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在黑暗里（一）
今夜无星无月，黑云遮了一大片天，整个世界都在这黑暗里压抑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蠢蠢欲动。
离驰道不远的树林里隐隐约约冒出光火，再往里走，一块空地豁然开朗。
空地边缘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的套绳已经解开，一匹老瘦马被栓在草多的另一边慢悠悠的吃草，它不时扫一下马尾，不时撅一下蹄子，不时打个响鼻。
空地中间架起了一堆篝火，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篝火旁煮汤，离篝火不远有个半搭起的帐篷，帐篷一边撑起，一边垮着，帐篷附近有根铁骨架棍被丢在地上，这根骨架棍已经断成两节。
索伦用汤勺失神的搅和着锅里的汤，乳白色的热汤被他搅出来一个浅浅的旋涡，腰间挂着的小布袋随着他的动作不停的摇晃。
今天晚上是他与那位贵人相处的最后一晚上，明天如果速度快一点，他们大概中午就能进东明城的城门。
摸了摸腰间的布袋，索伦心里五味陈杂，这是那位贵人给他们的告别礼物。
就在刚才，当他们把帐篷搭好后，那位贵人过来找他。
“索伦大哥，这些天麻烦你们照顾了，又是给我做饭又是为我赶路，我怪不好意思的，也想为你们做些什么。”
“我是这样想的，你看哈，明天就要到东明城，我也许再也没机会和你们见面，我就想着我今晚去山里弄点野味，山鸡野兔什么的，弄得丰富一点，我们好好吃一顿，算是散伙饭，也算我对你们的一种报答。”
“当然，这些不会折算在该给你们的报酬里，你们放心。”
索伦当然不同意，这里离东明城不远，但林子依然很密，去里面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更何况他还说要带上巴特。
索伦不想让巴特去面对这种危险。
那贵人眼里带着笑：“索伦大哥你不必当心，我有能力，我是一个很厉害的能力者，我保证巴特的安全，这些野怪什么的我还不放在眼里的，我想他去只是为了让他给我拿东西。”
索伦听得一愣。
能力，他只在神话里听说过，但是从来没有见过，索伦村里从来没出现过能力者，因为成为一个能力者不单需要血刻，还得学习大量的相应知识。
索伦村子里都是一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夫，这些东西自然是无从谈起，约里克老爷家或许有，因为只有他家才会有大笔的钱，去买最贵的书籍，去请最好的老师。
或许是为了向索伦证明，那贵人当着他的面演示了一遍他的能力——伤害百倍反弹。
那贵人将帐篷的支撑骨架抽出来一根，让巴特抡着它往他脑袋上砸，当这根骨架棍眼看着要碰到他脑袋时，“哐啷”一声，它断了。
就在索伦的眼前，这骨架棍既没有砸到那贵人的头，也没有被折弯，它直接断了。
索伦惊呆了，他全身发冷。
“厉害吧！”那贵人很是自得，“百倍反弹，自动开启，不是我和你们吹，我这能力可是乌坦城里数一数二的，我跟人打架，都不要动手，就躺在那里让他打，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弹死。”
“以前有个小子和我有仇，想趁我睡觉时害我，你猜最后怎么着？第二天一早我一觉醒来，嗬！那把刀子就插在他的脑门上，血哗哗流了一地，把我吓个半死！”
索伦一下子清醒了，那些乌七八糟的想发瞬间在他脑子里跑了个精光。
他早就该想到的，既然他是个大家族的天才，又怎么可能没有能力？这种本该顺理成章的事居然会被他直接忽视！
清醒过后是无比的后怕。
