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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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旅程 (5)

    初春,一望无际的胶东平原上,济青国道上大巴车一路疾驰。人坐在客车上,隔窗看去:满眼是片片相连的田野,冬麦早已返青,路两边,杨柳吐翠,杏花桃花争相绽放……感觉心绪也随之平和起来。



    青城之旅期间,抽出两个整天时间,我和英淑回齐鲁乡下老家,祭祖寻亲。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平邑城到了。我俩从大客下来,无暇闲逛,旋即登上去牛戈庄镇的中巴。刚进车厢,我就跟司机打听:“到瓦口村(父亲故居),在哪一站下车最近 呀?”“哦,你们要去瓦口啊,我俩就是瓦口的”,主动接过话头的,是位老农妇。好巧呀,看样子遇到老家本村乡亲了。 经攀谈得知,她是和坐在身边的儿媳一起,到镇里办事返回坝口家。我问她:“到了牛戈庄去坝口有班车吗?”“以前有倒短儿的跑线车,现在家家有农用车,线车拉不着客,没人干了。不要紧,一会儿,有车接我们,一块捎着你们……”



    巧遇这娘俩,淳朴热情直率,我俩喜出望外。英淑忙说:“那给你们添麻烦啦!”,“街里街坊,有啥麻烦的……”越聊越熟,彼此慢慢消去了陌生感,也解除了旅途寂寞。



    没过多久,车就到了终点站牛戈庄镇。凭直觉镇子不大。还不错,主街上有一家超市开门营业。可能是午休饭点时间吧,街面没见到什么人。我们随同婆媳俩步入超市,购买食品、饮用水和供奉用的水果糕点。待我们从超市出来时,接站车已经停在门前路边了,车厢里摆放着四个小马扎子。



    驱车来接站的,是老妇人的丈夫,面容黧黑,头发花白,看上去足有七十开外了(其实才六十七八岁)。



    此人也是自来熟,说起我们鲁氏家族,如数家珍侃侃道来……



    距离父亲出生长大的村落不远了,老妇人对我俩说:快看看,那就是咱瓦口村:呼呼的风声中,一个不起眼儿的小村庄出现在我们面前……感觉亲切又夹杂些许酸楚。



    进得村来,不远处见一位胖墩墩的老太太,站在街上。老汉告诉我们:她就是你们本家辈分最高的,得叫奶奶呢,!随之冲着她喊:哎——你们家东北来客了……素未谋面的奶奶答应着,把我俩和开车老汉引进一扇半开的旧门,院子里随意摆放着农具杂物,坐北朝南的一栋房子,外墙皮都有些脱落了。进得屋内,见一老翁,脸上显眼处长着一撮毛,头发花白,精神头还行。不用说,这就是我们该叫爷爷的人啦。从名讳上看,他与我祖父都是“明”字辈的,若干代前,或许是同一个老祖宗呀!



    爷爷张罗着放倒陈旧的木质地桌,从老式暖水瓶中倒水沏茶给大家喝。奶奶问我们吃晌饭没有?我俩据实回答:“还没吃呢,不过,我们已经买了食品和水啦,随便在这吃点就行的”。奶奶说:“都到家了,下面条吃……”通过驾车老汉转述,我们与本家爷爷(他耳背听不清)简单的交谈着,得知前几天老两口煤气中毒,大难未死啊……看起来,我们和二老还算有缘分呢。没多一会儿,奶奶就把热腾腾的面条做熟了,还有鸡蛋虾米韭菜卤子。早已过了午间饭点,我俩真饿了, 顾不上客气,一人吃了一碗打卤面条。饭饱后,我们表达了专程祭祖的来意。奶奶忙给儿子打电话,叫他过来领我俩去给亲爷爷奶奶上坟。奶奶还说:“别走了,在这住一宿吧。”我们婉言谢绝了:一是日程安排紧,二是这里实在不具备留客住宿的条件。



    老人的儿子——我们得叫叔叔的,驾着一台农用四轮车赶到了。他比我俩小十来岁,还正当壮年。



    出门前,英淑拿出一叠钱来,敬送给二老,算是尽一下晚辈心意,也是对祖居地的一点回报吧。爷爷奶奶不好意思收,我们还是执意留下了。又跟奶奶家借了把铁锹,好给坟上添点土。去坟地前,我们顺路先去看看祖父母和父母亲共同住过的老宅。街边上巧遇一个鲁氏家族人,乳名唤作“密”的,我问他:“还认识我吗?那年回来,你还请我和母亲吃过饭呢!”他一脸茫然;也难怪,当年我风华正茂,如今成花甲老人,他怎么能记起我来? 



