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第一亡灵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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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费登堡

    一路上,随着马车渐入城区,阿历克赛通过车窗,已能瞧见城中四角冉冉升起的几束黑烟。

    那烟既笔直,又环绕在城区之上久久不散。伸出手去,没有风,也不会有雨,但就是干燥的像团乌云。

    人造的阴霾遮蔽了天空,压抑的,沉重的气氛又好似为心灵蒙上了一层黑纱。就像是那被灾难遮挡住的阳光,射不穿,透不过,满眼的昏暗,泪也早已哭干,仿佛除却明天以外,就再不见不到一丝希望的光亮。

    这里是费登堡,死亡笼罩的都市。

    嗅着鼻尖熟悉的气味,阿历克赛见到了一辆独轮的板车,除了这一辆,他还会见到许多。

    每辆车旁都会站着一个正在把一捆捆扎好的白布丢上车斗的工人。

    这不是一个好活计。

    哪怕春末的天气不是很冷,紧贴死亡的工人也全身穿衣,套着厚实的手套和长靴,头戴布帽,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的,不露出一块皮肤。

    有淡黄色的脓液和血丝从白布里渗透出来。

    满城的臭味。

    乌鸦在枝头号叫。

    远远的,两边的楼房里有哭声传来,大门紧闭,又隔着几面墙。等到入了车厢,就已变得十分微弱,隐隐约约的听在耳中,却依旧深觉悲切。

    昔日繁华的街道此刻已做空楼,全城戒严的通告还贴在布告板上,字迹风吹雨打,已变得有些模糊。

    布告板的两边倚墙立着两个身穿皮甲的卫兵值守。

    他们偷偷的吸着烟,等到马车经过的时候就把衔着火星的脑袋转过去,背靠荒凉的城市,五味杂陈的吐出一个烟圈。

    这些装备和素质明显要差上很多的卫兵与港口的士兵不同,他们不属于帝国的职业军团,而是记在警卫队的名下,是一年一役的城市民兵,归属于治安官管辖。

    “我看见了烟雾,那里面有灵魂的哭号。”

    阿历克赛看向嘉斯丽,询问道:“你们在焚烧尸体,对吗?”

    嘉斯丽放下把玩发梢的手指,把视线从车厢的一角转到了法师的身上,她习惯性的抿唇笑了一下,才开口回答:“是的,叔叔。”

    “朗维德伯爵在城外设置了焚烧区,所有因病去世的市民尸体都会被运去烧掉,以防瘟疫的进一步蔓延。”

    点了点头,阿历克赛继续观察马车两边的街道。

    基本上所有可以看见的居民楼都关着门,沿街的商铺也关闭了。

    城中居民现在的饮食全靠三日一次的绕城商队,遭疫时的粮价又贵,以阿历克赛过去的记忆来看,恐怕等到最后瘟疫消退,费登堡底层的居民亦难逃死神收割,只得在绞刑架和空腹饿死间寻找归宿。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是放任病菌随着寻食的民众扩散,还是把他们全部关在家中等死?

    饱经瘟疫蹂躏的帝国早已从数次的大疫情中知晓了何为明智之选。

    “二个月了......距离死去的第一个人,已经二个月了。”

    谈到疫情,就算是嘉斯丽般正直青春年少的少女说话时,也难免语带沉重:“这是一种新型的疫病,最简单的除病剂对其难以起效。所幸疫病传播的途径不多,只要人们不去接触患者的体液,就可以一直保持健康。”

    她真心实意的对城市的死者感到可惜:“如果我们能更早的发现疫情就好了。”

    “这不是你的错。”阿历克赛敷衍式的安慰了一下心情低落的少女,“没有人能够预料到瘟疫的发生。”

    “谢谢。”嘉斯丽掏出手绢,擦拭了一下略微湿润的眼眶,对阿历克赛的言语简单的表达了一下感谢之情后,低声说道,“您不用安慰我的,我并不是在为死去的人难过。”

    “只是有点感叹罢了。”

    她盯着自己的手指发怔,似乎是在想象要是瘟疫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那么她此刻,白皙的皮肤又该是何模样。

    多愁善感的女孩叹了口气。

    “尽管朗维德伯爵是个果敢的贵族。但他下达戒严令的日子才不过二十五天。”

    “疫情虽然控制住了,可死去的人还在与日俱增。”

    “前几日,我向母亲问起的时候,她告诉我,死去的人,不多。”嘉斯丽摇了摇头,说话时脸上的表情有些荒唐。

    “你母亲是对的,相较于往年的瘟疫,费登堡死去的人确实不算多。”

    口是心非。

    阿历克赛大概的估算了一下沿途见到的几辆收尸车上的收获,若是把嘉斯丽口中的“不多”细究起来,染病死去的人口怕是绝不会少。

    要知道城外的焚烧坑还未停息,费登堡的黑烟依旧袅袅。

    但有些话就不必说出来了。

    “如果有可能,我也会为费登堡可怜的居民们尽上一份力,这也是我来此的理由。那么,弗兰明妮卡夫人想好怎么解决的办法了吗?”

