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第一亡灵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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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剑油

    “我等了你很久,还以为你会再忍耐一会。”

    “你从何得知?”

    “之前不知道,现在就知道了。”阿历克赛抖了抖自个被烧糊了半边的长袍,笑道,“该怎么赔偿呢,就用你的人头好了。”

    “想要我命的人很多,不缺你一个。”

    以西亚双手握剑,剑刃上涂抹着在黑暗中亦会发散出荧光的剑油。他的脸藏在面具之后,不知是何表情。

    是紧张?

    还是与我一般的兴奋?

    阿历克赛眨了眨眼,以西亚的身躯泛起水波似的幻象,再下一刻,冷风送来锋锐的问候,削铁如泥。

    “是卷轴还是道具?”

    阿历克赛的眼角微斜,剑尖的一截已经斩在了他的肩膀之上。这剑本该横切而下,直直的沿着胸口划过腰身,沿途一概皆作两分,但现在,仅有衣袍受苦。

    锋利无匹的精钢手半剑只在阿历克赛的皮肉上留下了一道白印。

    他的变招很快。在阿历克赛说话的霎那,又急速的举剑在法师的背后左右上下切下二十八刀。

    衣衫纷飞之间,法师平淡的声线依旧稳当:“涉及空间,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重力术!

    探手,勃发的魔力卷起无数砂石,去势凶猛的石砾毫不留情的穿过又似水波般消亡的影像,暴雨顷刻而至,持续不断的低鸣声中,无辜受灾的墙砖眨眼间已如蜂窝一般。

    “如我所料,你有点本事,但还不够。”

    阿历克赛再见他时,逃过一劫的以西亚已微微喘气的蹲在百米之外,无比认真的盯着法师。

    他弯腰做出一副进攻的姿态,伸手取出腰间的剑油,玻璃制的瓶口直接嗑在了剑刃之上,顾不得浪费,浓稠的浅蓝色剑油被尽数倾倒而出,顺着剑脊缓缓流动,滴至剑尖。

    “我讨厌石甲术。”

    以西亚的口中低语,阿历克赛又见他的身影如水波般的散进空气,眼珠连转数圈,头皮忽而有一点发痒,法师抬头看去,一抹蓝光从天而降,毫不掩饰的杀意带着来者破风的呼啸,几乎要将大地一齐贯穿。

    两层剑油。

    如不出所料,阿历克赛猜测他使用的应是名为护盾克星和碎甲的两款炼金产品。

    “天真。”

    阿历克赛举起双臂,中间恰好留有一个可供剑刃刺过的孔洞。半空中,无根浮萍似的以西亚眼见着自己的剑尖即将命中终点,一双手,十根手指正好死死的抵住了他的剑刃。

    两人此时一人在上而一人在下,紧扣住剑身的阿历克赛左手反正向右,右手反正向左。寸进不得又无以为继的以西亚一见偷袭失败,便心念一动,与法师对视一眼,顺势借助涂抹过剑油的剑身滑腻,强行将剑抽出,整个人翻身一跃,落在阿历克赛的腰侧,挺剑再次刺来。

    一定要成功啊......

    以西亚尤嫌自己的力量不足,咬碎口中早含的一粒药丸,一股热流瞬息遍布全身。他的腿脚上,手臂上的肌肉顿时如同气球般吹起,突然膨胀的突变肌肉立刻给予了他更快更强的速度与力量。

    这是一种以损害肝脏为代价的力量秘药,是古帝国角斗士们的最爱,名为自由之证。

    这是一种以其强大的副作用和与之匹配的肉体增强闻名遐迩的禁药,在从导师手中接过自由之证之时,以西亚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服用它的那一刻。他本以为自己计划的够好,隐藏着,等待法师出现松懈的瞬间。

