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七 圣殿（下）
鲁道夫公爵话音落罢，十二位身着白袍的修士修女从两侧的走廊中鱼贯而入，他们容貌秀美，脸上的表情同玻璃壁画上人像一般肃穆庄重。
维伦听到，他们的口中吟唱着有如天籁之音般的颂歌——当然，维伦听不懂他们在唱些什么，因为据父亲所言，这些赞歌的歌词是用旧时代的语言拉丁文写的。不过不管怎样，这些歌曲听上去，总让人不经意地神情肃然。
真是大手笔。望着眼前的景象，维伦在心中赞叹道。他暗暗揣测，如果每个想要成为选民的人都要经过这番复杂的流程，咱们的大主教阁下会不会活活累死在祭坛下。不知不觉间，他又开始隐隐同情欧罗巴天才乔纳森未来的命运。
“大主教阁下只会在梅瑞狄斯家族和王室成员前来时才会出面，”似乎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鲁道夫公爵在维伦身边小声地说道，“至于其他人，只需要随便找一个主教或者神父顶上就可以了。”
“那为什么梅瑞狄斯和王室要自找麻烦？”维伦在自己父亲面前说话倒是相当直言不讳。
“越是心怀敬畏，越有可能获得强大的能力。十二星辰，或者说它们背后的古神，就好这一口。”父亲苦笑一声，告诉他了这个看似荒谬的事实。
颂歌结束之后，两边的修士修女们便在阿诺德大主教的带领下诵读对十二星辰的祷词。维伦很是庆幸这一次他终于听得懂了他们在说些什么。
“天父星升起于年初，光辉如电裁决真理谬误，天地万象围绕其权柄转动。
“圣母星紧随天父之后，慈爱的光辉如她温婉的笑容，将美好的生命赠送给虔诚的信徒。
“启明星的光彩耀眼夺目，过去与未来无所不知，睿智的眼神为世人指引归途。
“琥珀星踏着柔和的舞步，悄悄寄托着恋人的美梦，用妙曼的光泽推开他们心灵的门户。
“翡翠星蕴含青春与梦想，生机与活力在其照耀下冉冉而出，为落难的我们铺就成长的道路。
“绛紫星喻示谎言与真相，紫色光晕中暗藏实在的虚无，迷离幻象引导生命的归宿。
“绯火星如七月流火，绯色光芒中混杂炽烈与冷酷，手持长剑的战士在它的照耀下战意蓬勃。
“赤金星化身金色的宝库，用剑盾与火炬将其守护，环拱世人得之不易的财富。
“海蓝星的光芒同汪洋般浩瀚广阔，惊涛骇浪在其中停步暂驻，平静的外表下掩盖不住神明的愤怒。
“魅影星的光辉无形无影，茫茫黑暗中是它无处不在的感触，为众人心中的秘密提供最安全的庇护。
“长庚星敲响黄昏的丧钟，莹润的光泽看透世间沉浮，引领年迈的老人走向生命的垂暮。
“寒砂星象征年度的终结，以澄澈的冰棱倒映往日的喜怒，在苦寒之中孕育来年的日出。
“十二星辰将大地照耀，我们在其面前祈祷救赎，走上前吧，虔诚的信徒，闭上眼睛，将你的愿望对它们倾诉。
“走上前吧，虔诚的信徒，十二星辰愿用怀抱将你庇护。”
当十二名修士修女念诵着祷词的同时，阿诺德大主教身后的祭坛突然光芒大作，随着他们祈祷的声音而变幻不同的色泽，倒映在星辰圣殿的玻璃穹顶之上，仿佛十二星辰降临人间一般，五光十色，美丽绝伦，诸神的盛典亦不过如此。
这个时候，就连维伦这个称得上是十二星辰死敌的人，都差点被眼前的场景感化。
待听到“走上前吧”这一句话时，维伦的双腿已经不自觉地向前方走去，但他的心神依旧保持着绝对的清明与冷静。他知道眼前这个对众人来说难能一见的神圣场景，对自己来说却是一个关乎性命安危的鬼门关，稍不留神，便会葬身其中，在星辉的灼烧下化为灰烬。
他首先走到了阿诺德大主教跟前，微微躬身，后者指尖沾水，滴在其额头上。此举的寓意在于给他打上十二星辰信徒的烙印，从而得到认可与庇护，避免走上祭坛之后被星光灼伤。
“去吧，带上你的应得之物，踏上祭坛获得你应得的祝福。”
