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大厦将倾
小镇正在改变。
人们早早起来了，在清晨凉爽的微风中，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他们相信，辛勤会带来收获，他们期待崭新宽敞的房子、丰盛的三餐和足够的衣服，也许再过几个月，向往的生活就会到来，因为基库镇长就是这么说的，他指着一张发黄的旧地图，点燃了镇民的热情。
修路、垦荒、伐木、种植、狩猎、打造、做饭、运输、执勤、训练，团湖小镇的三百多人，被分成了十几组，各有各的任务，他们劲头十足，因为基库镇长说，每个月会发工钱，只要干活，就有酬劳。
隆迪先生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感慨道：“这是财富的力量。”
洛林坐在椅子上抓着头发，他正在完成一道老师布置的几何题——如果一个平行四边形与一个三角形同底边，并于同一顶点连线平行于底边，那么，平行四边形的面积是三角形的两倍。
“想不出来吗？”老人笑笑，“开动脑筋，四边形是可以分割为两个三角形的，而你已经学过如何计算三角形的面积。”
洛林拿着尺子，在纸上一会画一会量一会算，终于得到了答案，欣喜道：“这个推理果然没错，可是，它有什么用呢？”
“人类总结的规律和经验，总有可用之处。”隆迪道，“一个理论若是真的毫无用途，可能是运用它的时代还没到来。”
洛林想了想老师的话，不知道该说什么，走到书柜前，拿起《帝国通史》继续阅读。
“读到什么地方了？”隆迪问。
“教会创立，大地之光教会成为了国教。”
“教会，跟我讲讲这一段。”
圣元历十三年，距今九十九年前，元老道尔的外甥里本，自称受到神迹的指引和启发，公开成立教派，一开始只有几个人流浪汉愿意追随他，甚至谈不上追随，信徒的忠诚完全和吃喝挂钩，如果里本不清他们吃点喝点，第二天恐怕又是孤家寡人一个。
在德拉亚帝国，人们普遍信仰大地之神，但并未形成任何宗教组织，开展什么膜拜活动，不存在成熟的教义，大家对神的方式很随意。虽然拥有广泛的基础，可是一个人突然站出来说他代表神，让别人都听他的，显然没谁接受。
“那么，里本怎么办呢？”隆迪问道。
“他构织了一个理想之国，让大家相信，只有按照他的方式去信仰神，才能得到眷顾，最终被他领入理想之国，获得永生，享受极乐。”洛林答道。
“理想之国，这个词语居然是教会最先提出的。”隆迪叹道，“很可惜，教会的理想之国在天上，在口头的描述中，在一个幻境中，没法确认它究竟存不存在。”
“可我的父亲、兰朵，还有所有的镇民以及雷仁叔叔，他们都相信天国的存在，教会执事来的时候，他们都会去虔诚地膜拜和祷告，渴望将来能升往理想之国。”
“你呢，你怎么看？”
洛林肯定地点点头：“我也相信，天国是存在的。”
“是啊，我们从小就被告知，天国是存在的，教会是神圣的，万一有一天，你发现自己被骗了呢?，又会怎样？”
“我可接受不了。”
“洛林，你已经读了不少书，了解到做学问的方法，分析事物的原则是，如果一个假设不能被任何实际证据所证明，那么这个假设就是错误的。”隆迪道，“或许我不该问你，理想之国能被什么东西证明吗，永生的人你看过吗，神，你又看过吗？一切，不过是你听说的。”
“老师，难道您认为，教会是在欺骗所有人吗？”
“我怎么看问题并不重要，”隆迪语重声长地道，“不要被别人的思想所左右，你自己如何判断，有什么样的结论，才是关键。今天的交谈，是给你一些提示，关于我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属于禁忌，千万不要对任何人透露。”
“我明白。”洛林道。
“九十多年前，里本利用道尔的势力和财力，采取各种手段，特别是提出理想之国和永生的概念来引诱人心，经过十年左右的经营，大地之光教会终于成为国教，他也带上了教皇的金冠。”隆迪道，“信仰，真是个好东西，教会逐渐囊括了贵族和平民的心，谁不渴望永生，谁不渴望极乐？全民的虔诚和笃信，使教会可以染指帝国的各个领域，以神的名义打击对手，蚕食皇族和贵族的权力，时至今日，军权财权在握，再也没谁可以与之抗衡。”
隆迪给洛林拿了一个苹果继续道：“连元老会都解散了，这意味着，专政彻底代替了议政，元老们数十年的抗争，以惨败而告终。教会不再受到任何监督和制约，太可怕了，如果它的高层不能自律，势必带来全国性的灾难，可是，有几个人能做到自律呢？”
洛林啃着苹果，插不上嘴，他感觉老师今天的情绪有些激动。
“团湖小镇太偏僻，几乎不能察觉帝国的暗流涌动，教会把贵族们逼到了绝境，一旦他们要插手封地的权益，甚至要取缔封地，各大领主势必拼死相搏，血与火的时代即将到来，一百一十年的和平，恐怕很快就会不存在了。”隆迪先生摸了摸洛林的头，“孩子，但愿我预测错了，你的未来并不是一段糟糕的岁月。如果让我重活一遍，我宁可碌碌无为，也不愿颠沛流离，到头来才明白，这个世界，并非几个人有了高尚的理想，就能改变什么。”
“但是大厦将倾，你要有所准备，想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是站在大厦倾倒的一面力挽狂澜，还是站在另一面推波助澜，又或者，你只站在旁边避而远之。”
洛林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命运，他只是很好奇：“老师，为什么你在这个小镇里，却能知道那么多的事情，能够预测帝国的将来？”
“没什么，树叶黄了，秋天就会来。”隆迪陷入了沉默。