    但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人的思维总有遗漏。

    这是不得已为之的手段,但如果是为了眼前的强敌,以西亚觉得自己有必要全力以赴。

    一部分内脏上的终生伤势早已不被他放在眼中,做出觉悟,然后践行觉悟——不管是失去腿脚还是双手,乃至是大部分的脏器,只要能够打败阿历克赛,甚至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就像是过去的角斗士为了自由而做出的选择一样,在迎来自由前的最后一战中服下证明。

    他值得。

    她也值得。

    如果不抱着牺牲的觉悟,会死。

    以西亚清楚的明白,自己会死。

    她也会死。

    或许对于世界,他不过是一粒微尘。

    但对于妹妹,他却是她一生的笑容。

    如有一死,愿她独活。

    兄妹俩齐齐丧生在一位心狠手辣的法师手中,这或许是他们两人万千结局中的一个。

    但这不是以西亚打听到妹妹踪迹后不远万里跑来的理由。

    他为的是守护,他为的是家族。

    所以......

    “上啊!我的剑啊,求求你,就像往常我信任你一样的信任我吧!”

    “就让我们,杀了他!”

    离那隐现魔法灵光的皮肉不过毫米,以西亚的表情就此定格。

    他的剑在烛光下闪开光晕,仿佛在回应它的主人。

    剑锋割开了皮肉,有血入铁。

    法师低声说出一个咒语,周围的空气开始灼热。

    阿历克赛的鼻腔中迅速的溢满了硫磺的味道,他殊为不适的哼了哼鼻子,从齿间的缝隙中冒出一小团火苗。

    涂抹了剑油的蓝色剑锋轻而易举的刺穿了法师的表皮,但他仅限于此了。

    以西亚的反应极快,就在他察觉到剑刃没有刺透阿历克赛肌肉层的下一个呼吸,这个动作敏捷的赏金猎人就一步后退,他的瞳孔微微收缩,眼前一片深红。

    浴火者身似琉璃,宛如一艘直面洪流的小船,一个浪头打来,分崩离析。

    “你会跑。但你跑的还不够快。”

    映满了天与地的红莲疾驰过脆弱的焦土,舔干了一地玻璃的吐息仅余下了一道被烧融后的炙热地带。

    打了个充满火气的嗝,阿历克赛拍拍嘴巴,本还向下滴着鲜血的手指和腰腹迅速的结痂,脱落,恢复完全。

    龙化术。

    阿历克赛本不想用到这个法术,但计划跟不上变化,龙化术会让他在接下去的几天内,喉咙里继续充满易燃的暴躁气体,当然,还有那股满嘴的硫磺味。

    可用都用了,他也没有办法。

    后边几天都只能吃些流质食物,远离明火了。

    心中起了些许恼意的阿历克赛上前检查赏金猎人的尸首。锥形的龙息在现场留下了一条宽约三米的熔岩河道,河道分割两边,灼烫的空气形成了一帘若隐若现的白幕,远远的看上去有种扭曲了空间的偏离感。若是常物直面如此的高温,通常会直接汽化,但阿历克赛清楚的记得视线中的最后一刻,以西亚的上半个身子扭作了水波一样的圈纹。

    他有可能还没死。

    活着的半个以西亚。

    有点可笑。

    法师轻刮嘴唇,看遍四周:“那可别让我找到啊,小宝贝。”

    他的视线先是找过最远处的空旷地带,又把视线收回近前,最后,他眯着眼睛看向坑洞之内,昏迷的蓝梦依旧躺在那儿,满身鲜血,生死不知。

    “你准备逃跑了吗?”

    他迈步向着坑洞行去。高格几步爬起,也学着法师一样,看遍四周,确认没有危险之后,他狗腿的跟到阿历克赛的身后,把自己的衣物尽数脱下,只留下一层脏兮兮的外衣,轻柔的把稍显干净的内衫披上阿历克赛赤裸的肩膀,脚下迈步不停,忙前忙后的,一个扣子一个扣子的帮他穿上。

    阿历克赛明着没有说话,只是适当的放慢了脚步。

    两人就这么伺候着走到了坑洞的边缘,魔像分成了两半的巨大躯骸还留在原地不曾动弹。

    没有足够良好的指挥,再强大的造物亦不过是真正强大者掌中的玩偶。

    撇过眼,阿历克赛的指尖微动,无形的魔力包裹住昏迷的蓝梦,将她的身体浮起。

    法师维持着这个姿势,就这样等了片刻,颇觉无趣的他朗声说道:“你还不出来吗?”