说罢这话，阿诺德大主教站朝一侧，祭坛上充溢的耀眼星光顿时正正朝着维伦倾泻而来，在他的眼前铺就了一条光明大道。维伦走上前去，当他指尖与星光相触碰之时，只觉周身光怪陆离，眼花缭乱间，场景转换，不知不觉便如魂魄出窍一般离开了星辰圣殿，置身于浩瀚星河之中，无所依凭，浮空而立——至少在他的感知中是这般模样。
而在鲁道夫公爵和阿诺德大主教的视野之中，他的躯壳早已站在了光辉万丈的星辰祭坛之上。
这时候，维伦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感觉周围的漫天星辰，无不隐隐对他有着不可共存的敌意。维伦逼迫自己静下心来，低声念诵着教父曾经交给他的巫术咒文，深蓝色的眸子中顿时有黑色的幽光闪烁，而后，眼中的漆黑再度被湛蓝淹没，而他身上属于旧日支配者的气息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教父曾经告诉过他，他身上旧日支配者的烙印，属于被封印在太平洋海底的克苏鲁，其威能会给人带来灵感、幻象乃至于疯狂，与司掌真相与谎言的绛紫之星恰好相似。用术法将克苏鲁的烙印模拟位绛紫之星的力量来欺骗星辰圣殿，正是教父教给他的办法。
虽然他琢磨不清，克苏鲁分明是疯狂而令人恐惧的，但和欺骗与谎言之类的东西，称得上没有半点关系。然事到如今，维伦只能相信教父的神通广大，毕竟当年教父拍着胸脯保证过的事情，还从来没有出错过。
“带上你的应得之物”，这句话再度回响在了他的脑海之中。维伦抱着以防万一的心态，昨天晚上就去问了乔纳森，待自己站到祭坛之上，将会遇到怎样的状况，乔纳森只当他是年轻人的好奇心，便把一切都如实相告。
乔纳森说，如果他是第一次进入祭坛，那么待他走进祭坛上的星空之中时，周围会出现三个小型的祭坛，每个祭坛上会摆放着一件不同的却各有寓意的物品，他需要从中选择一个，这关系到他以后会获得怎样的能力。
乔纳森当初见到的三件物品，分别是长剑、盾牌与金库钥匙，毫无疑问，乔纳森选择的是象征力量与进攻的长剑；与之相似，维伦的姐姐安娜，也遇到了三个选择，分别是曼陀罗、月桂枝和榭寄生，维伦同样很容易就猜到，她毫不犹豫地挑选了曼陀罗。
如今摆在维伦面前的也是三件物品，一柄金灿灿的权杖，约与他齐肩高，其上雕刻着复杂的藤蔓和王冠的纹路，杖尖则装饰以一颗会随星光颜色变化而变化的宝石；第二件是一把通体银白、造型精致的左轮手枪，从它复杂的机械结构上，维伦可以窥测出它强大的威力；第三件物品是一本陈旧厚重的书籍，拥有漂亮的花体烫金字母作为标题与装饰。
“你只能选一个，”星空中回荡着低沉的声音，不掺感情，冰冷枯寂。
维伦站在原地，身子微微颤抖，三个祭坛在他的眼睛里依次闪现，而他的双眸也随之失去了焦点。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之中，他仿佛看到了荒芜的废墟一侧，教父那略显黝黑清瘦的身影，独自在莱庇提亚的阴影之下，撑起了一片名为黑王冠的天空。他的眼眸深不见底，嘴角笑容爽朗，却悄然涌荡着惆怅的波澜。
摒弃了心中一直以来的怨言，甚至放下了自己一部分尊严，维伦重新回到了当年把自己弃置荒野的家族，只为了完成曾经若干个日夜里，教父念念不忘的愿望。
教父复仇名单上的人，不是位高权重，就是声名显赫，不借助家族的力量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向他们寻仇无异于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权力也罢，武力也罢，知识也罢，均会让他在复仇之路上受益匪浅。
那么……在此之后呢？
维伦悄悄闭上了双眼。