人们早早起来了，在清晨凉爽的微风中，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他们相信，辛勤会带来收获，他们期待崭新宽敞的房子、丰盛的三餐和足够的衣服，也许再过几个月，向往的生活就会到来，因为基库镇长就是这么说的，他指着一张发黄的旧地图，点燃了镇民的热情。
修路、垦荒、伐木、种植、狩猎、打造、做饭、运输、执勤、训练，团湖小镇的三百多人，被分成了十几组，各有各的任务，他们劲头十足，因为基库镇长说，每个月会发工钱，只要干活，就有酬劳。
隆迪先生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感慨道：“这是财富的力量。”
洛林坐在椅子上抓着头发，他正在完成一道老师布置的几何题——如果一个平行四边形与一个三角形同底边，并于同一顶点连线平行于底边，那么，平行四边形的面积是三角形的两倍。
“想不出来吗？”老人笑笑，“开动脑筋，四边形是可以分割为两个三角形的，而你已经学过如何计算三角形的面积。”
洛林拿着尺子，在纸上一会画一会量一会算，终于得到了答案，欣喜道：“这个推理果然没错，可是，它有什么用呢？”
“人类总结的规律和经验，总有可用之处。”隆迪道，“一个理论若是真的毫无用途，可能是运用它的时代还没到来。”
洛林想了想老师的话，不知道该说什么，走到书柜前，拿起《帝国通史》继续阅读。
“读到什么地方了？”隆迪问。
“教会创立，大地之光教会成为了国教。”
“教会，跟我讲讲这一段。”
圣元历十三年，距今九十九年前，元老道尔的外甥里本，自称受到神迹的指引和启发，公开成立教派，一开始只有几个人流浪汉愿意追随他，甚至谈不上追随，信徒的忠诚完全和吃喝挂钩，如果里本不清他们吃点喝点，第二天恐怕又是孤家寡人一个。
在德拉亚帝国，人们普遍信仰大地之神，但并未形成任何宗教组织，开展什么膜拜活动，不存在成熟的教义，大家对神的方式很随意。虽然拥有广泛的基础，可是一个人突然站出来说他代表神，让别人都听他的，显然没谁接受。
“那么，里本怎么办呢？”隆迪问道。
“他构织了一个理想之国，让大家相信，只有按照他的方式去信仰神，才能得到眷顾，最终被他领入理想之国，获得永生，享受极乐。”洛林答道。
“理想之国，这个词语居然是教会最先提出的。”隆迪叹道，“很可惜，教会的理想之国在天上，在口头的描述中，在一个幻境中，没法确认它究竟存不存在。”
“可我的父亲、兰朵，还有所有的镇民以及雷仁叔叔，他们都相信天国的存在，教会执事来的时候，他们都会去虔诚地膜拜和祷告，渴望将来能升往理想之国。”
“你呢，你怎么看？”
洛林肯定地点点头：“我也相信，天国是存在的。”
“是啊，我们从小就被告知，天国是存在的，教会是神圣的，万一有一天，你发现自己被骗了呢?，又会怎样？”
“我可接受不了。”
“洛林，你已经读了不少书，了解到做学问的方法，分析事物的原则是，如果一个假设不能被任何实际证据所证明，那么这个假设就是错误的。”隆迪道，“或许我不该问你，理想之国能被什么东西证明吗，永生的人你看过吗，神，你又看过吗？一切，不过是你听说的。”
“老师，难道您认为，教会是在欺骗所有人吗？”
“我怎么看问题并不重要，”隆迪语重声长地道，“不要被别人的思想所左右，你自己如何判断，有什么样的结论，才是关键。今天的交谈，是给你一些提示，关于我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属于禁忌，千万不要对任何人透露。”
“我明白。”洛林道。
“九十多年前，里本利用道尔的势力和财力，采取各种手段，特别是提出理想之国和永生的概念来引诱人心，经过十年左右的经营，大地之光教会终于成为国教，他也带上了教皇的金冠。”隆迪道，“信仰，真是个好东西，教会逐渐囊括了贵族和平民的心，谁不渴望永生，谁不渴望极乐？全民的虔诚和笃信，使教会可以染指帝国的各个领域，以神的名义打击对手，蚕食皇族和贵族的权力，时至今日，军权财权在握，再也没谁可以与之抗衡。”
隆迪给洛林拿了一个苹果继续道：“连元老会都解散了，这意味着，专政彻底代替了议政，元老们数十年的抗争，以惨败而告终。教会不再受到任何监督和制约，太可怕了，如果它的高层不能自律，势必带来全国性的灾难，可是，有几个人能做到自律呢？”
洛林啃着苹果，插不上嘴，他感觉老师今天的情绪有些激动。
“团湖小镇太偏僻，几乎不能察觉帝国的暗流涌动，教会把贵族们逼到了绝境，一旦他们要插手封地的权益，甚至要取缔封地，各大领主势必拼死相搏，血与火的时代即将到来，一百一十年的和平，恐怕很快就会不存在了。”隆迪先生摸了摸洛林的头，“孩子，但愿我预测错了，你的未来并不是一段糟糕的岁月。如果让我重活一遍，我宁可碌碌无为，也不愿颠沛流离，到头来才明白，这个世界，并非几个人有了高尚的理想，就能改变什么。”
“但是大厦将倾，你要有所准备，想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是站在大厦倾倒的一面力挽狂澜，还是站在另一面推波助澜，又或者，你只站在旁边避而远之。”
洛林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命运，他只是很好奇：“老师，为什么你在这个小镇里，却能知道那么多的事情，能够预测帝国的将来？”
“没什么，树叶黄了，秋天就会来。”隆迪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