客气了。”格鲁格的声音有点高,看来他在那个骑士面前也感觉不自在。

    “我这次来是为了您在五年前交过的一份报告。”吉恩队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心里有些不快,五年前的报告现在才有回音,内容不论,教会的工作效率真是低下的可以,或者只是因为看不起我们这种小地方的教堂吧。

    “五年前的……报告?”格鲁格的声音有些迟疑,很明显,他并不记得五年前自己到底写过什么。

    “那份有关神圣魔法的报告。”吉恩队长的语气很刻板。“我想你应该有点印象。”

    “神圣魔法……莫非是艾莉娜的事?”格鲁格的声音突然高了一倍,我们在外面的三人也吃了一惊。格鲁格什么时候还向教会报告过艾莉娜的事,这他从没向我们提起过。我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的表情,艾莉娜的脸上是一股掩饰不住的好奇,而埃文的眉头则是皱得更紧了。

    “的确是叫这个名字,就是刚才那个小姑娘吧。纯白的长发,还有与生俱来与圣光魔法的亲和性,不可否认,她是这几年以来最可信的人选之一。”吉恩队长的语调没有什么变化,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他的嗓音里好像能读出一种其他的情感。但他的话更让人感兴趣,教会到底认为艾莉娜是什么人选?

    “这……您当真么?”格鲁格先生的语气很是迟疑。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你认为我为什么没日没夜从盾风堡过来?就为了开个无聊的玩笑么?”吉恩队长的语气满是了愤懑,他的不快充斥着整间屋子,正从门板的缝隙往外溢出。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那……教会的意思是?”格鲁格的语气弱了一些。

    “现在,就现在。她必须马上启程。”吉恩队长的语气强硬。

    启程?去哪?我疑惑地看着艾莉娜,艾莉娜脸上的表情也和我一样,而埃文的眉头皱得比刚才还紧了。

    “这怎么行!”格鲁格的声音又高了起来。“教会没有这种权力!”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不可置信和愤怒在他的嗓音中表露无遗。我又看了艾莉娜一眼,她的眼睛瞪得很大,显然她和我一样也没搞清状况,不过我想她的预感应该和我一样,不太好。

    照吉恩队长的表现看来,教会好像是要把艾莉娜带到什么地方去,并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这……未免也太扯了,教会怎么会这么做,我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转不过来了。正在我们门外三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屋子里的谈话也悄然停止。从里面慢慢溢出的那种让人难堪的沉默气氛也在我们之间蔓延开来。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厉害,手心里也冒了些汗。显然这位骑士大人不是带着友善而来的。

    过了许久,在我感觉自己的腿有些麻的时候,吉恩队长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房间里响起:“教会的命令,我也没办法……大概圣城塞内尔有什么变故了吧。这可不是你我能过问的。”吉恩队长的语气比起之前缓和了一些,里面透出了一股无奈。

    “这不符合规矩,”格鲁格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不会同意的,那孩子还太小了,不够成熟。教会不能这么做。”

    “那孩子十六岁了,不小了。”吉恩队长的语气又重新变得很不耐烦。

    “这……”

    “这么说吧。”格鲁格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吉恩队长打断了。“我不是来和你商量的,我是来通知你的,我是来执行命令的。”吉恩队长的语气再一次变得强硬。

    格鲁格没有再说话。此时房间里的情形已经可以用险恶来形容了。我无法知晓格鲁格先生此时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我大概能想象得出,他的表情恐怕不会比我上次打碎神像时的表情好。

    艾莉娜的肩膀在微微地颤抖,她不时地看向我和埃文,眼神里是疑惑和不安。但让我感到心痛的是,此时我没法给她任何安慰,而埃文则仍旧专心致志地盯着房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不同意。”格鲁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四个字他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很遗憾。”吉恩队长的声音也响起来了,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我怀疑他的手现在恐怕已经搭在剑柄上了。我的心跳得厉害,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只怕那个该死的骑士伤到格鲁格先生。我手心里全是汗,耳朵又靠门靠的近了些,希望弄清楚里面的情况。

