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离合吟
夜。
帘外有箫声，声声如诉。
“登——琤——崩！”
孟小凡百无聊赖地拨了几弦，琴音却是寡淡无味，压根不成曲子。
这时东方浅雪款款走入，一袭芙蓉冰玉丝长裙下摆曳地，琥珀琉璃灯皎洁的灯辉下，愈发显得雍容典雅，仿佛自万年寒冰中走出，不染人世间一丝纤尘，冰洁得令人叹为观止。
她看着孟小凡，眼眸冰冷而剔透。
“修真之人，最忌心神不宁，你看看你。”
她的两道目光，隐隐美得……有种令人窒息的恐惧！
孟小凡在云中川待了有好一段时间了，自然也早已渐渐适应了这种感觉。
“师父，你说这句话真的像极了一个人……”他淡淡地看着她。
她只是顺着话茬，问道：“像谁？”
“还有谁？”孟小凡粲然笑道，“当然是像司徒长老了！她以前经常跟我这么说。”
东方浅雪面无表情：“小凡，作为一个修真之人，你应该学会如何心如止水。”
孟小凡听着帘外断断续续的箫声，心动神驰，当即笑吟吟道：“师父，我已经半月未曾走下云中川了，不如你今晚就放我离开云中川？我很快就能心如止水了。”
东方浅雪脸色微冷：“不可。”
孟小凡忙追问道：“师父，为什么啊？我跟林书才那小子约定好了，半个月之后要跟他切磋比武一番的，师父你可不能让我食言啊！”
“为师说不可，那便是不可。”
东方浅雪面无表情地道：“你今晚哪都不能去，你只能在这里好好练琴。”
孟小凡歪着头，恳求道：“师父，你就通融一下嘛！”
东方浅雪也不再言，只是冰冷地看着他，眉头微紧。
孟小凡自知下川无望，只得又将目光移到了瑶琴上。
东方浅雪在一张翡翠琉璃椅上坐下，随即眼眸缓缓阖上。
“登——琤——”
“琤——登——”
孟小凡只得耐着性子，七零八落地弹着以前从她那里学会的曲子。
一夜漫漫时光，悄然而逝。
帘外的箫声如泣如诉，曲调渐哀，婉转缱绻，似乎有无尽相思意。
“姜姑娘这是为我吹的么？”
孟小凡此念头一闪而过，不仅有几分心驰神往之感。
“不如我也去弹一首《凤求凰》作为答谢，如何？”
两个念头交织之下，他当即瞅了一眼身后的东方浅雪，但见她正襟危坐，眼眸紧闭，似乎已沉沉睡着，不由悄悄地唤了几声“师父”，果然她都纹丝未动，竟是睡着了！
当下他再不犹豫，立即抱着桐木琴而起，冲着云中川瀑布口飞奔而去。
云中明月皎洁，如嵌在天幕中的玉盘。
孟小凡在月光下奔跑，身影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云中川瀑布口。
瀑流冲激山岩，迸溅起万千晶莹水珠。
箫声正是从百丈开外的思过崖那边传来，但夜色下山间云岚和瀑布水汽氤氲迷离，并不能看到思过崖那边的景况。
云中川瀑布飞泻直下三千仞，犹如一条垂入下方茫茫云海之中的雪白丝绸，景色天下独绝。相比于普天之下的很多瀑布，却没有隆隆雷鸣般的水声，否则对面思过崖纵有箫声，云中川上的人也决计听不到了。
孟小凡在瀑布边一块岩石上席地而坐，将桐木琴搁置在两边膝盖上，耳听着群山间如泣如诉的箫声，只觉得说不出的缠绵缱倦，不由淡淡一笑，手抚琴弦，奏起了那首《凤求凰》的琴曲。
箫声簌簌，琴音琤琤，山间云岚水汽在月光映照之下，更显凄美迷离。
琴弦纠缠着思绪，回到记忆的原点……
朱雀镇，小河边。
月下伊人，紫衣轻纱。
青丝飞瀑浓墨染，一盏明灯朝天挂。
绝美，如画。
‘姑娘，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姑娘，你的名字？’
恍惚回眸一瞬间，她却湮没于人海。
当时怅然已成过往，再回首不过一笑释然。
百丈外，思过崖。
一袭紫衣凌立风中，三千青丝扬扬洒洒。
少女听到云中川的琴音，缓缓将唇边紫竹箫放下。
乌黑晶澈的眼眸中，忽然漾开了浅浅的笑漪。
……
吹雪殿大殿四角摆着青铜鎏金香炉，沉香烟袅袅，殿中香气馥郁。
长老司徒静正在抑扬顿挫地授课，数十名弟子在各自座位上正襟危坐。
“炁者，先天之元气；气者，后天之灵气。