索伦无法想象，如果他也像那个被自己刀子插死的人一样死了，巴特该怎么办，就算这位贵人肯放了他，他自己一个人也绝对无法生存。
后怕过后紧接着深切的自责。
要是让巴特受到伤害，他死都无法原谅自己。
************
“哥，快看，大黑熊，是大黑熊！德芙兄弟就站在那里，动都没动，这黑熊自己扑过来就死了！”
巴特兴奋的向他哥哥炫耀着，他把手上半边黑熊肉拖到索伦跟前。
索伦再次震了一下。
缓了一气，他才说道：“嗯，知道了，放下吧。”说完他扭头对那贵人扯出一个笑：“德芙先生辛苦了。”
那贵人搓着手，“我不辛苦，我有能力，那灰熊扑过来的力气越大，它死得也就越惨，我没出什么力。辛苦巴特，他一个人居然能拖着这么重的尸体走这么远，我都佩服他！”
他特意把‘一个人’和‘尸体’两个词加重，又对索伦扬起大拇指，“你可以放心了，真的，像他这么大力气，绝对是发家的一把好手，要是结婚了，只要踏踏实实干活，这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索伦撇过头，那边巴特正拿黑熊爪子逗那匹老瘦马，马被吓得打哆嗦，巴特望着它很开心的笑。
这憨货，几天下来，什么东西都被人给套出来了。
“如果真的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索伦摇摇头，脸上挂起一丝温暖。
“德芙先生。”他又对那贵人说道：“明天我们早点出发吧，我们能早点回去，您也能早日见到您的未婚妻。”
那贵人身体陡然松下来。
“好！”他灿烂的笑，“早点就早点，只是辛苦你了。”
索伦点点头，蹲下来处理熊肉，他没做过，只是一片一片割下来丢进锅里煮，不知道好不好吃。
另一边，巴特玩得很开心，那匹老马被他逗得直叫唤，他指着老马哈哈笑。
柴火驱散了夜里的寒气，气氛静谧下来。
那贵人的眼袋很重，橘色的火焰把他满是疲惫的脸照得通红。
他应该是累了，坐在火堆边，佝着背抱着腿，脑袋不时的往下点，那个从早到晚片刻不离身的包袱，被夹在他的怀里。
时间过得有点慢。
终于，肉煮好了，浓郁香气随着白雾四撒，虽没多少调料，但劳累了一天之后，依然让人食指大动。
“德芙先生，德芙先生。”索伦轻轻摇着那贵人的肩膀。
那贵人两眼迷朦的抬起头，望着自己眼前一张放大的脸，他一怔，忽然往后一退。
“啊！啊，啊~”
他两只手摆出一个架势，鼻口剧烈喘息着，胸脯急剧起伏，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
索伦被吓了一跳，“您没事吧？”
一道冷风刮过，那贵人终于清醒了一些，他擦巴一把嘴角的口水，“不好意思啊，我......我刚才做恶梦了。”
索伦:“我只想告诉您吃饭了。”
“喔、喔！”
那贵人连忙起身，包袱从他身上掉下来，他迅速捡起，动作麻利的绑在背上。
索伦把巴特也招呼过来，“巴特，过来吃饭了！”
三个人围着火堆大快朵颐，这一顿饭吃的既丰富又轻松。
吃完后，那贵人满足吐了一口气，拍了拍肚皮，感叹道:“这顿饭绝对是这些天来我吃过的最舒服两顿饭。”
他不好意思的对着索伦笑了笑，“当然，还有一顿是你救我的那一天吃的。”
索伦跟着笑了笑，那贵人似乎打开了话匣子。
“索伦大哥，巴特，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又一直这么照顾，我很感动，你们放心，我一直记着你们的好，只要我明天到了东明城，我给你们.......”那贵人稍微想了想，说道：“我给你们八枚金币！”
索伦和巴特‘嘶’的吸了一口凉气。
八枚金币，八百枚银币，八万枚铜币，就是索伦原来心里最大的预期，也不过在二十枚银币。
二十枚银币是约里克老爷打赏过的最多数额，那次是因为老杰尔为了救他的女儿丢了一条腿，就这样，老杰尔还常常向人吹嘘说这笔买卖做得明智。
现在是八百枚银币.......