待他的眼睛再度睁开之时，他轻轻叹了口气，朝着前方一座星辉斑斓的祭坛走去。
维伦听到，他们的口中吟唱着有如天籁之音般的颂歌——当然，维伦听不懂他们在唱些什么，因为据父亲所言，这些赞歌的歌词是用旧时代的语言拉丁文写的。不过不管怎样，这些歌曲听上去，总让人不经意地神情肃然。
真是大手笔。望着眼前的景象，维伦在心中赞叹道。他暗暗揣测，如果每个想要成为选民的人都要经过这番复杂的流程，咱们的大主教阁下会不会活活累死在祭坛下。不知不觉间，他又开始隐隐同情欧罗巴天才乔纳森未来的命运。
“大主教阁下只会在梅瑞狄斯家族和王室成员前来时才会出面，”似乎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鲁道夫公爵在维伦身边小声地说道，“至于其他人，只需要随便找一个主教或者神父顶上就可以了。”
“那为什么梅瑞狄斯和王室要自找麻烦？”维伦在自己父亲面前说话倒是相当直言不讳。
“越是心怀敬畏，越有可能获得强大的能力。十二星辰，或者说它们背后的古神，就好这一口。”父亲苦笑一声，告诉他了这个看似荒谬的事实。
颂歌结束之后，两边的修士修女们便在阿诺德大主教的带领下诵读对十二星辰的祷词。维伦很是庆幸这一次他终于听得懂了他们在说些什么。
“天父星升起于年初，光辉如电裁决真理谬误，天地万象围绕其权柄转动。
“圣母星紧随天父之后，慈爱的光辉如她温婉的笑容，将美好的生命赠送给虔诚的信徒。
“启明星的光彩耀眼夺目，过去与未来无所不知，睿智的眼神为世人指引归途。
“琥珀星踏着柔和的舞步，悄悄寄托着恋人的美梦，用妙曼的光泽推开他们心灵的门户。
“翡翠星蕴含青春与梦想，生机与活力在其照耀下冉冉而出，为落难的我们铺就成长的道路。
“绛紫星喻示谎言与真相，紫色光晕中暗藏实在的虚无，迷离幻象引导生命的归宿。
“绯火星如七月流火，绯色光芒中混杂炽烈与冷酷，手持长剑的战士在它的照耀下战意蓬勃。
“赤金星化身金色的宝库，用剑盾与火炬将其守护，环拱世人得之不易的财富。
“海蓝星的光芒同汪洋般浩瀚广阔，惊涛骇浪在其中停步暂驻，平静的外表下掩盖不住神明的愤怒。
“魅影星的光辉无形无影，茫茫黑暗中是它无处不在的感触，为众人心中的秘密提供最安全的庇护。
“长庚星敲响黄昏的丧钟，莹润的光泽看透世间沉浮，引领年迈的老人走向生命的垂暮。
“寒砂星象征年度的终结，以澄澈的冰棱倒映往日的喜怒，在苦寒之中孕育来年的日出。
“十二星辰将大地照耀，我们在其面前祈祷救赎，走上前吧，虔诚的信徒，闭上眼睛，将你的愿望对它们倾诉。
“走上前吧，虔诚的信徒，十二星辰愿用怀抱将你庇护。”
当十二名修士修女念诵着祷词的同时，阿诺德大主教身后的祭坛突然光芒大作，随着他们祈祷的声音而变幻不同的色泽，倒映在星辰圣殿的玻璃穹顶之上，仿佛十二星辰降临人间一般，五光十色，美丽绝伦，诸神的盛典亦不过如此。
这个时候，就连维伦这个称得上是十二星辰死敌的人，都差点被眼前的场景感化。
待听到“走上前吧”这一句话时，维伦的双腿已经不自觉地向前方走去，但他的心神依旧保持着绝对的清明与冷静。他知道眼前这个对众人来说难能一见的神圣场景，对自己来说却是一个关乎性命安危的鬼门关，稍不留神，便会葬身其中，在星辉的灼烧下化为灰烬。
他首先走到了阿诺德大主教跟前，微微躬身，后者指尖沾水，滴在其额头上。此举的寓意在于给他打上十二星辰信徒的烙印，从而得到认可与庇护，避免走上祭坛之后被星光灼伤。
“去吧，带上你的应得之物，踏上祭坛获得你应得的祝福。”
说罢这话，阿诺德大主教站朝一侧，祭坛上充溢的耀眼星光顿时正正朝着维伦倾泻而来，在他的眼前铺就了一条光明大道。维伦走上前去，当他指尖与星光相触碰之时，只觉周身光怪陆离，眼花缭乱间，场景转换，不知不觉便如魂魄出窍一般离开了星辰圣殿，置身于浩瀚星河之中，无所依凭，浮空而立——至少在他的感知中是这般模样。