“炁源于人之本身，囊括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四肢百骸；
“气源于大千世界，涵盖天地日月、山川草木、鸟兽虫鱼。
“无炁无命体，无气无息存。惟两者相生，方有精与神，识与念，此乃大道之本。
“然较之于气，炁无杂质，至纯至粹。故修真者，必始终以炼气化炁、御先天之炁为重中之重。以当世而言，惟有结丹第三境以上者，体中炁流方可开启，为修真者御使……”
司徒静以剑指为笔，以灵气为墨，虚空书写着“气”和“炁”等关键字，不紧不慢地给吹雪殿的弟子们普及修真知识。
“炼气化炁，此为结丹境之根本。”
司徒静讲完了一节内容，目光扫向了大殿中的姑娘们，拉长了自己的音调——
“都听明白了么？”
吹雪殿的姑娘们异口同声：“明白了！”
司徒静满意地转身，沙沙地翻起了自己的教案本。
孟小凡从桌子上抽出一张白纸，用毛笔蘸了蘸墨，挥笔写下了几个字：
“你昨晚吹的什么曲子？”
然后他便怂恿邻桌一名女弟子，让她传到了姜紫璃那边。
他远远瞟着，只见姜紫璃将纸条压到了一叠古籍下方，并没有立即阅读，不由有些失落。
司徒静翻完了教本，又转过了身来，继续以抑扬顿挫的声调说道：
“至元神境之时，修者元神初生，俨然第二生命。
“元神者，元气之神也，司掌周天三十六、七十二之变化，亦可曰元婴。
“当此之时，剑修者可修三大神通，其一剑心，其二剑灵，其三剑魄。
“修剑心者，心即是剑，剑即是心，赋剑以心，使之有自我意志，人剑同心。
“修剑灵者，乃封印灵禽、异兽、妖魅等诸般灵体于其中，附剑以三界之灵。
“修剑魄者，为修士断其魂、离其魄，使其半数融入剑中，以剑为修者骨肉……”
就在这时，邻桌一名女弟子将纸条传了回来。
孟小凡飞快地接到手中，低头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五个娟秀小字：
“戌时，思过崖。”
孟小凡心中不由一阵激动：“她这是要约我晚上见面么？”
忍不住又朝她那个方向看去，恰好她也正看了过来。
两人相视一笑。
……
初夜，思过崖。
月上松梢头，人约戌时后。
空气中游离着若有若有的箫声，凄婉动听，哀而不伤，仿佛有一个自古伤情的女子，在沧桑而哀婉地浅吟低唱，惹人怜惜，令人惆怅。
孟小凡远远看着那道婉约朦胧的倩影，莫名地顿住了脚步。
姜紫璃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便放下了紫竹箫，慢慢地转身，回过头来看着他。
她微微一笑：“孟小凡，真的很谢谢你了。”
孟小凡不由有些莫名其妙，搔搔头道：“谢我？谢我什么？”
姜紫璃左手微微捂着胸口——衣服里面，那根血迹斑斑的布带仍藏得好好的。
她尴尬地一笑：“噢，没什么，就是感谢你们真武收留了我。”
“那应该感谢师尊他们吧。”
孟小凡淡淡笑道，这才想起自己的问题：“姜姑娘，你这几日在思过崖吹的箫曲叫什么名字？我从未听过如此动人的曲子。”
姜紫璃眸色微微黯然：“我吹的这首曲子叫作《离合吟》，是我娘自己作的，你没听过很正常。”
孟小凡思索片刻，笑问道：“背后肯定有什么故事吧？”
“你想听么？”
孟小凡眉毛一挑：“当然了。”
姜紫璃将那管紫竹箫插到腰带中，仿佛思忆起了什么往事，神色郑重地道：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爹就抛弃了我娘，远走天涯，不知所踪。
“我娘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在我印象中，我不止一次问过她，她是否恨过我那狠心的父亲，可是她嘴上虽然说着自己无比痛恨，恨不得生将我爹千刀万剐，死将他挫骨扬灰！
“然而，她常常一个人登高远眺，一个人吹着一管紫竹箫，吹着这首《离合吟》的曲子，萧索而孤寂。后来我才渐渐地知道，这管紫竹箫是我爹当年送给我娘的定情信物，而那首《离合吟》曲子也是当年他亲自谱写给我娘的。