    弗兰明妮卡夫人,全名是弗兰明妮卡·赫利夫卡托利·兽语者。眼前的精灵少女嘉斯丽的母亲,现任的帝国皇家法师团的法术顾问,也是昂科法师议会的第五席,生物系和生命系的法术大师。曾因将德鲁伊体系引入魔法之中而获得过“大法师”的称号,和阿历克赛有过数面之缘。

    但说实话,阿历克赛对其的印象不深,只浅浅的停留在表面,仅是知道她的名字和一些广为流传在外的事迹罢了。

    这次能意外得到弗兰明妮卡的回应,还是挺让阿历克赛惊讶的。

    “没有。”

    斯嘉丽摇了摇头:“母亲没有和我说太多关于瘟疫的事,具体的事项还是请您当面询问母亲吧。”

    “我会的。”

    阿历克赛摸了摸车窗旁垂下的摇铃,往上看是一头咆哮的棕熊,这就是马车的主人在刻意遮掩着的,不想让其他法师学徒和导师们见到的东西——帝国北方的大贵族家庭,奥塔里昂的族徽。

    看到棕熊,阿历克赛想起了一些事。

    “朗维德·奥塔里昂,你听说过他么,蓝梦。”

    “一个边境伯爵,我哪有兴趣去了解。除了格里奥达维多的总督切萨朗尼以外,我对帝国的贵族漠不关心。”

    “出乎意料。”

    阿历克赛发出呵呵的低笑,起身站了起来。马车就在他站起数秒之后,便停在了一座华美的府邸之前。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带有一点过去的梦想,但没想到......”

    “但没想到。我一点都不想要。”

    蓝梦对阿历克赛做了一个恳求的手势:“拜托你,高贵元素之子,请不要试着把你的野心强加在我的身上好吗,我不需要,谢谢。”

    “那我们下次再谈。”

    碍于身旁还有一位口舌自由的大法师的后裔,不愿再对蓝梦身份过多谈及的阿历克赛当先走下马车,

    府邸门口,早有等在此处的管家领着侍女带路,他们一路穿过总督府的长廊,来到空无一人的偏厅。

    “请稍待,伯爵大人马上就到。”

    朗维德,奥塔里昂大公,帝国七大选帝侯之子,北地真正的主宰。他为阿历克赛准备了四个侍女的规格,她们在管家的监督下,先问询了法师的意见后,取了阿历克赛的外袍前去清洗,又留下三人为他做了清洁。

    本来热情的过了头的女仆们还要为蓝梦服务的,但后者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她们,所以在等到伯爵大驾光临之前,阿历克赛充分的享受了一套完整的客人待遇。

    擦洗靴子,拍打裤子上的泥尘,喷上香水,再用特制的器具打理法师的发型和衣服上沾带的毛球。

    贵族的一切都是显得那么的自然和理所应当。

    近百平米的偏厅内点着淡淡的熏香,镌刻着恒温符文的魔法金属和其他的雕绘在专业的艺术家手中完美的融为一体,还有似是繁星一样装点在墙壁上的魔光灯,由几位雇佣的法师学徒定时充能,以保证房间中的每一个角落都不致有阴暗之地,且在购买了一份价值不菲的驱虫魔法道具后,便更不会虫豸之患。

    “在帝国建立之始,奥塔里昂家族就已经担任了费登堡,凛冬城两地一百三十年之久的领主。”

    阿历克赛浏览过墙壁上的挂画,装裱得当的画中多是半身人像。他们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英俊的,也有丑陋的。但画作的左下角显示的名字都无一例外的带有一个共同的姓氏。

    “奥塔里昂。”

    “如果不出意外,帝国北地的下一任的边境伯爵依旧会将兼任总督的传统持续下去,直至他们在下一次的选举中拿到三张以上的选票......”

    “我没说错吧,朗维德·奥塔里昂伯爵。”

    他忽然转身,对着还未跨过门槛的中年贵族躬身致意:“万望您不要对我随口卖弄的浅薄学识感到失望。在这里,我阿历克赛·阿德里安作为一介平民,对您慷慨的招待致以诚挚的谢意,为此,我深感荣幸之至。”

    除去弗兰明妮卡,自从知晓了奥尔梅亚类宝石产自诺尔夫后,阿历克赛就对眼前的这位贵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作为通向诺尔夫的必经之地,若是能得到费登堡和凛冬城两地的支持,这无疑是对他关于谋夺诺尔夫计划的最大裨益。

    生人难以在极寒冻土的北地工作,但亡灵却无此之忧。

    终有一日,阿历克赛会借助亡者的力量,将自己的权势凌驾在神明之上。

    而北方,他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