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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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夜萤

    罗兹争辩不过妮可,他原本的打算是让女孩留下来负责训练和巡逻,自己带着冈特连夜前往伐木场,但是妮可坚决不同意,她对任务抱着一颗炙热之心,丝毫不肯动摇。

    罗兹不放心一个女孩夜闯森林,妮可不放心罗兹胆子太小,认为他根本不适合这项任务,两个人互不相让,最后夹在中间的冈特受不了了:“既然你俩互相不放心,那就一起去。”

    “可是,镇里怎么办?”罗兹问道,他的意思,副队长都走了,没人管理安保军。

    “有什么关系,我们来回只要三天,时间并不长,让冈特代管一下。”妮可道。

    “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大家会自觉的,至少我会。”冈特拍拍胸脯。

    没吃晚饭,带着一小袋干粮,罗兹和妮可立即出发,事情紧急,他们在争取每一分钟,越早找到比农,越早能搞清楚原因,究竟是什么耽误了木料的运送?亚当大人的样子,看上去可不像是开玩笑,五天之内木料不到,即使不杀掉镇长,基库大人肯定也不会好过。

    太阳即将在地平线上消失,林子更加昏暗了,罗兹坚持走在前面,尽管他心里已经开始毛毛的,这些天,一直在训练胆量,其实每一夜都没敢深入白雾森林五百米,突然之间,就要连夜走上几十公里,对于罗兹来说,无异于天大的挑战。

    “不要怕,你是个二级战士了!”罗兹心里给自己打气,他紧紧握住手中铁剑,掌心汗水直冒,哪怕是自己踩到树叶发出的声响,都会让他惶恐,但是罗兹硬挺着,尽量装着无所畏惧,沿着团鱼河,往上游快步行进。

    妮可一直在后面偷笑,罗兹故作镇定,身体却在发抖,她看到天彻底黑了,建议道:“要不我走前面,你拉着我的衣服,在后面跟着。”

    “不用,你当我是树林里迷路的小不点吗?”罗兹拒绝了。

    “不仅迷了路,还哭出了鼻涕,要找妈妈。”妮可爽朗地笑了起来。

    “我不会让你看不起的。”罗兹口气很认真。

    “好了,不逗你了,咱们聊点别的,可以分散你紧张的注意力。”

    “聊什么?”

    妮可不满道:“找话题这种事,应该男人来做,咱们聊聊亚当吧,那个六级剑士。”

    “他太厉害了!”罗兹对强者的敬佩之意溢于言表,“执事大人在背后偷袭,却没有对他造成一点伤害,斗气在身体上自动形成了保护,吓得那个讨厌的凯伦彻底崩溃了。我哪一天才能像他那样呢,到达六级,应该什么也不会害怕了吧?”

    “你会怕七级大剑士的,”妮可道,“我可不欣赏亚当,等级高就了不起,可以随便欺负人?我喜欢雷仁叔叔,你看他同样是剑士,却很亲切很随意,从来不会用斗气威慑谁,有时候,大家都忘了他也是个强者。”

    “的确,你是没看过他和深渊大嘴战斗的场面,完全是在拼命,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罗兹停顿了一下道,“不过,你喜欢他也没用,队长已经有女朋友了,瑞琪可比你漂亮多了。”

    妮可在后面狠狠踹了罗兹一脚:“见鬼,我说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

    罗兹突然停下来,一动不动,手指着前方,表情惊异。河岸边,有一片开阔的空地,没有树木,夜色之下,地面上数百点萤光闪动,如同星空倒垂下来,美丽至极。

    “这……是什么?”罗兹问道。

    “天啊,你不知道,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咱们团湖小镇的人?”妮可叹道,“这是阳光草啊,也叫作夜萤,它白天吸收了阳光,晚上就会发亮,像萤火虫发出来的光,所以有了这个名字。在树林里,因为照不到太阳,夜萤晚上就不能发光,这里比较空旷,你才能看到一大片萤火。”

    “太美了!”

    “阳光草和月亮心,是白雾森林特有的植物,作为小镇镇民,你连这都不知道?”

    “我知道,”罗兹道,“只是从来没有在晚上,看到这般景色。”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在晚上漫步森林,胆小鬼。”妮可嘲讽道,“我五岁的时候,爸爸就带我来看过夜萤,我会收集它们,放在一个纸做的灯笼里面,用来照路,光芒虽小,但也能看清前方。”

    “我不是……没有爸爸嘛。”罗兹叹道,他从小就是孤儿,母亲生病早逝,父亲打猎受了重伤,熬了几个月也去世了,从六岁那年起,罗兹一个人开始生活,是在镇民的关照之下长大的。

    “对不起。”

    “没什么,全镇都是我的亲人。”罗兹从地上摘了一棵夜萤,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小草的顶端发出一蓬微弱的银光,那是来自太阳的光辉。罗兹用嘴吹起小草,萤火朝天空飞去,一丝凉风,把它托向更远的地方。

    两个人呆呆地望着,罗兹突然道:“你说它,会不会变成一颗星星,去陪伴我的爸爸妈妈?”

    “别说了,走吧,我心里有点难受。”妮可道,“我不该嘲笑你,你从小,经历了不该经历的恐惧。”

    “但是,我总会克服它们的。”罗兹坚定地说道,“比如现在,我一点都不害怕了。”

    走了大半夜,罗兹和妮可都觉得又累又困,决定在河边休息一会。

    “我来放哨,你先睡,天快亮的时候,我打个盹就够了。”罗兹捡了些树枝,生了一团火。

    “现在没危险,用不着放哨。”妮可眼皮打架,早已支撑不住。

    天色微亮,女孩睁开眼,看到罗兹坐在自己的对面,一直守护着,并没有躺下,可能是太困,不知不觉也睡着了,他的脚边,是一堆燃尽的木灰。

    罗兹在梦里,回到了自己的童年,父亲临死之前,因为没有药,一直在痛苦地哀嚎和挣扎,年幼的他,缩在屋子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罗兹大叫了一声,睁开了眼睛,茫茫然看着四周,不确定自己挣脱了梦魇。

    妮可摇着罗兹的肩膀,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我遇见了父亲。”罗兹喘着粗气,终于清醒了。

    罗兹在河边捧着水,洗了一把脸,等到水平静下来,他看着倒影里自己的样子,真心很失望。罗兹绝然不会想到,在将来,他是六大军团的总指挥官,驾驭千军万马,叱咤鱼背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