“我爹离开了十八年，她就整整吹了十八年。春去秋来，潮起潮落……从三千青丝吹到了满头白发……直到她再也吹不动了，躺在病榻上，心心念念的却依然是，我那素未谋面的父亲的名字。
“我才终于知道，什么是望穿秋水，相思蚀骨……”
姜紫璃说到动情处，热泪盈睫，一双美眸也微微泛起了红色。
孟小凡听得心中五味杂陈：“姜姑娘你……”
姜紫璃含着泪看着他，强颜一笑：“跟你说实话吧……”
孟小凡愣道：“什么实话？”
姜紫璃的神色肃然了几分：“其实我拜入真武剑阁之前，欺骗了所有人。”
孟小凡目瞪口呆，吃吃地道：“为……为什么会……会这样？”
姜紫璃若无其事地掸去眼角的泪珠，继续看着他：“其实，那个被灭门的姜家，和我没有丝毫关系，我只不过是想凭着这件事，顺利地拜入真武门下而已。”
孟小凡身子一震，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警惕地注目她：“你……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小凡……”
姜紫璃激动地往前了一步，却终于又是克制地退了半步，泪花凄楚地看着他：
“如果我跟你说实话，你愿意相信我，替我保守这个秘密么？”
孟小凡不置可否，只是目光警惕地盯着她。
当谎言揭穿的时候，所有美好的画面都会变得虚伪。
他不敢再轻易相信她。
月光之下，姜紫璃泪眼婆娑，嘴唇嗫嚅了几下，苦涩地道：
“之前我跟你说的——我爹从小抛弃我和我娘、我娘这些年卧病在榻都是真的，这件事情我绝对不欺骗你！我之所以想要拜入真武门下，只是为了解救我娘，如果不及时治好她病的话，她就只能活两年了！
“我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娘一个亲人了。
“小凡，请你相信我，不要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好么？”
孟小凡微微闭着眼眸，内心仿佛有一丝挣扎：“我……还……不知道。”
帘外有箫声，声声如诉。
“登——琤——崩！”
孟小凡百无聊赖地拨了几弦，琴音却是寡淡无味，压根不成曲子。
这时东方浅雪款款走入，一袭芙蓉冰玉丝长裙下摆曳地，琥珀琉璃灯皎洁的灯辉下，愈发显得雍容典雅，仿佛自万年寒冰中走出，不染人世间一丝纤尘，冰洁得令人叹为观止。
她看着孟小凡，眼眸冰冷而剔透。
“修真之人，最忌心神不宁，你看看你。”
她的两道目光，隐隐美得……有种令人窒息的恐惧！
孟小凡在云中川待了有好一段时间了，自然也早已渐渐适应了这种感觉。
“师父，你说这句话真的像极了一个人……”他淡淡地看着她。
她只是顺着话茬，问道：“像谁？”
“还有谁？”孟小凡粲然笑道，“当然是像司徒长老了！她以前经常跟我这么说。”
东方浅雪面无表情：“小凡，作为一个修真之人，你应该学会如何心如止水。”
孟小凡听着帘外断断续续的箫声，心动神驰，当即笑吟吟道：“师父，我已经半月未曾走下云中川了，不如你今晚就放我离开云中川？我很快就能心如止水了。”
东方浅雪脸色微冷：“不可。”
孟小凡忙追问道：“师父，为什么啊？我跟林书才那小子约定好了，半个月之后要跟他切磋比武一番的，师父你可不能让我食言啊！”
“为师说不可，那便是不可。”
东方浅雪面无表情地道：“你今晚哪都不能去，你只能在这里好好练琴。”
孟小凡歪着头，恳求道：“师父，你就通融一下嘛！”
东方浅雪也不再言，只是冰冷地看着他，眉头微紧。
孟小凡自知下川无望，只得又将目光移到了瑶琴上。
东方浅雪在一张翡翠琉璃椅上坐下，随即眼眸缓缓阖上。
“登——琤——”
“琤——登——”
孟小凡只得耐着性子，七零八落地弹着以前从她那里学会的曲子。
一夜漫漫时光，悄然而逝。
帘外的箫声如泣如诉，曲调渐哀，婉转缱绻，似乎有无尽相思意。
“姜姑娘这是为我吹的么？”
孟小凡此念头一闪而过，不仅有几分心驰神往之感。
“不如我也去弹一首《凤求凰》作为答谢，如何？”