    祖父家的老院儿不大,院门朝东,据这位叔叔讲,当年这个大门在四里八乡还挺有名呢!眼下,老宅早已经卖给他人,物是人非。门整个被砌死了,从院墙外往里看荒草萋萋,唯一还留下坐北朝南的一栋老房子。眼瞧大门两边的石墩子,不禁思绪穿越:那年除夕,十几岁的我,和小耍伴就在此燃放爆竹……重回现实,瞧见英淑在忙着用手机拍照留念呢。



    我们登上车,朝村北坟茔地行进。奶奶在街上目送我们远去,还喊着让我们再回来呢。我们跟奶奶挥手道别。



    路过村里小食杂店,我们下车又买了些烧纸和香。



    车行不远,到了一处麦田与土路相交的三角地,眼见一座座坟茔,不用说,这就是村里的坟地了。叔叔带着我们,走进去转了转,找到刻有爷爷奶奶名讳的石碑,石碑挺高,是我大伯家孙子近年回来立的,我家这一支也出过资。在老人家名下,分别刻着立碑人:7个孙子及重孙、玄孙的名字。我们给爷爷奶奶的坟头先压上一张烧纸(当地习俗),又给坟上添了土。随后,把祭品摆放好,点燃供香。



    我和英淑恭恭敬敬,给祖宗三鞠躬,代表全家表达孝心,祈福祖先护佑后人。最后,我俩虔诚的一张一张给老祖宗烧纸,祈祷他们在天堂里过得更好一点。



    祭奠过祖父母后,我们又乘坐叔叔的小四轮车,径直奔向母亲的故居——柳家村。自母亲故去后,同姥姥家这边的联系因故中断了:竟不知两个舅舅还健在否,表兄弟们怎么样?我们此行,没有任何预案,属于“冒蒙”去的。



    大约驱车十里吧,我们赶到了柳家村。进村后,跟一个四十上下的村民打听两个舅舅情况,回答不知;又问第二人,年岁大一些,他说:“你大舅已经故去,二舅还健在,我领你去他家吧,可是不知道他在不在家呀?”



    我们下车跟那人往村里走,拐了两个弯,走近一户农家小院,门前种着一小片菠菜,他径直推门进去,喊着我二舅的名字。应声,从屋里走出一个瘦高个头发稀疏的老头儿,穿着件旧涤卡蓝褂子。我一看,脱口而出:这是咱二舅呀!老人也慢慢地认出了我俩(他十年前来东北探望过我母亲)。向导帮完忙去做自家营生去了。



    送行的叔叔见我们找到了亲戚,就告辞要走;我俩连声道谢,又记下了叔叔的电话,以便联系。



    我看见院里一间“栏屋”(厕所)顶棚都塌落了,靠窗户种有几行韭菜;最显眼的:靠院门一侧窗户顶上居然装着空调呢!随着二舅走进他家,厅屋子里很凌乱,家具物件陈旧不堪,明显感觉老人独居。问起我二舅妈来,果然多年前就去世了,二舅尚能自理,没有跟孩子们同住。看他的身板还硬朗,精神头也行,就是耳朵背的厉害,交流起来费劲儿。见此情形,我跟二舅连说带比划的提出,去表弟家看看,心想:让年轻人给我们充当“翻译”吧。



    二舅带着我俩,走过几条街巷,来到一栋门面高大新翻盖的房屋前,推开两扇黑木门,见院子地上摆放着几口大水缸、几个大铝盆,都盛满了水。我们穿过院子,步入中厅。迎面见到一个高身材的俊朗后生,二舅介绍:这是你们二表弟。又指着表弟身旁那个说话响快的女子说:这是表弟媳妇。表弟和弟媳热情的把我俩让进屋,又忙着倒水沏茶,端来葵花子,还细心的给我们换上室内拖鞋……表弟讲:他刚和弟妹忙活着做好凉粉,明天要去赶集卖掉的,只洗把了脸,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呢!我明白院里为啥摆着水缸水盆了。



    有了二表弟当“翻译”,大家交谈起来畅达多了。二表弟又用微信联系上了二舅家表妹:她多年前远嫁新疆吐鲁番。视频中,她邀请表弟和我俩一道去玩;我问她去吐鲁番啥季节好,她说每年的九、十月份吧,气候适宜,瓜果都熟了……随后,表弟媳把大舅家我二表哥、三表弟前后脚找来了。二表哥已不是小时候我印象中的风华少年,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未老先衰腿脚不便的小老头呀;三表弟年岁小些,倒还显得精干。大舅家大表哥打工忙,今天抽不开身;二舅家大表弟要连夜赶着浇灌麦田,说好明天过来见我们。



    聊了一阵子后,表弟弟媳把茶几上的茶具收拾起来,又把从村饭店叫的外卖菜蔬摆上(来不及做菜),荤素搭配摆上六道菜。又拿出过年时余下的白酒、啤酒来,给我俩接风。



    我提议:在座的晚辈们首先给二舅敬酒,祝老人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尔后,表弟弟媳们共同敬我俩一杯酒,我俩也回敬了大家。