    不可视的指触捻起了女孩的金发,在无从依凭的空中随意的摆动赏玩:“是兄妹还是父女?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面具后的样貌。听你的声音,应该不算小了,总不会是.....弟弟,吧?”

    “啧,漂亮的和阳光一样的金色。不瞒你说,从见到你开始,我就一直再想有关于金发的传闻。”

    “不过我想了好久,却只记起了一篇早年的论文,作者是个没什么意思的老法师,他也写的很枯燥。但我当时实在是没有事做,只好拿来打发时间。”

    “《日轮之子》,我现在还记得那时论文的标题。”

    “他们生而罪恶,污秽的血统必须得到净化。”

    “虽说荒谬无稽之言跃然纸上令人颇为不喜,但出自王令,细细咀嚼起来,确是不失为一种好的清理方法。”

    轻轻挑动指尖,无形的指触撺掇着发丝轻描过少女圆润的脸蛋,欣赏过那种滑嫩的法师声音压抑而低沉,他在忍耐自己的欲望:“上面写着过去的二百年间,曾经王都的主宰却在被不断的送上绞架,而辨识他们最容易的方法,就是那头纯净的,像是阳光一样的发色。”

    “你们,是前王族吧。”

    “明明生有那么一头漂亮的金发,自称是日轮之子,却连太阳都不敢见到。和她比起来,你还算勇敢,不是么。”

    阿历克赛轻笑一声,又运使魔力把地上跌落的十字剑升起,他拍了拍手掌上粘到的土灰,说道:“算了,不想出来就算了吧。苟且偷生,反正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我们......”

    十字剑嗖的化作一道流光,直冲着蓝梦的心脏刺去。

    “后会有期。”

    “住手!”

    铛的一声脆响,失去了腰身以下部位的以西亚掷出了他的最后机会,覆盖了第三层剑油的手半剑击飞了射向蓝梦的十字剑的同时,他也用尽了力气。使用了秘药后的副作用及失去下半身的剧痛折磨着这位战士为数不多的生命,他就像是根燃烧到了最后的蜡烛,仅余下最末的一截烛芯:“放过她。”

    说话间,以西亚再也支撑不住,手肘一弯,仰面摔倒在地,胸膛微微起伏。本还伫立在地面的下肢处伤口一片焦黑,犹带火星。

    “有趣。”

    高温反而救他了一命,没让他横死当场。

    “她是我的‘杜瓦西里’,在我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前,我不会赐予她永恒的生命。”

    “永恒意味着枯燥,不是吗?”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鲜活。”阿历克赛抚过高格的脊背,后者突的打了个哆嗦,慌张的看向法师。

    “您,您,您有何吩咐?”

    “去把活着的人都带到这儿来,该到我们清点战利品的时候了。”

    法师笑着,拾起了独狼涂了三层剑油的手半剑,观察着上边三种剑油色彩各异的光泽:“第三种剑油名为破败,只有死人才会用它,因为它的效用很短,又具有相当的毒性,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可惜,它对我无效。”

    仍处于龙化术状态的法师沾了一点剑油放进嘴里:“有点麻,还有点苦味。”

    “我很早就想试试了,嗯,不错,它非常迅速的入侵了我的腰骶,破坏了几处神经丛。不过,抱歉,我的恢复速度更快。”

    “安心的死去吧,然后再作为我的仆从复活。你永远也不可能打败我,生前不能,死后更不可能。”

    “再见,现在是真的告别。我们,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