两个人不敢想象。
那贵人又道：“真的，你们别这样看我，八枚金币对我来说虽然很多，但也不是给不起。我给你们是因为你们对我好，拿当自己人，我念你们的好，也拿你们当自己人。你们拿着，巴特也能娶媳妇了，索伦大哥也能娶媳妇了，你们以后也能生活的更舒适，我这个自己人也开心。”
巴特抹了一把眼泪，狠狠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德芙兄弟，你真是太好了！”
那贵人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似乎是太累了，他连连打着哈气，“不行了，不行了，这几天都没睡好，我太困了，我得去睡会。”
他对索伦露出一个笑脸，“索伦大哥，要是我明天起不来，你记得叫我哈。”
他迷迷糊糊的往帐篷那边走去，走了两步，他回过头。
“喔，对了。”他指了指索伦腰间的小布袋，笑道：“那个布袋是我在女神那里祈求的福袋，能保佑人好运，你们要随身带着呦。”
说完，他又跌跌撞撞的继续走，走到帐篷附近，他才意识到原来骨架棍已经让他给弄断了。
没办法，今晚帐篷是搭不起来了。
他从帐篷里扯出一块布，在离两人远一点的地方摊开，把包袱系到胸前，躺下，蜷缩着身子。
不一会儿，轻微的鼾声响起，他似乎已经进到了梦乡。
索伦望着巴特那只拍打的手怔住了。
离驰道不远的树林里隐隐约约冒出光火，再往里走，一块空地豁然开朗。
空地边缘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的套绳已经解开，一匹老瘦马被栓在草多的另一边慢悠悠的吃草，它不时扫一下马尾，不时撅一下蹄子，不时打个响鼻。
空地中间架起了一堆篝火，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篝火旁煮汤，离篝火不远有个半搭起的帐篷，帐篷一边撑起，一边垮着，帐篷附近有根铁骨架棍被丢在地上，这根骨架棍已经断成两节。
索伦用汤勺失神的搅和着锅里的汤，乳白色的热汤被他搅出来一个浅浅的旋涡，腰间挂着的小布袋随着他的动作不停的摇晃。
今天晚上是他与那位贵人相处的最后一晚上，明天如果速度快一点，他们大概中午就能进东明城的城门。
摸了摸腰间的布袋，索伦心里五味陈杂，这是那位贵人给他们的告别礼物。
就在刚才，当他们把帐篷搭好后，那位贵人过来找他。
“索伦大哥，这些天麻烦你们照顾了，又是给我做饭又是为我赶路，我怪不好意思的，也想为你们做些什么。”
“我是这样想的，你看哈，明天就要到东明城，我也许再也没机会和你们见面，我就想着我今晚去山里弄点野味，山鸡野兔什么的，弄得丰富一点，我们好好吃一顿，算是散伙饭，也算我对你们的一种报答。”
“当然，这些不会折算在该给你们的报酬里，你们放心。”
索伦当然不同意，这里离东明城不远，但林子依然很密，去里面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更何况他还说要带上巴特。
索伦不想让巴特去面对这种危险。
那贵人眼里带着笑：“索伦大哥你不必当心，我有能力，我是一个很厉害的能力者，我保证巴特的安全，这些野怪什么的我还不放在眼里的，我想他去只是为了让他给我拿东西。”
索伦听得一愣。
能力，他只在神话里听说过，但是从来没有见过，索伦村里从来没出现过能力者，因为成为一个能力者不单需要血刻，还得学习大量的相应知识。
索伦村子里都是一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夫，这些东西自然是无从谈起，约里克老爷家或许有，因为只有他家才会有大笔的钱，去买最贵的书籍，去请最好的老师。
或许是为了向索伦证明，那贵人当着他的面演示了一遍他的能力——伤害百倍反弹。
那贵人将帐篷的支撑骨架抽出来一根，让巴特抡着它往他脑袋上砸，当这根骨架棍眼看着要碰到他脑袋时，“哐啷”一声，它断了。
就在索伦的眼前，这骨架棍既没有砸到那贵人的头，也没有被折弯，它直接断了。
索伦惊呆了，他全身发冷。
“厉害吧！”那贵人很是自得，“百倍反弹，自动开启，不是我和你们吹，我这能力可是乌坦城里数一数二的，我跟人打架，都不要动手，就躺在那里让他打，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弹死。”
“以前有个小子和我有仇，想趁我睡觉时害我，你猜最后怎么着？第二天一早我一觉醒来，嗬！那把刀子就插在他的脑门上，血哗哗流了一地，把我吓个半死！”
索伦一下子清醒了，那些乌七八糟的想发瞬间在他脑子里跑了个精光。
他早就该想到的，既然他是个大家族的天才，又怎么可能没有能力？这种本该顺理成章的事居然会被他直接忽视！
清醒过后是无比的后怕。
索伦无法想象，如果他也像那个被自己刀子插死的人一样死了，巴特该怎么办，就算这位贵人肯放了他，他自己一个人也绝对无法生存。
后怕过后紧接着深切的自责。
要是让巴特受到伤害，他死都无法原谅自己。