    甥舅和表兄弟间聊得热火,喝得尽兴……酒足饭饱后,英淑起立恭敬地递给舅舅一个红包,里面有1000元钱,是我俩孝敬舅舅的,老人家哪肯收啊,推让再三……谈笑间时候已经不早了,英淑考虑表弟弟媳明天还要劳作,舅舅年迈也该歇息了,就悄悄对我说:该散席了吧? 我觉得她提醒的是,就建议聚餐到此结束。



    我俩烦请三表弟代送舅舅,而且叮嘱他一定要送到家里,我们初来乍到不熟悉路啊。临分手前,二表哥正式邀请,明天中午都去他家聚聚。他一早去赶集采买,还请二表弟媳早点过去,帮助他在厨房打下手。之前,二表嫂去即墨县表侄家看护孩子,家中仅有他一人了。不消说,二表哥每天给人轧面条的活计,怕是也得停工半日了。



    众人走后,表弟弟媳又忙着腾出主卧室,叫我俩睡刚刚烧过的热坑。我提出在小卧室睡就行,他们说啥也不同意。还专门去厨房里面的水房(兼淋浴间),调好太阳能热水器,让我俩睡前冲个淋浴解解乏。我想,这可能是二表弟曾在青城当过保安,了解城里人的生活习惯,考虑周全吧。 这一宿,我俩睡得挺舒服,基本没有离家的陌生感。



    次日,二舅早早赶过来,陪同早餐后,又领着我俩到村子里转转。他告诉我俩,哪条街路是搞村容村貌规划建设时修的。还特地去看了引黄济青水渠。水渠直观有个十米八米宽吧,水质挺清,黄河水经过远途沉淀,已经看不出原貌了。舅舅给我俩介绍水渠的来龙去脉,并指给我们看:流经村子这段,哪是明渠、哪是暗渠……在村里转时,只遇见一位乡亲大嫂搭话。表弟说村里的青壮年大多外出打工了,此言不虚呀。



    我们回来后,大表弟专程跑来见我们,聊了会儿天,得知除了自家的几亩地外,大表弟还租赁别人家若干亩地种麦子。比起二表弟只种自家地来,自然要忙活一些。他同我俩商定:今晚去他家聚餐。随后,又赶着做农活去了。



    临近晌午,舅舅领我俩来到二表哥家:比起二表弟新翻盖的房子来,显得矮小陈旧,问起来,还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村里规划建造的。屋里一进两间,厅屋居中,两侧左边是卧室,右边是厨房、储藏室各半间。唯一与时俱进的是:有一台液晶显示屏的电视,立在厅屋中间。



    我们到后不久,大表哥终于赶到了。他已经六十四五岁了,还在村办铅笔厂干计件活,今天为见我俩专门请了半天假呢。他和我几十年以前见到的样子,变化不太大,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他了。午餐继续亲情主题,依旧聊得热火喝得开心,自不待言。



    回到二表弟家稍事休息后,不觉到了傍晚,我们又移师大表弟家。他家住房格局跟二表弟家,大同小异,看得出也是殷实人家。



    我俩到后不久,二舅也从家里赶来了。大表哥来之前,还专意去村饭店点了一条大鱼和一盘素菜,叫人赶饭点准时送到了。二表弟媳妇是上午提前来帮忙的。



    随后,二表弟、三表弟也陆续赶到了。开席前,大表弟微信视频联系通了大舅家大表姐,虽说已经年近古稀,还可以找出年轻时的美丽容颜来。她随大姐夫在青城生活,退休后帮着看护第三代。我记下她的手机号和详细地址,打算回青城专程去看望她。不巧,她说近一两天要返回柳村参加婚礼,而我俩明天就得返回青城,失之交臂了。



    我只好跟大表姐说:以后找机会,去青岛时一定去看看她。晚餐一大家人,聊得更投入,酒也喝得更尽兴。最高潮处,大表弟得意地播放起手机里自己唱的“全民k歌”;二表弟拿着手机录像;大家拍手应和。二表哥非要同我拼酒,我素来不胜酒力,只好以歌代酒,清唱起俄罗斯民歌……我唱一句,手指一下二表哥:“喝,”他就饮一口啤酒……浓浓的亲情,自始至终环绕着众人。



    转眼第三天。一大早,二表弟弟媳早早包好送行的水饺,二舅也赶到了。用过早餐后,二舅和二表弟送我俩去村子主街(新铺沥青路面),等待顺路班车。二表弟本来是要赶邻村集市卖凉粉的,为送我俩特意晚去。二表哥腿脚不好,本来说好不让他送站的,可他还是一拐一拐的,赶到了等车处,与我俩话别。叫我们竟不知说什么好 ……



    不久,车从村头开来。刚停稳,二表弟先登上车,他抢着给我俩起车票。我们一一跟二舅、表哥、表弟握手道别。车开动了,送行的亲人向我俩挥手,我们也隔窗挥手……