两个念头交织之下，他当即瞅了一眼身后的东方浅雪，但见她正襟危坐，眼眸紧闭，似乎已沉沉睡着，不由悄悄地唤了几声“师父”，果然她都纹丝未动，竟是睡着了！
当下他再不犹豫，立即抱着桐木琴而起，冲着云中川瀑布口飞奔而去。
云中明月皎洁，如嵌在天幕中的玉盘。
孟小凡在月光下奔跑，身影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云中川瀑布口。
瀑流冲激山岩，迸溅起万千晶莹水珠。
箫声正是从百丈开外的思过崖那边传来，但夜色下山间云岚和瀑布水汽氤氲迷离，并不能看到思过崖那边的景况。
云中川瀑布飞泻直下三千仞，犹如一条垂入下方茫茫云海之中的雪白丝绸，景色天下独绝。相比于普天之下的很多瀑布，却没有隆隆雷鸣般的水声，否则对面思过崖纵有箫声，云中川上的人也决计听不到了。
孟小凡在瀑布边一块岩石上席地而坐，将桐木琴搁置在两边膝盖上，耳听着群山间如泣如诉的箫声，只觉得说不出的缠绵缱倦，不由淡淡一笑，手抚琴弦，奏起了那首《凤求凰》的琴曲。
箫声簌簌，琴音琤琤，山间云岚水汽在月光映照之下，更显凄美迷离。
琴弦纠缠着思绪，回到记忆的原点……
朱雀镇，小河边。
月下伊人，紫衣轻纱。
青丝飞瀑浓墨染，一盏明灯朝天挂。
绝美，如画。
‘姑娘，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姑娘，你的名字？’
恍惚回眸一瞬间，她却湮没于人海。
当时怅然已成过往，再回首不过一笑释然。
百丈外，思过崖。
一袭紫衣凌立风中，三千青丝扬扬洒洒。
少女听到云中川的琴音，缓缓将唇边紫竹箫放下。
乌黑晶澈的眼眸中，忽然漾开了浅浅的笑漪。
……
吹雪殿大殿四角摆着青铜鎏金香炉，沉香烟袅袅，殿中香气馥郁。
长老司徒静正在抑扬顿挫地授课，数十名弟子在各自座位上正襟危坐。
“炁者，先天之元气；气者，后天之灵气。
“炁源于人之本身，囊括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四肢百骸；
“气源于大千世界，涵盖天地日月、山川草木、鸟兽虫鱼。
“无炁无命体，无气无息存。惟两者相生，方有精与神，识与念，此乃大道之本。
“然较之于气，炁无杂质，至纯至粹。故修真者，必始终以炼气化炁、御先天之炁为重中之重。以当世而言，惟有结丹第三境以上者，体中炁流方可开启，为修真者御使……”
司徒静以剑指为笔，以灵气为墨，虚空书写着“气”和“炁”等关键字，不紧不慢地给吹雪殿的弟子们普及修真知识。
“炼气化炁，此为结丹境之根本。”
司徒静讲完了一节内容，目光扫向了大殿中的姑娘们，拉长了自己的音调——
“都听明白了么？”
吹雪殿的姑娘们异口同声：“明白了！”
司徒静满意地转身，沙沙地翻起了自己的教案本。
孟小凡从桌子上抽出一张白纸，用毛笔蘸了蘸墨，挥笔写下了几个字：
“你昨晚吹的什么曲子？”
然后他便怂恿邻桌一名女弟子，让她传到了姜紫璃那边。
他远远瞟着，只见姜紫璃将纸条压到了一叠古籍下方，并没有立即阅读，不由有些失落。
司徒静翻完了教本，又转过了身来，继续以抑扬顿挫的声调说道：
“至元神境之时，修者元神初生，俨然第二生命。
“元神者，元气之神也，司掌周天三十六、七十二之变化，亦可曰元婴。
“当此之时，剑修者可修三大神通，其一剑心，其二剑灵，其三剑魄。
“修剑心者，心即是剑，剑即是心，赋剑以心，使之有自我意志，人剑同心。
“修剑灵者，乃封印灵禽、异兽、妖魅等诸般灵体于其中，附剑以三界之灵。
“修剑魄者，为修士断其魂、离其魄，使其半数融入剑中，以剑为修者骨肉……”
就在这时，邻桌一名女弟子将纸条传了回来。
孟小凡飞快地接到手中，低头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五个娟秀小字：
“戌时，思过崖。”
孟小凡心中不由一阵激动：“她这是要约我晚上见面么？”
忍不住又朝她那个方向看去，恰好她也正看了过来。
两人相视一笑。
……
初夜，思过崖。
月上松梢头，人约戌时后。