而在鲁道夫公爵和阿诺德大主教的视野之中，他的躯壳早已站在了光辉万丈的星辰祭坛之上。
这时候，维伦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感觉周围的漫天星辰，无不隐隐对他有着不可共存的敌意。维伦逼迫自己静下心来，低声念诵着教父曾经交给他的巫术咒文，深蓝色的眸子中顿时有黑色的幽光闪烁，而后，眼中的漆黑再度被湛蓝淹没，而他身上属于旧日支配者的气息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教父曾经告诉过他，他身上旧日支配者的烙印，属于被封印在太平洋海底的克苏鲁，其威能会给人带来灵感、幻象乃至于疯狂，与司掌真相与谎言的绛紫之星恰好相似。用术法将克苏鲁的烙印模拟位绛紫之星的力量来欺骗星辰圣殿，正是教父教给他的办法。
虽然他琢磨不清，克苏鲁分明是疯狂而令人恐惧的，但和欺骗与谎言之类的东西，称得上没有半点关系。然事到如今，维伦只能相信教父的神通广大，毕竟当年教父拍着胸脯保证过的事情，还从来没有出错过。
“带上你的应得之物”，这句话再度回响在了他的脑海之中。维伦抱着以防万一的心态，昨天晚上就去问了乔纳森，待自己站到祭坛之上，将会遇到怎样的状况，乔纳森只当他是年轻人的好奇心，便把一切都如实相告。
乔纳森说，如果他是第一次进入祭坛，那么待他走进祭坛上的星空之中时，周围会出现三个小型的祭坛，每个祭坛上会摆放着一件不同的却各有寓意的物品，他需要从中选择一个，这关系到他以后会获得怎样的能力。
乔纳森当初见到的三件物品，分别是长剑、盾牌与金库钥匙，毫无疑问，乔纳森选择的是象征力量与进攻的长剑；与之相似，维伦的姐姐安娜，也遇到了三个选择，分别是曼陀罗、月桂枝和榭寄生，维伦同样很容易就猜到，她毫不犹豫地挑选了曼陀罗。
如今摆在维伦面前的也是三件物品，一柄金灿灿的权杖，约与他齐肩高，其上雕刻着复杂的藤蔓和王冠的纹路，杖尖则装饰以一颗会随星光颜色变化而变化的宝石；第二件是一把通体银白、造型精致的左轮手枪，从它复杂的机械结构上，维伦可以窥测出它强大的威力；第三件物品是一本陈旧厚重的书籍，拥有漂亮的花体烫金字母作为标题与装饰。
“你只能选一个，”星空中回荡着低沉的声音，不掺感情，冰冷枯寂。
维伦站在原地，身子微微颤抖，三个祭坛在他的眼睛里依次闪现，而他的双眸也随之失去了焦点。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之中，他仿佛看到了荒芜的废墟一侧，教父那略显黝黑清瘦的身影，独自在莱庇提亚的阴影之下，撑起了一片名为黑王冠的天空。他的眼眸深不见底，嘴角笑容爽朗，却悄然涌荡着惆怅的波澜。
摒弃了心中一直以来的怨言，甚至放下了自己一部分尊严，维伦重新回到了当年把自己弃置荒野的家族，只为了完成曾经若干个日夜里，教父念念不忘的愿望。
教父复仇名单上的人，不是位高权重，就是声名显赫，不借助家族的力量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向他们寻仇无异于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权力也罢，武力也罢，知识也罢，均会让他在复仇之路上受益匪浅。
那么……在此之后呢？
维伦悄悄闭上了双眼。
待他的眼睛再度睁开之时，他轻轻叹了口气，朝着前方一座星辉斑斓的祭坛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