    而此时房间里面又是沉默,该死的沉默。

    我感觉弦绷得越来越紧了,气氛让人难受。

    但就在这个弦绷得最紧的时刻,某人一个让人猝不及防的举动将这根弦彻底挑断了。

    正当我一边握住艾莉娜柔软的手一边盘算着是不是要去取剑的时候,一直蹲在我身旁的埃文突然刷地站了起来,我被他这个突然的站立吓到了,艾莉娜的手也抖了一下。

    而就在我和艾莉娜惊异的目光注视下他居然砰地一声将门推开了。里面明亮的灯光突然洒了出来,我的眼睛被光线刺得睁不开。

    但埃文似乎并没有被光线与刺人的视线影响,他迈开步子就走了进去。

    “只有艾莉娜她自己能决定她要去哪。”埃文的语调平稳但坚定,里面还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气势,很难想象这是出自平素温和有礼的埃文口中。

    房间里,吉恩队长坐在刚才的那把椅子上,牙齿咬得很紧。而格鲁格先生正站在桌子的另一边,他的两个拳头也握得很紧。但他明显被埃文的闯入打乱了步调。

    “埃文!你们三个这是……”他看到我们三个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慌乱。

    突然推门这一举动显然也成功引起了吉恩队长的注意,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从格鲁格的方向移向了我们,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也好,免了我还要去她家找人。”

    “教会没有随便将人带走的权力。”埃文的语调很坚定。

    “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老老实实生活下去才是正道。”吉恩队长的脑袋扬了扬,然后他站了起来。

    看他正准备往艾莉娜这边来。我连忙拽了艾莉娜一下,将她挡在身后,然后死死地盯住了吉恩队长的脸。

    格鲁格也注意到了吉恩队长的举动,他两步冲了过来挡在埃文的面前。

    “骑士长大人,请讲点理。”格鲁格大声吼道。

    “你到底要让艾莉娜去哪?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罢了,我不管什么教会骑士,这么不讲理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我感觉自己的胸口闷得慌,一股无名火从我的后背冒出直冲我的脑袋,这么闹下去实在太过分了。

    “照教会的意思,艾莉娜应该是神子吧。”埃文的声音还是很平稳,他站在我的前面,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我觉得,此时他的表情应该很可怕,我很庆幸不用看到埃文的脸。

    “神子?”埃文的话让我疑惑,“艾莉娜是神子么?”我不禁脱口而出这么问道。

    所谓神子,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稀少的一种人,他们对圣系魔法具有天生的领悟力和制御力,他们手中的圣系魔法将不再是普通的疗伤小技,而将是能够起死回生的奇迹和撕裂大地的强力武器。

    但艾莉娜……很难想象与我们朝夕相处的艾莉娜居然会拥有这样的力量。

    听到了我的问话,格鲁格先生回头看了我一眼,他的表情很复杂,但表意是很明确的,他证实了我的猜疑,也确认了埃文的断言,吉恩队长(或者说是教会)的确认为艾莉娜是神子。

    我惊异地回过头看着躲在我身后的艾莉娜,她紧抿着嘴角,似乎正尽力克制着什么,漂亮的银发有些凌乱。她扑闪的眼睛也看着我,里面充满她并不想显露出来的不安和恐惧。我的心头掠过一丝疼痛,果然艾莉娜还是艾莉娜,还是那个我们所熟悉的艾莉娜。她在这里,我挡在她的前面,这与她身上究竟有什么潜力毫无关系。

    “就算她是,也跟教会没有什么关系,不是么?”我的声音提高了,我扬起头迎向吉恩队长锐利的目光。吉恩队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棕褐色的眼瞳里透出了让人心生畏惧的怒意,但此时的我没有动摇,我只知道,这个彪形大汉会蛮不讲理地将艾莉娜从她父母身边带走,从埃文身边带走,从我身边带走,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