空气中游离着若有若有的箫声，凄婉动听，哀而不伤，仿佛有一个自古伤情的女子，在沧桑而哀婉地浅吟低唱，惹人怜惜，令人惆怅。
孟小凡远远看着那道婉约朦胧的倩影，莫名地顿住了脚步。
姜紫璃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便放下了紫竹箫，慢慢地转身，回过头来看着他。
她微微一笑：“孟小凡，真的很谢谢你了。”
孟小凡不由有些莫名其妙，搔搔头道：“谢我？谢我什么？”
姜紫璃左手微微捂着胸口——衣服里面，那根血迹斑斑的布带仍藏得好好的。
她尴尬地一笑：“噢，没什么，就是感谢你们真武收留了我。”
“那应该感谢师尊他们吧。”
孟小凡淡淡笑道，这才想起自己的问题：“姜姑娘，你这几日在思过崖吹的箫曲叫什么名字？我从未听过如此动人的曲子。”
姜紫璃眸色微微黯然：“我吹的这首曲子叫作《离合吟》，是我娘自己作的，你没听过很正常。”
孟小凡思索片刻，笑问道：“背后肯定有什么故事吧？”
“你想听么？”
孟小凡眉毛一挑：“当然了。”
姜紫璃将那管紫竹箫插到腰带中，仿佛思忆起了什么往事，神色郑重地道：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爹就抛弃了我娘，远走天涯，不知所踪。
“我娘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在我印象中，我不止一次问过她，她是否恨过我那狠心的父亲，可是她嘴上虽然说着自己无比痛恨，恨不得生将我爹千刀万剐，死将他挫骨扬灰！
“然而，她常常一个人登高远眺，一个人吹着一管紫竹箫，吹着这首《离合吟》的曲子，萧索而孤寂。后来我才渐渐地知道，这管紫竹箫是我爹当年送给我娘的定情信物，而那首《离合吟》曲子也是当年他亲自谱写给我娘的。
“我爹离开了十八年，她就整整吹了十八年。春去秋来，潮起潮落……从三千青丝吹到了满头白发……直到她再也吹不动了，躺在病榻上，心心念念的却依然是，我那素未谋面的父亲的名字。
“我才终于知道，什么是望穿秋水，相思蚀骨……”
姜紫璃说到动情处，热泪盈睫，一双美眸也微微泛起了红色。
孟小凡听得心中五味杂陈：“姜姑娘你……”
姜紫璃含着泪看着他，强颜一笑：“跟你说实话吧……”
孟小凡愣道：“什么实话？”
姜紫璃的神色肃然了几分：“其实我拜入真武剑阁之前，欺骗了所有人。”
孟小凡目瞪口呆，吃吃地道：“为……为什么会……会这样？”
姜紫璃若无其事地掸去眼角的泪珠，继续看着他：“其实，那个被灭门的姜家，和我没有丝毫关系，我只不过是想凭着这件事，顺利地拜入真武门下而已。”
孟小凡身子一震，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警惕地注目她：“你……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小凡……”
姜紫璃激动地往前了一步，却终于又是克制地退了半步，泪花凄楚地看着他：
“如果我跟你说实话，你愿意相信我，替我保守这个秘密么？”
孟小凡不置可否，只是目光警惕地盯着她。
当谎言揭穿的时候，所有美好的画面都会变得虚伪。
他不敢再轻易相信她。
月光之下，姜紫璃泪眼婆娑，嘴唇嗫嚅了几下，苦涩地道：
“之前我跟你说的——我爹从小抛弃我和我娘、我娘这些年卧病在榻都是真的，这件事情我绝对不欺骗你！我之所以想要拜入真武门下，只是为了解救我娘，如果不及时治好她病的话，她就只能活两年了！
“我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娘一个亲人了。
“小凡，请你相信我，不要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好么？”
孟小凡微微闭着眼眸，内心仿佛有一丝挣扎：“我……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