************
“哥，快看，大黑熊，是大黑熊！德芙兄弟就站在那里，动都没动，这黑熊自己扑过来就死了！”
巴特兴奋的向他哥哥炫耀着，他把手上半边黑熊肉拖到索伦跟前。
索伦再次震了一下。
缓了一气，他才说道：“嗯，知道了，放下吧。”说完他扭头对那贵人扯出一个笑：“德芙先生辛苦了。”
那贵人搓着手，“我不辛苦，我有能力，那灰熊扑过来的力气越大，它死得也就越惨，我没出什么力。辛苦巴特，他一个人居然能拖着这么重的尸体走这么远，我都佩服他！”
他特意把‘一个人’和‘尸体’两个词加重，又对索伦扬起大拇指，“你可以放心了，真的，像他这么大力气，绝对是发家的一把好手，要是结婚了，只要踏踏实实干活，这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索伦撇过头，那边巴特正拿黑熊爪子逗那匹老瘦马，马被吓得打哆嗦，巴特望着它很开心的笑。
这憨货，几天下来，什么东西都被人给套出来了。
“如果真的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索伦摇摇头，脸上挂起一丝温暖。
“德芙先生。”他又对那贵人说道：“明天我们早点出发吧，我们能早点回去，您也能早日见到您的未婚妻。”
那贵人身体陡然松下来。
“好！”他灿烂的笑，“早点就早点，只是辛苦你了。”
索伦点点头，蹲下来处理熊肉，他没做过，只是一片一片割下来丢进锅里煮，不知道好不好吃。
另一边，巴特玩得很开心，那匹老马被他逗得直叫唤，他指着老马哈哈笑。
柴火驱散了夜里的寒气，气氛静谧下来。
那贵人的眼袋很重，橘色的火焰把他满是疲惫的脸照得通红。
他应该是累了，坐在火堆边，佝着背抱着腿，脑袋不时的往下点，那个从早到晚片刻不离身的包袱，被夹在他的怀里。
时间过得有点慢。
终于，肉煮好了，浓郁香气随着白雾四撒，虽没多少调料，但劳累了一天之后，依然让人食指大动。
“德芙先生，德芙先生。”索伦轻轻摇着那贵人的肩膀。
那贵人两眼迷朦的抬起头，望着自己眼前一张放大的脸，他一怔，忽然往后一退。
“啊！啊，啊~”
他两只手摆出一个架势，鼻口剧烈喘息着，胸脯急剧起伏，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
索伦被吓了一跳，“您没事吧？”
一道冷风刮过，那贵人终于清醒了一些，他擦巴一把嘴角的口水，“不好意思啊，我......我刚才做恶梦了。”
索伦:“我只想告诉您吃饭了。”
“喔、喔！”
那贵人连忙起身，包袱从他身上掉下来，他迅速捡起，动作麻利的绑在背上。
索伦把巴特也招呼过来，“巴特，过来吃饭了！”
三个人围着火堆大快朵颐，这一顿饭吃的既丰富又轻松。
吃完后，那贵人满足吐了一口气，拍了拍肚皮，感叹道:“这顿饭绝对是这些天来我吃过的最舒服两顿饭。”
他不好意思的对着索伦笑了笑，“当然，还有一顿是你救我的那一天吃的。”
索伦跟着笑了笑，那贵人似乎打开了话匣子。
“索伦大哥，巴特，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又一直这么照顾，我很感动，你们放心，我一直记着你们的好，只要我明天到了东明城，我给你们.......”那贵人稍微想了想，说道：“我给你们八枚金币！”
索伦和巴特‘嘶’的吸了一口凉气。
八枚金币，八百枚银币，八万枚铜币，就是索伦原来心里最大的预期，也不过在二十枚银币。
二十枚银币是约里克老爷打赏过的最多数额，那次是因为老杰尔为了救他的女儿丢了一条腿，就这样，老杰尔还常常向人吹嘘说这笔买卖做得明智。
现在是八百枚银币.......
两个人不敢想象。
那贵人又道：“真的，你们别这样看我，八枚金币对我来说虽然很多，但也不是给不起。我给你们是因为你们对我好，拿当自己人，我念你们的好，也拿你们当自己人。你们拿着，巴特也能娶媳妇了，索伦大哥也能娶媳妇了，你们以后也能生活的更舒适，我这个自己人也开心。”
巴特抹了一把眼泪，狠狠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德芙兄弟，你真是太好了！”
那贵人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似乎是太累了，他连连打着哈气，“不行了，不行了，这几天都没睡好，我太困了，我得去睡会。”
他对索伦露出一个笑脸，“索伦大哥，要是我明天起不来，你记得叫我哈。”
他迷迷糊糊的往帐篷那边走去，走了两步，他回过头。
“喔，对了。”他指了指索伦腰间的小布袋，笑道：“那个布袋是我在女神那里祈求的福袋，能保佑人好运，你们要随身带着呦。”
说完，他又跌跌撞撞的继续走，走到帐篷附近，他才意识到原来骨架棍已经让他给弄断了。
没办法，今晚帐篷是搭不起来了。
他从帐篷里扯出一块布，在离两人远一点的地方摊开，把包袱系到胸前，躺下，蜷缩着身子。
不一会儿，轻微的鼾声响起，他似乎已经进到了梦乡。
索伦望着巴特那只拍打的手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